第150章 小登科
“原来是这个玄妙法儿,”解缙摇头道 “可叹老夫活了七十年,竟是连这么浅显的事物都看不出来,惭愧,惭愧呀。”
张皓云阴阴笑道“诶,老哥不必自责。老哥身处庙堂,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老哥一生精力置于官场,是我大全的栋梁之才,管的是天下百姓的大计。这些平头百姓鸡毛琐事,老哥不知也不足为奇。”
他这话里可谓大有讲究,明里是赞解老头,暗里却是骂他只顾官场名利,根本就没关顾百姓的生活。只是他说的隐喻,旁人自是听不出来。
解缙却也是个人精,别人听不出来,他却听了个明明白白,只是他也不生气,反而对张皓云有这种言论更加好感,他蔚然一叹,解嘲道 “张小哥这话可真是说到老夫的痛处了,老夫漂泊官场一生,自问已是淡薄名利。唯天不遂人愿,职责使然。我大全社稷尚未安定,百姓尚未安康,老夫心有抱憾,终不敢放下包袱呀。若非如此,老夫倒也乐意做个山野闲人,周游四方,何其乐哉。”
张皓云没想到这老家伙竟然还有如此宏图大志,解缙一生清廉,为江山求稳定,为百姓谋福祉,可谓是大大的好官。自己这番措辞悱恻,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解缙感叹完,突然抱拳道 “张小哥,今日得你相助,老夫代那些百姓谢谢你了。”
张皓云苦笑道 “老哥你抬举我了?今日小子在旁围观,若非老哥遣人提醒,怕小子也已成为刀下亡魂了。这些百姓均是无辜之人,小子感同身受,老哥杀了他们,便如杀小子一般无异,说是救他们,不如说是救我自己。”
今日这事可谓凶险之极,若非刚好遇到解缙老头,若非刚好解缙就是围剿邪教之人,又若非自己刚巧认识解缙。倘若是换成其它官员,只怕自己三人已经被抓进大牢,甚至有可能已是人头落地了。所以说,做人还是少管闲事为妙,贪求热闹,一不小心,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唉,好奇心可以杀死一只猫呀,就算你这只猫有九条命,一刀下去,也能把你给咔嚓了。
“张小兄这话听来甚是耐人寻味,老夫听不太明白。”解缙不解道。
张皓云叹了一口气道 “这些百姓受人迷惑可谓愚昧之极,可是我却也不敢鄙视他们。对于这个茫然未知的世界,我们的愚昧其实不比他们少,我们不知道天有多高,海有多深。不知道花儿会什么会红,草儿为什么会绿,不知道人为什么会分成男女,狗为什么要分公母。我们了解的越多就越觉得自己渺小无知,我与所有老百姓一样,都不过是井底之蛙,望天叹圆而已。”
什么狗分公母,这张小兄也忒粗鄙了些,不过却也甚对自己胃口。解缙听他说的有趣,不由微微一笑。张云虽是言语粗鄙,但道理却明显的很。
“了解的越多便越觉得自己渺小无知……”解缙回味了一下,感慨叹道 “张小哥,你这话果然是真知灼见,真乃是大智慧也。”
解缙才学号称天下第一,对天下知识皆有涉猎,知识越博大的人就越感觉自己的浅薄渺小,也只有真正有见识的人,才能理解这其中地韵味。
“呵呵,老哥莫要取笑了我,我也就是一个小老百姓,混迹市井寻求生活而已。若说大智慧,只有天下百姓才是大智慧,他们用双手创造工具,从生活中获取经验,改造社会,这些百姓千百年积累的生活经验,才是值得我们仰望的大智慧呀。”
“好,说的好,张小兄此言可真是说到老夫心坎里去了。单凭张小兄此言,可见小兄见识。”解缙大喜道 “张小兄心怀抱负,你将来定有一番大作为呀。”
这老头,老子感叹一下,咋联想到自己心有抱负上去了?听这老头的意思,是想推荐自己进朝当官么?那老子可不愿意,做官有什么好的,整天尔虞我诈,水深火热的,哪有自己做个小家丁,仰仗大树荫生活来的轻松。
他们两人的谈话,旁边众人自是听不太懂,大小姐见张云神情黯然,又听解缙似有拉拢张云做官之意,心里隐隐有些担心起来。
秉着乐观向上,快乐逍遥的生活态度。张皓云也没将解缙的话中之意放在心上,笑一笑道 “有没有作为我倒不在乎,人活一世,生命何其短暂,只要能多过些快乐日子,便也该满足了。”
“张小兄为人洒脱不羁,老夫自叹不如呀。”解缙感叹了一下,起身抱拳道 “今日与小兄促心交谈,老夫受益匪浅。不瞒小兄说,听你这一番指点,老朽今日着实欣慰,就连昔日小登科,也比不上听小哥说话来的兴奋呢。只因今日老夫身有俗务羁绊,实不便久侯,待日后俗务一了,老夫再与小哥促膝长谈。”
小登科?啥意思?是考进士么?张皓云有些疑惑,却也不便询问,连忙抱拳回礼道 “呵呵,老哥言重了,与老哥谈话,小弟我也学到不少东西。既然老哥身有要事,那小弟就不担扰了。”
“好,小哥三人便在此稍坐片刻,老夫下去安排一下。”解缙笑着示意了一个眼神,与大小姐告了辞,领着护卫快步走了出去。
张皓云自是知道他眼神里的意思,连忙挽留了大小姐与萱丫头,在这厢房静坐了下来。
不到盏茶功夫,便听街外人声鼎沸,三人从窗口向外望去,只见上千盔甲鲜亮地兵士,已将那些信徒们团团包围,人群中骚乱异常。张皓云叹了一口气,今日自己三人算是命大,差一点就成了邪教信徒了
街上众兵卫手执刀枪,将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几个沧月教徒一个也没漏网,那个身穿道袍的汉子被钢刀架住了脖子,吓得动弹不得。
解缙一挥手,兵士便将这几个人押了下去。他径自走到蚂蚁堆前吹一口气吹开蚁群,伸手指在墙上撇了几下,又在鼻子上闻了闻,接着眉头松散,脸上神情一阵喜悦。
解缙对着远远立在窗口的三人兴奋的一挥手,微翘的长须在风中飘荡飞舞。张皓云心里好笑,回应了一个手势。这个老家伙,可爱的像个孩子似的。叫他‘细老哥’却也名副其实的很了。
大小姐见解缙果然没有食言,放过了在场被蒙蔽的百姓,不由感到一阵欣慰,望着窗外好一会微笑,仿佛这些民众是她亲手救下来的一般。
小萱丫头站在两人身后,不动声色地望着大街上的白须老头,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精光,却是稍瞬即逝。
接下来该如何向民众揭穿解说这妖术的事情,便交给解缙和那些官军了。此事已与张皓云等人无关,三人步出厢房,在茶馆找了后门,悄悄走了出去。
待走出一条街,张皓云想起解老头兴奋的话语,连忙向大小姐询问 “大小姐,你可知道这小登科是啥意思?”
自己只听说过登科状元,登科进士,但那也就是登科罢了,却还有大小之分么?
“你……”谁知大小姐却眉头一蹩,脸色羞红,生气道 “你这下流之人,就会想些无聊事儿。”
嘿,自己只是问一下,咋变成下流之人了,这小登科不是应试么?这也下流?张皓云大为不解,正欲相问,大小姐却是跺一跺脚,径自快步走了。
“萱儿妹妹,大小姐干嘛生气呀?是不是我问错了?”张皓云连忙偏头去问萱丫头,却发现她正在沉思状,脸上还一阵忧色,连忙扯动了一下她衣袖道 “萱儿妹妹?你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萱儿回过神来,脸上笑了一笑。
这丫头,在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张皓云以为他还没从解缙的威势惊吓中回神过来,安慰道 “还在担心刚才的事?放心吧,没事的,那解老头刚才只是吓唬吓唬你而已。”
“我没有。我只是……”萱儿摇摇头,紧张道 “我只是想那些被抓的百姓会不会被官军……”
“你是怕都被解老头杀了是吧?”张皓云暗忖小萱丫头心地倒挺善良的,不由好感大增,微笑道 “我看不会,解老头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而且,他答应过我不会伤害那些无辜百姓的。你就放心吧。”
“嗯。”萱儿丫头点了点头,似是放下心来。忽又露齿一笑道 “对了,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哦。我想问你,你知不知道小登科是啥玩意?”张皓云呸了一口道 “我刚问大小姐来着,大小姐却无端端骂我一顿。这个小娘们……”
听他在背后说小姐的坏话,小萱丫头不禁好笑,这个张云也忒大胆了些,她佯怒指点了两下道 “你呀,问的问题也忒为难了些。小姐尚待字闺阁,你问这种问题,她不生气才怪。”
“萱丫头,我问这问题跟大小姐嫁不嫁人有什么关系?这小登科难道不是应试晋级么?”
萱丫头不禁好笑,拉长音道 “张少爷,刚才见你学识非凡,连解老……解大人都对你佩服有加。咋现在又笨起来了?”
“别叫我张少爷,我听着就烦。”张皓云挥一挥手,急忙道 “听你的口气,你知道这小登科是啥意思?你快跟我说说,这究竟是啥意思?”
“我当然知道,不就是……”
“就是什么?”张皓云瞪大眼睛道。
萱丫头见他神情不像作假,暗忖这‘少爷’是真的不知道。她抿了抿嘴唇,自是脸颊绯红,附耳小声道“小登科,就是指新婚夫妻洞房的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