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屏息着大气不敢出,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声响激起一身白毛汗,支楞个耳朵听了半天,确定不是那些道士有所警觉前来俘获她,才循着动静弯下腰自木架间寻开去。
“骨碌、骨碌”声犹自不绝,阴森犹如鬼魅。
随着阿離的脚步愈发靠近,终于清晰的仿佛就在耳际。
阿離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角,指尖泛白,带着慷慨赴义的紧张心情,缓缓伏低身子,将目光探向正发出怪声的木架底层,然后,她看到了。。。。。。
一只会跑的。。。。。葫芦?
阿離眨眼再眨眼,没眼花,竟真的是一只会跑路的葫芦。
诡异莫名的葫芦仿佛瞎眼的耗子,正在一排木架的最底层很努力地来回划着圈圈,可是由于形状的问题,无论它怎么辗转挪移,跑出的圈圈范围还是在一格木架的阴影之内。
眼前的场景惊悚中又带着几分好笑,阿離倒不那么害怕了,一时好奇,被这只坚持不懈的葫芦吸引,索性蹲下来看个仔细。
感觉到有人靠近,葫芦似乎也开始焦躁不安,滚动的愈发殷勤,“骨碌碌”声中不时地与周围坚硬的架角来个结结实实的碰撞,然后半立在原地摇摇晃晃,看的阿離直想发笑。
一段时间过后,似乎察觉阿離并无歹意,它开始大着胆子顺着木椽滚出木架底层的阴影,晃晃悠悠地停在阿離跟前。
这是。。。。。。
阿離伸出一指,试探般轻轻戳了下葫芦圆滚滚的身子。
葫芦被阿離这么一推,往后滚出了几寸,可这边还未停稳,竟又咕咕碌碌地顺着原路挪了回来。
这可真是诡异到了极点,难道这葫芦还认人不成?
不确定地伸指,再戳,眼看着那长腿葫芦滚开段距离,然后,回来。
还戳,还回来,戳戳戳,不出所料,伴着骨碌声葫芦转眼又回到了身前。
呃。。。。。阿離眉心打了个大大的结,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慢慢站起身,开始做贼似地往后挪动步子。
不料还未走出多远,一阵令人挫败的声音果然响起,阿離扭头,看着突然出现在脚边的葫芦,表情满是无奈。
“喂。。。。。你这样跟着我是不行的。”几番努力未果之后,阿離果断放弃尝试甩掉它的念头,挫败地弱弱开口,试着跟眼前贸然多出的葫芦尾巴沟通。
那闷葫芦一声不吭,但却接着阿離的话以自己的方式快速给出了反应,立在地上的身子左右摇晃了几下。
这个。。。。。。算是摇头么?
阿離自小长在妖界,与正常人类沟通尚欠经验,但眼前这种异乎寻常的交流,她却很快领会了对方的意思。
“不行,你这样跟着我一定会被人发现的,绝对不行!”阿離很认真地交涉,蹲在地上小脸激动地涨红,企图对它晓之以理,就差拍着葫芦圆滚滚的身子喊乖听话了。
谁知听了她的话,那闷葫芦不仅没安静下来,反倒挺直了身子,在两排架子中间激烈地滚动起来,一连串的碰撞在寂静的空间内发出越发令人心惊的声响。
阿離惊到不行,一面惶恐地顾及周围的动静,一面对着地上正疯狂撒泼的葫芦苦苦哀求。
“别吵别吵,求求你别吵啊。。。。。。我,我帮你还不行么!”
这边话刚出口,那边立即就消声了,原本制造混乱的葫芦稳稳地立在阿離面前,姿态昂然,圆滚滚的身子灵敏到令人咋舌的程度。
阿離就像一只斗败的小鸡仔,惊魂未定地倾听房中的一切动静,终是无奈道,“我答应放你出来,不过你得先答应我,出来后一定不许为恶,否则我们就都出不去了,听清了么?”
那只无赖葫芦这时却知道听话了,配合地前后摇晃起圆滚滚的身子,在阿離的理解中,这便是答应的意思了,
手颤巍巍搭在了葫芦口,抖的几乎要握不住瓶口的桃木塞,万一放出来的是只千年大妖怪可怎么办。。。。。。光是想想就觉得气短。。。。。
犹犹豫豫、迟迟疑疑,退无可退的时候,桃木塞终于还是被阿離亲手拔开了。
桃木塞脱手的那一刹那,阿離捂着眼快速闪到一旁,既然刻意压抑,也还是经不住对未知的恐惧而发出一声轻浅的呼叫。
可是事外地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臆想中煞气冲天的无边黑暗,也没有喋血垒尸的血腥可怖。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当着阿離的面冲破锁妖瓶禁制祭出的,竟然会是一个模糊的小小黑影。
阿離满腹疑惑,待靠近看清后,面上的表情可谓是色彩斑斓,这应该是一颗。。。。。。土豆?
锁妖瓶里装着一只装神弄鬼的土豆?!!
这简直是比看到会跑路的葫芦还要诡异兼神奇的事。
她犹不甘心地拿起倒在一旁的早已破开禁制的锁妖瓶,贴在耳边摇了摇,又将葫芦口朝下使劲抖了半天,忙了一气,这才确定刚刚使尽百般手段跟她胡搅蛮缠,还吓的她不轻的妖怪,的确就是这颗看不出由来的土豆。
光光滑滑的,除了比寻常土豆小不少,触手多了些温度,几乎很难让人想到它会另有乾坤。
只是这乾坤到底装在哪儿呢?阿離将它拿在手上反反复复琢磨,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试着跟它说话,可这会儿它却似失了先前的所有灵活般,径自安静地躺在阿離手心。
逃亡过程中突然多出一颗莫名其妙似乎颇具灵性的土豆,依阿離的性子,自然是不可能将它丢下,于是只好将它放进怀里,先一起带离这地方再作打算。
一个有惊无险的插曲过后,阿離先前的无措惶恐却是减轻了不少,当然有也可能是被吓过头了。
此时顺着一排排巨大的黑色木架,才在百米外找到房间的出口。
因为之前是被装在葫芦中带进来的,所以阿離并不清楚外面的情景,只从小道士的对话中听出这是锁妖塔,此时在确定无人后踏出房间,竟免不了又是一阵目瞪口呆。
如果说之前看到一排排木架上数不清的葫芦时,她的感觉是心惊的话,那么此时惊现在眼前的情景,只能用震撼来形容了。
旋转形的楼梯贴着每一层墙面蜿蜒而下,所经之处皆是一扇扇雕刻着符文的楠木对门,跟阿離身后的那扇大小形状无甚差异,一眼望去,整个锁妖塔内壁由上自下尽皆如此。
蜿蜒的楼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小小的油灯孤零零地挂在壁上,光线暗淡昏黄,仅能照亮咫尺方寸之间,间或还欲灭不灭地跳跃一下,在这巨大无声的塔内徒增了几分诡异。
阿離的位置大致正在塔的中段,一束白月光自塔顶正中的天窗垂直倾泄下来,经过眼前的光柱尚且有如巨木,等到映在塔底的地面上时,从这个高度看下去,却只是一团模糊光影,虽然这里的房间不是水平排列,而是旋转而上的,加之光线太暗,饶是阿離无法估计这座塔的层数,却也知此塔之高绝非一般。
楼梯一面靠墙,一面临空,宽度仅供两人并行,且临空的那侧还没有任何防护,阿離小心往前探了探身子,待到再次看清塔底的朦胧光点时,已是头昏眼花,唯恐一头栽了下去,赶紧撤回了脑袋,将身体紧贴墙壁那一方。
再往下探了十几级台阶,便是相临的另一间房间了,阿離略停了停,本想伸手推开瞅上一眼,却还是及时收住了这个念头。
也许她浅意识中已经猜到了这里面会有什么,只是到了近前,她却退却了,既不敢去求证,也不忍心去看,这就是她了,长久以来惯性地活出了一种乌龟的姿态,以为把头缩进自己的壳里什么都不看什么也不想,就什么都没有发生。
往下仍是长长的一级级石梯,阿離将全副心神都放在了两条腿上,机械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努力忽略掉身边不断经过的那一扇扇木门。
待到终于踏上塔底坚实的地面时,却早已全身虚脱,汗流浃背不说,小腿也似铅铸般沉重无力。
再抬头看,登云梯一般的层层塔垒带着令人目炫的弧度蜿蜒伸至遥远塔顶的微亮悬窗,想必平日里那些道士都得要御剑上下,却苦了阿離,既不会那飘渺的御剑腾云之术,也无力施展妖魔灵魅的闪转腾挪之法,这年头,爬个楼梯还得靠双脚的妖怪,大抵也只有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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