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满面笑容,上前招呼方小白:“原来方世兄是无名前辈的弟子,怪不得武功如此之高,今日全靠你击退岷江帮”
众人纷纷涌过来恭维,连顾氏兄弟也满脸堆笑,远远地听见范总镖头的大嗓门:“方兄弟在我威远镖局干过好几年,我们每天喝酒论武,一起逛百花楼,交情胜过结拜兄弟”
陆羽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方世兄?”众人都是一怔,接下来不是要举行婚礼吗?他身为青城主人,问外人做什么?
方小白的回答亦让人听不懂:“恐怕事实正如前日所言”
陆羽叹息道:“万事皆由天定,变化岂如人意苍松,吩咐厨房为广场上的宾客开宴,勿管大殿各位,请入殿内说话,青城有事欲对大家公布”
众人迷惑不解,跟着他回身进殿,却见韩宁一身素装站在殿门口,更是诧异凌若薇走在最后面,唉声叹气不断:“完了,完了,这顿饭又泡汤了”
此时天色将暗,众人坐定后,小道士点起灯火,陆羽拱手说道:“各位朋友,有人或许已听说,有人或许还不知道,前几日青城山上发生数起凶杀案,包括尤长老、李长老在内五名青城弟子遇害,张长老和另一名青城弟子失踪现经多方查探,已初步确定疑犯,将展示证据,当场证实,请在场的朋友做个见证事无不可对人言,方世兄不必顾忌,尽管说出事情真相”
大殿内的目光一齐射向方小白,方小白无奈起身,说道:“其实这案子是受陆掌门所命,昆仑派周兄和藏剑山庄柳公子主持调查,主要线索都是柳公子找到的,他二人不愿抛头露面,只好由在下解说”周无忌闻言苦笑,柳青在肚子里破口大骂,居然用“抛头露面”这种词,分明是调戏,他娘的,有机会非让你好看不可
方小白从高明手里取过一个小包打开,说道:“这是青城派历年的收支帐簿,其中记载,自七年前开始陆续有三十二笔支出,累计达上万两,受付人写着一个‘展’字,旁注‘暂借’这里还有三十二张借条,金额与帐簿相符,落款是展博陆掌门,您知道此事吗?”
陆羽取过帐簿和借条细看一会儿,向展博道:“展师弟,是你的字迹,这是怎么回事?”
展博摇头道:“我不知道,从无此事”
方小白道:“听说展长老的小公子身患肺痨,在成都府养病,每月至少得开销十几两银子吧?你没有田产商铺,青城长老的月例是五十两,似乎支付得起,可惜事实并非如此高兄,麻烦你讲一下成都府的见闻”
高明起身道:“前日我去成都府拜访方神医,打听展公子的病情,神医说,展公子每十天来复诊一次,因常服珍贵药材补养,病情已大有好转我去药堂询问,展家每月的药钱不下二十两,还不算珍稀之药,前几日买了棵百年老参,花费二百两正巧这天是送药的日子,我悄悄尾随至展家住处,一所三进的院子,有六七个仆妇院子里一家三口正在乘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抱着个四五岁的女娃,旁边一个十五六的少年,瞧气色心肺经有损,他管那妇人叫‘二娘’、女娃叫‘妹妹’”
殿内一阵骚动,方小白道:“正一道不禁婚娶,但也不容纵欲,展长老一心想做掌门,只好把二房养在成都了成都府三进的院子,若买的话不下两千两,若租的话,一年近二百两,再加上六七个仆妇,请教您的钱从哪儿来?”
展博闭口不言
“你不愿说?没关系,我先问点别的,你可趁此好好想该怎么解释,”方小白淡淡说道,又转向李朝阳,“李兄可有话说?”
李朝阳目光闪动,说道:“我不明白方兄的意思”
“事已至此,李兄何必强撑,聪明人难免做蠢事,但固执到底就不好了这帐簿和借条昨天还在张长老书房的书架后,今早高兄和我却从你房中找到的,你有何解释,该不会说是我们陷害吧?或者是别人偷偷放的?”
大殿中再次喧哗一片,人人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周无忌道:“昨天我借口帮忙,一直在明真阁暗中监视,中午弟子们集中就餐时,李兄独自进了张长老的书房等他出来后,我立刻进屋查看,帐簿和借条已不见,此前二者确实藏在书架背后李兄,你既知道内情,为何事先事后均不告知陆掌门,独自将证物藏在房中?”
李朝阳道:“这两天太忙,欲等婚礼后禀告”
陆羽道:“我曾对你说过,帐簿在我这儿,里面有张长老贪污的证据,既然你知道那是假的,此外还另有一套真帐簿,当时为什么不说?”
李朝阳默然方小白对戴飞点头示意,戴飞向陆羽施礼道:“陆掌门,我这两天带着李朝阳的画像和贵派的练功衣,跑遍了崇庆府和成都府的裁缝铺,最后在成都三柳巷张家老铺证实,李朝阳于二十天前在那儿赶制了四套练功衣和一套道装,其中一套与其他尺寸不同”
方小白道:“李兄一次做这么多衣服有些不合常理,你非普通弟子,衣服不够可去库房领取,何必自己花钱跑到一百多里外另做?高兄和我今早在你房中只找到两套练功服,剩下的哪儿去了,才十几天就都穿坏了吗?伪造刘大为的血衣很高明,但不够细心,张家老铺的衣服下摆内侧绣着一个三角表记”
李朝阳冷笑道:“都是没根据的臆测,事关青城**,我不想当众解释”
“李兄每天下午在思剑洞练剑,可曾见过两个黑衣人?洞内有好几处泥土颜色颇新,似乎刚挖掘过,我很好奇,挖开一看,好臭,里面竟然是屎尿剩饭菜等秽物难不成你练剑累了,就在洞内边吃边拉?”
“我根本不知道你胡说些什么”
方小白微笑道:“是么,李兄可认识此物?”说着,从刚才的包裹里取出一块折叠的手巾,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打开,露出一枚金钱镖,乌黑无光
凌若薇好奇,伸手要拿,方小白一把擒住她手腕,大喝一声:“别动!”凌若薇吓一跳,委屈道:“不就是一枚金钱镖吗,干嘛这么大声”方小白不理她,对李朝阳道:“现在给你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你若是敢用这枚金钱镖划伤自己,无须太重,只要见血即可,我便立刻向你叩头赔罪”
李朝阳紧紧盯着那枚金钱镖,面部肌肉抽搐,双手轻颤,似欲过来拿,却半晌没有迈出一步
“怎么,‘天风剑’居然害怕一枚小小的金钱镖?是不是因为知道这金钱镖上喂有天下第一毒‘见血封喉’?是不是因为你曾用这毒镖杀死尤长老和李长老?”方小白突然沉下脸,目光如利剑直插对方心底李朝阳既慌乱又迷惘,不禁倒退一步,被椅子绊了个踉跄
“你不仅暗害两位师叔,更残忍杀害了怀有数月身孕的师妹张清,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心上人和孩子!”
李朝阳如遭五雷轰顶,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坐倒众人看他神情,知方小白所言不虚,各生鄙夷、愤恨、困惑之情陆羽喟然长叹道:“朝阳,你太让我失望了”静空两眼喷火,峨嵋众弟子群情激奋,低声乱骂“无耻”、“狗贼”不止,唯韩宁脸上平静如水
方小白又对展博道:“展长老可想出对策了?”展博仍是不语,干脆连眼都闭上,宛如老僧入定,只是两颊浮现红晕,泄露出内心的不安
“前天晚上我在后山埋伏,有两个黑衣人扛着张长老和刘大为的尸体从‘思剑洞’出来,绕过天仓山,直奔至灌县洪家坡,进了一户农家,主人唤作洪贵展长老听了这地名和人名可耳熟?您贵人多忘事,或许记不得了,村里的洪安和二狗子可不敢忘记您这样气宇轩昂的大人物,一看画像,立刻说见过你好几次呢”
展博呼吸渐急,身子有些发抖
“还不承认?真是好涵养,佩服我出手偷袭他们三人,洪贵和一名黑衣人自尽,另一人却被生擒活捉四具尸体和一个活人,现正藏在天仓山后山,若大家心急,在下立即带路去寻展长老,您修道多年,为何效凡夫之行,难道真要死缠烂打到底?”
展博用力睁眼,喘息道:“了不起,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
“雄雉因羽亡,木以不材得终天年,你貌似聪明,然今日所为又何尝不愚蠢透顶,我在九泉下等着看你的下场”
方小白大叫“不好”,扑向展博,已来不及,后者头一歪,软瘫在椅子上,昏迷不醒他浑身绵软无力,呼吸紊乱,身上散发出一阵阵臭味,显然是大小便失禁方小白伸手试他脉搏,并翻开眼皮检查,说道:“是‘见血封喉’,最多两盏茶时间必死”又撩起衣服察看,右臂上有一道新划的血痕一枚乌黑的金钱镖躺在椅子下,方小白用布裹手拾起,交给陆羽
“李长老的中毒症状与此相似吧?世上除南疆箭毒木提炼的‘见血封喉’外,再无任何毒药能令人顷刻间昏迷,在一刻钟左右死去;即使鹤顶红、乌头根这等剧毒,也需半个时辰以上才能致人于死地,且毒发后并不立刻昏迷只是‘见血封喉’虽毒,却见血方化,混在饭菜中吃下无妨,夷人惯用此毒箭狩猎,食用猎物后并不中毒,所以,李长老不是被饭菜毒死的当时屋内只有你们两人,李兄有何解释?”(注:有关箭毒木的资料读者可自行查阅,本文是推理小说,所用毒药符合药理学,绝不会出现放蛊、七心海棠之类的东西现代有更快致人于死的毒药,但以古代的提炼技术,箭毒木已是极限,绝不存在中毒后立即死亡的毒药因此,这一段推理是成立的)
李朝阳似乎镇定下来,坦然答道:“我趁其不备,用毒镖偷袭,他受伤后想动武,急运内力之下血行加速,立刻昏迷然后我在饭菜中加入米囊花提炼之毒,嫁祸于张师伯”
几名李奇峰的弟子怒吼着扑过来,陆羽喝道:“住手!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你为什么要害李长老?”
“他已知晓张清师妹怀孕的事,听闻死讯后将我叫去质问,无奈只好下手非是我心狠,只怪他多事”
方小白面露讥嘲:“我看未必,那‘第四个’是谁?就算李长老不质问你,恐也难逃一死”
李朝阳定睛凝望方小白,良久,哈哈大笑道:“没错,李奇峰就是第四个,方兄果然机智唉,既生瑜,何生亮”
静空骂道:“不以为耻,反沾沾自喜,简直毫无人性!”李朝阳斜眼相睨:“老尼姑,凭你们这些蠢货能奈我何?若非方小白,你的宝贝徒弟就要被我压在身下了”静空怒不可遏,拔剑欲上,韩宁拦住道:“师父息怒,和这种人多说什么”
李朝阳冷笑一声,翘起二郎腿,悠然自得地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尽,说道:“没问明白之前,你们舍不得我死,我也有些疑惑想请教方兄,你是从哪里看出破绽的?”
“最初的三件案子策划得十分完美,细节上几乎没破绽,但正是因为其过于完美,反而露出最大的破绽”
“哦,这是为何?”
“这三件案子的凶手自称是为亢家庄血案的受害者报仇,但有心人都能看出,凶案与青城派内部脱不了干系,比如从油灯中取油令其同时熄灭,非熟悉内情之人不能为凶手既然计划周密,为何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目的只有一个:陷害最有嫌疑的人,多半是清白的”
“原来从一开始就被你识破了”
“过奖,起初我的确被蒙在鼓里,怀疑张长老是主谋你们砍树枝这一手干得漂亮,特别是将血涂抹树杈,并在现场留下一小段牛筋,我自然而然地以为凶手不会武功,尸体是用牛筋从树杈射出的此外,挂尸体的梁上有破坏脚印的拖痕,引人怀疑凶手的脚印有明显特征,因此我们追查到刘大为的脚比常人大许多,并发现了他的血衣至此,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张长老然而,此前有一件小小的不合常理的事情,始终在我心头盘桓,挥之不去”
“什么事?”
“寻找牛筋时,我遇见了正在暗查凶案的韩姑娘,以她的为人,不禀告师父,偷偷插手未婚夫婿门派的内部事,实在太奇怪了她肯定是发现了疑点,认为凶案与自己密切相关,必须查清楚,但又不能告诉任何人呵呵,她怀疑的是谁还用说吗?韩姑娘,你到底发现了什么?我一直很好奇,却不敢问”
韩宁道:“那晚凶手将清泉的尸体掷出,李朝阳的出剑,令我心生疑惑我曾与他交手五百余招,熟知其深浅他使剑以攻为主,向来留二分余力,当时的一刺却出了十分劲敌人不明,何以第一招就全力相搏?何况凌空飞刺本就是危险之极的招数看他出手,似乎有把握对方绝不会威胁到自己还有,出大殿时我落在后面,听见关门的声音有些响,便回头看了一眼,关门的是李朝阳,左手捏着个小布囊,见我回头,迅速藏入手心他的举动十分古怪,所以我忍不住想查探凶案的究竟现在想来,他全力出手是为了在师父面前表明自己的清白,至于手里的小布囊,那日方兄对着清泉的尸体看了半天,想必早发现疑点,就由你来解释吧”
方小白接口说道:“清泉尸体的腰臀间有一道死后所开的伤口,边缘浅中间深,当时我不明所以,后来确定李兄是疑犯,才想通其中的奥妙清泉的尸体不是大家出殿后从屋顶放入的,而是开宴前就已在梁上李兄趁无人时杀死看守大殿的清泉,将尸体倾斜着绑在梁上,并取走灯油,对屋顶动手脚你在梁上制造拖痕,不仅嫁祸给刘大为,也是为了伪造出所谓从屋顶进入其实根本不存在的凶手,不然脚印少了一人等众人出殿时,你落在最后,取出布囊中的毒镖发射,将绑尸体的绳索割断,于是尸体从屋梁上滑落同时,你大力关门,掩盖声息回殿发现尸体后,你又抢着上梁抱尸,乘机取出毒镖那毒镖割断绳索后,余势未尽,插入清泉的臀部,留下一道伤口”
李朝阳笑道:“呵呵,猜得很妙,你们俩倒是心有灵犀我有个疑问,你也不像好管闲事的大侠,为什么热心查案?是不是看上了韩宁,想取而代之?你们在崇宁县孤男寡女相处一夜,快活得很吧”
峨嵋众人一齐怒斥,方小白叹息道:“李兄可曾见过大象?”
李朝阳不解道:“曾在滇南见过”
“大象乃兽中王者,天生灵性,负无敌巨力而不伤害无辜,能预知死期每当寿终之时,便悄悄离开同伴,寻找一个隐秘处,不吃不喝,坦然等待最后一刻的降临,至死不失王者风范展长老畏罪自杀非英雄所为,然可保全家人平安,算得上男子汉李兄的剑法智谋皆是上上选,我虽与你为敌,却也以可尊敬的对手相待,你为何尽做些无聊举动?是想发泄怨气,还是刺激大家早点杀你?”
李朝阳默然片刻,起身深施一礼:“是我错了方兄不仅武功才智远胜,胸襟亦令在下汗颜”又转身向峨嵋派道歉:“静空师太、韩姑娘,刚才言行失措,请见谅”静空哼声不语
方小白道:“那李兄可否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个明白,以解众人之惑?”
李朝阳点头同意:“我与张师妹同门习艺近十年,互相情投意合,早已私定终身半年前去武当山贺寿,师父突然替韩姑娘说亲,语气不容人置疑,我一时软弱,不敢说出张师妹,从而种下祸根
“展博从七年前就开始向张师伯借钱,张师伯可怜其遭遇,有求必应然而他越借数量越大,远超出治病所需,张师伯起疑,借口与方神医讨论师父的病情,前往成都,调查出事情真相于是两人翻脸,张师伯命展博半年内还上亏空展博自然还不上,再加上尤师叔去明真阁帮忙筹备婚事,发现了账目亏空,亦追问究竟,他便心生恶念,下决心除掉张尤二人他不知怎么知道了我与张师妹的事,以之要挟张师妹父母双亡,若因此被清理出门,再无立身之处,我只好答应
“若两人无缘无故被杀,事情难以平息,彻底追查之下,必将泄底于是我们定计以报仇为名,杀尤师叔,再嫁祸给张师伯展博交游广阔,找了两个江湖朋友帮忙接风宴当晚,趁酒酣之际我把清源指使到树林中,由等在那里的同伙下手,其他皆如你所料第二天午饭后,我等在去明真阁的必经之路,截住尤师叔,骗至树林中用毒镖暗算本打算在夜里把他的尸体吊在建福宫大门,却正赶上杨世洪师兄上山,便改主意割下人头,寻机放入蒸笼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收拾完现场回到思剑洞,却见张师妹在洞口相侯,说已怀孕数月,且等候时听见洞中有动静展博的朋友上山后一直藏身于洞中,想是不慎被她发觉我假说要暗中调查,让她暂时保密宴会上,师父命我与展博同住,于是夜间趁机商量,都觉得前些日子李师叔突然替张师妹说亲,多半是看出端倪,必须除掉他展博要连张师妹一道杀,我不同意又过一天山上闹淫贼,张师妹找我,坚持要把洞内有人的事告诉李师叔,我说已找到敌人藏身之所,将她骗到天仓山附近,欲擒住暂时关押她因此猜到我与凶案有关,大叫大嚷,被我一怒之下失手杀死事情既已做下,后悔也没用,我在尸体上写字,隐藏好,准备杀了李师叔后再带回建福宫,一切推到张师伯身上,谁知被提前发现,打乱了计划
“前天一早,我骗刘师兄说张师伯在思剑洞等他,剩下的都是展博朋友所为了这就是全部经过师父,不管您信不信,我事先确实不知展长老暗中对您下毒,当晚曾质问过他”
大殿内一片沉默,无人出声李朝阳又道:“方兄,我藏毒镖和毒药之处十分隐秘,你怎么找到的?”
方小白拿起先前的毒镖,突然朝凌若薇脸上比划一下,凌若薇吓得弹出三尺远,颤声道:“你……你干什么?”
方小白笑道:“这是涂了锅底黑的普通金钱镖想杀的人已杀光,你当然不会带着毒镖进洞房,‘见血封喉’来之不易,以你的心性,一定不舍得扔掉,而是藏起来以备他日不时之需从清泉、尤李二长老的伤口,可判断暗器是金钱镖,于是我就做了个假的诈你一诈说起来还得感谢凌姑娘,她伸手欲摸,我趁机大叫,不容你不信呵呵,上次抓淫贼也全靠凌姑娘,所以我说她是天才什么是天才?聪明人殚精竭虑的计划,却敌不过无意识的一句话一个举动,这就叫天授之才,非人力所能及”凌若薇转惊为喜,嘻嘻傻笑不止
“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露,作恶必遭天谴,任你机关算尽也没用”静空道
李朝阳冷笑道:“师太此言太冠冕堂皇,只能骗骗贵派不懂事的小姑娘适才龙在天说过,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深得我心你将韩宁许我的目的是什么,大家心里明白四川武林人人传言,你对韩宁爱若亲女,但事前可曾问过她的心意,查过我的为人?连男方的面都没见过就定下亲事,并安排我们在上千人面前做戏,你就是这么嫁女儿、嫁徒弟的?”
静空面露惭色,韩宁淡然道:“你误会了,师父答应婚事系另有原因我自幼礼佛,早已看破红尘,欲出家为尼,师父不愿,一直劝说阻止,没有定论正好虚云大师说亲,于是她老人家才顺水推舟,草率决定至于我,既已看破世事,出家和在家没什么分别,为师门出力乃义不容辞”
众人极其震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瞧峨嵋弟子们神色不变,显然所言属实方小白呆呆地看着她清丽的面容,心中迷惘,不知是何滋味旁边黄天明大叫:“不行,韩宁,你绝不能出家!”
“既然没分别,你查我底细做什么?”
“我嫁的是人,不是畜牲惭愧,小女子修行不够,还做不到视众生平等”许多宾客是第一次见韩宁,闻此言均想,这“细雨剑”果然与传言相同,是个绵里藏针的人物,不好惹
李朝阳却不动怒,平静地说道:“成王败寇,输了的自然是畜牲我若成功,娶你为妻后,融两家剑法之长,必可在问剑大会夺魁,成为人人景仰的大英雄;日后继承掌门之位,发扬光大青城一脉,压过少林武当,岂不是第二个凌空祖师?”
陆羽道:“到如此地步,仍不知悔改,我真是看错你了”
“师父,你是第二次说‘看错我了’,四年前我在端午节大校上击败苍松师兄,你也是这么说的,从此青眼有加在那之前,我剑法平平,谁也不曾多看一眼,之后便都换了副嘴脸,只有张师妹待我始终如一青城派和您对我有授艺之恩,仅此而已,就像店铺和学徒的关系,双方互相利用”
陆羽摇头:“无可救药”
方小白讥讽道:“是啊,张清姑娘待你始终如一,你却有始无终别再装出一副多情的样子了,张姑娘怀孕不足五月,你若真为她着想,订亲后便该一刀两段你面对面杀害四名同门,岂是软弱之人?不拒绝韩宁的婚事,是想借助峨嵋的势力当掌门当掌门光凭武功不行,关键是要在派内有威望,在武林中有人脉,前一点你不如苍松,只好从后者做做文章”
李朝阳笑道:“方兄是我的知己,如果易身而处,十有**会作同样的选择”
“不然,我们的道不同”
“道?哈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弱肉强食,这就是道方兄年纪不大,假道学倒扮得像,不如去读书做官”
方小白听罢,面露不屑之色,淡然说道:“李兄修道有十多年了吧,这就是你体悟的道?弱肉强食,野兽的本能而已,你却当作宝,以为是天道,可笑之极且不说老子的话有多种解释,就算如你所言,那也是天地之道和圣人之道你是神仙吗,是圣人吗?很遗憾,你只不过是一个会两手剑法的普通人是普通人,就要遵循世俗之道,是武林人,就该守江湖道义所以老子写的是《道德经》而非《道经》,道之后还有德德者,用也,万物顺大道而各成其性作为一个普通的修道者,应先守自身之德,后悟先天之道,你连怎么做人都没学会,还奢谈天道,真是大言不惭”
陆羽不禁捻须赞叹:“方世兄是我道中人”静空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虽说缘起性空,然破空之前仍有缘存,所以菩萨以生死为乐,不以涅磐为乐”她语带双关,借机劝阻韩宁出家之念
李朝阳无言以对,又不甘心低头,脸憋得通红,突然心头闪过一句话,大声道:“以我欲见我心,以我心求我道,我就是道,道就是我!”
大殿立刻鸦雀无声,人人现惊骇之色半晌,一声尖叫打破寂静:“魔教!你是魔教的狗贼!”柳如凤怒目圆睁,手扶剑柄,身子激动得直颤李朝阳所言,正是魔道之根本据说,“以我欲见我心,以我心求我道”这十二个字铭刻在魔教圣地光明神坛的通天柱上,无论普通弟子入教还是教主接位,都须念此口诀铭誓
李朝阳仰天狂笑:“哈哈,我就是魔教,怎么样?圣教重出江湖,教你们这些所谓正道死无葬身之地!”
大殿里顿时乱成马蜂窝,有人愤怒有人疑惑,还有人惊慌地打量四周,悄悄与旁人拉开距离,生怕魔教突现
“你不是魔教!”方小白大喝一声,等殿内渐渐安静下来,语气转缓道:“如果你真是魔教,就不会承认”
“那你们怕什么?平时不是常说要降魔卫道吗,怎么听见魔教二字像见了猫的老鼠?不过方兄倒是蛮镇定的”
“我也怕,因为魔教不讲道,行事偏激,无所不用其极,这是大家害怕它的原因,毋庸讳言但也正因为大家都畏之如蛇蝎,所以魔教才始终成不了气候,这道理你不会不懂吧?‘以我为道’,听起来响亮,实际上是与天下人为敌,焉能不败!”
柳如凤喝彩道:“说得好,魔教必亡!方少侠,小女子愿与你并肩作战,以卫正道”方小白听了吓一跳,后悔不迭,自己只是反驳李朝阳,并无蔑视魔教之意,柳如凤与之有杀师杀兄之仇,却扯上自己做什么?阻止锦衣卫的计划已是不得已,如今又招惹上魔教,都是多嘴之祸怪不得师父常告诫说,万言万当不如一默,今天的废话太多了
“说得好听,刚才你剖析案情,条理分明,却将最关键的一点遗漏,以你之智当不会失误,是心里明白不敢说出口吧?你的‘道’哪儿去了?还有,为什么绝口不提师父中毒之事?那两个展博的朋友――”说到这里,李朝阳忽觉不对,忙侧身闪避,却晚了一步,腰间被一物射入,剧痛后立即麻木他大惊低头,果然见一枚毒镖半入肌肤,又向来镖方向望去,只见陆羽正脸色铁青地看着他
陆羽从侧后方运柔劲发镖,速度缓慢无《》话,故直到毒镖及体才发觉
“哈哈,你们害怕了,我偏要说――”
方小白从桌子上抄起一个茶壶,劈面掷去,李朝阳拔剑架开,想继续说,突然两眼模糊,手脚麻痹无力,长剑坠地他指着陆羽,口里嗬嗬作声想说话,却连气都喘不动,踉跄走出数步,一头栽倒在地,昏迷不醒
“穷途末路还想害人,至死不悟,可恨复可怜”方小白轻蔑道
凌若薇不解:“他不是正要说出同党吗,你和陆掌门为什么杀人灭口?”周无忌急忙扯她衣袖
众人各怀心思,看着李朝阳一点点死去,谁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