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电话铃响。
与孙雅萍给孙子穿衣裳的田成才扔下军军的面包服,快步到大间接电话。田野打来的:“四爸,阿大在街上摔倒了,别人把阿大送到医院,医院打电话叫我快过去。我正在外头采访,与采访对象刚谈起来。走不开,麻烦你先去医院照应一下,我采访完就赶过去。”
“我……你没给你爸爸打电话吗?”田成才认为这种事先应该通知田成江 。
“我没敢给爸爸打电话。先给田亮、田强、田英都打了电话,都说约好要去给单位领导同事拜年。给大爸爸打电话,家里没人接电话,只好给你打电话。”
今天是正月初六,三弟兄约好同去田成凤家聚餐。田成才也想推脱,转念觉得不应该,问道:“怎么摔倒的?摔得严重吗?”
“具体情况不清楚。四爸,你一定一定先去照应一下,我采访完就赶回去。”挂了电话。
田成才望着电话机心想,被别人送进医院,医院打电话催家里人去是要交医疗费吧?既然田野找不到别人托付他,他得带些钱去。走进卧室给孙雅萍说了电话内容,“柜子钥匙呢?我得带些钱去。人送到医院先得交够押金才给治疗。”
“你显能什么?交费的事该由田野操心,用得着你拿钱吗?”
“田野不是正采访走不脱吗?不交钱,人家不给治疗,把病情耽误就迟了。”
孙雅萍从裤袋掏出钥匙,又改变主意装了回去,“这钱我们不能垫交。你不想想,大伯抠抠索索的样子,又不知现在是什么病势,万一不清醒,你交了钱他不认帐咋办?田家人大多借了大伯的钱,我们老大也借了一万多,还没顾上还。我们垫了钱儿,要是大伯把这钱儿顶了老大的帐,叫我们朝老大要去,我们咋开口?你先去医院看看,要是不要紧,等田野回来交钱来得及。要是严重,你就给娘娘家打电话把老大叫过去,看他怎么办。”
田成才觉得老婆这话虽不中听,却不无道理。让孙雅萍领着军军先去田成凤家了,自己离家去了医院。
病房里的田成海仰躺着,脖子上了颈托,翘着下巴,不能转动头颅。右手腕涂了碘酒,等待处理。人清醒着,给田成才讲说了摔倒的经过。原来,田成海早上出门去拣收废纸废品,看见一家娱乐厅门口立着几个啤酒瓶,正好又来了一个拉架子车摇铁铃收废品的,田成海怕那人抢先拿了啤酒瓶,紧走几步横过马路,踩在一片香蕉皮上,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道牙边的树窝里,右手腕顿时钻心般疼痛起来,头也转动不了。提着大小礼品盒来往的行人围住观看究竟,七嘴八舌地问他为啥不留神,大骂扔了香蕉皮的人,却没人肯把他扶起来送往医院。是那个收废品的用架子车把他拉送到医院。医生初步检查诊断,右手腕骨折,颈椎骨挫伤,得住院治疗。
“活该!”田成才心里骂了一句,望着田成海木木的无所痛痒的表情,说:“钱儿有多少够哩?要你大年初六跑到街上拣废品,为几个啤酒瓶枪死夺活的?”
“是香蕉皮把我滑倒了。”
“你走慢点,能滑倒吗?”
田成海望着顶棚沉默了一阵,问:“你交了住院押金吗?”颈托限制着田成海下巴,说出的声音怪怪的。
“我哪有钱儿交住院押金?等吧。等田野来了再缴。”扫视病房,是三张床的小病房,另外两张床上的病人已经挂上了点滴。
“医生怎么没给你打吊针?”
“医生说等把骨折的手腕处理了再挂吊针。”
进来两个医生一个护士,给骨折手腕上药,准备打石膏。一个医生问田成才:“你是病人的什么人?”
“我是他堂弟。他儿子采访一时来不了,打电话叫我先来照应一下,他采访完就来。”把采访二字说得很响。记者的身份是人们不敢忽视的,医生听了会有些作用。
医生这儿摸摸那儿听听地检查了一阵,对田成才说:“手腕骨折倒不要紧,用石膏固定住就行了。问题在颈椎上,有两节颈椎受到挫伤,还好,暂时没伤及神经。你要特别当心,叫他就这样仰躺着,头不能乱动,身子也不能乱动,要是乱动伤到神经,知道后果吧?”
“知道知道!”田成才忙不迭地回答。
“快去把住院押金交上。不交费,有些治疗没办法进行。”说完出去了。留下护士给手腕加固石膏做准备,护士出去取材料的工夫,田成才说:“得叫大嫂拿钱来。”
“你大嫂出去卖烧饼,不在家里。”
“在哪卖烧饼?我去叫她。”
“叫她做什么?她来,就得把烧饼放在家里,卖不掉就坏了。”
“你的命重要还是几个烧饼重要?”田成才真想甩手走开,这么顽固 的人,看着就来气。
“急啥?颈托已经上上了,手腕的石膏一会会也就打好了,吊针晚打几小时没啥要紧。等田野中午来了再说,能不住院最好不住院。”
“你没听医生说身子头颈不能乱动吗?你不想当个好人是不是?”一句话呛得田成海满脸酸楚。
下午一点田野赶来,声称找朋友凑集住院费用耽误了时间。交了三千元,见父亲暂时没什么要紧,把田成才叫出病房,说:“四爸,听大夫说至少要住两个月医院。我请假只能请十天半月,再多,一年的年终奖就没了。日后护理的事怎么办?”
“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你把你爸爸叫来商量吧。”田成才想把难题推给田成江。
“阿大不会同意叫二爸来。就是阿大同意,二爸也不一定肯来。来了,不一定有主意,你能不能把大爸叫来商量商量?”
“你大爸这些日子都在饭馆搭手,脱不开身。过年到饭馆吃饭的人少,才抽出时间去你二姑父家拜年。要叫你叫,看能来不能来。”田成才心思:你阿大的亲兄弟都不肯来,凭啥叫我家老大。他知道田成江不来的原因。前年,田成 江的大儿子田明想参军,需要打通关节。田成江 求田成海借他三万元使用,等日后儿子考上军校再还。田成海张口要了五千元利息。兄弟俩吵了一架,从此面和心不和,平素绝少来往。田成江 儿子没能当兵,对达达也是一肚子怨气,见面连达达都不叫。
田野只好往田成凤家打电话,请田成功拿主意。
田成功正在田成凤家嗑瓜子喝茶,接了电话放下茶杯就要走。田成凤说:“大哥,你咋这么轻飘飘的,人家一叫你就走。我把菜都准备好了,等二哥三哥来了,你们一起喝几盅酒。平素没事不上我的门,过年来我家里聚聚,又要走。依我说,田成海的事你少管,一管就管出不是来哩。”
田成功瞪眼止住妹子的话,“我不管谁管?老两口一个儿子,田野上班又忙,过年都没休息,我能大绷着眼睛不管吗!再说,老大住进医院,我也得去看看呐!”从衣架上取外套。田成凤说:“你实心要去,我先给你炒两个菜,吃几嘴再去。”
“等老二老三来,你们消停吃吧。”田成功慌忙告辞出来,顺路买了两屉小笼灌汤包,一袋豆奶粉,坐公交车赶往医院。
到医院见田成才先以到达,问清原由,真想把这位大哥抱怨几句,话到嘴边又忍住了。事情出了,抱怨能有啥用!看田成海样子,一半个月断是出不了院,护理确是头等大事。可小辈们初八就得上班,各单位的管理都用经济手段保障着,请一天假就要少拿一天的工资。加上这位大哥平素里眼睛只盯着钱儿,把亲情丢开不论,后辈们没人乐意服侍他。唯一便利的就是施秀云,可她也不可能连明昼夜地守护,总得有人替换。看样子,只有他兄弟三人了。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田成才,田成才说:“一天两天可以,要叫我们盯着守护,光婆娘的瞎气就受不下。以我说,你还得去找田成江, 是亲兄弟,他又闲着,有他,我们再替换替换,也就成了。”
“别叫老二,要叫老二,我这院不住了!”田成海听兄弟要去叫田成江,先叫起来。
“叫不叫老二,这事我说了算! 你儿子叫我来拿主意,我就得说了算,”田成功虎了脸说道:“一个娘肚里抖下的亲兄弟,有多大的仇?这种时候不把关系缓和一下,莫道死犟到棺材里去?”顿一下,“你说,你不让我叫老二,还有谁能来照看你?”
“把施秀云娘家人叫来一两个吧。”
“来一两个也不够。一天得有两个人轮流守着你,还能叫谁?”
田成海想着,没出声。他自知亲友关系紧张,没人乐意来。
田成功说:“今日先让老三守一天,明天让施秀云守。等我把人叫定了,再排时间。”
“施秀云得把大盆里发好的面做完卖完才能来。要不,一大盆面就酸掉哩。”
田成功田成才对望一眼,苦笑起来。
安排好当天和晚上的守护事宜,田成功离开医院去田成江家。虽然是隔山兄弟,除年头节下婚丧嫁娶红白事上走动,平时很少往来。隔年隔月上兄弟家门,又是上正时月,田成功买了一份礼物。
田成江在院里与院舍们搓麻将,等到有人替换,才从桌上下来。把田成功让进家里。田成江女人在一家浴池做清洁工,过年加班。儿子田明田亮都出去拜年会朋友,不在家里。给田成功让坐倒茶,把事先摆好的一盘大板瓜子,一盘花生,一盘水果糖摆上茶几,坐下来说:“不是我当兄弟的不尊重老哥。是我这老哥太不够人了。你说,他的侄儿子参军借他钱儿打通关节,他一张口要了五千的利息。意思是不想借。不想借就说不想借,干吗像旧社会的地主恶霸狮子大张口?听人说,他跟所有向他借钱的人要利息,要的是高息。这不是给自己的亲骨肉放高利贷吗?多亏现如今用的是纸票子,要不,真要钻进钱眼里了。世上没有他这么抠皮的人。都说琉璃公鸡蘸糖稀,一毛不拔倒粘三根,他简直就是不锈钢公鸡……”
田成功耐心听完田成江的一串抱怨后说:“你哥哥再不好,还是你的哥哥。平素,各吃各的饭,不打交道也成哩。现在他落在难处,你当兄弟的不管,别人看了也不象话。院里院舍亲戚陆眷不说你哥哥要说你的。再说,就那么一点点误会,一直绷下去,有啥意思?趁这机会两个人说说话,尽一个兄弟的责任,我想他也不是铁打的心肺。”
“我实在不想见他,他的有些做法太不象话了。像今年上坟,你看他拿的那点祭祀。难怪田健要笑话哩。先人是谁?先人是他的阿大阿妈爷儿奶奶,拿那么一个处理来的不知放了多少时间的烧鸡,献在先人前头不怕别人笑话,我的脸烧得不成。这也是先人给他的惩罚。”
田成功前前后后比对着劝说一阵,最后说:“就算我求你,去医院看护几天,把你该做的做了,看他日后怎样对待你。”
田成江勉强答应,第二天去医院。
田成功又搭乘公交车去了三十里铺施秀云娘家通报情况请求支持。施秀云兄弟和侄儿们也说了田成江一大堆不是。最后说:“要不是怕把老姐姐累 坏了,我们没功夫伺候他。”
回来路上,田成功想好,把田成海作坊里一大盆发面弄到饭馆,让田壮做馍馍卖给吃粉汤的顾客,让施秀云腾出手专心服侍病人。
下午卖完烧饼的施秀云回家,才听院舍说阿爷摔伤住院了。顾不得喝口水急奔医院。见田成海木头一样不能动脖子动手,眼泪就出来了,悔恨自己卖烧饼竟然一天不知情。田成海却生硬地说:“别装相了,我还没到死的时候。”站在旁边的田成才、田野气得直翻白眼。
当晚,施秀云留在医院看护。
次日早,田成海见施秀云又打开水又给他擦脸,没有走的意思,问道:“你今日不去卖烧饼?”
“我去卖烧饼谁管你?”
“田野不是请假了吗?”
施秀云只好实说:“田壮大大把发面盆拿到饭馆里去了,不让我再去卖烧饼。”
“把面盆端去称了没称?”
施秀云、田野没明白这话啥意思,望着田成海用颈托固定而显得古板的面孔。
“我是说没把面盆里发面的份量称一下记下来,日后把钱要回来。”气得施秀云摔下手里毛巾去病房外 ,田野含混地骂了一声。
同房两个病友看不惯,说:“老田,你活了六十难道还要活六十呵?”
当天下午,田成江黑着脸来了。替换施秀云,田野回家休息。田成江不跟哥哥说话,有事做事,没事去楼道找人聊天。有一下没一下地守了一夜,大清早不等来人替换就撤了。
田野的十天假期转眼过去了。第八天下午对施秀云说:“阿妈,你别发愁,我让我的女朋友替我给你做伴儿。”
第十天早上,来了一个圆脸盘大眼睛的姑娘,高高的胸脯随着走动上下颤抖着,一见施秀云亲亲热热叫伯母,叫田成海大伯声音也甜甜的。一进病房先去倒尿盆,而后用热毛巾给田成海擦脸,手下轻重快慢把握得十分得体。施秀云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这个叫小欢的姑娘在医院整日整夜陪伴施秀云。除了接大小便由施秀云操持,其余包括倒屎倒尿的所有活儿,小欢抢先包干不让施秀云动手。给田成海喂稀饭,牛奶,亲闺女般耐心细致。施秀云观察多天,心眼里喜欢这姑娘,等田野来医院交钱,问道:“这姑娘你在哪儿认识的?”
“街上。”
“她是干啥工作的?”
“还没问。”
“干啥工作都没问清,把人家叫来服侍你阿大,这怎么成?”
“怎么不成?她乐意服侍,你就叫她服侍好了。”
经过半月治疗,脖子和手腕疼痛减轻,能稍微活动。田成海精神好起来,背着小欢对施秀云说:“这是个机灵丫头,眼利,别人不见的活儿她见。手勤,做活儿手下轻巧利索。对我们也像亲人一样,可不知与田野是什么关系。怕是跟前几个一样,跟着耍几天就不见面了。”
“我看这个不是那样的。要是那样的丫头,能给你倒屎倒尿?八成儿,这是田野命定的冤家对头。”
小欢继续早来晚走地服侍田成海。打开水、买饭、洗碗筷、取药、倒屎尿。跑得比兔子还灵。胸脯颤着,脸红扑扑地说着笑着,浑身的热情和劲道。两个病友看在眼里,称赞道:“你老两口修了个好媳妇。”
这日,施秀云回家换内衣,田成海趁病房两个病友去楼道散步,问小欢道:“姑娘,你的名字叫啥?”“肖欢。”“今年多大岁数?”“二十五。”“家里还有啥人?”“阿大阿妈阿哥阿嫂都有,还有一个上高中的弟弟。”“家在哪儿?”“就在市里,石坡街兰馨小区副五号楼。”“在哪儿工作? “还没有固定工作,今年在这儿干一阵,明年又到别的单位干一阵,临时工。”
田成海心里一激灵,眼下时兴钟点工,难道是田野雇来伺候他的?便问:“是不是我儿子雇你来的?”
“不是,我是自愿来服侍你的。”
“你是怎样认识我儿子的?”
“有一次他去我打工的超市采访,我就和他认识了。”
“你……你是田野的朋友,还是……”
小欢抢说:“我喜欢田野,我要嫁给他。”
“我儿子呢?喜欢你吗?”
“看不出来,可我喜欢他,非他不嫁。”
田成海决定进一步试探 ,“我是一个拾破烂的,儿子给你说没说?”
“没说,可我不在乎这个。”
“为啥?
“我要嫁给你当记者的儿子,又不是嫁给你。”朗声大笑起来。
田成海被感染,也笑出声来。
“他虽然是记者,工资却不多。我也只拿三百元的退休费。老伴没工作,家里很穷。”
“我是看中了田野的长相本事,没想过要贪他的财产。”
小欢这番话,说得田成海心里热浪翻涌。肖欢心直口快,大约因为头脑简单。不过,像他这样的家庭,真需要这样一个儿媳妇,只可惜没有固定工作。
当晚,田成海对施秀云说:“表面上这丫头样样都好,只不知品行如何。这么花泛的丫头,见人就熟,最怕是个水性扬花的人。你把她叫到家里,试一下,看是不是真是一个好丫头?”
田成海要施秀云把肖欢带回家试一下,确定是否一个好丫头。怎么试?这只有老两口知晓。原来,施秀云娘家母亲是从南方来的,施秀云的姥爷清咸丰年间来西北做茶叶皮张的易货生意,在日月府安家置业。施秀云姥爷的大姐姐曾被清廷选为秀女送入皇室,在宫试中淘汰出局。回家后,她如此这般把宫廷选试秀女的种种奇方异法告诉母亲。母亲听了灵机一动,何不如法炮制,探试将后娶进家门的媳妇是否千金。此法由施秀云姥姥密传下来。施秀云出嫁,其母以南方嫁女习俗,陪嫁中有一对马桶。施秀云进入田家以南方习俗修身养性,惟独西北缺水,家家旱厕,马桶被放置下来。每每看见马桶,施秀云就想起那家庭秘法,等待检视机会。田野长大成人,开始往家里引领女孩。一则,田野引来让她过目的女孩,没一个能入她法眼。二则,田野十天半月换领一个女孩,只图玩耍没有确定终身的盘算。三则,怕田野在男女交往上如此随便,倘或她提出用宫廷秘法检视女孩是否处女,必遭田野和女孩的反对讥笑,一直没敢尝试。如今见小欢是可以托付田野终身,同时可以托付田成海 这一支脉将来的中意女孩,就想用此法来确定小欢的千金价值。
这日,趁田成业和孟慧两口来医院陪护田成海。施秀云背着田野把小欢叫回家中。正如小欢所言,她对田野家家徒四壁的穷酸境况没有点滴的不满和吃惊的表露。这让施秀云增加了对小欢的喜爱。
小欢东张西望喝开水的工夫,施秀云进卧室做了必要的准备。先把马桶擦抹干净,把多年积存下来的一大包香灰倒入马桶,用纸板刮抹平整。走出卧室对小欢说:“小欢姑娘,这些日子你的所做所为,让我和阿爷喜欢。给我家当媳妇,数你最有资格。可我家有个祖传的规矩,凡到我家当媳妇的,得在定婚前做一件事儿。这样做有什么说道,我们也不清楚。可祖上一辈一辈都这样做了,到我们头上不做,心里不安然。我知道如今的年轻人想法跟我们不一样,可要想进我田家门做媳妇,就得……”
小欢打断施秀云的话,“伯母,做什么事儿,你只管说,我做就是了。”
施秀云见小欢不存戒心,把她引入卧室,把嘴凑她耳边神神秘秘地说:“你把裤子脱了,净尻子坐在马桶上就成了。”
小欢有点意外,尤其对“脱了裤子”的提示。但对田野的一片痴情和急于想成为田家媳妇的向往让她没心思多想,况且眼前只有田野母亲,再没别人。痛快地脱去外裤毛裤棉毛内裤和三角裤头,庄重地坐在马桶上面。施秀云喃喃地祷祝着,从小漆匣中取出一支鸡毛,把鸡毛尖轻轻探进小欢鼻孔。小欢觉得新奇,又被鸡毛弄得鼻孔发酸发痒,忍不住笑起来,扭动着腰身。施秀云严肃了脸色道:“别笑!忍一忍就过去了。”
小欢硬忍着,由她把鸡毛往鼻孔深处探入,直探得鼻孔酸痒难耐,全身肌肉紧绷起来,忍不住接连打了两个喷嚏。把唾沫星子喷在施秀云脸上,正要道歉,听施秀云说:“好了好了,快把裤子穿起来。”
“就这样完了?”小欢又好奇又纳闷。
“就这样完了。”施秀云趁小欢穿裤子,往桶内仔细望了两眼,桶底平整的香灰面上,有很多被气流冲击而凸凹的斑纹斑点,脸上顿时显出失意的颜色。被好奇心弄得莫名其妙的小欢并没有觉察。
回医院附在耳边对田成海说:“丫头的身子不全,破了。”
田成海说:“我就知道,这么花泛的丫头,见人熟,见个男人就跟在尻子后头紧贴不舍还能有好?”想了一阵又说:“往后别对她太热情太亲近。”
此后,无论小欢怎样殷勤地服侍田成海 ,田成海夫妇都显得冷冰冰的,不再当面夸奖小欢的诸多优点。小欢觉得奇怪,却不去在意。嫁给记者当老婆的光明憧憬引诱着她也迷惑着她,给未来的公婆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施秀云瞅准机会对田野说:“这丫头看上去不像个姑娘。你跟她交朋友我们拦不住,却别太认真。别把她当对象。”
田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压根就没把她当做对象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