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08-05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中等个头,偏瘦,但额头较宽,怎么,你认识他?”罗兰问道。
“不,我只是久仰大名。没想到他竟然来到了意大利。”那个年轻人有些激动地说道。罗兰皱了皱眉道:“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他多么地有名。我只知道他喜欢捣鼓一些奇怪的玩意儿。这样吧,我把他住在哪儿告诉你,你自己去找他吧,相信他能解决你的疑惑。”
“噢,不,”年轻人急忙道,“我不能当面见他……我,我曾经写过文章反对他……”
“我还以为你崇拜他呢。”席琳在一旁道。
“不不,我的确是崇拜他,可是……我们在观点上还存在着极大的差异。”
“那你想怎么办?我这里没有你要的答案。”罗兰摊摊手道。
那人想了想,说道:“请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写封信,麻烦你们稍给他。”
“我们暂时不会那个镇上去。”罗兰道。
“反正过段时间还是要去的呀,不如就替他捎带这封信去吧。”席琳说道。
罗兰望了望她的眼睛,沉默了片刻后,道:“好吧,但是不是立即,我们要过段时间才回去。”
“没问题,谢谢,谢谢。”那年轻人感激道。
“如果我们见到了罗杰尔&;#8226;培根,我们应该告诉他是谁给他的信呢?”
“嗯,你们可以告诉他,这来自托马斯&;#8226;阿奎那——他的论敌和仰慕者。”
“如果他拒绝收呢,或许因为你和他观点的不同。”罗兰道。
“不会的,罗杰尔不是那样的人,相反,他会很高兴收到信。他就是那种乐于接受挑战的人。”托马斯&;#8226;阿奎那说道。
“好的,我们就尽力而为吧。”罗兰从行囊里掏出来一个小瓶子,递给他,“这个给你,涂在受伤的地方,三天之后就会痊愈。”
托马斯&;#8226;阿奎那摸了摸青肿的脸,道:“谢谢,对了,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们二位。”
“你叫我罗兰就可以了。”
“我是席琳。”席琳大方地说道。
“很高兴见到你们,罗兰和席琳,希望能再次见到你们。”
罗兰点了点头就跨上了马。
“再见,托马斯&;#8226;阿奎那。”席琳也跨上了马,她在马背上朝他笑了笑,就跟随着罗兰离开了。
“意大利的怪人越来越多了。”罗兰说道。
“我倒觉得他和罗杰尔都挺可爱的。”席琳说道。
“罗杰尔?你什么时候叫得那么亲昵了。”罗兰皱眉道。
“我喜欢这么叫,你管不着。”席琳昂头道。
罗兰望了她一眼,摇摇头,叹了口气,之后,二人无话,一直到天黑,这时,他们刚好到达一座城市。
“这是佛罗伦萨,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如果幸运的话,我们明天就能够到达罗马。”罗兰跨下马。
“不管你怎么说,到了罗马,我都要见教宗。”席琳说道。
“这对你绝对没有好处,席琳,听我的话,如果你去见教宗,那你……”
“我一定要去!不用再说了,罗兰,你不能阻止我。”席琳坚定地说道。罗兰没有在说话,他知道他说了也没有用,他也知道,席琳是绝对见不到教宗的。
“这里不是小镇,到处都有教宗和路易的耳目,我们必须要小心。”罗兰说道。
“这里不是法国,路易能把我怎么样?”
罗兰瞅了这个天真的姑娘一眼,道:“他是国王,他能干很多事,即使是在他的国界之外,席琳。”
很快,罗兰找到了家旅店。
一切安顿好后,罗兰说道:“不要出去,席琳,待在这里。我去去马上就回来。”说完,他就出去了。
席琳趴在窗口望着窗外,街上的灯火让她还能依稀看清外面的情状。她看到了罗兰,而因为她在楼上,又是在暗处,罗兰显然不会看到她在盯着自己。
“这个人其实还是挺关心我的,他看上去不像是坏人,当然也不会像我的叔叔。我们家的人不应该长得这样,我的叔叔,一定和我父亲一样相貌非凡。还有,他就是不肯告诉我他的秘密,不肯告诉我他要带我去哪里,去干什么。”席琳暗自想到,“哼,那他也甭想知道我的秘密。”
她刚想把目光从罗兰身上转移到其他她感兴趣的地方去,却突然发现罗兰停了下来,和一个陌生人交谈起来。她刚开始以为他只是在问路,可是从他们窃窃私语,不时朝四周张望的样子,她立刻判断出来:罗兰和这个人是相识的。
她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无论他们在说什么,她都感觉到极度的不安。想到罗兰背着自己正在进行一些秘密的事,想到自己被他带到不知哪里去,想到他神秘莫测的身份,她不寒而栗。
罗兰很晚才回到旅店,佛罗伦萨是一个令他感到非常欣慰的城市。在这里,他能感受到俗世间真正的乐趣。这里没有太多的宗教的约束,连皇帝和其他领主们的权利在这里也得不到维护;没有教宗的使节专横跋扈,也没有国王们的官吏横行霸道,这样的生活,是罗兰梦寐以求的。
他轻轻敲敲门。可是屋里没有人回应。
“席琳?”他轻轻喊道。
可还是没有回答。
“席琳,我是罗兰。”他提高了声音说道。但回应他的依然只是骇人的寂静。即使是睡着了也不应该醒来。罗兰感觉不妙,立刻找来了旅店老板。
老板开门后,罗兰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席琳!席琳!”
可是他找遍了所有的房间,都没有看到席琳的身影。
“是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吗?”旅店老板问道。
“是的是的,你看到她去哪里了吗?”罗兰急忙问道。
“两个小时以前她就出去了。”老板说道。
罗兰一句话也没有多说,转身跑下了楼梯,一头扎入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一开始,席琳也为佛罗伦萨令人陶醉的世俗气氛所吸引,在这里没有一个用黑袍裹着身体低头走路的修士,也没有那年迈的主教在庄严的讲经台上布道,有的只是年轻男女们身着华丽的衣服穿梭在灯火阑珊之间,有的只是丰盛的商品挂在一个个店铺上琳琅满目。席琳一路走着,一路看着,直到遇见巍峨耸立的城墙,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了多远了。周围的人渐渐少了起来,街上的地铺也开始一家家地打烊,席琳感觉到了一丝寒意。她紧了紧自己的衣裙,开始琢磨下一步该怎么办。回旅店吧,想起罗兰和那个陌生人的鬼鬼祟祟的谈话,她就感到害怕;不回去吧,她又能去哪里落脚呢?如果没有人带路,她又怎么去罗马呢?
就在她踯躅犹豫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一个像你这样标致的姑娘在深夜来到如此偏僻的地方徘徊,可是不太安全呀。”
席琳转过身来,一个黑影慢慢地走到亮处,呈现在她面前。那是一个年轻男子,身材瘦长,身着一*身的褡裢外套,至于相貌——当席琳看清他的脸庞时,不禁屏住了呼吸。他从没有见过长得如此俊美的男子,他的五官是如此端正,以至改动分毫便会破坏他的完美。如果是碰到其他人,席琳必定会毫不理会地立即拔腿离开。但是,在这个男子的面前,她却驻足不动了。
“怎么了?你是迷路了吗?”那男子又说道,席琳突然间又发现他的嗓音是自己从未听过的悦耳。
“不,不,我只是随便走走……”席琳轻声道。
“哦,你住在哪里?认识回去的路吗?”
席琳犹豫了一下。
“你不是本地人?”那人又说道。
席琳微微地点点头。
“那你一定是迷路来。不用不好意思,佛罗伦萨是个大城市,迷路并不是件可耻的事。”那男子说道,“来吧,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放心,我不是坏人。”他笑着摊摊手道。
在一般的情况下,席琳不会告诉别人自己的住所,但是对这个男人,她却脱口而出,告诉了他她和罗兰的落脚之地。
“哦,皮萨罗尼旅馆?的确离这儿有点远。不过我们可以一边聊天一边走过去。”他微微一笑,席琳觉得自己几乎要醉了。
“我叔叔要说我的,让陌生男子送回家……”她低下头小声道。
“我叫维齐里奥尼&;#8226;孔蒂里尼。”那男子大声说道,同时伸出来自己的手。
席琳像着了魔一般,也伸出了自己的手,同时报出来自己的名字。
孔蒂里尼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她感觉到那双手段强壮和有力。
“孔蒂里尼先生……我不能耽搁你,我自己会回去的。”席琳说道。
“你可以叫我维齐或者维尼,随你喜欢。为你这样美丽的少女效劳是每一位骑士的梦想。请不要客气,我随时愿意为你效劳。”说着,他举起来席琳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席琳道脸颊上顿时飞起来一片桃红。
“我们快走吧,不然你叔叔要着急了。”孔蒂里尼说着,就朝前走去。席琳也不自觉地跟了上去。
“对了,你是哪里人,席琳小姐?”孔蒂里尼问道。
“嗯,法兰西人。”
“哦,你和你叔叔是来做生意的吗?”
席琳点点头。
“那你的父母呢?他们一起来了吗?”
沉默了一会儿后,席琳道:“他们都死了……”
“啊,对不起,席琳小姐,我不是有意……”孔蒂里尼急忙道。
“没关系。”席琳摇摇头道,“我早已经习惯了。”
“我想你的童年一定相当艰苦。”孔蒂里尼严肃而又平缓地说道,“没有父母的关爱,受了别人的欺负也只能默默忍受。看见其他的孩子有母亲搂在怀里,可以嬉戏、撒娇,自己却只能坐在小板凳上,对着地上乱爬一气的蚂蚁发呆。唉……”
席琳突然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想要把同年的悲痛和不快一吐为快。“
孔蒂里尼突然伸出手,搂住了她的肩膀。而席琳就顺势将头靠在了他的怀里,在那一瞬间,她仿佛觉得自己找到了归宿,一直以来压在她身上的所有重担好像都在顷刻间卸去了。她嘤嘤地抽泣了起来。
他俩就这样走着,席琳在孔蒂里尼的怀里哭泣,孔蒂里尼则不时用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在夜深人静的大街上,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一幕。
席琳对时间已经没有了感觉,她只记得在一片黑暗与闪烁的灯火的恍惚交融中,她整个人都不由自己控制地在往前走着,而自己则与孔蒂里尼的合为了一体。
突然,这种仿佛永恒的知觉被打破了。等席琳清醒过来时,她已经躺在了地上。她感觉自己的背很疼,好像是刚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她又抬头望去,看到两个男人正在围攻孔蒂里尼。
尽管孔蒂里尼的身材并不吃亏,但另两个人看上去更加凶悍,雨点般的拳头落在孔蒂里尼的身上,虽然他竭力反抗,那两个殴打他的人也没有少吃他的拳头,但是终究是寡不敌众,眼看着就要被他们打倒在地了。
“住手!”席琳大叫一声。
那两个男人都停下了。
“放开他!”席琳又大喊道。
那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可能是没有把她的话放在眼里,又开始打孔蒂里尼。“席琳小姐!快走!”孔蒂里尼边反抗边叫道。
“不!”席琳像一头雌老虎一样扑了上去,拽住了殴打孔蒂里尼的两个人里的一个的胳臂,但是以她的气力,根本不能阻止他,而且,她自己也很快被甩了出去,再次倒在了地上。
“快走……席琳小……”孔蒂里尼的口齿越来越不清晰。
“你先走!孔蒂里尼先生!”席琳说着,再一次扑到那个男人背上,狠狠地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上。
这一次的效果相当明显,那人嚎叫一声,放开了孔蒂里尼。
“你快走……孔蒂里尼先生!”席琳骑在那人的背上,用双臂勒住他的脖子,这是她从修道院学来对付那些偷偷闯进修道院想要占些便宜的小流氓的,而且非常管用。果然,那人被她勒地只能使劲摇晃着身体想要把她甩下来,而无暇顾忌孔蒂里尼。孔蒂里尼趁机挣脱了另一个人的纠缠。
“席琳小姐……”
“快走!”席琳大喊道。
“你多保重,席琳小姐……”孔蒂里尼朝另外一个人的肚子上揍了一拳,然后咬咬牙,转身朝街口奔去,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席琳终于放开了那个男人。她对自己的行为感到非常惊讶,她没有考虑过在自己身上将会发生什么事,当孔蒂里尼——她唯一点救星和希望离开之后,而在她面前伫立的是两个气得直跺脚的壮汉。
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为另外一个人这么拼命过,从来没有那样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去拯救另一个人过。她不感到后悔,相反,她感到相当地满足,她觉得,能救孔蒂里尼一命,是她有生以来做过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
当那两个彪形大汉朝他走来时,她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畏惧,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的结果。
他们走到了她身边,停了下来。
席琳闭上了眼睛。
“席琳小姐。”其中的一个人轻声道。
席琳惊异地睁开眼。
“席琳小姐,我们不是坏人。”另外一个人说道。
席琳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地相信他们,她怒视着他们,如果她的目光能产生火焰的话,那这两个人无疑都已经化为焦炭了。
“席琳小姐,你受惊了。”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不要耍什么花样!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她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匕首,那是罗兰给她防身用的。
那两人见状忙退后一步说道:“请不要误会,席琳小姐,我们真的不是坏人。”
这是,从黑暗中,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里扎,特里诺,找到她了吗?”
听见那声音,席琳就知道来人是谁。果然,罗兰,出现在灯光下。
“我的天,席琳,你到哪里去了?我们找了你好辛苦啊。”罗兰说道。
席琳望着罗兰,又望了望那两个人,紧张地向后退了一步。
“席琳,是我啊,罗兰。”罗兰上前了一步说道。
“不要过来!”席琳大叫一声,同时晃动着她手中的匕首。
罗兰吃惊地回头望了望另外两个人。
“你不会相信她和谁在一起。”其中的一个说道。
“谁?”
“维齐里奥尼·;孔蒂里尼。”另一个说道。
“我的天。”罗兰转过头去望了望惊恐不安的席琳,仿佛找到了他所需要的答案,“那他人呢,里扎?”
“嗯……”里扎犹豫了一下后说道,“席琳小姐她……”
不用他说完,罗兰就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朝席琳走去。
席琳一边往后退,一边挥舞着匕首,大喊道:“不要过来!我是说真的!不要过来!”
可是罗兰毫无顾忌地继续朝她走去。
“站住!不要过来!”席琳惊恐地大叫道。
“听我说,席琳,不要相信那个人。”罗兰一边走,一边说道。
席琳闭上眼睛,举着匕首朝他刺来。
罗兰轻轻用手一挡,那匕首应声落地。他用手握住席琳的脸,望着她惶恐不安的眼睛,说道:“席琳,你必须要相信我。无论那个人跟你说了什么,都不要记得它。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恶棍。他是路易的走狗。”
“不,不……”席琳拼命摇着头,想要挣脱罗兰的手,但是罗兰现在还不想松开。
“听着,席琳。”罗兰说道,“孔蒂里尼利用自己外表来蒙骗女人,他是个专门勾引女人来达到他自己目的的花花公子。他不会像你说任何真话!而且,众所周知,他是路易在佛罗伦萨利益的代理人。他之所以会碰到你,都是他的安排!”
“不不……”席琳依旧用力挣扎着。
“如果今天不是里扎和特里诺,你现在已经又落入了路易的手中了!”罗兰说道,“我知道你会觉得他人很不错,但相信我,席琳,那是他制造的假相,他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不……”席琳终于筋疲力尽,坐在了地上,双目无神地望着不远处黑暗的街角,喃喃道,“不不……”
罗兰也蹲了下来,安慰道:“这不太容易接受,但是你必须把他忘掉。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他永远也不会再来骚扰你。我发誓,下次如果让我见到他,我一定让他以后再也没有女人像看到他的脸!”
席琳抽泣着,不在挣扎也不再说话,罗兰把她扶了起来。
“里扎,你去旅店,把我们的行礼都取出来,特里诺,叫我们的人都来。我怕孔蒂里尼已经从席琳的口中知道了我们的住所,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他对那两个人说道。
他们立刻照他的意思去办了。
而罗兰,则望着席琳布满泪痕的脸,轻声叹道:“席琳啊席琳。虽然我不想这样,但这的确只是你苦难的开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