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祸不单行(3)(本章免费)
峰儿此时已隐隐感到事情不妙,连忙分辩道:“我整个早上都在院中练功,什么时候去过厨房了?二师兄千万不可信口胡说。”
齐玉龙道:“咦?我明明见你近午时分去过厨房,为何却不承认,莫不是心中有鬼么。”
峰儿脸都气红了,大声道:“如果我去过了,我当然会承认,可是我没有去过,却为何要承认呢。二师兄说我心中有鬼,却要请教到底是什么鬼?”
齐玉龙闻言只是冷笑,却不作答。鲁浩见状插口说道:“我瞧二师弟的模样,莫非是有什么话说么?”
齐玉龙答道:“我心中是有话,原本并不想说,既然大师兄垂询,我便明言了吧。”说着瞥了峰儿一眼,接道:“其实我是怀疑那下毒之人就是骆师弟。”
众人闻言,尽皆哗然。鲁浩假意道:“二师弟休要胡言乱语,这话可不是随便说得的,你如此说法可有什么凭证么?”
齐玉龙道:“我等尽数中毒,只他一人没事,这是为何?他说他一直在院中练功,可有哪位师兄弟留意他了?况且他素来与众位师兄弟不睦,此番定是恼恨各位师兄弟在对练时都曾伤过他,是以下此毒手。哼,那穿肠夺命的毒药,他身上还不知道有多少呢。”众人听了他的虚妄之言,本已存了疑心,此时前后印证,更是觉得大抵便是如此,不禁心中都信了七八分。
峰儿无辜受冤,又气又急,道:“我身上哪有什么毒药,你……你怎地如此含血喷人?”
齐玉龙道:“若是没有,你可敢让大家搜一搜身?”
峰儿大声道:“我如何不敢?只是为何单单搜我一人,你便不须搜么?”
齐玉龙见峰儿已进了圈套,笑道:“搜便搜。”说着解开袍带,三下五除二地将外衣,中衣,亵衣俱都除去了,扔在地上,赤条条的站在原地,哪里会有什么东西。众人见他如此,都转头望着峰儿。
峰儿心想:“我光明磊落,又怕你何来?”当即除下腰带,正要解下外袍。只听“啪”的一声轻响,一个纸包从腰带中掉了出来。
鲁浩见状,忙抢上一步,将那纸包拾在手中,转身呈到师父面前,道:“师父请看。”
曹忠烈接过纸包,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些黄色的粉末,当下伸出食指沾了少许,用力一捻,又放到鼻子边嗅了嗅。他是行走江湖的行家,这寻常的毒药如何辨不出来,立时便知道这不但是毒药,而且毒性与众位弟子所中之毒吻合。他初时冷眼旁观,任凭齐玉龙和峰儿当众脱衣明志,便是对峰儿已存了三分猜疑,此时又见到这些药末,心下更是信了九分,当下沉声问道:“青峰,你如何解释?”
峰儿哪里知道会有此变故,满脸迷惑,道:“这不是弟子的物事。”
齐玉龙冷笑道:“不是你的,却又为何从你的腰带里掉了出来?”
峰儿虽然聪明,毕竟是少经事故,闻言不禁语塞。
曹忠烈喝道:“青峰,快回答你二师兄的问题,此物为何在你的腰带之中?”
峰儿张口结舌地道:“弟子……弟子实在不知。”
那铁臂金刚本是个粗鲁的汉子,此时见人证物证俱全,骆青峰又张口结舌,心中更无怀疑,大怒道:“骆青峰,你记恨众位师兄都曾失手伤你,所以便下毒报复,是也不是?”
峰儿百口莫辩,心中惶恐已极,双膝一屈,跪倒在地,道:“弟子怎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来?弟子……弟子真的不知道那包药粉是从何而来,万望师父明鉴。”
那曹忠烈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口中只念道:“你这畜生,你这畜生,心肠怎恁地歹毒,你竟是要你七位师兄一起命丧黄泉么?”说到此处,一股热血冲将上来,脑中一阵发晕,竟抬腿一脚踹在峰儿胸口。他怒气勃发,这一脚虽未用真力,但几十年的用功终究非同小可,峰儿却如何承受得起?但觉胸口一股大力撞来,身子飞出数丈,口中鲜血狂喷,依稀听得师父说道:“你滚,你给我滚,从今以后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徒弟。”就此两眼一黑,晕死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峰儿渐渐醒转,眼前是一片暮云苍天,身下空荡荡地不着边际,原来正被人抬着前行。那抬他的正是鲁浩与齐玉龙,二人来到一处乱石滩边,随手将他抛下,鲁浩抬腿踢了他一脚,冷笑道:“你这死小子,叫你桀骜不驯,自以为是,如今知道厉害了吧。”
峰儿怒不可遏,强忍胸口剧痛,断断续续地道:“你们……卑鄙小人……为何……为何要害我?”
齐玉龙闻言又狠踹他一脚,道:“你这山野村夫,不识好歹,竟敢当着众人的面将我打得鼻青脸肿,你叫我这二师兄的脸往哪儿搁?不将你赶出师门,我以后如何做人?要说我这里也就罢了,你连大师兄也不放在眼里,练完早上练晚上,进境比大师兄还快,你不知道分尊卑的么?”
峰儿听罢冷笑道:“原来你们是……嫉妒我武功练得好,也是,连……连刚入门的八师弟也不如,你们……有什么资格做大师兄,二师兄?”
鲁浩和齐玉龙闻言大怒,上来拳脚交加,又一顿好打。峰儿抵受不住,登时晕去,待得再醒来时,已是丑牌时分,夜寒露重,四面冷雾氤氲。峰儿喘了几口气,想要勉力站起,四肢却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他无奈静躺,回想起日间发生的事情,不禁心头刺痛,掉下泪来。他忍辱负重,无非就是想学好武功,将来替父母报仇,没想到又遭奸人陷害,以致不容于师门。峰儿越想越是觉得自己辜负了姊姊的一番苦心,心中彷徨,不知如何是好。这夜星沉月黯,不见光明,就好似不见希望,峰儿心血激荡加上伤势发作,“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又再昏死过去。
几个时辰后,天色微明,峰儿又被夜露冷醒,他动了动手脚,但觉元气稍复,于是强忍伤痛,缓缓地爬了起来,向着家的方向走去。这段路原本并不远,可是他重伤之下,走得极慢,直捱到天光大亮,才依稀见到自家茅屋。
峰儿稍稍松了口气,暗自思忖:“这番一夜未归,定已把姊姊急坏了。”念头一转,又忖道:“不对呀,我就躺在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怎么姊姊竟没有去寻我呢?难道是天色太黑,她没有见到我?又或者……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想到此处,不禁心中一凛,脚下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峰儿捱到门口,伸手只轻轻一推,那门便“咿呀”一声,应手而开,外屋中一片狼籍,各种器物乱七八糟地倒了一地,峰儿见状大吃一惊,浑忘了身上的伤痛,拔腿就朝里屋冲去。
里屋的床上,雪儿仰面躺着,她脸色白得吓人,头发凌乱不堪,两只眼睛空空洞洞地望着屋顶,仿佛峰儿进来,她根本就没有听见,不,应该说就好象是天崩地裂她也听不见一样。
峰儿扑到床前,急声问道:“姊姊,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雪儿听到峰儿的声音,那仿佛已经僵硬了的脸忽然快速地抽动起来,眼睛里面也闪烁出光芒,她缓缓地转过头,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兴奋,是悲恸还是欣慰,只见两行泪水涌出,刷地爬满了她的脸颊。雪儿的嘴唇不停地抖动,好象要说什么,但是过于激动,竟发不出声来。
峰儿心疼万分,伸手替姊姊擦了擦脸上的污痕,柔声说道:“姊姊莫要激动,慢慢说给峰儿听。”
雪儿深吸了口长气,过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峰儿,你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声音细弱,有如蚊鸣。
峰儿忙道:“是,姊姊,峰儿回来了。家里出了什么事,姊姊到是说给峰儿听呀。”
雪儿泪如泉涌,心中万语千言,却是说不出来半句,默然半晌,终于说道:“峰儿,听姊姊的话,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专心练好武功,全力打探那南唐宝藏的下落,千万……千万别忘了咱们父母的大仇。”说到此处,声音哽咽,呼吸益加急促,再说不出话来。
峰儿见了姊姊情状,心中有如刀割,禁不住泪如雨下,大声道:“姊姊放心,峰儿决不会忘,峰儿早已对天发誓,今生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雪儿闻言,灰暗的眼神忽然变得明亮,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她艰难地从被子里抽出一只手来,去摸峰儿的头。峰儿伸手握住了姊姊的手,猛然发现雪儿的手掌上竟然满是鲜血。峰儿大骇,猛地掀开雪儿的被子,只见一柄钢刀正插在雪儿的小腹之上,刃已全入,止露刀柄,那伤口旁边渗出来的鲜血已然凝结,成了暗黑之色。
这一刹那间,峰儿只觉得好似突然被千斤巨锤击中胸口,一颗心猛跳到了嗓子眼,再也落不回去。他这下惊骇过度,牵动内伤,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脑中嗡嗡作响,几欲晕去。
雪儿伤势极重,撑了半夜,早已是灯枯油尽,要不是心中憋着一口绝大的怨气,她焉能捱到此刻?只听她断断续续地说道:“峰儿……莫要难过……姊姊……姊姊就快见着爹娘了,那……那不是很好么?”
峰儿闻言,只觉一股撕心裂胆的剧痛从心底钻上来,终于惊天动地地哭了出来,他边哭边道:“姊姊…到底是什么人害你的?告诉峰儿……峰儿一定为你报仇。”
雪儿闻言,双目中泪水潮涌,道:“害我的便是……便是那汪铭,想不到,想不到这禽兽竟然……竟然恩将仇报,他……他不但污辱了我,还…………峰儿,听姊姊的话,以后……做人……可千万……不要太过善良。”雪儿说到此处已是气若游丝,猛地一阵咳嗽,口中鲜血狂涌,一口气转不过来,竟然就此香消玉殒。
峰儿见雪儿咽了气,连忙摇动她的身躯,狂呼道:“姊姊……姊姊……你莫要扔下我。”却哪里还会有什么动静?峰儿摇了半晌,知道姊姊确已去了,自是涕泪交流,抚尸痛哭。
雪儿怎会遇了害呢?原来昨日傍晚,雪儿做好饭菜就在外屋等着峰儿。她这几日劳累过度,又染了风寒,实在是疲惫得紧,是以坐在饭桌旁才一会,就不由自主地打起盹来。汪铭见状叫醒了她,道:“雪儿姑娘,峰儿还要许多时候才能回来呢,姑娘身体不适,不如先进屋小睡一会吧。”
雪儿看看天时,知道峰儿确有一段时间才能回家,自己又实在乏得很,于是应道:“那好吧。如此便有劳汪大哥相候峰儿了。”说罢进了里屋,她原只想小憩片刻,谁知身心俱困倦已极,头一着枕,便沉沉睡去了。
那汪铭独自坐着饮酒,甚是无聊,没多时醉意上升,竟也睡着了,等到一觉醒来,已是亥时,见峰儿还未回来,便起身走到雪儿的门边,轻轻敲门道:“雪儿姑娘,雪儿姑娘。”雪儿正自酣睡,竟未听到。汪铭等了半晌,见无人应,忍不住将眼睛凑到门缝上往里瞧去,只见雪儿面朝外躺在床上,睫毛轻轻颤动,眉若染黛,唇若涂朱,好一个美人。这汪铭本是个江洋大盗,前次作案时被昆仑派的一位少年侠士撞到,两下里动起手来,他一个疏神,被那少年一招“三星拜月”正刺在胸口,只是那少年却也在他的歹毒暗器“蝎尾钉”下受了重伤。他武功虽不甚强,轻功却是好的,提气逃出数里,这才伤发倒在野外,迷迷糊糊地又爬了好长的距离,终于昏厥,原是必定要死的,不料却被雪儿姊弟所救,拣回一条烂命。他清醒之后,便诡称自己是寻常客商,被山中盗贼所劫,是以身受重伤,这谎话原不高明,只是他本是苏州人士,一口吴语说得甚是地道,雪儿姊弟又全无江湖经验,竟都被他瞒过了。这厮鸟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平日里过的都是花天酒地,荒淫无聊的日子,此番只因知道自己伤了昆仑派弟子,昆仑派是名门大派,江湖上风声必紧,不得已才龟缩不出,在这偏僻的郊野里憋了将近一月,早已按捺不住。这时见了雪儿这般情状,峰儿又不在侧,趁着酒意,竟寻了根木棍将里屋的门闩挑开了,悄悄地掩了进去。
这厮来到雪儿的榻旁,见雪儿虽是盖着被子,可也掩不住她玲珑有致的体态。一时间兽性大发,俯下身子就朝雪儿的嘴唇上吻去。雪儿正在睡梦之中,哪知道祸事来了,睁开眼来,只见那淫贼的脸便在自己眼前寸许的地方,猛吃了一惊,慌忙坐了起来,道:“你……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