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群星璀璨,明月如水,从天照顶极目四望,青城山在淡青色的雾霭中半隐半现,如梦似幻一人抱琴拾阶而上,到了山顶,盘膝而坐,屏息静心半晌,弹指轻拨琴弦始于清寂,继而惘然,渐入抑郁悱恻,不可自拔一曲将近尾声,琴音沉滞,急响几下,似有悲愤意弹琴人作歌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忽然嘣地一声响,琴弦断绝
那人推琴倏然起立,低喝道:“什么人?”
一人从巨石后转出,笑道:“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安玉凤所言不差,你我确是知己”
柳青警惕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方小白摇头晃脑,叹息不已:“当日安玉凤说《幽思》是静心之曲,一知半解,大谬矣屈原‘忧愁幽思而作离骚’,王充曰:‘心怀望沮,退而幽思’蔡中郎此曲,乃身居山林仍心忧时事之作,清幽之境,难以化解心乱如麻、进退两难的愁思,寡欲之音,遮掩不住一心想入世有所为的慷慨柳兄所奏真情勃发,我闻之心有戚戚焉”
柳青骂道:“放屁,一派胡言,你不懂装懂,比安玉凤还不如快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只是碰碰运气,看一个喜欢玩火的家伙今晚会不会来心里希望他别来,可惜那人终于还是来了,我很难过,但听他弹了一曲《幽思》,又有些欣慰”
“胡言乱语,你疯了吗?”
方小白凝视柳青,似气恼似惋惜:“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让我从何说起呢,柳百户?”
饶是柳青已有准备,也料不到对方会一口叫出他的官职,不禁惊诧万分“若令尊知道此事,不知会作何感想?”方小白趁势紧逼,柳青身子一晃,几乎站立不住,脸色惨白
方小白瞧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心生怜悯:“放心,我绝不会告诉他人,就算看令尊的面子,也得给你留几分余地,免得人说柳翰林的女儿做了锦衣卫鹰犬”
柳青听他彻底揭了自己的老底,反而镇静下来:“你全知道啦,想怎么样,随便你,别以为我会低头求饶”
“你继承了令尊的傲骨,可惜却用错了地方”
柳青冷笑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这里不是建福宫,只有你我两人,别再装聪明装大侠了哼,自以为是的伪君子,被人利用还沾沾自喜”
“没错,这次事件从头到尾都是陆羽在操纵,我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陆羽早知道凶案是锦衣卫搞鬼,所以一开始才装糊涂,欲低调处理此事后来事情闹大,周无忌和我都介入,他便顺水推舟,怂恿我出头揭露凶手他选择婚礼当日,在上千名宾客面前自曝家丑,更是釜底抽薪的好计策,事情轰传武林,锦衣卫自然不敢再有后续动作,可保青城十年平安”
“你怎么识破陆羽的?”
方小白答道:“呵呵,明知故问,你在山上呆了十几天,觉得陆羽是什么样的人?以他之智,做了十年掌门,必定对门中大小事务、各人心性所为了如指掌张正私借公款,展博在内收买人心、在外养二房结交匪人,李朝阳枭獍本性,所有这一切,只怕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那晚见到米囊花,我便知道陆羽不是中此毒,长期服用米囊壳的最明显症状是腑脏生机减退,身体虚弱,精神萎靡陆羽却恰恰相反,满面红光,中气充足,发病时暴跳如雷,很明显是假装当时我已经怀疑你了,所以故意说他中的是米囊壳之毒当然,陆羽也可能中了其他毒,于是我在交谈时试探,他确认茶叶中有毒,那么结论只有一个:他确实中过米囊壳之毒但不深,已隐忍伪装了数年
“你们用米囊壳下毒嫁祸张正,看似高明,其实愚蠢之至张正深通医道,用什么毒药不行,偏要用自己院子里种的米囊花?米囊壳有毒,花有异香无毒,张正种花,本意是熏制茶叶兼作药,所以只种了十几棵,要下毒远不够用而且,若是张正想报仇,为什么要等十年之久?
“依我看,陆羽早就猜到是锦衣卫暗中加害,所以隐忍数年不发,直到把众人底细摸得差不多了,才设计解决此事今年年初祭典上,他假装发病,然后找张正看病,并暗示茶叶中有米囊壳张正知道事有蹊跷,再加上展博借款太多,于是去成都府调查真相,和展博翻脸与此同时,陆羽假意放出风声要传位于尤名达,并派其参与婚礼的筹备,从而发现账目亏空数管齐下,展博再也稳不住阵脚本来你们行的是缓策,一面下慢性毒,一面令展博逐渐扩张势力,现事情有败露之象,只得铤而走险
“陆羽只想用丑闻逼展博就范,却不料其动手杀人,他不愿把事情挑明牵扯上锦衣卫,又怕你们继续行凶令青城派实力受损,于是找借口保护张正和李奇峰,同时令展博和李朝阳同住,并将掌门继承人的名字放入锦盒,欲引蛇出洞我猜他那几夜一定在暗中监视两人,等他们一有异动,立即击毙灭口,了结此事锦衣卫的目的是扶内奸上位掌控青城,只要展博李朝阳一死,自会退却然而看得住晚上看不住白天,你们也非等闲之辈,白天派李朝阳按计行事,晚上的活儿改由你出面办呵呵,正因如此,我才揪住你这只小狐狸的尾巴
“人越死越多,陆羽见控制不住局势,会怎么做呢?派众人去天仓山搜山,简直莫名其妙,若没猜错,他是动了杀机,欲制造机会亲自下手除掉展博和李朝阳当时大家怀疑我是淫贼,青城派很可能派暗哨监视竹隐小院,这样的话,安玉凤心有顾忌,就不会上钩所以那晚分手后,我匿名写下诱捕淫贼的计划和此前调查凶案的收获,去了陆羽住处,将纸裹在石头上射入窗户陆羽看了,一定觉得可利用此人对付锦衣卫,遂改变原来的计划,没有随众人去天仓山搜山第二天擒获安玉凤后,我没跟你们一道去拜见,他自然猜出投石者是我,立刻把我叫去,单独商量我有意问他想怎么处理此案,他大义凛然地说,不怕家丑外扬,要把真相通告全武林,从而彻底暴露真面目
“以上有些细节是臆测,未得证实,大致经过应不差整个事件中,锦衣卫和陆羽是棋手,其他人都是身不由己的棋子前者抢了先手,后者技高一筹,虽情势偶有失控,但大局始终未偏离其思路还记得张正在长明殿说陆羽病情的那段话吗?最初只是说掌门自称病情如何如何,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诊断他看出陆羽装病,仍不得不顺其意调查展博,好洗脱自己展博又何尝不知罗网已布下?但出于贪婪和恐惧,只好硬着头皮跳陷阱他比李朝阳聪明的是,假借受伤不亲自动手,后来又自杀了事,这样青城派难以追究,锦衣卫也会妥善安置其家眷其他如李朝阳、尤名达等懵懂之人更不必说了”
柳青撇嘴道:“我看你更懵懂,明知被利用还自得其乐,贱骨头”
“没错,我是最失败的一个如果眼光再放大一点,龙在天和周无忌也是棋手,这局棋中,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捞到些好处锦衣卫没达到目的,但成功搅乱了武林局势,算平手陆羽惨胜,万慈庵逃脱违心的婚事,并让青城派欠了个老大的人情,是小赢岳通和况啸八成已拿下峨嵋,青城元气大伤后独力难支,四川云贵将是龙在天的囊中物周无忌为茶马交易而来,本无下手处,却逢青城派内外交困,与昆仑派结盟是最好的选择,我敢说,半年之内,雅安必出现昆仑派外堂的分舵太行山和昆仑派,才是大赢家至于我,得罪了锦衣卫和太行山两大强敌,除万慈庵外,青城派和峨嵋派其他三寺未必承情,说不定还反怪多事,可谓里外不是人”
“那你目的何在?”
“不是说过吗,我自有我道”
柳青呆呆看他半晌,忽然指点着捧腹大笑:“原来你真的相信自己在建福宫说的那番话,我还以为是装模作样,对你好生佩服不想你真是个白痴,天底下最大的白痴!哈哈……笑死我了”
“夏虫不足语冰,竖子岂可论道,原句奉还”
柳青笑得眼泪快出来了,上气不接下气道:“是是是……我不配论道,你厉害……”
方小白神色不动,静待他平静下来,问道:“我在这里等你,只是想询问亢家庄血案的真相,看你对此事讳莫如深的样子,应该知道些内情吧”
“对不起,你想当大侠,我可还没活够”
“看来此事亦系锦衣卫所为了?”
“自作聪明锦衣卫办事的分‘缇骑’和‘暗骑’,后者主要招揽江湖人士,平时负责打探消息,做一些隐秘勾当,无刑事缉捕之权,不入正式档案锦衣卫再凶残,也不敢派缇骑犯如此血案,然而暗骑系五年前由前指挥使宋黎成立,从时间上说不可能我就是暗骑,平时在指定地点接受命令,执行任务,对锦衣卫内幕一无所知暗骑的真实身份只有马英、杨绣和直属上司知道,执行任务时尽量避免面对面比如这次行动,我只负责自己的份内事,并未见过其他暗骑,听你说了才知另有两人”
这番话与陈金所言相同,应当属实,方小白不由得迷惑:“那会是谁呢?这事好奇怪”
“当初锦衣卫也曾受命调查此案,雷声大雨点小,最后敷衍了事我想,以锦衣卫的势力,马英不是查不到,而是不愿查或不敢查这个提示够了吧?剩下的你自己琢磨吧好了,该我问你了,你看破我的可疑处不奇怪,但怎么知道我是锦衣卫的百户?”
方小白笑道:“呵呵,其实只是顺口一猜我想,既然董千帆是百户,那么以你的武功和家世,当然也要给个百户当当至于怎么确定你是锦衣卫,就说来话长了”
“愿闻其详”
“李朝阳临死前说,有一个关键处我没敢提,可谓一语中的他作案并故意留下疑点,十分巧妙,但自己却不方便出面揭发指证,需另外找人他事先并料不到我会出头,一定早安排了人这个人是谁,我为什么不敢提?
“这个人就是你所以你对此事一反常态地热心,看到我无故介入,不但不怀疑,反而有意透露线索你为了陷害刘大为,特意叫上韩宁做旁证,在她去之前,先偷走衣服,处理靴子但血衣是一大失误,我去后山的深谷查看过,根本无法进入,于是知道你撒谎这也是你得到血衣后不马上交给陆羽的原因,因为对证之下必露馅你们只想等刘大为失踪后再拿出来诬陷
“另一个露马脚的地方是明真阁之行你前脚进入张正的书房,我们后脚便到,时间极短,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发现帐簿的疑点?答案很明显,你早知道其中的内容因展博和李朝阳不敢轻举妄动,所以由你去明真阁偷真帐簿和欠条,为第二天张正的失踪制造理由你随身携带假帐簿,或许是想趁夜色投入陆羽房内当你发现屋外有人时,急中生智,把假帐簿放在桌上,真帐簿和欠条藏到书架后,然后又指出假帐簿账目亏空,把周无忌和我拖下水
“我发现帐簿造假的破绽后,心想,张正筹备婚礼,每天记账,真帐簿一定当夜才失踪,做手脚的只能是你你不会冒险第二次回去,真帐簿多半还藏在房中某处张正失踪,忙完婚礼后自然得有人接替他的位置,凶手必须尽快取回真帐簿,展博受伤不方便乱跑,李朝阳成亲后就要下山居住,婚礼前一日是最后的机会于是我去书房内找到真帐簿和欠条,并让周无忌暗中监视,李朝阳果然中计
“刚才说过,你们最愚蠢的地方就是在茶叶中下毒‘清溪雀舌’这等好茶叶都是每半斤用宣纸密封,置青花瓷罐中封蜡存放,要下毒,不可能取出来重新熏制一遍,必然是用事先制好的毒茶替换好茶问题是从哪里能弄到几十斤‘清溪雀舌’做毒茶?需知大部分茶叶都进贡给朝廷了,除官家库府之外我想不出别的地方还有,假帐簿分别用一到十年前的旧宣纸制作,谁闲着没事存这么多纸?洪家坡的暗哨是五六年前从外地迁来的,即便魔教或龙在天,也不会有如此闲心,花大钱养一个不知何时能派上用场的据点
“既然锦衣卫在背后主使,你又是穿针引线的关键人物,身份岂不呼之欲出?无论安玉凤还是陆羽,展博或李朝阳,他们露出破绽皆是因为言行不合常理,你亦如此”
方小白娓娓道来,但略去与陈金有关的内容,最后又满面诚恳道:“柳兄,琴为心声,我听了幽思一曲,知道你另有不得已的苦衷,非穷凶极恶之辈,盼你能及时回头,别走得太远”
柳青本来一直面无表情,听到此处,忍不住变脸讥刺道:“你怎么不去对陆羽说这话?”
“陆羽用心虽不正,但所作所为没逾越武林道义展博和李朝阳为私利谋害同门尊长,不仅破坏青城门规,更悖逆人伦之道,罪不容赦人皆有私心,只要在规矩之内行事便无妨,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亦是我师门之道,师父看不惯龙在天当强盗,却从不干涉,乃因其遵守绿林道义你明不明白,其实最大的祸害是锦衣卫,以官身行盗匪事,隐患尤其深远本朝设置厂卫,以家法凌驾国法,以小人控制士大夫,坏了传承千年的华夏传统,其祸之烈,又岂在一朝一代?故令尊奋英雄怒,振聋发聩,不为张世贞一人,为天下人耳!”
柳青默然,沉思半晌,缓缓道出锦衣卫这次行动的真相
三年前,西海蒙古的土默特部在藏东起事,官兵进剿,竟发现敌人大量使用朝廷军械司制造的兵器锦衣卫暗中调查,始终不明源头,只查出岷江帮多次为其走私军械和粮食由于缺少证据,且岷江帮根深蒂固,上结官府乡绅,下有仰仗衣食的数万百姓,牵扯面太广,不好硬来于是,前任锦衣卫指挥使宋黎想借江湖人下手,联系陆羽,请他剿灭陆羽婉拒,说不合江湖规矩,只能压制缓图宋黎恼怒,决心换一个听话的做青城掌门锦衣卫已监视青城派数年,熟知展博的**和野心,双方一拍即合去年马英上任后,除继续执行原计划外,亦采用陆羽的策略,请蜀王出面说合,促成峨嵋与青城联姻,压制岷江帮
这不仅是四川武林之争,更牵扯到天下大势蒙古人退出中原后并不甘心,最近,北有瓦剌虎视眈眈,西有吐蕃、西海蒙古诸部蠢蠢欲动,一派山雨欲来之势中原与西域的通路主要有两条,北面的大半在亦力巴里境内,尽入昆仑派之手,朝廷掌控不住,故南面的川藏道绝不容有失
方小白摇头说道:“国家大事我不懂,只是想,鸡鸣狗盗安能谋国?须得像唐太宗那样纳忠谏、行善政方是正途为正当的目的,采用不正当的手段,未见其可也请柳兄三思”
柳青不以为然道:“被史书骗的书呆子,李世民更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等你见识过官场中事,才会知晓人心之黑你空有才智却阅历不够,我懒得废话,告辞了”
“且慢,我是打算放你一马,可也不能空手而归,”方小白不怀好意地从头到脚扫视柳青,目光似要钻到衣服里去,“看你眉眼还算周正,若换回女装,也有几分姿色,可惜肌肤又黑又粗糙,比韩宁差远了算了,我这个人不挑食,你以身相许吧,当作守密的代价”
柳青虽长年女扮男装,但爱美之心与寻常姑娘无异,他肤色不够细腻白皙,心中常引以为憾,现被方小白揭了伤疤,且贬低远不如另一个女子,不由得恼羞成怒,发作道:“你尽管去宣扬,我固然要倒霉,但你死得更快!”
方小白做个鬼脸,笑嘻嘻道:“开玩笑而已,我怎舍得你倒霉?你也舍不得我死吧?千万别把今晚的会面向上头禀告”
柳青面上发红,忽然眼珠一转,惊讶地瞧向南侧,说道:“韩宁,原来你一直躲在峭壁下偷听”
方小白大惊,急忙扭头观看,不见半个人影,又觉一阵轻风自身旁掠过,知道上当山路上传来柳青的笑声:“小色鬼,你那点鬼心思瞒得住别人瞒不住我,李朝阳说的不错,你想取而代之哼,敢调戏老子,我这就去告诉韩宁”
天照顶只剩方小白一人静静伫立,恢复了清旷寂寥的本色雾越发浓了,湿气沉重得仿佛要滴下水来,深吸一口,清凉直入心脾雾中,远处的天仓山与主山默默相对,如心有灵犀的情侣,不发一言而互传真意百年来,这样的良宵美景应常有吧,却不知青城派出过多少个展博李朝阳?几千年来,天上的明月又见证了多少罪恶血腥?却只管将清辉洒遍人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尾声
第二天上午,方小白与峨嵋派一起下山辞行时陆羽极力挽留,欲请多住几日,但他深知自己之所为遭大多数青城弟子忌恨,故坚决要走静空瞧出他处境尴尬,遂邀约一道下山,陆羽顺水推舟同意
青城派和武当、华山等宾客送至山下告别,昆仑派与方小白交情深厚,又多送出一程,周无忌拉手拍肩,再三邀请其得闲往昆仑一游方小白道:“我将一路北上,见识世面,到时必叨扰周兄”又与高明、戴飞一一话别凌若薇大反常态,一路上落在后面,片言不出,呆呆出神方小白喉咙里使劲咳嗽,大声道:“凌大小姐,我要走了,你也不说两句好听的,太不给面子了”
凌若薇醒过神,慌忙摇手解释:“不是不是,小白你别误会,我在想心事,忘了”
“哦,是有难处吗?说来听听,或可帮你解决”
凌若薇神情忸怩,支支吾吾道:“这难处你解决不了……”
方小白笑道:“你忘了我会算卦?”
凌若薇欣喜,脱口道:“那你赶快算算,我会不会怀孕?”
方小白和三名昆仑弟子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凌若薇催促道:“快算呀”
周无忌回过神,怒斥道:“别胡说八道!”
凌若薇委屈道:“我没胡说,是你说的,只要拜过堂就会怀孕小时候,我跟小飞拜过好几次天地”
原来,昨晚回竹隐小院后,凌若薇对张清未婚怀孕之事极好奇,缠着周无忌追问周无忌骗她说,只要拜过天地,就会怀孕,不一定要正式成亲,李朝阳和张清可能在私底下拜过堂了于是,凌大小姐便担起老大的心事
众人皆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喘不上气凌若薇不明所以,脸涨得通红半晌,方小白勉强止笑道:“这个不用算,肯定不会,得年满十四岁拜堂才算数所以,从现在开始,再不要随便与人拜堂了”
凌若薇松口气,仰脸说道:“那我就放心了哼,我才不会随便跟人拜堂呢,我将来的夫婿,至少要夺得问剑大会的三甲”
戴飞撇嘴道:“就是不知道人家能否看上你”凌若薇反唇相讥:“你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依我看,韩宁肯定看不上你”戴飞顿时满脸通红,吃吃道:“你别胡说……韩宁跟我有什么关系?”凌若薇道:“别装了,傻子都能看出来昨天婚礼没成,看把你高兴的――”
“住嘴!”周无忌喝道还好没外人在,若这番对话传到峨嵋青城耳中,又要惹是非
方小白向周无忌挤挤眼,说道:“周兄最好还是尽快回昆仑山”周无忌苦笑摇头,他真没有信心继续带这个惹祸精了
辞别周无忌等人后,方小白纵马赶上峨嵋派峨嵋弟子感激他两次相助,言语十分热情,一路谈笑风生,到了安平镇外方小白欲北上乘船顺江而下,向静空告辞静空道:“方少侠若无急事,何不来峨嵋盘桓几日?虚云大师最喜结交武林后辈,你可在报国寺住下,欣赏山色,切磋剑道
方小白心动,用余光偷瞄韩宁,后者仰望天边,似乎神游物外正要答应,一匹马从镇内急驰而来,马上之人是杨世洪,神情悲愤惶急,浑身上下被汗水湿透
杨世洪瞧见众人,既不下马,也不见礼,直截说道:“静空师太,杨家马帮的武师全部在崇庆被害,我这就赶回青城,请掌门做主”
众人大惊失色,静空问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昨晚我跟龙在天等人到了岷江帮崇庆府分舵,里面没一个活人,尽是我杨家人的尸体,定是龙在天和岷江帮所害”他急火攻心,仍说得不清不楚
方小白问道:“那岷江帮是否有人遇害?袁公望不是提前去那里了,可曾见到他?”
杨世洪不答,恨恨瞪他一眼,对静空道:“我须立刻上山禀报,请掌门找岷江帮算账,到时还请贵派一起主持武林公道”说完,打马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方小白道:“或许大师兄还在崇庆府停留,我想前往一探”静空点头道:“好,多加小心宁儿,这次你全靠方少侠相助,去送他一程”
韩宁有些意外,答应一声,跟着方小白南行两人默默走出一段路,方小白忍不住问道:“你真的要出家?”
韩宁点头
“静空师太不是说了吗,菩萨以生死为乐,地狱不空不成佛江湖正逢多事之秋,你应当为正义挺身而出,怎可消极避世?”
“出家后一样可以维护正道,师父不就如此?”
“本性空而缘不空,既然来到世间,就要珍惜这一世的因缘你不可一意孤行,该多为师父和同门着想,还有……还有关心你的朋友”
“你是在传授佛法吗?”韩宁俏皮一笑,看方小白脸红,又说道:“你放心,我还未修炼到四大皆空的境界唉,练剑十年,不会一会天下英雄总不甘心,就算出家,也要等问剑大会之后”
方小白面现古怪笑容,加重语气说道:“那我就放心了,暂时放心”韩宁登时脸颊飞红,觉察出方才的语病
两人继续前行,半天不说话,气氛十分微妙韩宁欲告辞,勒马说道:“多谢方兄屡次相助,峨嵋上下齐感大德,以后若有差遣,定不敢辞”
“是么?你万慈庵或许心存感激,其他三寺未必是同样心思,说不定反怪我坏了大事还有你,有没有一点失望?李朝阳一表人才兼武艺出众,若不出事或许真能当上青城掌门”
韩宁嗔道:“小女子在方兄眼中如此浅薄吗?”
“呵呵,开个玩笑你不必感谢,我查探凶案是有私心的,当猜出李朝阳是凶手时,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韩宁心跳加速,欲待装作没听见,又忍不住想问:“为什么?”
方小白不答,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双眸,直看得她面红低头,才哈哈大笑道:“因为我嫉妒他”说罢,抱拳告辞,扬鞭催马而去
是嫉妒李朝阳生得英俊还是嫉妒他“武林四剑”之名?或者是别的什么?韩宁驻马目送方小白远去,心中百回千转,不知是喜是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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