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铁面侠客
倚霞殿内,刘嬷嬷收拾了一些日常用品,自殿外离去。海棠刚自外回来,问道。海棠:“刘嬷嬷,你去哪儿?”刘嬷嬷低声说:“中午时我已向太后禀明,我想回太后宫中伺候。太后已经答应了。”海棠:“你走了,那我怎样?”
刘嬷嬷:“你当然要留下来。”海棠:“只剩下我一人?冷冷清清的怎过日子?”刘嬷嬷低声说:“你就行行好,陪陪她吧!”海棠:“我陪她,谁陪我?”刘嬷嬷:“当初是你自己要求来这边侍候的。”海棠:“我怎知道,以为到这边来,很快便会升为妃子掌衣,谁知道会这样。我怕再等下去,她变成白头淑女,我变成白头宫女。”刘嬷嬷:“看你一张毒嘴。不管你了,我走了!”海棠:“走吧,走吧!就让我在此自生自灭。”海棠也赌气的走到殿后。
殿内门前,原来清姿一直站在不远处,刘嬷嬷与海棠的对话,她全听到。清姿又羞、又气、又恨。
梦境,偌大的御园空无一人,清姿四处奔来跑去,都找不到人影,正惊惶,突然见一人站在石桥之上,清姿连忙走近。那人刚回头,竟是袁放。清姿喜出望外:“袁公子……”袁放看到清姿:“清姿小姐,是你?!”清姿:“没错,是我!袁公子,请你带我离开这儿!”袁放:“你想走?”清姿:“是!求你带我走吧!”袁放:“好,我就带你走!”说着一跃过来,便搂着清姿的腰,飞身而去。清姿依在袁放怀中,既幸福又安全,甚是愉快。突然两人飞跃至荒山之上,袁放突然失手,清姿向荒凉石山跌下去。清姿一面下坠,一面叫道:“袁公子,救我!黑暗中突然失去袁放,心生悲哀,焦急……
清姿:“不要丢下我……不要……”清姿睡在床上大叫。清姿:“不要丢下我…….不要……”清姿惊醒,惊慌过度,浑身湿透。清姿:“海棠!海棠!”清姿坐在床上,看到偌大的宫殿中,只有自己孤单一人。想到自己的景况,不禁悲从中来,饮泣起来。
袁放骑着快马,在山路上奔驰,直走到山腰,放眼下望,看着一片大好山河,耳畔响起日前与周尚书的对话。
周尚书:“袁放,你要辞去官职?”袁放:“是,周大人。”周尚书:“为什么要辞官?”袁放:“周大人说得对,做事要审时度势,现在并非向皇上进谏如何治理国家的大好时机,留在吏部当官,袁放知暂时无甚作为,不如让我辞官游历,做一些我认为痛痛快快之事。望大人成全!”周尚书:“那好吧!希望朝廷能尽快有你用武之地。”袁放:“谢大人成全!”袁放眼看脚下河山,想起与周尚书的一番对话,思潮澎湃。
天正下着大雨。
数名禁卫用囚车押着犯官走进破庙避雨,发现墙角坐着一人,那人背向众人,看着窗外。
禁卫甲向那人喝道:“喂,西厂锦衣卫在办事,速速滚出去!”那人没动。禁卫甲:“你聋了吗?老子叫你滚出去!”上前用脚踢那人,怎知那人一手捉着那禁卫的腿,用力一扭,把那人的腿扭断了。
禁卫甲发出凄厉的叫声。其它禁卫连忙拔剑上前,把那人团团围住。那人转身过来,面上戴着铁面具,遮着鼻及嘴,只露出眼睛。那人是袁放。数禁卫向袁放攻来,袁放以快剑还击。
双方刀来剑往,转眼已打了十数回合,袁放武功高一筹,不久终把数禁卫打得人仰马翻,全部倒地不起。袁放上前用剑劈开囚车枷锁,把犯官放了出来。袁放扶着受伤的犯官往破庙外走去。
袁放扶着犯官走到丛林,袁放在一棵树根下取出一包袱,交与犯官。袁放:“伍大人,里面有干净衣服,和一些银两,你快走吧!”犯官感激万分:“谢大侠相救!在下可以知道大侠姓名吗?”袁放:“不必了。伍大人,赶快上路吧,免得西厂鹰犬追来。”犯官:“是!请大侠受在下一拜!”袁放:“请起!”
犯官感激地看了袁放一眼,匆忙走去。
袁放在犯官走远后,除下铁面具,稍觉安慰。
西厂大堂禁卫甲与数禁卫灰头土脸回到西厂,向汪直回报禁卫受袭,犯官被劫走一事。禁卫甲脚被折断,站立时侧着身体说:“回厂公,我们押送伍良回京,途中遇袭,伍良被人劫走!”
汪直大怒:“岂有此理,你们这群没用的混蛋。袭击你们的是什么人?”禁卫甲:“不知道,他戴着一个铁面具,剑法很利害。”汪直:“只是单身一人,便把你们打成这样子?”
禁卫甲:“是……”汪直拍桌大骂:“酒囊饭袋!全给我滚出去!”众卫:“是!”
汪直思索,心想:“那是什么人,敢与我西厂为敌?”汪直眼珠一转,在思量此事。
皇上在御书房,不安地来回踱步。二喜回来。皇上急问:“那翡翠玉镯,贵妃收了没有?”二喜:“回皇上,请皇上自己看。”在袖中取出一红布,打开,只见有数段断开镯子残骸。
皇上又急又气:“她究竟想朕如何?不是已经说得明白了吗?妃子也是由她代朕挑选的,她还要这样折磨朕?”二喜怎敢答话。
此时门外宫监通传。太监:“西厂厂公汪直求见。”皇上:“来得正好,传!”汪直走了进来下礼:“参见皇上。”皇上:“平身!”汪直:“谢皇上。”皇上叫众宫监:“你们暂且退下。”众监:“是!”皇上:“你来得正好,朕有事正想找你商量。”汪直:“皇上请说。”皇上:“朕难违母命,册立了两名妃嫔,惹怒了贵妃,多日闭门不见,朕真是拿她没办法。”
汪直闻言暗笑,但装作很仔细聆听的样子:“这样……”皇上:“你有何良策?”汪直装作大条道理地说:“虽然妒忌被列作七出之条,但这也是女人的天性,贵妃都是一时妒意发作,但时间一长,接受了皇上是该有三宫六苑的事实,她自会再见皇上。”皇上仍未安心:“时间一长,那是多久?”汪直眼珠一转,又随口说道:“多久是难以猜测,但皇上这时更要以静制动!”皇上以为是良策,洗耳恭听:“以静制动?”
汪直:“对,暂时不找万贵妃,装作自得其乐的样子,让贵妃娘娘比皇上更心急相见,这才是夫妻间致胜之道。”皇上:“这样…….”汪直:“皇上不妨试试,或许十天、八天之后就有奇效。”皇上:“好,朕就一试,反正贵妃礼也不收,门也不开,再去找她,也是自讨没趣。”汪直:“皇上英明,皇上知道这样想就好了。”皇上想起:“汪直,你来见朕,可有要事?”
汪直连忙装作心情沉重的样子:“回皇上,近日西厂锦衣卫频频遭人袭击,看来有人暗中结党营私,图谋对皇上不利。”皇上大惊:“竟有此事?那如何是好?”汪直:“汪直希望皇上拨出更多人手,更多款项,壮大西厂,来彻查是那些人所为,及早斩断这祸根,以确保皇上及大明江山的安全。”
皇上:“好,朕就再加五百锦衣卫到西厂,另发一万两银与你运用。一定要把这班人彻底查出来。”汪直:“谢皇上!汪直与西厂中人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定会保护皇上。”皇上:“你马上去办!”汪直:“是,皇上。”
汪直退下,奸计得逞。
众多锦衣卫在大街上随便截查民众,又走进店铺内四处查询。稍有怀疑便命人押走,大街上的人争相走避回家,被押的人鬼哭神嚎。袁放经过见状,想救,又救不了这许多人,正气愤之际,有人走近。杨永:“袁大哥?”袁放:“杨永,是你。你在宫中走动,可知道为什么西厂近日大举搜捕百姓?”杨永:“据说西厂近日受人袭击,皇上加派了人手进西厂,说要把乱党搜出。”袁放:“有这样的事?”
心中暗苦,可能自己逞一时之快,令更多人受害。杨永见袁放呆住,问道:“袁大哥,你没事吧?”袁放:“没事!我们去喝酒!”杨永:“好!”
袁放因救了犯官,反令汪直有借口扩大西厂势力,甚是不快,不住地喝酒。杨永见状,问道:“袁大哥,你怎么了,喝得这么凶?”袁放勉强一笑:“没什么,不过想到少年时,以为凭一腔热血便可为国为民,做些事情,到头来并非如此简单。”杨永:“我听说你已辞去吏部侍郎一职,可有此事?”袁放:“已是上月之事。”杨永大为诧异:“那你有何打算?”袁放:“暂时四海遨游,做我认为有意义之事。”杨永深感羡慕:“袁大哥,我在宫中当乐工,也是权宜之计,我也想和你一起去干些有意义的事。”
袁放:“杨永,老实说现在我还不知道该怎样做才是真正有意义,又怎敢带你一同冒险?”杨永看到袁放伤感之情,只好答应:“那也好!”袁放:“你进宫数月,可有甚么见闻?”杨永一念及在宫中,想亲近的人不能亲近,想调查的事又未有进展,苦笑道:“人在宫中,身不由己,有些人想接近,又不敢,我哥的死因,我想去查,但又不能。”
袁放苦笑:“是啊,看来你我境况相同,都是身不由己啊。”杨永不想再提不快事,倒酒与袁放:“袁大哥,这一杯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方向。”袁放:“谢谢!”两人对饮,各有伤感怀抱。
皇上仍被万妃冷淡,听汪直之言,暂时不再讨好万妃,独自在自己寝宫睡觉。但睡中又被恶梦缠绕,童年片段,被堂兄欺负,用箭射向他一幕。
皇上睡着,但面容扭曲,惊惶叫道:“不,不……贞儿救我!”皇上惊醒,惊魂未定。二喜走了进来:“皇上,没事吧!”皇上定下神来:“朕不睡了,替朕更衣!”二喜:“是。”
皇上向万妃寝宫走了过来,二喜提着灯与数太监跟随。
万妃寝宫的灯全熄灭,皇上停住了脚步。停下一阵,不想打扰万妃,也不想再赔不是,转头向另一方向行去。众太监跟随。皇上,因睡不着,在宫中后园无目的地,四下散步,到宫墙附近,突听到隐约传来琵琶之声,是春华奏起父亲所作的曲。
皇上以前听过春华用茶杯敲击此曲,略有印象:“此曲在那儿听过?”二喜记得,答道:“皇上,之前有个宫女用茶杯盛着多少不一的茶,敲击出音律,就是此曲。”皇上:“是,就是这首曲。用上琵琶弹奏又有不同的感觉。过去看看。”皇上循琵琶声走去,众人急急跟随。宫墙内,春华在月色下专心弹奏,皇上与数监走至,春华仍不觉。
但弹到某段,想起可在该处加些什么配乐时,停了下来,用笔记下。春华写下要点,再想取回琵琶弹奏,忽见皇上与众太监站在不远处。春华愕然,连忙下礼。春华:“参见皇上。”皇上:“平身,这么晚了,你还在练曲?”春华:“奴婢奉方尚仪之命把曲子编写用不同乐器和奏,一时投入,未知已夜深,惊扰到皇上,罪该万死!”
皇上:“没关系,是朕睡不着,在御园散步,被你乐声吸引,走了过来听一听罢了。朕曾传召过你作御前表演,你是……”春华:“奴婢春华,是乐工局乐工。”皇上:“对,春华!你就为朕再弹一遍吧!”春华谨慎恭敬地答道:“是!”皇上坐了下来,春华就在皇上对面弹奏。皇上听着、听着,只觉心平气和下来,轻松许多。
二喜在万妃宫中,万妃向二喜打听皇上行踪。
万妃:“二喜,皇上昨夜在何处留宿?”二喜:“皇上一连五天,都在自己寝宫留宿。”
万妃有点奇怪,再问道:“睡得可好?”二喜:“这……”万妃横视二喜:“这什么?”
二喜惊惶,忙答道:“开始两天,皇上恶梦连连,曾到贵妃宫外观望,但见贵妃宫中灯火熄灭,便到御园散步,有时通宵未眠,但近日有所好转。”万妃:“如何好转?”二喜:“皇上偶然遇到曾为皇上、贵妃奏乐的女乐工在弹奏琵琶,皇上听过她演奏后心情十分平和,回宫不久便可安睡至天明。”万妃:“有这回事?”
二喜:“是,皇上已连续数晚到宫墙附近,听她奏乐。”万妃有所怀疑:“皇上除了听乐曲,有没有其它异动?”二喜:“没有,只是向那女乐工问及一些音律之事,并无其它。”万妃不大相信,再细问:“那乐工叫什么名字?”二喜:“名叫春华。”七巧听到春华之名,心中一愕。
万妃已记不起曾听春华演奏,仍有怀疑的态度,不怀好意的说:“春华?!七巧,你到乐工局传召此人,到来为本宫弹奏!”七巧看万妃脸色不佳,心中暗喜:“是,奴婢马上去。”
春华、含香与众女乐工在大堂内各踞一角独自练习。
七巧走进,到殷司乐面前说了几句话。两人向春华望来,春华见七巧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意,春华一惊。含香也留意看看有何事发生。七巧出,在门前仍向春华望了一眼,眼神像说有你好受的冷笑之态。殷司乐走近春华:“春华,万贵妃传召你到宫中奏乐。你马上过去吧!”
春华暗惊地答应:“是,殷司乐。”殷司乐走开,含香怕春华有事,担心地说。
含香:“不会有事吧……”春华安慰含香,但心中却甚不安:“不会吧。”含香:“你小心点。”春华点头,也忐忑地取琵琶出。
万妃坐在宫中,七巧在旁,等着好戏上演之态度,等着春华到来如何被万妃教训。春华抱着琵琶到来,有点不安,前行下礼。春华:“乐工局邵春华,参见贵妃娘娘。”万妃没认出春华:“你曾经为哀家用茶杯奏乐,是吗?”春华:“是,贵妃娘娘。”万妃:“抬起头来!”春华抬头让万妃端详:“是!”万妃见春华姿采清丽,一脸端庄,但并无刻意讨人欢喜,或献媚之态,心中比前冷静下来,问道:“本宫听说近日皇上每晚都找你奏乐?可有此事?”春华:“确有此事。”
万妃:“皇上要你弹奏的是何乐曲?”春华:“奴婢弹奏过数首乐曲,但皇上最喜欢的还是我曾用茶杯敲奏的那首小曲。”万妃:“是吗?那你就为本宫弹奏一次吧!赐坐!”春华:“谢娘娘。”太监为春华拉来椅子,春华坐下,便弹奏起来。
春华弹奏之时,十分专注,目光也没有投向其它地方,只是专心一意地弹奏琵琶,脸上的表情也只随乐曲有些微变化。万妃开始时并不是在听曲,而是在打量春华,看这丫头全无心机,所有心思全专注在乐曲之上,看来她并未有借机挑逗皇上。也许皇上连日找她奏乐,也只是欣赏她的才艺,并无其它。万妃放下心来,反而安心听曲,不久被乐曲感染,也觉充满对生命的期盼与欣喜,心情松驰下来。
转眼,春华一曲既终,站起弯身下礼。万妃:“果然弹得一手好琵琶。”春华:“谢贵妃娘娘抬举。”万妃:“映月,取个荷包来,是本宫赏她的。”春华:“谢娘娘!”七巧闻言呆住,又恨得牙痒痒。映月把荷包赏了给春华。春华:“谢娘娘。”万妃:“退下吧!”春华:“是!”
七巧气结。
倚霞殿内,清姿想取茶喝,发觉茶壶中已无水。清姿:“海棠!海棠……”无人响应,清姿走出殿外,听到有人在一角说话。海棠:“这个玉佩很漂亮啊。”宫女甲喜孜孜的说:“当然了,这是周太后赏给何宸妃的,她转赏给我。”
海棠:“太后送给她的物品,她也用来赏人?”宫女甲:“自从皇上临幸了何宸妃,周太后送来了不少赏赐,一个玉佩算得了什么?”海棠:“那你们当奴婢的也有不少好处。”宫女甲:“还用说,何淑女册立为妃后,宫中皇亲国戚纷纷送来的贺礼,堆放到整个阁楼满满的,我们替她做事,遇到她高兴,她便借意把东西赏给我们。”
海棠羡慕不已:“你就好了,难为我在这边,跟了好几个月,蜜饯也没赏过一片。”宫女甲取笑道:“谁叫你没跟到好主子。认命吧!先走了。”见到清姿站在转角的不远处,不好意思地下礼邵淑女。回头向海棠做个糟糕的反应反而海棠觉得没甚大不了。
宫女甲走后,海棠才漫不经心的上前下礼。
海棠:“邵淑女。”清姿已听到两人对话,心中有气:“你没听到我叫唤吗?”海棠不大上心地回应:“没听到呀?有什么事?”凊姿气着反问:“殿内要茶没有,要水没有,你还问什么事?”海棠全不把清姿放眼内,反驳揶揄说道:“这样大的一个殿,只有我一双手,怎么可以忙得过来?邵淑女,不如你向钱太后说一声,命尚宫局多派两三个人过来伺候吧!”清姿气得答不上话。
海棠径自走开。清姿更气:“你到那儿去?”海棠:“你不是说没茶没水吗?我不去拿,你哪有得喝?”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去。清姿被宫女也冷待、揶揄,气得发抖,呆站在那儿。
清姿被宫女在背后说三道四,又受白眼,心中甚是不快,独自在池塘一角呆坐,看着自己水中倒影,飘飘摇摇的正如自己不知前路是如何一样,事事不觉实在,心情更感郁结。春华刚替万妃演奏后,经此回乐工局,见清姿看着水中倒影出神,连忙上前。
春华有点担心问道:“清姿,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儿?”清姿强撑:“没什么。在殿中闷着,所以跑出来走走罢了。”春华奇怪没人跟随:“海棠跟刘嬷嬷呢?”清姿:“刘嬷嬷已回到钱太后那儿,海棠……一个人照顾倚霞殿内的事,也够她忙的了。”
春华在宫中多时,已明白清姿处境,后宫之内,其实也跟外面世情一样,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并没有两样,如果你有甚么不快,可以直接跟我说,别憋在心中,这样只会更难受。清姿:“你也明白我的处境,其实也怪不了她们,谁叫我自己不争气。”春华:“这不关你的事,论才艺,论美貌,你决不输于任何人,你别因这个打击泄了气。”清姿:“不用安慰我了,成王败寇,我还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春华:“别想太多了,我看你已很久没练舞,不如这样,我和含香有空的时候,就来跟你伴奏,让你练习。”清姿:“不用了,舞跳得好又如何,根本没用。”春华:“管他皇上封不封你为妃,最重要是你自己觉得跳舞是愉快的事就成。约好了,明天辛时,我们到倚霞殿找你。”清姿:“这……”春华:“一言为定,我还要回乐工局复命,你也回去吧,别到处乱逛了,让人家看见,反而不好。”清姿勉强点头。
倚霞殿,春华、含香在奏乐,清姿翩翩起舞,不久一舞既终。三人都很愉快。含香:“清姿,你的舞,跳得真好看。”清姿:“别夸我了。”含香:“真的,我刚才只顾看,有两节节拍跟不上。”春华:“清姿,以后我们隔天便来陪你练舞。”清姿明知二人是为自己解闷,但还是说道:“太麻烦你们了。”春华:“那里,我们也难得看你跳舞,自己带着玩乐的心情奏乐呢。”
含香:“是呀,我们当乐工的,平日表演都是诚惶诚恐的,怕有什么过失,会受责罚,那有像刚才那样,错了就让它错了,跟不上就让它跟不上。”
春华:“你当是借出倚霞殿,让我们过来歇歇脚,谈谈话也好!”含香:“是啊。”清姿:“只要你们喜欢,什么时候过来也可以,只是这儿没什么可以招呼你们的。”春华:“下次我们拜托小安,买些好吃的东西回来,我们一道吃、一道玩。”清姿:“好,谢谢你们过来陪我!”春华:“哪里。”
清姿对两人颇感激。
夜凉如水、明月当空,皇上又睡不着,到宫墙内一角,听春华奏乐。春华专注奏乐,皇上专注听曲,皇上欣赏春华的是曲艺,并无其它杂念。一曲既终,背后不远处竟传来掌声。皇上与春华回头看,见万妃带着七巧及众宫女太监,没打灯的走出来。皇上颇为惊喜:“贵妃?!”万妃:“参见皇上。”
众太监宫女也下礼。春华与二喜等也向万妃下礼。
皇上连忙装作不大在乎的样子:“贵妃何以深夜到此?”万妃:“皇上又何以深夜到此?又略委屈、深情地说:“皇上睡不安宁,难道臣妾又可以安睡到天明吗?”皇上闻言,心又软了下来:“既然大家都不好过,贵妃又何必常常与朕为难。”万妃痛苦的说:“臣妾并非为难皇上,但臣妾的心情,皇上又怎能明白?臣妾刚失去皇儿,现在连夫君也被分了大半……”
皇上见万妃哀伤,连忙安慰:“朕也知贵妃难受……但你闭门不见,朕要安慰也无从做起。”
万妃:“那是臣妾一时之气,但其实每次把皇上拒诸门外,心中苦楚,难以言谕。”
皇上:“别难过了!来人,摆驾回贵妃宫中。”二喜:“是,皇上!”皇上轻扶万妃,在众宫女太监簇拥下离开,春华弯腰下礼恭送。在皇上等人离去去,春华不期然的望向宫墙外,不禁暗叹一口气。
周太后知道皇上与万妃又和好如初,气极。
周太后:“什么,皇上又一连在万贵妃宫中留宿多日?!一个个如花美眷,难道就不及万贞儿那妖妇。皇儿真是胡涂?”张嬷嬷:“太后息怒,奴婢还有一事相告。”周太后已知一定非好事,气问:“还有何事?”张嬷嬷:“这……”周太后:“你快说!”张嬷嬷:“是!据万妃宫中宫女传出,皇上所选的两位宸妃,其实是由万贵妃钦点的。”周太后话气结:“竟有此事?难怪两位妃子在数名淑女当中,并不突出,原来是那妖妇摆布!”
周太后气,但也马上在想办法。周太后想出一法,向张嬷嬷说道:“张嬷嬷,你给哀家传令下去,以后每月初一,哀家会在御园宴请后宫中各妃嫔、淑女,叫尚宫局预备宴会,也吩咐宫中各淑女,悉心打扮到时赴会。更要通知皇上,到时也来出席,说哀家此宴会,是为让他各房妃嫔增进感情。”
张嬷嬷:“那要不要通知万贵妃?”周太后:“她有兴趣出席的,哀家也不怕见她!她想皇上只立两个平庸妃嫔了事,哀家偏偏要皇上与其它淑女见面,让皇上多作取舍!”周太后非要把万妃专宠的局面打破不可的气势。
钱太后甚是高兴地向清姿说:“清姿,你有收到周太后宴请吗?”清姿:“收到。周太后说以后每月初一,都会在御园宴请宫中各后妃、淑女。”钱太后:“据闻是周太后知道上次皇上册立妃嫔一事,有所偏差,立的何妃、刘妃二人,并非最佳人选。”清姿闻言,心中稍觉安慰。
钱太后报喜地说:“那个宴会,皇上也会出席,周太后是想让各淑女有机会与皇上见面,让皇上再自行挑选心爱之人。清姿,这是你翻身的大好良机。以你的才貌,绝不会输给他人的。”
清姿:“谢太后抬举。清姿定当悉力以赴。”
钱太后:“不是悉力以赴,是不容有失!那天,你就打扮得漂漂亮亮,为哀家、为你义父,取回一城。”清姿:“是,太后!”海棠在太后、清姿附近,也听到一、二。
清姿在殿中自行练功,希望以最好的体态见皇上,耳畔却不时响起上一场钱太后的说话。钱太后:“不容有失……..为哀家、为你义父,取回一城……”这两句话不断响起,清姿甚大压力,终练不下去,停下来喘气。此时海棠自外回来,手上拿着茶点与茶具进来,海棠知清姿又册立有望,面色又回复恭敬的态度。
海棠:“邵淑女,休息一会,用些茶点再练吧!”清姿:“海棠,让你受累了?!”海棠:“这是奴婢份内事,怎敢说受累啊。”并递上丝巾让清姿擦汗。清姿半直言,半讽刺的说:“这次周太后设宴,是有机会见皇上,但我也未必能被立为妃,你别对我太好,我怕到时又让你失望。”海棠尴尬地说:“怎会呢,之前刘嬷嬷刚调回钱太后宫中,我一人伺候淑女,是有些太吃力了,才有侍奉不周之态,请邵淑女恕罪。”
清姿:“别说了,这茶点,你也吃一点吧!”海棠:“谢邵淑女……”然后似有一事,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清姿看在眼内,问道:“你还有事想说?”海棠期期艾艾地开口说:“奴婢知邵淑女才貌过人,但立妃之事,有时则要靠些运气……”清姿:“你想说什么?”海棠低声说:“宫中有太监,在宫外结识了一位高人,那高人说有种作过法的符水,可助人留住想留的男人……”清姿愕然,又气愤:“你……”海棠连忙下跪:“奴婢该死!奴婢只是想助邵淑女一举成功,得皇上宠幸!”清姿闻言细想,心中七上八下。
春华回到住处,正放下乐器,突有人走进,并马上关上门。春华愕然,回头,却见进来者是清姿,更奇怪。春华忙问:“清姿?!找我有什么事?”清姿甚为诚恳地求助:“春华,这次无论如何,你要帮我一个忙。”春华:“帮忙?可以的话,我一定帮。到底什么事?”清姿:“你可以帮我筹措一百两银吗?”春华:“一百两?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不是邵老爷或夫人有事吧!”清姿:“不是,但……”春华:“到底什么事?”清姿难开口也得开口,就说:“周太后安排我们一群淑女跟皇上每逢初一,一同饮宴……”
春华:“你想添置衣服首饰,也用不了这许多钱。”清姿:“这次我要好好把握机会,我不能再输给其它淑女。”春华明白她的压力,但也不知清姿想如何,劝解道:“你别把这事看得太重,给自己太大压力,反而会影响你在皇上面前的表现……”
你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清姿:“海棠说,有个太监在宫外认识了一个高人,他制练了一种符水,可以令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死心塌地……”春华闻言大为诧异:“什么?你想用那些东西来让皇上册封你?”清姿:“相不相信也好,我也想一试,春华,你知道我现今的处境,我再不想在宫中受人白眼,也不能让我爹娘在外受苦,你明白吗?”
春华:“我明白,我知道你的难处、你的痛苦,但你决不能这样做,如果给人揭发,这是非同小可的大罪。”清姿:“没人会知道的,你不说,我不说,卖符水的太监更不会说,有谁会知道?春华,你帮我这个忙吧!”春华:“不,你千万别冒这个险。”清姿:“你真不帮我?”春华:“这不是帮你,我怕是害了你。”清姿:“不管结果如何,我决不会怪你。念在我们的交情,你就借一百两银给我,其它事,你就装作不知情,也不用管。”春华:“一百两,我哪有?就是有,我也不会借给你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清姿仍不死心,继续相求:“可是,春华……如果日后我有出头之日,我一定十倍奉还。”
春华:“你我之间图什么报酬?只是此事不对,你不该做,我也不会赞成你做。清姿,耐心点,以你的才貌,皇上一定会欣赏你的。”清姿见春华不为所动,有点气:“别说了,你不借,我也不便强求,我现在唯一想你替我保守秘密,千万别对任何人提及,我会自行另想办法的。”
春华:“清姿,你别冒险。”清姿:“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在这儿过的是什么生活,你就当我没有来找过你吧!”清姿说完便不快地走了出去。
春华那里叫得住,春华担忧:“清姿……清姿……”
太监匆匆的走过,在小巷面前四望,见无人留意,走进小巷。有一术士,已在巷中等候。
太监自袖中取出以一包银两,自术士手中换取了一小瓶东西,然后走了出去。在街角贩卖针线的摊贩甲,原来是西厂的禁卫假装成平民,监视民间百姓有没有异动,看见太监与术士交易,留神。见术士离开,摊贩甲追踪术士而去。
汪直正在教场看着众禁卫在练武。每个禁卫都经过精挑细选,武功了得,耐力惊人,对打起来,绝不留手,险着频出,甚为精采。汪直在场中巡视,甚为满意,洋洋自得。禁卫甲走进,向汪直耳语。
汪直:“传!”不久摊贩甲入。摊贩甲:“参见厂公。”汪直:“唔,听说你在市集,有重大发现,是吗?”摊贩甲:“是,属下发现宫中一名太监,在市集向术士买下符水,并把它带进宫中!”汪直闻言大感兴趣:“有这样的事?”
御园中,周太后设宴,两新册立的妃子和清姿等几名淑女与皇上共聚一堂。各淑女、妃子皆悉心打扮,清姿虽也一身华丽衣饰,但却有点心神不属。含香、春华与众女乐工在旁奏乐,春华见清姿脸色有异,甚是不安,怕清姿把持不住,真的买符水作法。一曲既终,周太后甚满意。
周太后对乐工说:“你们暂停一会,待下再奏。”众乐工:“是。”周太后:“皇儿,近日天气甚佳,繁花盛放,你虽是一国之君,但也是一家之主,理应在此良辰美景之时,多与家眷相聚,一家和睦,修身、齐家,方可治国平天下。皇儿你该明白个中道理吧。”皇上半被迫出席宴会,只是应酬着太后地说:“臣儿知道。有劳母后操心。”周太后:“皇儿明白就好!各位妃子淑女,你们就以茶代酒,敬皇上一杯,希望以后你们全心全意伺候皇上。”众妃、淑女:“是!祝皇上如意吉祥。”众人举起茶杯。皇上:“好!”
正想仰头喝茶,汪直带同数禁卫赶至。汪直远远叫道:“皇上,别喝此茶,茶中被人放下符水!”皇上、太后与众人大惊。清姿心头一震,春华在旁暗暗吃惊。
皇上又惊又怒,问已走上前的汪直说:“汪直,你说什么?这茶给人加进了符水?”汪直:“回皇上,正是!来人,把捉到的同谋带进来。”禁卫甲一扬手,有两禁卫押着太监甲、乙入,把两人推在地上:“是!”两人跪在地上,吓得直发抖。
汪直:“你们干了什么好事,快说!”太监甲指太监乙:“奴才一时贪心收了十两银,在皇上的茶壶内加进了少许符水,但邓公公说,这不会有害的,只是会令皇上喜爱某位淑女而已……”
太监乙叩头在地,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听信坊间术士之言,为求淑女早得皇上宠幸,才作此事,真的没有加害皇上之意!”周太后:“大胆奴才!竟敢在后宫之内,用这种下作的东西加诸皇儿身上!你们快说,是哪个淑女,如此大胆!”
春华见清姿面色发白,心中大惊!
但突然方淑女惊惶的走出来,跪倒在地,哭着认错。方淑女惊惶地哭了起来:“太后,皇上开恩!奴婢一时无知,误信邓公公唆摆,才买下符水,望皇上开恩,太后开恩!”周太后大怒:“不知死活的小贱人!”又向皇上说:“皇儿,这事由你作主,哀家不以置评!来人!摆驾回宫!”
张嬷嬷:“太后起驾!”周太后气愤地走出,众宫中太监宫女相随。方淑女:“皇上开恩……皇上开恩……”皇上脸色阴沉:“汪直,宫中容不得作法施咒的人,你看着办吧!”汪直:“是!皇上!”
皇上也拂袖而行。方淑女与两太监闻言,不住叩头求饶。三人:“皇上开恩……皇上开恩……”但皇上头也不回便走远。
汪直对三人说:“你们也听到,是皇上之命,怨不得我。来人,把他们三人带到荒宫,女的用白绫绞死,男的乱棍打死!”众禁卫:“是!”众禁卫把三人押下,三人不住呼叫饶命。方淑女:“我要当妃子,我不想死,救我啊……救我啊……”方淑女刚被拉着经过清姿身旁,拉住清姿裙脚向清姿求救。方淑女:“救我……我不想死!”方淑女那张惊惶的脸,让清姿震惊,也留下深刻的恐怖印象,清姿却欲救无从。
禁卫终把方淑女拉开,与两太监一起带走。在场的乐工与新妃子,淑女等人,无不吓至面无人色。汪直带笑的说:“打扰了两位娘娘及各位淑女的雅兴,你们继续饮宴吧!汪直告退。”
汪直与禁卫离开。众人正不知该如何下去。
清姿受了惊吓,也知道如不是春华阻止,自己又没其它途径筹钱,否则刚才被押走的人正是自己,清姿一时惊恐,昏倒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