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弟子的宿处叫群玉观,一个个四合院连在一起,共数十间房。
观内静悄悄地,空无一人。方小白趴在窗上向屋内张望,有的房间是一条大通铺,有的房间放着一至三张单人床,青城弟子们的待遇并不一样。紧贴群玉观东侧有几个独立的小院,想必是李朝阳等有头脸弟子的住处。
他走出群玉观,向那几座独立的小院走去,忽然一间院子的门开了,一个人匆匆走了出来,是李奇峰。李奇峰也看见他了,一愣之后止住脚步。方小白忙施礼问好。
“哦,方镖师出来看风景?呵呵,那你应当去后山明真阁瞧瞧。建福宫、天师洞和明真阁是青城山的三大道观,各有千秋。明真阁位于后山,游人少至,名声不如另外两观,其实观内雕刻精细,犹胜前二者。”李奇峰僵硬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
方小白连声道谢,作出恭敬的样子,侧立路边,目送李奇峰离去。待他走远后,闪身进了那座小院。院中无人,正屋门楣上挂着“李朝阳”的名牌,屋内布置得简朴整洁,看不出异样。方小白想,李奇峰趁无人时偷入李朝阳住处做什么,多半是不怀好意,否则为何一反常态,对自己这个小小镖师如此热情?
他向后山走去,走出不远,前面一个矮胖的身影从小路转出,是尤名达。短短的一忽儿工夫,竟然遇到两名青城长老,方小白心中一动,加快脚步追赶上去。
转过一道弯,尤名达不见了踪影。前方是长长的山道,没有岔路,两侧都是树林。正犹豫着该进哪一边的时候,左侧树林中传出轻微的说话声,于是放轻脚步走进去。
说话声停了,接着传来脚踩枯枝落叶的声音,向树林深处移动。方小白跟上,走了约一刻钟,脚步声消失。他等了半天,始终没有动静,思忖一下,索性加重脚步,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树林茂密,几乎看不到阳光,地上落叶很厚,最下层的已腐烂,散发着沉郁的气息,许多树的树干上长满青苔。方小白将要走到脚步声消失处,忽然瞥见前面一棵树干上青苔有新鲜的擦痕,刹那间,一股莫名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他来不及细想,立即向右侧闪跃,扑倒在地。与此同时,眼角的余光看见一道乌芒射向刚才站立处,“咄”地一声轻响,击中树干。
树上那人见一击不中,立刻逃窜,哗哗地树叶晃动中,隐约有衣角一闪而没。方小白爬起来急追,然而一则不熟悉地形,二则怕再中埋伏,行动不免缓慢,敌人始终在前面若即若离,追不上。
追了近半个时辰,敌人似乎内力不济,脚步声沉重起来。方小白精神一振,提一口气,正要加快速度,脚步声忽然又消失了。他不敢大意,全神戒备,缓缓向前移动。前方的树木逐渐稀疏,光线越来越亮,忽然眼前开阔,原来已来到树林边缘。
上当了,方小白苦笑,急忙蹿出树林。这里是青城山后山的山脚,成片的农田和茶园中,散落着一间间农家小屋。
他走过去向附近农田里的农人询问,是否见到有人从树林出来。那农人答道,一直埋头干活,并未注意。放眼望去,十几个青城派的杂役道士在茶园中劳作。
方小白无奈,只得往回走。这事太奇怪了,尤名达为什么要杀自己?
从刚才的追踪看,树林里绝对只有一个人,那么,最开始林中的说话声就是自言自语,有意引自己进去。可是,尤名达不可能预测到自己会跟在后面,难道是另有目标?或许他想诱杀的是另一个人,不巧被自己撞上。
另外,山脚下视野开阔,他怎么会一下子就消失无踪?
刚才追敌下山是在树林中,这次沿着山道上山,只见路两边郁郁葱葱,景色甚幽。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个山坳,入口处立着块石碑,刻着三个朱红色的大字:天赐石。这就是尤名达故事中所讲,凌空祖师修建福宫时,山腹爆裂显露青石的山坳。山坳尽头,岩壁露出一个洞口,上书“思剑”二字。这会儿,李朝阳应当在里面修炼。
方小白驻足观望。山坳不大,洞前坪地空无一人,再侧耳细听,山洞中亦是寂静无声。窥测他派的练功场所乃武林大忌,方小白不敢久留,继续上山,走出不远,树林中隐约传来“嘤嘤”的哭泣声,似乎是个女子。
顺着声音走过去,只见一个青城女弟子趴在一棵树干上,肩膀耸动,呜咽抽泣不停。她哭着哭着,似乎伤心过度,突然弯腰干呕,吐出不少清水。方小白急忙上前道:“姑娘,你不要紧吧?”
那青城女弟子大吃一惊,猛地回头,看见方小白,神色从惊慌失措慢慢变作警惕,问道:“你是谁?”
她看上去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苗条,相貌清秀,只是双目红肿,眉间暗藏忧郁。方小白道:“我是上山道贺的宾客,叫方小白,住在竹隐小院。闲着无事,四处游览山上风光,无意走到此处,让姑娘受惊了。”
青城女弟子侧头想了想,说道:“嗯,我想起来了,你是跟峨嵋派一起来的,那天在山脚见过你。”
方小白道:“没错,姑娘好记性。你是否身体不适?在下略通医道,如不介意,替你把把脉可好?”
青城女弟子复现惊惶之色,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没事……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说罢,展开身形,向林外窜去。哪知才一个起落,就停住脚步,身子一阵颤抖,又扶着树木呕吐起来。
方小白抢到近前,还没来得及说话,那青城女弟子已一个箭步弹开,厉声喝道:“你别过来!”方小白愕然止步。
略微一顿,青城女弟子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分,勉强笑道:“我没什么大碍,可能中午吃坏了肚子……我现在就去瞧大夫……男女授受不亲,不敢有劳方少侠,多谢好意。”说完,低头快步走出树林,留下方小白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方小白虽不像李朝阳那样长着一张人见人爱的脸,但也不至于令年青姑娘畏如蛇蝎,他既尴尬又困惑,对那女弟子的言行百思不得其解。回想这两天的所见所闻,只觉得整个青城山上笼罩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气氛,上自掌门下至众宾客,似乎人人可疑。
方才的刺杀且不说,昨晚陆羽为什么会失态?即便他真的与亢家庄血案有牵连,但当年即历尽怀疑,早该应付自如才是。还有安玉凤,以前从没听她做过什么仗义助人之事,为何昨晚如此热心?那柳青真如他自己所说,是出于好奇才查探凶案吗?李朝阳在武当大出风头,肯定结交了不少武当弟子,为什么偏偏只有顾氏兄弟两个草包来贺喜?想必是观虚动了手脚,他用意何在?
昆仑派居然以掌门的名义送贺礼,大张旗鼓地结纳峨嵋青城,又有什么目的?从昨晚筵席上的交谈看,周无忌与李朝阳交情平常,为什么提前这么多天上山?以他的为人,不该做出失分寸的事。
思前想后,方小白的脑子快要炸开了,所有事情仍然是一团乱麻,理不清半点头绪。又转过几个山角,迎面矗立一丛道观,远远地就见正殿匾额上写着“明真阁”。
ps:今晚有点事,提前更了。周日想休息一下,只有一更,且时间不定,见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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