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08-05
“我们能有多长时间可以在一起。”
“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席琳望着他的眼睛说道。
“陛下迟早要回法国去的,而你,也会随他一起走,因为你的父亲在他的保护之下。而我——可能会留在罗马。”孔蒂里尼尽量温柔地说道。
“留在罗马?为什么!”席琳焦虑地说道。
“席琳……虽然我的信心完全属于了你,但我的身体却不是这样。”孔蒂里尼低着头望着眼前的台伯河的河水说道。
席琳愣了愣,说道:“维齐维齐,你听我说,你是怕路易是吧?我可以说服路易让你和我们一起回法国去。”
“可是即使这样,陛下他可能会派我去别的地方……”孔蒂里尼将一例小石子掷到河中,引起一阵涟漪。
“我可以让他不让你去。”
孔蒂里尼苦笑道:“陛下他会听你的吗?不,这没用的……”
“会的,他会的,维齐,看着我。”席琳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
孔蒂里尼转过头来,但没有说话,他咬着嘴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
席琳的申请突然严肃起来:“你难道不希望留在我身边吗?”
“不,席琳,不。”孔蒂里尼急忙说道,“怎么会呢?我巴不得每天和你守在一起。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席琳马上说道。
“我不能这样,席琳,陛下他对我有恩,我不能因为儿女私情放弃了为他做事的义务。”
席琳用困惑的目光盯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维齐?”
“瞒着你?不,不不,席琳,我怎么会有事瞒着你。”
“那你——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
“不不,”孔蒂里尼急忙用双手捧起她的脸蛋,仿佛在捧一粒一不小心就会跌到地上破碎的珍珠一般,“你知道我的心,席琳,在那里,除了对内你的爱,已经没有其他东西了。”
“可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会对路易如此效忠以致于可以放弃与我的,与我的……”席琳转身捧面啜泣起来。
孔蒂里尼似乎也相当难过地低沉下来,缓缓说道:“你不知道陛下对我的恩德,席琳,如果你知道了的话,换作是你,也会和我一样的。”
“他到底对你有什么大恩大德,会让你对他这样死心塌地。”席琳不解道。
孔蒂里尼叹了口气,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说道:“我答应过你,不对你说谎,也不对你隐瞒什么……席琳,我告诉你吧。”他的目光又投向了流淌着的河水,“我出身在罗马的一个拥护皇帝的家族之中,这个家族有着很强的势力,他是少数几个替皇帝维护他在意大利利益的家族之一。但在教宗的势力之下,要效忠皇帝是件非常危险的事。尤其在罗马更是这样,这里是教宗党的大本营,许多显赫家族都是教宗的热心拥护者,有些家族本身就盛产教宗。因为,我的家族与不少罗马的大家族结冤是在所难免的。而且,不仅因为宗教的纷争,我们家族在我父亲一代手里,已经控制了罗马对东方的香料生意,这自然会引来不少人的嫉妒。在我十岁那年,我的父亲被人恶毒地诬蔑为与萨拉森人私通,他此时已经到了60岁的年纪,已经无法用自己的剑保卫自己和他的家人,而他的朋友们此时正好不在罗马,连皇帝的援手也鞭长莫及,因此,在一通毫无天理无视正义的非法审判之后,他被教廷施以绝罚,然后交给了罗马市政官,在那里,他被判处火刑,他要被活活地烧死……”
席琳发觉他的手在颤抖,便握住了它们。
孔蒂里尼感激地望了她一眼,继续说道:“这是不合理的,所有的审判程序统统被人刻意歪曲,完全不符合法律。他们好无证据地就给我父亲定了罪……他在狱中给皇帝陛下以及其他能够替他伸张正义的人都写了信,但这些信都被他的敌人无耻地截留了下来。我父亲只能在冰冷的牢房里等死。而我和我的母亲以及我的几位兄长也处在我们的敌人的监视中,相信只要我的父亲一死,我们也很快回遭到毒手。在我们去最后一次探监的时候,父亲偷偷地告诉了我他的最后计划,他知道这样的一天迟早会来到的,所以在过去几年里,他一直在为这样状况的出现而做准备。他把一张纸交给了我母亲,这张纸上写着所有有权势的国王和领主在罗马的代理人的住址和姓名。他让我母亲去找这些人求助,只要他们肯对罗马当局或教宗施加压力,那我们家族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我母亲偷偷地把那张纸带出了监狱。但是因为她和我的两位已经成年的哥哥都被敌人紧密地监视着,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了我的肩上。我必需要提我们家找到救命恩人。”
“于是,你找到了路易?”
“不,可以说是陛下他找上了我。”孔蒂里尼停顿了片刻后说道,“正当我找了几位国王的代理人,但是他们不是惧怕教宗的权威就是根本不想淌这趟浑水,当我最后来到陛下在意大利的代理人那里时,起初也吃到了闭门羹。但第二天,他却来到了我家的门口。我吃惊地望着他,问他做什么?他说有一位大人物要见我。”
“是路易?”
孔蒂里尼点点头道:“是的,正是陛下。他正好在罗马,听说了我的事以后便马上决定要帮助我”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席琳问道。
“他为了救我们。”
“可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救人,他一定有什么企图。”席琳说道。
“陛下他是一名虔诚的基督徒,他是凭良心做事的。”
“良心?”席琳冷笑了一声,道,“不管怎么说,最后他救了你的父亲和你们一家,你就决定留下替他做事?”
“事实上……”孔蒂里尼喃喃道,“我们还是迟了一步,等到我母亲拿到市政当局的赦免令赶来时,我的父亲却被提前处决,已经在鲜花广场上被烧成了灰……”
“维齐……对不起,我也很难过,不过至少你们一家人没事吧?”
“最初的确没事,但是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我的两个哥哥先后被人暗杀了,而我的母亲也因悲痛欲绝而早早地离开了人世……”
“对不起,维齐。”席琳有些难过地低下头说道,“我不是有意要触痛你。”
“不,席琳,你不知道我怎么能怪你呢?”
“不过这么说来,路易其实什么忙都没有帮上喽?”
“不过陛下的确已经尽了他的努力,而且在我母亲临终前,为了防止我也遭到不幸,于是写信给了陛下,恳求他能收留我。满怀仁慈的陛下听说了我们一家遭遇的灾祸时,不禁大加自责起来,最后他还让我留在他身边,把我当作他的王子一般,为我提供最好的教育,给我最好的衣食。”
“你不会真的以为他是对你毫无目的的袒护吧?”
孔蒂里尼望了她一眼,说道:“我知道陛下对你可能做了一些不妥当的安排,但相信我,席琳,当你与他的误会冰释之后,你会发觉他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圣徒。”
“不不,你不用试图让我改变对他的想法,我们祖母三代人在他和他的父亲手里受的罪不是你这几句话可以挽回的。”席琳愤愤道,“况且,如果他真的把你当作王子看待,怎么会把你当作佣人使唤,派你来罗马这个是非之地呢?”
“你又错了,席琳,并不是陛下派我来的,而是我主动提出要到这里来的。”
“什么,维齐!”席琳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是的,席琳,我刚才并不想告诉你这件事,所以让你以为是陛下想要我留在这里。事实上——是我主动要求到罗马来的。我张大成人后容貌已经改变不少,又改换了姓名,因此,罗马不会没有人能认出我来,同时我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花花公子的形象,更加让那些只关心政治的敌人放松了警惕。虽然我也为陛下在意大利的利益服务,但我的主要目的是——追查出是谁陷害我的父亲,谁策划提前执行了他的死刑,是谁,在幕后操纵了这一切。”说话间,孔蒂里尼的目光变得一场凶厉。
席琳有些畏惧地说道:“难道……你一直来的目标都是复仇?”
“是的,席琳,是的!”孔蒂里尼抓起一把石子投进了河里,“这就是我的秘密!这就是我要做的事!在这件事没有完成之前,我无法安定下来。”
“连我……也不能让你回心转意吗?”席琳仰起满是泪痕的脸蛋说道。
“哦……”孔蒂里尼心疼地把她一把搂到了怀里,闭上眼睛,说道,“我的心肝……我真舍不得你啊……可是如果换了是你,你会任凭残酷夺去你父亲生命的人逍遥法外吗?”
席琳的眼前突然晃过卢西的脸。
“还有我母亲去世的凄惨……这一切怎么能让人忘掉……”孔蒂里尼用手托着脑袋,轻声啜泣着。
席琳擦了擦眼泪,说道:“可是,你不是说这是党派斗争吗?你总不见得把你父亲所有的对手都杀了吧?”
“是的,党派斗争……表面上看来是这样,”孔蒂里尼镇定了下来,说道,“可是这后面有许多不能解释的事情。为什么他们知道我父亲的朋友都不在罗马?为什么我父亲的死刑会突然提前执行?为什么所有的外国君主的代理人都众口一词地拒绝帮助我们?为什么我们家会被人潜入翻个低朝天,所有的东西都被捣烂,连枕头被子也被撕碎了?还有,为什么当我父亲提出愿意交出所有财产以及他所掌握的贸易网络以换取我们一家人的性命时,敌人们却丝毫无动于衷,好像他们的目标并不是经济利益。我有更多的问题,席琳,他们都需要解答,只有找到了答案,我才会真正安定下来,我必须搞清楚我父亲死的真相。”
席琳长时间地沉默着,她不知道是否应该再责怪他。因为她知道,如果是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家人遭到这样的惨况,她会作出的事不会比孔蒂里尼要矜持。尤其是现在卢西生死未卜的时刻,她对此的理解更加深刻。
“原谅我,席琳,”孔蒂里尼抚摸着她的脸蛋,说道,“请说你原谅我……”
席琳又哽咽了:“维齐……你,你会来看我们对吧……”
“是的,那当然,席琳,我会经常去法国来看你的,我保证。”
席琳不想再说话,只是靠着他的肩,静静地望着泛起夕阳最后的金色斑点的河水。
过了一阵,孔蒂里尼说道:“快要入夜了,天气冷,席琳,你先回去吧。”
“那你呢?”
“我还有些事,你现回去吧。我马上就会回来。”
席琳站了起来:“你要快点回来。”
“很快,很快。”孔蒂里尼点点头道。
然后,席琳才往回走去,但在走进城门之前,她几次回头望来,每次都得到了孔蒂里尼挥手呼应。
当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孔蒂里尼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看了看天色,站了起来。
“你在等人吗,先生?”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如果我只是在看风景呢?”孔蒂里尼头也没回地答道。
“是吗?”那人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唔,台伯河的景色的确不同凡响,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来罗马了。是该好好瞧瞧这里的景色了。”
孔蒂里尼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没有多少时间。”
“你知道吗,维齐,你有一个坏毛病。”那人咧嘴一笑,“性急,太性急了。你不是喜欢看风景嘛,我正好有空,咱们可以一起看看。”
听到他称自己维齐,孔蒂里尼皱了皱眉,冷冷道:“我真的还有事。”
“好吧好吧。”那人笑了笑,道,“年轻人,尤其像你这样的,多陪陪姑娘总比陪我这样的糟老头要好。”
孔蒂里尼一愣,道:“你一直盯着我们?”
“怎么说呢,”那人耸耸肩道,“我只是来了早了点,正好——你瞧,人家哭得那么伤心,你还铁石心肠不肯陪她一起走。”
“你居然偷听我们的谈话?”孔蒂里尼瞪大眼睛道。
“哦,不不,只是你应该知道河畔风紧,没准儿会把你不愿意别人听到的话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
孔蒂里尼涨红了脸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有什么事快说吧!”
那人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好吧,为了你的爱情——尽管我不知道是不是有前途——我们还是尽快把正事了解了吧。”他顿了顿说道,“首领已经来罗马了。”
“什么!首领他……亲自来罗马了?”
“是的,你不用那么紧张,他不会屈尊亲自来找你,也不会去找路易,你可以继续乖乖做路易的仲仆。首领他想知道,你所提供的消息是不是确实。”
“我可以向上帝发誓,这件事绝对千真万确。”孔蒂里尼说道,“如果首领他肯见我的话……”
“不,他不会见你。他不会见任何人。”那人打断了他的话。
“好吧好吧……”孔蒂里尼喃喃道,“那我还能再做什么?”
那人略微思忖了一下,说道:“我这里有一个人,你可以带给路易,告诉他这是你的朋友,很可靠,让他和你一起为路易做事。”
“为什么?”孔蒂里尼不解道,“难道首领认为我一个人难以胜任吗?”
“不,他只是需要这个人的特殊才能保障我们的利益。”
“特殊才能?什么特殊才能?”
“这个你不用管,反正你让他随你一同去就是了,放心,他不会抢你的位子,等事情办完之后,他会自动离开。”
孔蒂里尼想了想道:“他人呢?”
那人一击掌。
从一棵树后面走出来一个人。
孔蒂里尼一看,这是个年纪同自己相仿,可能还要再一两岁的年轻人。他虽然长得也算清秀,但看上去显得要比自己稚嫩许多。他不相信这样一个小孩子会有什么自己所没有的特殊才能。
“这位是孔蒂里尼先生。”那人介绍道,“这位是雅克先生。”
“幸会幸会。”孔蒂里尼伸出手去。
雅克先生微微一笑,接过他的手握了握,说道:“是我的荣幸。”
“你们两个需要一起工作一段时间。希望你们相处不错。”
“我相信我们会的。”雅克先生望着孔蒂里尼咧嘴一笑。
“好了,你们年轻人多聊聊,不久我还会来看你们的,现在,我要先告辞了。”那人拍了拍他们俩的肩膀,就离开了。
孔蒂里尼朝雅克先生点了点头。
雅克先生继续报以微笑。
“哦,”路易抬头看了一眼说道,“你动作不慢嘛,已经把拉歇的活全部揽过去了?”
“那是当然了,陛下。”儒安维尔微笑道,“拉歇大人虽然病了,但是国事总要有人来担待啊。”
“好吧,跟我说说情况吧,”路易满意地说道。
“什么动静也没有,陛下。”
“一点都没有?”路易惊异道。
“半点都没有。”
“皇帝那边也没有消息?那个异端暗杀组织呢?”
“已经两天没有他们那儿的消息了。”
“你看是真的没有事呢还是我们的人无法把消息传出来?”路易问道。
“陛下,依我看您是多虑了,在当今的欧洲有哪个君主,无论是皇帝还是教宗敢对您轻举妄动呢?您的尊威无人能及,即使皇帝陛下本人也要逊色三分。”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我的邑督,我明知道你说的是奉承话,但依然觉得不忍心呵斥你。若是换了别人我早就把他赶出去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陛下。”儒安维尔毕恭毕敬道。
“可是拉歇认为现在的情势非常严重,以致于他要求重新调集‘班獛之肋’才有可能对付地了。”
“我想拉歇大人的确是一番好心,但他一定是多虑了。而且‘班獛之肋’这样危险的组织,如果再让他们重新出来的话,那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我同意你的看法,但是难道你真的认为形势很紧张吗?我和拉歇可刚刚中过几乎要了我性命的凶险埋伏。”
“这个……”儒安维尔稍稍思忖了思忖,说道,“我想一定是个别人的企图,陛下尽管广受人们爱戴,毕竟还会遭受阴险小人嫉妒和仇恨。”
“你是说——这不过是没有组织的举动?”
“有没有组织我不敢说,但要我看他们不会成气候。这只不过是一次意外,陛下不用太过再意。只要以后出门多带几名护卫就行了。”
路易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明白了,儒安维尔,你先退下吧。”
“陛下不用我再多陪您一会儿吗?”儒安维尔朝他走来。
“不用了,谢谢,我的大人。”路易用手拖着脑袋说道。
可是儒安维尔依然往他这儿走来:“可是陛下,您一定很累了,让我给你揉揉吧。”说着,他就把他的手往路易的脖子里伸去。
“够了!”路易猛地一拍桌子。
儒安维尔吓得急忙抽回了手,站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路易叹了口气,轻声道:“对不起,我的邑督大人,你先走吧。我要静一静。”
儒安维尔面色苍白的退下了。
路易喘了几口气后说道:“你可以出来了。”
那个幽灵般的影子又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看来陛下还是……哈哈……”那影子笑道。
“你想说什么吗?”路易回过头来不悦道。
“不不,我怎么敢说我的恩主的不是呢,我只是对陛下不近谗言感到钦佩而已。”
“儒安维尔是我的心腹,他说什么话论不到你作评价。”
“是的是的,我的陛下。”那影子谦恭地说道。
路易吸了口气,道:“刺伤的事,真的是他干的?”
“千真万确。”
路易憔悴地往椅背上一靠:“我考虑过许多可能的人,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
“要我说,这很正常,陛下,哪一个王室会没有这样的事呢?”
“查理……啊……查理……”路易叹道。
“那我该怎么做,陛下?”
“你现在什么也不用做,我亲自来处理。”路易想了想,又道,“你不要走远,等待我的指示。”
“那我告辞了,哦,对了,我想我有义务应该提醒你一点,陛下,您的王弟似乎和刚才这位大人走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