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08-05
爱德华在城门口等了一个小时,还是没有西蒙的影子,他明白自己的这个叔叔已经无法指望了。他垂头丧气地骑着马来到自己的宅邸前。
两名穿着英格兰服饰的卫兵站在那里。
爱德华一惊,忙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爱德华太子殿下?”卫兵问道。
“我就是。”爱德华谨慎地望着他们说道,他的双手紧紧持着马缰,随时准备策马逃跑“国王陛下马上要见您。”
爱德华闻言一惊:“什么国王陛下?”
“您的父王,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以及法兰西国王亨利陛下,正在等您,太子殿下。”卫兵恭敬道。
见他们的穿着和说话口音,爱德华相信他们的确是英格兰士兵,但是阿兰&;#8226;华莱士刚不久前还告诉他亨利要后天才能到,为什么他现在就来了呢?他跨下了马,想了想,说道:“我父王在哪里?”
“陛下正在里面等您。”卫兵说道。
爱德华把马缰交给他,走进了屋子。
他的心智开始了拼命地工作:他为什么会这么快?这或许能解释为什么西蒙要这么急切地多路而逃,可是父王这样行迹异常显然是瞒过了自己的耳目,否则阿兰绝对不会搞错他到达的时间。可这是为什么?看来他似乎刻意要使自己的出现出人意料。按照他的个性,这并非不正常。父王他平时也喜欢做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比如他会突然答应西蒙和他发了守贞誓愿的妹妹的婚事,另在场的教会人士惊悚愤慨难以名状。看到周遭的人一个个傻眼发呆对他来说或许是一件乐事。可是……这一次,恐怕没有这么简单……难道说他已经得知了我的计划,知道了我和西蒙在暗中策划密谋?这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人,不超过5个人,他们每个人都忠实可靠,绝对不可能私通父王。
这么一考虑,他的心理稍稍踏实了点。但当他见到了他的父亲时,呼吸还是急促了起来。
亨利坐在屋子正中央,正在翻看一些爱德华记录的帐簿。这是一个中等身材,不胖不瘦,长相平庸,让人看不到国王的威严,但也不至于令人小觑,棕色的头发微微弯卷,表情面容显得格外平静。总得来说,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子,一个碌碌无为的父亲,一个走到人群中就必然会被淹没的人。
但他,的确是,英格兰的国王。
“父王。”爱德华小声说道。
“啊,爱德华。”亨利放下了手中的帐簿,站了起来,“你回来了啊。”
他的迎接没有太过热情,但流露出的确实是父亲对儿子的关怀。
爱德华和他拥抱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没有想到您会这么快就到来。”
“啊,是啊,诺曼底公爵建议我们走水路,而且派了他的舰队护送我们,冲破了撒拉森人的封锁。所以,我们比原来计划地要早到达了。看来海路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只要扫平了西班牙的撒拉森人,那基督教世界的联系将会更加……”
爱德华不愿听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于是打断道:“尽管有人护送,但海路还是十分危险,父王为什么要节省这几天功夫不走安安全全的陆路呢?万一出个意外,那……”
亨利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只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我的孩子。你还记得吗,在你五岁的时候,你哭着喊着要见我,谁都哄不了你,而我当时正好在苏格兰,路远迢迢。但是一听到这件事,我立刻与两名侍卫连夜赶回。当时你见到我欣喜的样子,至今还在我的脑海中萦绕。能看到你这样的表情,是我最大的快乐。来,爱德华,不用替我担心,再给你的父亲一个拥抱吧。”
窗外的斜阳照射在亨利的肩上,泛起一阵金黄的光芒在爱德华的眼前。恍惚之中,爱德华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再次见到了那个为了他不顾辛劳的父亲……
他揉了揉眼睛,想了想。然后挤出一丝笑容,再次和亨利做了拥抱。
“您真的是为了我而冒险走海路?”他在他耳畔问道。
“当然了,否则还能有什么原因呢?”亨利愉快地反问道。
爱德华一时语塞。
“好了好了,不用担心你的父亲,他还能再替你多撑这个国家几年。还是说说这里的情况吧。”亨利指了指帐簿,说道,“我们在罗马的支出好像每个月在增长啊。”
“是的,物价也在长,教宗以及皇帝的手下人的胃口也日益大起来。我已经将每一笔支出都仔细列明,您可以……”
亨利抬手止住了他:“不不,爱德华,你不用向我解释,我绝对相信你做的事。不然的话,我不会放心把王位交托给你。我们来谈谈你到这里来的主要任务吧。”
爱德华思忖了一下,说道:“父王,现在的消息仅仅是,它已经来到了罗马,但是我们还是不知道它在哪里。不止是我们,连路易也不知道。”
“路易?”亨利感兴趣地坐正了身子,“哪个路易?”
“加佩的路易,您的老对手。”
亨利眨了眨眼睛,好奇道:“你怎么会和他打上交道的?我听说他也来到了罗马,估计和我们的目的相同。但是……我实在想象不出来,你和他有什么好谈的。”
爱德华觉得现在不是提席琳的事的好时机,于是说道:“那天在路上正好被他撞见,所以就到他那里喝了点酒。”
“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爱德华同时也明白如果现在就提路易曾经打算软禁自己,那亨利一定会立刻去找他算帐,这样一来,他对路易的期望就落空了,得到席琳就更加没有指望了。不行不行,这张牌要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打,他说道:“没有,路易在私下里还是一个开朗的人。他想对待自己的儿子一般照顾我。”
亨利满意地点点头道:“他一定是想要通过你来为他的和平计划说点话。”
爱德华摇摇头道:“至少目前来看,他还没有这个企图。”
亨利想了想,道:“这么说,对于那件事,所有的人都蒙在鼓里喽?”
“我想是的。”爱德华点点头道:“可是,觊觎的人不少。除了路易之外,撒拉森人,还有一些暗杀组织,包括曾经是皇帝辖下的‘被父兄者’组织都已经出动。连教宗在不久之前也被人刺伤了。”
“教宗被刺伤?”亨利一惊,忙问道,“为什么?是谁干的?”
“那个刺伤他的人自称是什么‘圣矛骑士团’的成员,其目的不明。但是这个人,现在又变换身份,掩藏到了路易身边做事,尽管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目的,但他的目标看来不是路易。”
亨利的表情更加惊异,他身体向前倾,搓了搓手,说道:“他知道你看穿了他的身份吗?”
爱德华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不过父王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形成了默契。我不会揭穿他的身份。这样,将来,或许他能帮我们办事。看起来,他是个只知道收取酬金的杀手。路易这样亲信他,对我们未必不是好事。”
“你真的成长了不少,爱德华。”亨利赞许道,“以前那个只会意气用事的少年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名治国之君了。真可惜,我这把老骨头还要让你再等待一段时间才能施展自己的手脚。”
爱德华勉强地笑了笑。
“啊,我也累了,得去小憩片刻了。如果有什么新的消息,立刻来告诉我。”
“明白,父王。”
亨利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点点头,然后朝门外走去。
但是到了门口,他又突然转身说道:“对了,你的叔叔,西蒙男爵,前不久离开了英国,据说他会来罗马,你见到他没有?”
“没有,”爱德华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没有见到。”
“唔,好的,没什么事了,你也休息吧,爱德华。”说完,亨利便离开了。
爱德华坐在了椅子上,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在微微发抖。
“我不要听撒拉森人的事。”路易摇摇头,“这件事我不想再谈了。”
“可是……”儒安维尔还想争辩。
但是路易止住了他:“够了。告诉我一些其他事。”
儒安维尔知道再多做解释也是枉然,便想了想,说道:“亨利陛下已经到了罗马。”
“亨利?”路易站了起来,“这么快?”
“是的。我们的探子带来了确实可靠的消息。他不是从北面走陆路来,而是从海上走水路而来。”
路易想了想,说道:“他的目的,清楚吗?”
“不,没有人知道。”
路易思忖了起来。
“陛下,这段时间罗马发生了这么多古怪的事,依我看,这不会是巧合。”
路易在屋里打着转,没有回答。
“陛下。”儒安维尔有些不安地说道。
“有件事,你应该知道。”路易说道。
“陛下说的是……”
“十年前,我派人去圣地迎取圣物。”
“啊,的确,陛下为了彰显对我主的信仰,为了法兰西国民的福祉,特意花了异乎寻常的大价钱从圣地购来了一批圣物,我记得其中有圣钉,以及基督耶稣头戴的荆棘王冠。”
路易点点头道:“是的,当时圣钉曾经一度丢失,弄得整个巴黎如临大敌。”
“不知这件事和现在的事究竟有什么关系?”儒安维尔问道。
“圣钉后来被找回来了。”路易说道,“问题不在这儿,而已另一件圣物。”
儒安维尔炸了眨眼道:“那是……”
“那是一件没有被带回来的宝物。我和拜占庭的皇帝商定的圣物清单里还有一件圣物没有被送到巴黎。”
“那是什么,陛下?”儒安维尔瞪大了眼睛。
“你知道我为了得到这些圣物所花的代价吧,我的大人。”
“我有所耳闻,确实相当惊人,据说陛下为此不得不与英格兰停战两年。”
路易点点头:“不过,这还只是表面,为了换回最后一件圣物,我愿意付出远远超过此的代价。”
“哦?”儒安维尔一惊,他实在想象不出来,还有什么比两年的军费更大的代价,“陛下,恕我无知,我从没有听说过这事。”
“因为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和拜占庭皇帝,以及一两名随从。这件事事关重大,如果公布在外,那所引起的骚动必然是遗失圣钉所远远不及的。搞不好还会引发大规模的叛乱。因此,我决定将它隐瞒,甚至连母后她也不知晓。”
“陛下当初究竟打算付出什么代价?”
路易蠕动了蠕动嘴唇,似乎几番犹豫后,还是说道:“反正事情没成,告诉你也没有关系。不过你得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陛下,你完全可以信地过我。”
“当然,你万一泄漏了也没有人会相信。”路易摆摆手,又走了几步,然后说道,“我为这件圣物开出的价码,就是——整个普罗旺斯公爵领……”
“什么!”路易还没有说完,儒安维尔就跳了起来,“陛下,你说的是整个普罗旺斯?”
“是的,”路易轻描淡写地说道,“虽然这个地方现在已经比我祖父的时候要老实多了,但是依然是一根难啃的骨头,那里的公爵伯爵们都自行其是,我的权力很难在那里实行。与其望着一个难以下咽的面包空守,不如将它赠给他人换来可以利用的东西。”
“可是陛下,这种协议,没有人会接受啊。”
“不,会有的。”路易说道,“除了我同意之外,普罗旺斯的大小诸侯也一定会同意。因为拜占庭的皇帝远在千里之外,到时候就完全没有办法牵制他们,他们就可以更加任意行事了。这样一来,过不了多久拜占庭皇帝一定就会因此放弃普罗旺斯,而我们则只要花很小的代价就可以再次将它收入囊中”
“陛下,”儒安维尔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你的意思是——如果那件圣物到达巴黎的话,那普罗旺斯……”
“就不在属于法兰西了。”路易微笑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的邑督,拜占庭皇帝后来食言了,拒绝交付最后一件圣物,所以,普罗旺斯也没有离开我们。”
“可是陛下,那究竟是什么圣物,竟然值得您割让法兰西最大的公爵领?”
路易清了清嗓子,神色肃重地说道:“圣矛。”
“圣矛?”儒安维尔瞪大眼睛,张口结舌好一阵,才说道,“陛下说的难道是那支刺伤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我主耶稣基督的长矛?”
“是的,我的大人。你应该知道有关它的传说吧。”
儒安维尔作为香槟伯爵的邑督,平时负责文书工作,怎么会没有听说过圣矛的传说呢?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竟然不只是传说:“陛下……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圣矛存在?”
“怎么?我的大人,你不相信《圣经》的记载?”
“不,不,我是说,如果它现在还在世间,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们却从不知道它的下落?”
“啊,你应该听说这支圣矛的威力。一旦它在世上显身,那引来的觊觎目光和抢夺的黑手不知会有多少。因此,任何一位得到圣矛的人都会小心保守秘密,绝对不让他人轻易知道真相。我也是从‘圣殿骑士团’的口中才得知拜占庭皇帝手中握有圣矛。”
儒安维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这么说来,这次即将在罗马出现的大事件也与圣矛有关了?”
“据我了解的情报,的确如此。”
“可它不是在拜占庭皇帝手中吗?为什么会来到罗马呢?”儒安维尔不解道。
“其中的曲折我不知道,但是据说早在几年前,拜占庭皇帝手中就已经没有了圣矛。”
“是有人偷走了?”
“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是他那圣矛完成了另一笔交易。比如蒙古人……”路易喃喃道。
“他和蒙古人会有什么交易?”
“我只是随便猜测而已,”路易摆摆手道,“无论如何,圣矛已经下落不明有一阵子。但是在3个月前,也就是席琳逃离修道院的半个月前,我收到了一封密函。这封信没有署名,内容只有两句话,它告诉我不久之后,圣矛就会显身罗马,如果我想要得到的话,就不要错过机会。”
“所以陛下就到罗马来了。可是您难道一定要亲自前往吗?不能派手下的人来处理吗?”
“不,”路易说道,“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不能冒走漏风声的危险。而且据说,能够得到圣矛的人身上必须流有王族的血。”
“王族的血?这难道也是亨利国王来到这里的原因?”
“我想是的。”路易点点头道,“我原本以为发信人打算和我单独做笔交易,但现在看来,他给没个欧洲王室都发了同样的信函。这个混蛋,究竟想干什么?”他最后一拳击在了桌角。
“这么说来,陛下,所有这些赶来这里的王室和组织都是想要得到圣矛?”
“除了你带了的撒拉森人。”路易话音刚落,就脸色一变,说道,“你确定那个什么大使真的是为了索取赎金而来?你确定他不知道有关圣矛的事?”
“我……”儒安维尔当然从未把撒拉森大使与圣矛联系起来,他想了想说道,“陛下,众所周知,这些野蛮人并不信仰我主,他们怎么可能会对圣矛感兴趣呢?”
“这样最好。但是你最好看紧一些,他一有什么动静就立刻告知我。”路易严肃地说道。
“我明白了,陛下。”儒安维尔停顿了片刻,又说道,“陛下,你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必定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吧?”
“不愧是我的邑督啊。”路易的脸上又恢复了微笑,“在这之前,除了我本人之外,只有拉歇一个人知道这件事,现在拉歇重伤在身,你又顶替了他的位置,是应该让你知道这整件事的时候了。而且的确,我有事要让你帮我去办理。”
“陛下尽管吩咐。我乐意效劳。”
“我要你派人日夜守在各个城门旁,观察进城的人之中是否有携带长矛装的物件。对方可能会将它隐藏在马车上,柴草垛里,也有可能夹在行李中。毕竟谁都没有见过圣矛的样子,因此必须对每一件有嫌疑的物品都要仔细检查。”
“可是,陛下,这里毕竟不是法兰西,我们怎么能这么做呢?”
“这你不用担心,教宗现在正卧病之中,无法理事,罗马上上下下事务都由枢机主教奇奥兰尼打理。这位枢机主教是我的一个老相识,每年我都会给予他一笔小小的赞助资助他的改革事业。我已经和他联系妥当了,只要你带上我的书信,守城的卫兵都会对你们做的事视若无睹。”
“那么陛下,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不知道。我收到的密函没有写明期限,但是相信就在接下来的一两个月。”
儒安维尔点点头道:“既然这样,这件事陛下就交给我吧,我会四处走动盘查,决不让圣矛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溜进城。”
“那就拜托你了,邑督。”路易颇感欣慰地坐了下来。他望着窗外,沉思了片刻,又说道:“你瞧今天的夕阳,儒安维尔。”
儒安维尔走到他身边,朝窗外望去。
“真是如画美景。”他赞道。
“我还有多少日子可以观赏这样的美景?”
儒安维尔一愣,忙问道:“陛下为什么突然说这么沮丧的话?”
“你不要误会,大人,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在想如果主给予我们这样的美景观赏,又为什么要让这段时间如此短暂呢?”路易望着窗外出神道。
儒安维尔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站在一旁叹了口气,以示无奈。
“既然我们的主让我们来到世上是为了完成他的事业,而我们又都只有这么短暂的时日,那我们又如何有时间来领略这般风景呢?如果我们不应该沉迷其中,那他为什么不干脆抹去它呢?还是他特意留下这个诱惑,让我们自己去分辨?如果这仅仅是诱惑,为什么,会这般美丽呢……”
整个房间被斜阳的余晖染成了血红色,坐在椅子上的路易和站在他身旁的儒安维尔如同两个铜像一般,一动不动,任由自己浸染在这灰暗的血色之中,让生命的光辉随同暮色渐渐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