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消香玉殒
春华低声向夏荷说:“别这样,你去休息吧,我在这儿陪娘娘就可以。”夏荷担心含香熬不过去:“可是娘娘她……”
春华:“没事的,我会看好她,有什么事,我会叫唤你,出去吧!”夏荷上前向含香说道:“好吧!娘娘,你歇着,我先出去。”含香轻轻拉着夏荷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道:“夏荷,谢谢你照顾了本宫多时!”夏荷含泪道:“娘娘别这样说。夏荷几生修到,遇到娘娘这样好的主子。”含香:“别难过,我没事的,出去吧!”夏荷:“是娘娘!”夏荷万般不舍地出,一别过头,泪已泉涌,急急走出,免惹含香伤心。
含香:“春华,替我补一补妆容吧!”春华强忍泪水,替含香略施脂粉:“是!娘娘!”春华替含香补好妆容后,取出琵琶,向含香说道。
春华:“娘娘,让春华为娘娘送上一曲。”含香:“好!”春华弹奏琵琶,也正是当日三人合奏之曲。
春华弹了一会,有箫声由房外,由远而近的传了过来。门慢慢被推开,杨永一面吹着箫,一面走了进来。杨永看到半挨在床上的含香,病容苍白,身体已极度虚弱,但看到自己走进来时那种欣喜、渴望的眼神,杨永心似被撕裂。
杨永对含香既怜且歉疚,因自己喜欢的是春华,但人生在世,得一红颜对自己如此爱慕,心中极为感动。
杨永吹奏着,但不期然两滴泪已缓缓流下。三人共处一室,心中感觉各异,但都有伤感、难过之情。交替当日三人在后山,杨永先后扶春华含香过石涧及在山亭合奏时,大家互相爱慕,又不知对方心意,那种既惊且喜的情景,与今日大家将要生离死别之情相比,三人更觉天意弄人,甚是伤感无奈。一曲既终。
杨永上前说道:“娘娘,杨永令娘娘忧心、难过,实在罪过!”含香:“杨乐工,这一切,本宫甘之如贻,你何罪之有。……能在死前,再见杨乐工一面,再听此曲……已无憾矣……”
杨永更难过:“娘娘……”含香:“春华……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春华:“娘娘……”含香想把身子坐得直一点,但已喘得说不下去:“杨乐工……”杨永上前扶住含香:“娘娘……”含香甚是吃力地把心中要说的话说出:“杨乐工,听春华劝告,别做危险的事………好好地活下去……别让春华……为你伤心……”
杨永:“娘娘……”春华:“娘娘……”含香再说不出话来,只是留恋地睁开眼,再看杨永一眼,面带笑容,跟着眼闭上,手垂下,已在杨永怀中咽了最后一口气!春华、杨永大惊不已。春华、杨永:“娘娘……”
杨永、春华正难过得不能自持之际,房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万妃、周太后在映月、张嬷嬷、凌司正等人陪伴下走了进来。周太后看见杨永抱着含香,大怒反应。
周太后气得颤抖说:“你们干啥?”春华、杨永见众人走入,惊愕不已。万妃一巴掌掴向春华:“贱婢,你竟敢把柏妃带出宫外,与人幽会?”周太后闻言更气:“大胆!来人,把他们三人押出去。”春华带泪求情道:“太后,柏妃已逝世,请不要惊扰她!”周太后大为愕然:“柏妃已死?”
张嬷嬷上前一探含香鼻息,大惊反应。张嬷嬷:“回太后,柏妃真的已仙游。”周太后、万妃也吃了一惊。春华、杨永难过反应!万妃仍死咬不放:“柏妃已死又怎样?春华,你敢私通男子,让他进来亵渎柏妃尸身?”
春华:“不,太后,娘娘,不是这样的……”周太后已气极,又震惊,喝道:“来人,押春华和杨永出去!把柏妃尸体运回宫中!”众太监宫女:“是!”众人把杨永、春华押出。
含香的尸身,就放倒在床上。两人万分不舍地,被押着离开含香尸体旁。
山路连丛林。晨光熹微。汪直与两禁卫策骑赶往兴华寺,穿过丛林快捷方式,正想转出山路,汪直已见远处一大队人前行,汪直勒住马头,示意两禁卫也同时下马细看。
见队伍中杨永与春华被五花大绑,被侍卫及中年宫女押着前行。汪直一见春华与杨永同时被押,立时又气又恨。跟着有两顶大轿,一轿旁有张嬷嬷伴着同行,另一轿则由映月相伴。及后再有一辆马车,戴着一木棺前行,后面跟有数太监。
汪直心下更惊:“这棺木……难道是柏妃已经……到底是怎么回事?”汪直心想:春华,你在兴华寺中闯了什么祸?禁卫甲想问汪直该怎办:“厂公……”汪直示意禁卫甲别说话。汪直欲救无从,正在心思如何令春华脱身。
御书房。皇上接到含香死讯,甚是愕然。皇上:“什么?柏妃在兴华寺内香消玉殒?”万妃:“是,柏妃久病未愈,她的死讯未令臣妾过份惊愕,但有一事,皇上你听后,记紧别太愤恨。”皇上心中已难过之极,问道:“柏妃之死,朕已心痛非常,还有什么事会令朕愤恨的,贵妃,你快说出来。”万妃:“昨日臣妾接到消息,说柏妃病重,春华向太后哀求到兴华寺祈福,臣妾觉得事有跷蹊,向太后说明,太后也觉可疑,所以特别与臣妾赶到兴华寺一看究竟……”
皇上紧张追问:“贵妃和太后有何发现?”万妃冷笑一下说道:“臣妾与太后到了柏妃入住的上房外,听到春华与一男子的声音自房中传出,太后命人打开房门,竟见前乐工杨永在床上拥着柏妃。”皇上闻言果然大怒:“什么,杨永怎会在兴华寺出现,又怎会在床上拥着柏妃?!那时柏妃是死是活?”
万妃:“当时柏妃已死,她是死在杨永怀内。”皇上面色更难看:“柏妃死在杨永怀内?那成何体统?!”万妃幸灾乐祸地看着皇上脸色说道:“臣妾与太后当时都极为震怒,但又不想在宫外审理此事,所以把一干人等带回宫中,听候皇上发落。”皇上已急不可待:“岂有此理,现在杨永与春华在哪里,朕要问个明白!”
万妃:“他们已被押到太后宫中,太后正等皇上前去审理此事!”皇上连忙下令:“二喜,马上为朕摆驾!”二喜:“是,皇上!”皇上怒气冲冲出,万妃暗中得逞的样子。
周太后寝宫。
春华、杨永被押在堂下,周太后在堂上一脸铁青。太监通传:“皇上、万贵妃驾到!”堂下众人皆下礼相迎。皇上气冲冲走了进来,万贵妃紧随其后。皇上横了堂下杨永、春华一眼,才向太后下礼。皇上:“臣儿参见太后。”周太后十分气愤道:“皇上,你来得正好,春华这贱婢竟敢把柏妃带出宫中,与杨永相会,柏妃还死在寺中,这事实在太荒谬,也太岂有此理,哀家自兴华寺回来,路上一直头痛欲裂,还是由皇上来审问吧。”皇上甚是气愤,喝问道:“杨永,自你入宫以来,朕一向待你不薄,及后你不辞而别,离开乐工局,原来你暗中与柏妃有往还?”
杨永:“皇上,事情并非如太后所说,草民与柏妃并无私情。”皇上:“并无私情?那你为何会在兴华寺出现?柏妃又为何会死在你怀中?你要从实招来!”杨永一时不知如何解说,既怕连累春华,又怕有辱含香清誉:“皇上,这事……”
春华忙替杨永开脱:“皇上,奴婢与柏妃娘娘到寺中祈福,杨乐工刚巧也到兴华寺上香,听到奴婢为柏妃娘娘奏乐,听出是宫中乐曲,所以过来一看,怎料娘娘刚巧在弥留之际,奴婢惊呼之下,杨乐工走了进来,想扶起娘娘,岂料娘娘刚巧病逝……”
万妃听到春华想为杨永开脱,喝止:“大胆春华!皇上问的是杨永,你抢着答什么?”
杨永忙答道说:“回皇上,邵掌乐所说的正是实情。”万妃死咬不放地质问道:“实情?杨永,你曾是宫中乐工,应知宫中规矩,柏妃乃万金之躯,皇上妃嫔,是你可以随便触碰的吗?你说,你与柏妃是否早有私情?春华是否刻意穿针引线,让你们在兴华寺相会?”
杨永慌忙否认:“回贵妃娘娘,绝无此事。”万妃咄咄迫人:“绝无此事?你与柏妃相拥在床,是本宫与太后亲眼目睹,你还想狡辩?”
杨永:“回贵妃,草民当日见柏妃娘娘弥留之时,辛苦非常,只是上前扶娘娘一把,怎料娘娘却气绝而亡,草民当时也慌乱不堪。请皇上、太后明察!”
万妃冷笑道:“但依本宫所见,你当时只是伤心难过、痛不欲生。直至看到本宫与太后突然出现,你与春华才感慌乱!你根本就是与柏妃早有私情!”
杨永:“冤枉!杨永可承担任何罪名,但切切不可辱柏妃清誉。”春华也随即求情:“太后、皇上、柏妃一向温婉自重,绝不会与别人有私情,这事千错万错,错在春华一时惊慌,没制止杨乐工进房相助,如要处罚,处罚春华就是。”杨永:“皇上、太后,这不是邵掌乐的过失,草民因见柏妃危殆,一时情急,以致有失礼仪,草民愿意承担罪名,但望皇上开恩,别责怪邵掌乐,更别损柏妃名声!”万妃冷笑:“你们真懂得避重就轻……”
周太后细想,也不想事情让皇上面目无光,说道:“贵妃,算了,就是问下去,一时之间,也问不出什么。单是在外私会男子,春华已犯宫规死罪。杨永冒犯柏妃金躯,也是死有余辜。凌司正,把他们押下去,审问清楚当中来龙去脉,再行发落!”凌司正:“是太后!”命宫女太监押他们下去。众人领命,把春华、杨永押下。皇上甚气,又满腹疑团的样子。
万妃见太后盛怒,知春华、杨永难逃一死,心中暗喜。
汪直住处春华房连小院。汪直知春华被太后押回宫中,心中担忧,在春华房中逗留,触景伤情,不知如何相救,汪直叹了口气。
汪直心中极为苦恼之反应:“春华,你实在太大胆了,竟带同柏妃到宫外,与杨永相见,难道你真的不怕死?”
副将到门前叫道:“厂公!”汪直连忙走出,也不让副将走进春华房内,问道:“打探到什么消息?”副将回答道:“回厂公,夫人以柏妃病重为由,恳求太后准她带同柏妃往兴华寺祈福,万贵妃觉得事有可疑,与太后赶到兴华寺查看,发现柏妃死在杨永怀中。”汪直闻言心情稍为好过:“柏妃死在杨永怀中?”副将:“没错。”汪直:“难道春华只是为柏妃穿针引线?”副将见汪直呆了半晌,说道:“厂公,皇上、太后刚才已把两人审问了一回,现在把他们分别囚禁,快想办法救救夫人吧!”
汪直:“我心中有数,你继续命人盯紧此事,有什么变化,马上向我回报!”副将:“是!”然后出去了。汪直心中担忧不已,在盘算着:“事情闹到这样,万贵妃一定死咬春华不放,我该怎样做,才可保住春华性命……”汪直甚是苦恼。
同心殿。
数太监抬棺至同心殿外。夏荷领众同心殿宫中太监宫女,全部缟素服饰,一见灵柩,立时跪在门前恭迎。夏荷:“娘娘……”众宫女、太监都泣不成声,数太监把棺木抬进宫中安放。夏荷与众宫中人,想到含香生前种种好处,跪在地上难过不已。
万妃寝宫。
皇上、万妃已脱去宫服,准备就寝,皇上心事重重的反应,坐在床前,暗叹了口气。万妃上前说道:“皇上是为柏妃香消玉殒难过,还是为柏妃勾结春华,死前到兴华寺私会杨永而气愤?”皇上不快地问道:“贵妃你认为柏妃真的与杨永有私?”
万妃:“事实摆在眼前,不是为了见杨永,柏妃抱病多时,还有这个兴致,长途跋涉到寺中上香?皇上,难道你真以为如春华所说,他们只是刚巧碰上?”皇上:“柏妃一向温婉守礼……”
万妃:“皇上别忘记,她称病已久,一直拒绝伺候皇上。”皇上想到这里,不禁挑起旧恨,非常不快。
万妃:“臣妾失言,令皇上不快,请皇上恕罪。”皇上心中既恨且羞:“贵妃何罪之有,如柏妃真与杨永有私,那朕岂不是……头巾变色……唉……想不到朕身为一国之君,也会遇上此等事!”
万妃:“皇上别气怒,无论其它人对皇上如何?臣妾对皇上却始终如一,希望皇上莫负臣妾一点真心。”皇上:“贵妃对朕的真情,朕又怎会不知道。朕南门落难之时,没有贵妃挺身维护,朕可能早已被代宗之子杀害。”万妃:“皇上还记得那童年往事,臣妾就是现在再为皇上挡千刀万刃,也是甘心!皇上既然知道,世上还有臣妾对皇上忠贞,皇上就别再为柏妃之事,耿耿于怀。”皇上闻言,感激地点头答允。
万妃温婉地让皇上就寝,替皇上盖上被子。
皇上心中虽仍有不快,但也觉有点安慰。
司正牢房。汪直由两禁卫陪同下走进牢房,两中年宫女下礼。两中女:“汪厂公!”汪直:“你们回避一下。”两中女:“是,厂公!”两中年宫女与两禁卫一同出外。汪直上前,见春华衣穿内衣,被拘押的样子,心中暗痛,责道:“春华,我警告过你多少次,别做危险的事,你偏不听,你看现在……”
春华无怨无悔地说:“那是柏妃娘娘的最后心愿,春华能为她达成愿望,死也甘心。只是……只是连累了杨乐工……”汪直气结:“到这时候,你想的不是自己安危,却还记着那杨永?你说,杨永跟柏妃是否早有私情?”
春华难过低回地说:“他们只是互相欣赏、互相关怀、发乎情,止乎礼,他们是纯洁清白的,厂公,你向皇上说明,请皇上别责罚杨乐工……”
汪直反驳说道:“身为皇上的女人,心中有另一个男人的影子,也算不了清白。春华,为了自保,你只得把罪名全推到已死的柏妃和杨永身上。说这次行程,全是柏妃指示,你以为她真的想到寺中上香祈福,才向太后请求,至于杨永怎会在寺中出现,你也全不知情。”春华:“不,我不可以陷娘娘和杨乐工于不义,如说有罪,罪就在我一人身上,我阻止不了杨乐工突然进房,是我的过失,杨乐工只是扶了垂死的柏妃一把,他是无辜的。”汪直:“到这时候,你还要护着杨永?”
春华:“厂公,我不是护着谁,如果一定要杀一个人,太后和皇上才可以保住面子的话,就杀我吧!”汪直见春华如此说,气结。御书房。汪直知万妃因清姿产子一事,已恨透春华,所以想单独向皇上说情,希望能救回春华一命。汪直往见皇上。
皇上:“汪直,你要为春华求情?”汪直:“皇上明察,春华进宫多年,与柏妃从小相识,是莫逆之交,她这次向太后请求,带柏妃出宫,是受柏妃所托,才会这样做,至于杨永为何会出现,春华也一概不知,如果一个尽忠于朋友,尽忠于主子的宫女,也要判成死罪的话,岂不冤枉?”
皇上一想,也不无道理:“这……”皇上似乎有点动摇。汪直:“皇上,奴才宫内、宫外孑然一身,就只有她这个对食相伴,望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给春华一条活路。”汪直说到这里,向皇上下跪。
皇上被汪直打动,不安地说:“汪直,起来再说。”汪直:“如皇上不答允,汪直就情愿长跪不起!”皇上正为难,汪直感到事情有转弯余地之际,耳后传来万妃的声音。
万妃走到书房门前,冷笑道:“汪厂公以为一句长跪不起,便可以起死回生?”汪直:“参见贵妃。”皇上也想看万妃意见,说道:“汪直正在为春华求情,他说春华在整件事上,都是受柏妃所托……”
万妃:“这样说来,受人所托,做了任何破坏宫规,破坏伦常之事,都可以当作无罪了吗?”冷笑地看着汪直说:“汪厂公,你统领西厂五千名禁卫,不是这个道理也不明白吧!”
汪直继续相求:“娘娘,春华这事是法理之外,情理之中。望娘娘从轻发落,免她一死!”
万妃:“汪直,春华带同柏妃在外会见杨永,不理他们之前有没有暧昧,如今柏妃死在杨永怀中,难道说没人该为此付出代价?汪直,你虽身为太监,假若有朝一日,发现你那位好对食,投入他人怀抱,你又有何感想?你有没有替皇上设想一下?”汪直一时难以回话,皇上又感面目无光。
皇上心烦:“贵妃也言之有理,汪直,此事朕也不想再提!你退下吧!”汪直仍想再求:“皇上……”皇上喝道:“朕命你退下,你没听到?”汪直心有不忿,但无奈,只了说道:“奴才告退!”万妃向汪直冷笑一下,汪直只得退出御书房。
御园凉亭附近。汪直向皇上求情不果,心情烦闷地经过御园,向两禁卫说道。汪直:“我想在御园走一会儿,你们先回西厂吧!”两禁卫:“是,厂公。”汪直见两禁卫离开,独自走上凉亭,汪直凭栏远望,忆起平日与春华在御园内相遇时,春华的一颦一笑,心中更是焦急。
此时万妃与映月也自皇上书房走出,经过,见汪直站在凉亭内愁闷的样子,轻蔑一笑,向凉亭走去,映月识趣地站在凉亭之外。
万妃:“汪厂公也有愁眉苦脸的一天,本宫真是想不到。”汪直回身见万妃,连忙下礼:“娘娘!”万妃揶揄道:“身为太监的你也会动真情,本宫之前也真小觑了你们一群奴才。”汪直沉着气说道:“娘娘见笑了,汪直虽是阉人,但阉人也是人,日久生情,是人之常情。”万妃:“汪直,你能在短时间内,得到本宫称许,皇上信任,原因何在,你可知道。”
汪直:“是奴才办事得力,做了皇上、娘娘做不到的事。”万妃:“你错了,就是因为你不徇私情,做事不会瞻前顾后,但如今的汪直,有了感情羁绊,办事已不干脆,如果你不想在宫中失去地位,本宫劝你,还是早日挥慧剑,斩去这无谓的情丝!”万妃说完,便径自走开。汪直在凉亭内,闻言呆了半晌。
司正牢房。清姿知春华出了事,带同一宫女到司正牢房探望。
清姿:“春华,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低声问道:“你真的带柏妃出外跟杨永见面?”春华幽幽地说:“我只是圆了柏妃娘娘的心愿。”清姿:“你实在太傻了。”春华恳求清姿:“说什么我都是罪有应得。但杨乐工跟柏妃是清白的,求娘娘向皇上求情,让柏妃保住清誉,把杨乐工放了。”清姿:“春华……那你自己呢?”
春华:“娘娘是我带出去的,当日只有我在房中,我有责任不让别人走近柏妃,这的确是我的错,春华愿一力承担,只求娘娘为柏妃和杨乐工开脱。”万妃声自后面传来:“开脱?这事谁也休想开脱!”
清姿与春华向牢房进口看去,万妃与凌司正及映月走了进来。清姿只得下礼:“参见贵妃!”
万妃向清姿忠告的语气:“贤妃,春华带柏妃外出与杨永私会,这是极其严重的事,你最好别触这烫手山芋。”清姿:“谢贵妃忠告,但上天有慈悲之心,如果能救的话,何必枉送几条人命。”万妃:“贤妃慈悲为怀,本宫也甚佩服。但无规矩不能成方圆,后宫之内,又岂容这些婢女任意妄为,为主子穿针引线,**宫帏。”清姿急忙阻止:“贵妃,事情还未查证,这样说会令柏妃清誉有损。”万妃:“原来贤妃也觉得要查证。凌司正,你还不审问春华这贱婢!”
凌司正见万妃这样说,只得附和:“来人,把春华押出来。”众中女:“是!”
数人把春华押出。
万妃再次审问道:“春华,你说,柏妃是否与杨永早有私情,所以身染重病,还要到宫外与他相见,而你就替他们穿针引线!”春华:“回贵妃,事情并不是这样……”万妃喝断春华说话:“你还想狡辩!凌司正,看来不动刑,她是不会招的!”
凌司正怕开罪汪直:“动刑……但……”万妃横凌司正一眼:“但什么?”然后轻蔑地说:“哦……本宫差点忘了,春华是权倾朝野汪厂公的对食。”跟着喝令:“来人,给本宫狠狠地打,这帐就算在本宫头上!”
凌司正见万妃这样说,也只好下令:“贵妃说打,那还不打?打!两中年宫女把春华一按下地,就打起来。”清姿阻止:“住手!”万妃向清姿横了一眼,狠狠地一字、一字吐出:“ 本宫说打!”
两中年宫女知万妃势力比清姿大,当然听命于万妃,向春华狠狠地打了起来,春华死命忍住,痛楚不已。清姿欲救无从,难过。天牢中。杨永被囚于天牢之内,已受过严刑迫问,也受了伤,正担心春华情况,忧心不已。
袁放走了进来。侍卫甲:“袁放,你怎么到这儿来?”袁放:“昨天在赌坊大斩了一笔,今天买了些酒菜来探你们。周龙、方吉他们已经在外头等着。”侍卫甲:“这般客气,那你呢?”
袁放:“我吃过了,我帮你们看守一会儿,你们去吃吧!”
侍卫乙:“那谢谢了!”
几名侍卫欢天喜地走出。
袁放待他们走远,见其它犯人又半昏半睡,连忙走向杨永。
袁放后悔低语:“杨永,早知道这样,我便不替你传消息,叫你到兴华寺去。”杨永:“袁大哥,别自责,我这条命是拾回来的,老天爷什么时候要拿回去,我没怨言。能令一个知音人含笑而终,我觉得还是值得的。”袁放低声说:“你听好,我明晚想办法来救你出去。”杨永急忙劝止:“袁大哥,别轻举妄动,这儿是天牢,逃得出牢房,也逃不出宫外,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别为了我,而冒险。”袁放:“难道要我眼巴巴地看着你死?”
杨永:“袁大哥,求你,别让我多生罪孽!”袁放:“这……”杨永:“如果你真要为我做点事的话,请你替我把忠伯骗回乡间,我不想他留在京中,日后知道我有这样的下场。”袁放:“杨永……”袁放为杨永难过。杨永甚是殷切地相求:“拜托!”袁放实在为难。
小路口。袁放替忠伯拿着包袱,送行到驴车旁。袁放装作轻松地说:“忠伯,一路顺风了。”忠伯:“二少爷真的会回乡?”袁放:“是,我怎会骗你?”
忠伯仍是不安:“他怎么不跟我一块走。”袁放低声说:“你也知道一直有人跟踪他,他不想那些人知道他的行踪,所以先引开他们。你回乡耐心等候,杨永早晚会回去的。”忠伯闻言安心:“是这样就好了。”袁放把忠伯扶了上车,然后付了车资给驴车夫,吩咐道:“上车。小心照应老人家。”车夫驱驴车前行:“知道。”袁放看着驴车走远,暗叹了口气。
同心殿。含香的棺木仍放置在同心殿,夏荷等宫女、太监身穿素服,殿内设有香炉,为含香守灵。清姿带同宫女到来。夏荷悲喜交集:“贤妃娘娘。”清姿:“我来上香给你们娘娘。”夏荷难过地说:“贤妃娘娘有心了。几天下来,娘娘是第一个来致祭的人。”点了三柱清香,交与清姿。
清姿向含香灵柩下礼,把清香插上。夏荷心急又难过地打听:“娘娘,柏妃去世五天,但迟迟未有公报丧礼的事,我们几个奴才奴婢,都很为这件事担心,怕柏妃娘娘死后萧条。”清姿忧伤地说:“柏妃在兴华寺发生这样的事,皇上和太后都甚为震怒,对丧礼一直未有表示,本宫虽然也心急,但也不便追问。”夏荷难过地为含香抱屈:“娘娘,柏妃绝不会做出越轨之事的,当中一定有所误会,请娘娘为柏妃说句公道话。”清姿:“本宫知道,有机会我一定尽力劝说。”此时门外太监惊喜地下礼叫道。太监:“皇上驾到……”众人愕然,只见皇上带同二喜来到殿前。含香宫中各人连忙下半跪大礼。清姿与宫女则躬身为礼。
众人跪下:“参见皇上。”皇上已走了进来,看到含香棺木孤清地放在堂上,心中不禁有点黯然。皇上:“贤妃,你也在此?”清姿:“臣妾特意来拜祭柏妃。”皇上不语,只上前轻抚一下棺木,叹了口气。皇上脑中想到含香生前种种。
回忆片段,乐谱房中,含香被七巧锁在房中漆黑中求助,皇上打开乐谱房门,含香惊惶走出,皇上见含香有如受惊小兔,心中暗暗喜欢。含香在皇上寝宫奏乐,皇上越看越喜欢,临幸了含香的一幕。含香温柔婉顺,带羞带怯的样子,令皇上更为喜爱。皇上思忆含香生前羞怯美态,不禁神伤。
清姿见皇上面带哀伤,趁机劝道:“皇上,柏妃一向羞涩怕事,臣妾认为她一定不会做出失德之事,兴华寺中发生的事情,大有可能是误会一场。”皇上:“朕也相信柏妃为人,只是……”
清姿:“皇上,妇道人家,贞节是头等大事,柏妃已香消玉殒,死无对证,她的清誉,只有靠皇上来证明。”含香宫中众宫人,闻言一同下跪。
夏荷:“皇上,奴婢等人愿以性命担保,柏妃冰清玉洁,对皇上贞忠不二!”众宫人一起下跪。皇上:“朕明白,你们起来吧!”
夏荷仍跪在地上:“皇上,柏妃仁厚慈爱,对我等宫人护荫有加,可惜命薄,年纪轻轻便驾鹤西去,没留下一男半女,望皇上怜悯,赐与厚葬,奴婢等不胜感激!”说到伤心处流下泪来。皇上看着各人诚恳落泪的样子,念及含香生前种种好处,也不禁伤心,答允。皇上:“你们起来吧!朕依你们所奏!”清姿也为含香舒一口气。
周太后寝宫。万妃到周太后寝宫追问如何处置春华杨永,及含香葬礼之事。
万妃幸灾乐祸的语气:“太后,兴华寺一事,已过数天,不知太后下定主意,怎样处罚春华、杨永没有?”
周太后见万妃得意之色,不快反问道:“贵妃不是每天都到司正牢房审问春华吗?哀家该反过来问贵妃,此事有何进展才对。”万妃一愕,然后笑说:“此事关乎皇上声誉,臣妾紧张也是应该。”周太后揶揄说道:“后宫之事,有哪一宗贵妃不紧张?”
万妃:“太后既然这样说,以后春华、杨永就交回凌司正审问,本宫也乐得清闲,但有一事,希望太后及早决定。”周太后:“贵妃催促的,究竟是何事?”
万妃:“柏妃死去多天,再不下葬,也该移灵别处,不知太后有何决定。”周太后反问:“贵妃你又有何高见?”
万妃:“柏妃死时与男子相拥,这种不贞不洁的女子,皇上不废去她封号,已属万幸,臣妾认为草草下葬已便宜了她。”周太后向屏风后面说道:“草草下葬?皇上,你该听到这是贵妃的高见,而并非哀家从中指指点点,皇上意下如何?”
万妃愕然。
皇上、二喜自屏风后走出,皇上脸色不大好看。万妃愕然下礼:“参见皇上!”周太后:“皇上,柏妃葬礼,还是由你来决定吧!”皇上:“太后,传朕旨意,择吉日厚葬柏宸妃。”万妃愕然:“皇上,柏宸妃她在外私会男子,更死在别人怀中……”
皇上不想再听下去:“贵妃,柏宸妃是朕亲自册立的妃子,一向温柔婉顺,知书守礼,朕相信她贞洁无暇。”万妃:“但是当日寺中所见……”周太后:“贵妃,柏宸妃已死,死无对证,说不定这事,只是春华与杨永借机相会,柏妃也是被利用在其中,我们怎可武断,损及皇上及柏妃名声。”万妃:“太后当日并非这样说……”
皇上:“贵妃,朕主意已定,你不必多说!”万妃没趣:“是皇上。”周太后暗暗高兴。万妃皇上已离开,张嬷嬷奉茶给太后,问道。
张嬷嬷不解地问道:“太后,兴华寺一事,当时太后甚为震怒,如今为何又让柏妃风光大葬?”
周太后:“当日寺中情景,哀家当然震怒,但回心一想,柏妃生性怯懦与世无争,即便怎样大胆,该也不会与杨永有私情。况且如草草把柏妃下葬,那不是间接承认柏妃不守妇道,皇上颜面何存?”
张嬷嬷:“太后英明,奴婢也认为如此。”周太后不快地说:“况且哀家也看不过眼万妃以此毁坏柏妃清誉,向皇上邀功的嘴脸,所以刚才刻意让皇上躲在屏风后,让他看看万贞儿的真面目。”张嬷嬷:“那杨永与春华,太后认为该怎样处置?”
周太后:“杨永是生是死,哀家毫不在意,只是春华……”
张嬷嬷:“如果太后相信柏妃与杨永不致及乱,那春华也该从轻发落。”周太后:“由贤妃在芜衡殿产子,到柏妃垂危往兴华寺祈福,春华都参与其中,这丫头胆大妄为,太有主意了,留她在宫中决非大明幸事。”周太后眼中露出一丝残酷眼神。张嬷嬷知太后有意除去春华,恍然大悟。
司正牢房。
夏荷等人在殿内下拜,数太监入殿抬棺木出。众乐工及大队宫女、太监随行。殿外众乐工奏起哀乐,夏荷等众宫女太监随棺前行后,众乐工也一面吹奏,一面跟随灵柩队伍前行。进司正牢房中,春华饱受数日酷刑,身心俱伤,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盛大的哀乐,春华面露愕然、欣喜之色。
春华随即负伤下跪,向着窗外遥送含香一程,默默祝祷:“娘娘,这哀乐,吹奏的起码有五十人,该是妃子的厚葬之礼,娘娘,你该可以瞑目了。”春华喜极而泣。
外面送灵柩队伍仍在前行。回忆起含香一生的片段,小时候在浣衣房,经常哭泣,与春华结成好友。含香长大后漂亮可人,柔弱温文。与春华一同在乐工局,展现罕有欢颜。对杨永一见倾心,初恋情怀。
与春华、杨永合奏,毕生难忘。被皇上牵手入帐幔之内,羞涩万状。被册立为妃后,由杨永献乐,含香难过不已。临危听杨永吹奏乐曲,最后死在杨永怀内。含香棺木被抬走,越走越远。
皇宫侧门。两侍卫押杨永出,到后宫侧门外。侍卫甲:“杨永,你祖宗有灵,皇上网开一面,快走吧!”杨永身负重伤,仍记挂春华安危:“两位侍卫,邵掌乐呢?她是否也被释放?”
侍卫乙把杨永推开,径自内进:“我们怎知道,快走!”杨永回首望向皇宫侧门:“春华,你千万要没事。”杨永再三回望,难过地负伤前行。
御书房。汪直知皇上放了杨永,前来打听。汪直不解地问道:“皇上是否下旨放了杨永?”
皇上心中仍为含香离死而伤痛地答:“没错,朕如果杀了杨永,岂不是默认杨永与柏妃有私情?既然朕认为柏妃是清白的,杨永当然要放。”汪直心念一转,继而想向皇上求情:“这……皇上既然相信柏妃、杨永并无苟且,那春华也不是如贵妃所说,为柏妃、杨永穿针引线,令他们在宫外相会。请皇上,把春华一并释放!”
皇上幽幽地说:“释放春华?这事,朕作不了主。”汪直不明:“为什么?”皇上:“春华是宫女,后宫之事,由太后掌管,太后认为春华没保护好柏妃,让杨永进入寺院房间,令柏妃清誉受损,这已是死罪,朕也曾相劝,但太后一意孤行。”汪直:“皇上,这对春华来说极为不公……”
皇上安慰道:“朕知道,但这是太后懿旨……汪直,后宫宫女无数,朕劝你还是另觅对食吧!”
汪直闻言,知太后有意要致春华于死地,泄气。
杨家小屋。屋内漆黑一片。杨永自天牢被放出,呆坐家中,担心春华安危。袁放知杨永已被放出,到家中找杨永,推开门却见屋内没灯火,以为传闻错误,正感失望之时,才发觉杨永独坐黑暗屋内。
袁放惊喜:“杨永,你真的被放了出来?怎么不点灯,我还以为是宫中误传……”一面说,一面点起灯来。杨永对外面之事,全无感觉般,问道:“袁大哥,宫中有没有春华的消息?”
袁放点起了灯,看到杨永面露忧色,劝解:“没有。别担心,皇上可以放了你,春华该也没事。”杨永忧伤绝望地说:“我是怕她把事情一人扛下,为了救我,牺牲自己!”
袁放:“你别过虑。我找机会替你打听一下。看你这身伤……他们也把你折磨得透了,进去休息一会儿,我烧些开水,给你清洗伤口。”袁放把杨永半推半劝地推进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