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本章免费)
农历正月初一至初七,民生街上做服装生意的大多歇业,汇入传统的节庆活动,走亲访友。少数懒得随波逐流的摊主,早上十点出摊,象征性地摆出些货物,卖多卖少不去计较,只为守住多年的摊位,求个安然和充实。这期间,民生街上规模最大、资金相对雄厚的“典雅服装店老板焦玉玺,跑了一趟上海。他是带家人去的。一来,一年一度春节就那么一套,他厌倦了迎来送往吃吃喝喝的俗礼,趁着淡季,外出放松放松。二来,去上海考察今年服装生意的趋势和走向,与长年给他供货的厂商厂家交流感情,加深友谊,签订本年度供销合同。
当然,外面精彩的世界不能让焦玉玺流连忘返,让他记挂着的还是民生街上他那两间商铺,以及与他同街作服装生意的休戚与共的生意伙伴和对手们。当他取得了这次出行的预期目的,便于正月初八带着全新的心情回到了西宁市。
正月初八早八点半,西装革履精神焕发的焦玉玺准时来到自己的店铺。亲切的民生街,亲切的店堂,亲切的货物,亲切的生意伙伴都让他感到充实振奋。他熟悉民生街,熟悉民生街上每一个服装摊位的特色和个性,熟悉每个摊主在生意场上经历的酸甜苦辣。一走进民生街,就像到了自己家里,有了主人的尊严和责任感。这不仅仅因为他是大家公认公推的民生街个体经营者协会的会长,是被大家信赖的生意伙伴和代言人。如果说去上海广州北京他感觉自己是一个贪婪采吸花粉花蜜的工蜂,行无定规中总有点漂泊无着的虚妄不安,那么到了民生街他就觉得自己成了一只可以在青海湖上翱翔的大雁和在原野上纵情奔驰的骏马,因了对环境的绝对熟悉和热爱而充满了现实的自信和安全感。
焦玉玺进店铺先向老朴和两个店员致敬,而后给老朴放假,叫他过了元霄节再来上班。着重问了一句:“节前发了过节费吧?”
“这是每年的惯例,我怎能马虎?工资外给每人发了二百元过节费,除夕早上就发到手了。”老朴说。
“这就好这就好。”焦玉玺打开手提箱,取出几件上海带来的衬衫,一人一件送给老朴和两个店员,玩笑着说:“曲曲薄礼,不成敬意。”
三人接了礼物,同声说:“谢谢老板,又让老板破费了。”
焦玉玺说:“不是我花钱买的,是我请东方内衣厂的生意伙伴吃饭,他们送给我的,是他们今年计划投产的产品,送给我和我的店员试穿,而后把穿用心得反馈给他们,好让他们根据用户意见改进工艺。”
焦玉玺的办公室在店堂后面,是从店堂隔出来不到十二平方米没有窗户的小房间,全天侯灯光照明,焦玉玺刚把走前锁进抽屉的年终账目汇总取出来,在店堂招呼顾客的小柳推开办公室门说:“老板,店里来了一个人,说有事要向你请教,问你有没有时间?”
“是不是我们的老客户?”焦玉玺估计顾客买了不称心的服装或对店员的态度有意见,要向他投诉。
“不认识,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
焦玉玺走出办公室,气色欠佳花白头发衣着朴素的老人见他出来,不无慌乱地搓着双手说:“焦老板,没打搅你吧?”
听语气看神态,不像是前来投诉的顾客。焦玉玺和气地问:“你老有什么事?”
老人搓着手说:“想向你请教个问题,几句说不清,能不能去你的办公室里?”
老人卑恭的态度和歉和的口气引发了焦玉玺的好感。请老人进了办公室。老人自我介绍:“我是这条街上的居民,在四号院住着,姓田,叫田成功。我早知道你的大名,也时常在街道上见你忙着,就是没跟你说过话。”
焦玉玺客套了一句:“怪不得有点面熟。”给田成功让一支烟,田成功诚慌诚恐地接住,笨拙地凑近焦玉玺打燃的打火机点了纸烟,退坐在椅上笑着说:“年轻时候常听父亲、达达们提说你的父亲,知道你父亲是西宁市里口碑最好的商绅,后来成了省上政协副主席,他老人家如今还好吧?”
“前年就去世了。”
“看我,还不知他老人家去世了。”歉疚的神色显在脸上,“如今听人说,你做卖买跟你父亲当年一样,童叟无欺行善干好……”
焦玉玺打断田成功明显有点恭维的话,“你老有啥话只管说,需要我帮忙,我会尽力的。”
“倒不是什么难为你的事。你父亲做了大半辈子买卖,如今你又是民生街上生意做得最好的,我是来向你讨个主意的。”吸一口烟,接着说:“我儿子工作的百货公司要改制,听公司的人说,成了股份制公司后,就不办职工食堂了。儿子在食堂当炊事员,不办食堂,就要下岗。年纪轻轻的,下岗得找个事儿做。看眼下商业兴旺,好多下岗人员都选择做生意。我也想叫儿子做生意,又不懂买卖行里的深浅。想在你这里了解点情况,听听你的建议,做什么生意比较合适。”
“你儿子什么文化程度?”
“初中毕业就上班了,一上班就干了炊事员,在食堂白案上,跟师傅学了点技术。”
“哦。”焦玉玺沉思着吸烟,说:“如今人们都认为做生意就能赚钱,都想往这行里钻。其实,不论做什么买卖,都没有人们想像的那么容易。就拿民生街上做生意的人说,卖服装也好,卖日用百货也好,卖布料小电器也好,大多是惨淡经营。当然也有做得好的。不是说谁想做买卖都能做好。这其中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最主要的,是对市场行情的预见和把握。这需要具备一定的是心机和才智。文化低,做起来比较吃力。”
“我怕的就是这个,儿子文化低,心又实在,没什么特长,要是摸不清水头道路就把本钱投进去,闹不好把本钱赔掉哩。”
“这倒不尽然。经商是一门学问,想一下子吃透它,谁也办不到。谁不是边干边学的?干得多了,时间久了,自然就掌握了。这些年下岗人员这么多,试着做生意的不少,有人干了一阵,见钱赚得并不容易,就放手不干了。有的人硬是坚持下来,渐渐干出了成绩。你大概听说过。一个下岗女工,投了几十块本钱,在赤珠巷口卖鲜花,卖着卖着摸清了门道,生意越做越大,如今开着两个鲜花店,时令鲜花都是从云南、广州那边空运过来的。中国有句名言: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生意场上也需要这种锲而不舍的勇气和毅力。”
田成功敬佩地望着焦玉玺,“这我懂,做什么事都要有恒心。只怕恒心也有,也不下苦功夫,可惜命里没有财运,努力也是白努力。”
焦玉玺弹弹烟灰,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田成功说:“我们活得有了岁数,就信命了。焦老板,有些人做买卖一做就成功,做啥成啥,越做越好。有些人就是做不进去,越做越糟,这是不是与人的财运有关?”见焦玉玺笑着,没有及时回答的表示,田成功接着说:“听我大大爸爸们说,你家上辈人中有好几个做买卖,做的都是一样的买卖,可做得最好的就是你父亲一人,做成了‘焦百万’。你说,这是不是你大大的财运好?”
焦玉玺笑着说:“我们别扯这么远,我问你,你儿子想做什么生意?”
“还没啥明确的想法。我们投不起大本钱,要做,只能选做个小买卖。说句让你见笑的话,就是想做投入少又能快点收益的那种生意。”
焦玉玺正欲回答,一个穿着工商灰制服的人推门走了进来,原来是民生街工商管理所所长宫尚臣。焦玉玺起身招呼,让座。
“听说你昨日回来,估计你在店里,顺路进来给你拜个晚年。”说话间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田成功。
“你给我拜年我可消受不起。”焦玉玺把烟盒递给官尚臣。等官尚臣抽一支叼在嘴上,及时打燃火机为宫尚臣点烟,用玩笑的口吻说:“哼哈二将今天怎么单独下界了?”
“还不是为了搬迁的事?”官尚臣吐一口烟,轻咳几声,想吐痰又没吐出来,轻喘着说:“施工单位嚷着要动工,这些摆服装摊的个体户们非得等你这个龙头老大来了才肯行动。”
“你这一说,我就有了黑社会嫌疑。”焦玉玺把办公室一角的痰盂取过来放在宫尚臣坐椅一侧。“你来的正好。我从上海带来了一条名牌皮带,正想着给你送过去呢,你却来了。”把手提箱放在办公桌上打开,取出一条棕色牛皮腰带递给宫尚臣,“就算给你拜年吧。”
宫尚臣接在手上看了几眼,“嗬!鳄鱼牌的,这么名贵的皮腰带送给我,你不怕背上贿赂的罪名?”
“我要有心贿赂你,就不是一条皮带。这是上海明珠服装厂老板请我吃饭送给我的。我家里少说有六七条皮带。在上海我就想好回来送给你用。民生街上,只有你有资格扎这名贵的皮带。”
“好了好了,别给我灌米汤了,再灌,我就晕了。我可不想当胡长清第二。胡长清受贿罪掉了脑袋,前车之鉴呀!”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玩笑着,田成功欲走不能,留下显得多余。正不知如何是好,焦玉玺对他说:“你先回去,等我静下心来替你想想做什么生意合适,过几天你再来一趟。”
田成功只好告辞。
田成功回家取了一个有盖的搪瓷食盆,出门前着意把厨房、卫生间的水龙头,煤气灶开关检查一番,锁门下楼。节日期间,田壮被公司安排值班,为节日加班的员工做饭。他和田英轮换在医院照看孔秀。他怕出门入户只想着病床上的孔秀,心烦意乱忘了关闭水龙头和煤气灶开关。一个病人够一家人操心了,再也经不起出别的事儿。
径直来到卖酿皮的肖巧娘摊前,把食盒交给肖巧娘,“切一张,哦不,切两张吧,我要拿到医院让病人吃,辣子、蒜、芥末都少调点。”
打了一星期点滴,孔秀的胃疼明显减缓。昨晚到今早一直没疼。有了食欲的孔秀第一个想吃的就是酿皮,说:“嘴里苦涩涩地没一点味道,想辣辣地吃一碗酿皮。”
肖巧娘拣出两张软点的酿皮,切成指头细的条儿,抓进食盒中,上面盖些面筋,用两个塑料袋分别盛了两份调料,放在酿皮上面,收钱时说:“我把调料分成两份,一份里辣子、蒜、芥末放得少,给病人调;另一份放全了调料,守病人的人吃起来味道足。”
端着食盒走进病房,靠着被垛半躺半坐的孔秀正与田成凤说着什么愉快的话题,脸上洋溢着多日不曾有的明朗表情。吊针也打完了。往日,三部点滴至少要滴到下午三点才能滴完。
“今天只打了一部。”孔秀说,“科主任休假回来了。”
田成功把食盒放在床头小桌上,从吊柜取碗筷给孔秀盛酿皮。“主任查房了吗?”
“主任查房了,查得很仔细。到底是主任,比那些实习的年轻大夫负责。”田成凤一边说一边用手绢擦着水渍渍的眼睛。昨夜田成凤守着病人,让田成功回家睡个囫囵觉。田成功回到家里,努力不想病人的事,可儿子工作的事趁机钻进心里让他苦恼了一夜,天亮才有了请教焦玉玺的念头。
“主任咋说?”
“主任叫你去他办公室,商量下一步的治疗。”
田成功揭掉食盒盖子往碗里挑酿皮,孔秀直直地盯住酿皮说:“你咋买了一点点?”
田成功笑了:“两张酿皮不够你吃吗?”
“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有三张我也能吃完。”
“好!等你吃完这些还想吃,我再去买两张来。”田成功嘴上这般说,心里却不轻松。住院到今天孔秀一直没有食欲,见了酿皮显出饥慌和贪婪的食欲,不会是一种反常吧?
中等个儿,面色红润的科主任正在翻阅病历,书写医嘱,示意田成功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说:“你们的病人一直没有做过胃镜检查?”
“没做过。”
“为什么?”
“胃疼的时候想做胃镜检查,吃几天药不疼了,也就撂下了,她害怕做胃镜检查。”
“害怕什么?”
“害怕往食管里插胃镜管难受。”
“难受也得做!有病不检查确诊怎么治病?你们太马虎了!你老婆胃里有个包块,能摸得出来。叫你来,不是征求做不做胃镜。而是告诉你,做胃镜的时候要取点活组织,进一步检查包块是恶性还是良性。当然,对病人你可不能随便说。”
“这我知道。”田成功心里的石头更重了,“主任,根据你的临床经验,这种包块会是恶性的吗?”
“我得等活组织检验报告出来后才能回答你。”
不祥的预感又一次掠过田成功的脑际,“主任……”他的心里全乱了,不知道还要问什么。他听人说过,如果是恶性肿瘤,取活组织无疑是在绝对封闭的病灶上开一个破口,加剧病灶的转移。但不做活检,又不能确诊包块的性质。这个决心看样子非下不可。“我跟家人商量一下。”
“当然,不过要尽快给我答复。”
田成功极力稳定着情绪回到病房,见二弟田成业站在病床边,正从塑料袋往外取水果,一束荔枝,一把香蕉。一边往小桌上放一边说:“买了两样南方水果,不知大嫂爱吃不爱吃。”对走进来的田成功说:“大嫂这两天的气色好多了。”
田成功见小桌上放着盛酿皮的小碗,好像只吃了几口就剩在碗里了。不禁问孔秀:“你不是说能吃下三张酿皮吗?怎么吃几口就把碗放下了?”
孔秀气冲冲地问道:“从哪儿买的酿皮?不是肖巧娘的酿皮吧?”
“就是从肖巧娘摊上买的,怎么?不好吃?”
孔秀的语气更冲了,“肯定不是肖巧娘的酿皮,酿皮吃的是调料,这么寡淡的味道,肯定不是肖巧娘的。”
“是我让肖巧娘少放了调料。辣子、芥末、蒜都对胃有刺激。”
孔秀眼里闪出了泪光,“胃疼得我一星期没好好吃一口东西。今天胃不疼了,想吃点酿皮,给我买来这么没味道的酿皮,你是懒得跑路还是为了省钱?”转过头去用袖口擦着眼睛。
田成功一肚子委屈只能忍着。孔秀从来不给他发脾气,尤其在吃穿方面,从不计较好坏。今天的情绪太反常了。正不知说什么好,孔秀又气狠狠地说:“我是活不了多少日子的人,想吃点爱吃的东西都吃不上……”
田成业慌忙用不满的口吻对田成功说:“大嫂想吃你就让大嫂子吃呗。干么要把调料减淡!胃里的炎症已经没有了,就是有点溃疡,吃一顿两顿辣子蒜不会有问题的。”给田成凤使眼色。田成凤急忙调了一碗浓调料的酿皮端给孔秀,孔秀推开碗说:“明明是不想叫我吃,怕胃疼起来又要多打针多花钱,我不吃!”
田成功又委屈又气,硬忍着。田成业对田成功一边说一边递眼色:“人受了病疼脾气就大了,别说是嫂子,我前些日子感冒头疼两天,见人就想发一顿脾气。”对田成凤说:“你给大嫂把调料好好地拌上,调料多了大嫂就有胃口了,我跟大哥去走廊里转转。”拉田成功出了病房。
离开病房五六米远,估计说话不被病房里的孔秀听见,田成功对田成业说:“你来的正好,主任说要做胃镜检查,同时取点活组织化验,确诊是良性瘤还是恶性瘤。我心里乱得没主意了,你说该咋办。”
见田成业沉思起来,又说:“听人说,从肿瘤上取活组织,会把没转移的肿瘤弄得迅速转移。真要是恶性的,一取活组织……”
“不论是良性恶性,动手术是少不了的,手术也是迟做不如早做好。以我说,听主任的,人家给千人万人治病,心里有数。”田成业心里明白,从利害关系上说,他这样说话自然比田成功轻松,可事实是不可更改的,他必须以冷静的局外人的见解来梳理哥哥乱了的心事。
“我这几日想来想去,如果能保守治疗不动手术,就保守治疗。听人说,这样的手术少说要两万到三万元,我往哪儿寻这么多钱去?壮壮入股金我已借了大哥的一万。”
“别说二、三万,说是五六万、七八万,也得想法子给大嫂动手术,别做日后后悔的事。”
有了田成业情感和道义上的支持理解。田成业功心里多少踏实了点。要回病房,被田成业拉住衣袖,“我今日一来看大嫂,二来给你说一声。市场扩建单位一遍一遍逼我们快搬家,我跟孟慧这两天要集中时间把东西归拢一下,三四天内就得找车搬过去,这些日子顾不上来医院了。”
“你们只管忙搬家的事,有田成凤和我两人在医院轮换顶着,成哩。”心想着孔秀究竟吃没吃酿皮,要急着回病房。又被田成业拉住,“大哥,还有一事你得事先准备着。”
田成功心里一紧,“啥事?”
“手术前别忘了给主刀的大夫和助手们送个红包,手术室的麻醉师,护士们也得送……”
“送红包?凭什么送红包?”田成功瞪圆眼睛,“我们住院交了住院费,花着医药费护理费这费那费的,凭什么还要送红包?再说,上面一直强调严禁医务人员收受红包……”
田成业笑了,“你说的都对,可如今的世道就这样。不是说那个医生缺你一个红包。而是如今流行这个,你送他送已经送出了一个定势。不送,反而不正常了。要送,也不能送得太少,人家成千的送,你只送几百,会让医生认为……”
田成功打断兄弟的话,“管他怎么认为哩,反正我不送!也送不起。我不信医生们心黑到不给红包就不给人治病的地步。”
田成业又笑了,是那种嘲讽愚钝的笑。“你以为如今的大夫们像你想的那样高尚?去年我们学校一个老师的孩子得了化脓性肺炎,这个老师也像你一样,以为送礼是对医生人格的辱侮。坚信不送礼照样会得到及时治疗。结果是主管科室的主任一拖再拖不安排手术,眼看孩子病越来越重,亲人们背着老师送了礼,才安排了手术。险些误了孩子的生命。事后划算一下,送礼不过花去了两千多元。而拖延半个月花进去的医药费是三千多元,你说,那个划的来。”
“反正我不送!要是那个大夫敢为这个不好好治病,我就叫田野把他们的行为写出来登在报上。”
田成业见哥哥固执已见,一时半会不可能让哥哥改变观念,说:“你坚持不送我也没办法。”与田成功分手回家,下楼时打定主意,背着哥哥让田壮田英准备几份红包,如果活检报告出来需要手术,就私下找机会把红包送给大夫们,省的他们找借口拖延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