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08-05
“他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芳济会的人来找这样的麻烦。”威克里夫红衣主教压低了声音说道。
教宗又望了一眼这位面容和善的兄弟会修士一眼,清咳了一声,说道:“他只是想继续约翰·;卡皮尼修士的事业。”
“他真是疯了。”威克里夫摇摇头道。
“希望您能够批准,尊敬的教宗。”威廉修士再一次说道。
教宗又环顾了身边的几位枢机主教一阵,除了胡滕主教以外,每一个人都摇着脑袋。
“请等一等,威廉修士。”教宗有礼貌地对威廉修士说道。
“当然,当然……”威廉修士恭敬地应道。
“胡滕主教,请你说说你的意见吧。”教宗大声说道。
胡滕主教看了周遭的同事们一眼,发觉自己没有受到丝毫的支持。他挺了挺胸,想要走到教宗身边,但是挡在他身前的几位主教似乎刻意利用肥硕的身躯阻挡他挤过去。最后,还是教宗朝他招了招手,其他主教才勉强让开了一条路。胡滕主教费力地穿过红色长袍筑成的墙,走到了教宗的跟前。
“谈谈你的想法吧,胡滕兄弟。”
“嗯……”胡滕一面整理着自己被挤得走了样的袍子,一面说道,“我同意威廉修士的意见,他……”他的声音立刻被其他红衣主教不满意的轰鸣声压了下去。
他朝教宗投去求助的目光。
“安静!”教宗稍稍提高了一些声音说道。主教们的议论这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请听他说完,听胡滕主教说完。”教宗又给了胡滕主教一个眼色,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胡滕主教感激地点了点头,说道:“威廉修士的提议存在许多不合理的地方,比如他要求的经费似乎超出了他的旅途的所需,他所拟的外交文书对于教廷和基督教国家的地位太过贬抑。这些地方,嗯,都需要改正。但是,”他的眼中突然闪现出咄咄逼人的目光,扫视着他的同事们,“威廉修士的建议归根到底是正确的!没有人,”他的脸上两道浓眉拧成的皱纹几乎将他整张精瘦的脸扭曲了起来,他对着他的同事们晃着指头,大声道,“没有一个基督徒——除非他是疯子——敢声称我们对撒拉逊人的战争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异教徒从此在世界上消失了。我们的圣地曾经一时为我们所收复,可是,萨拉丁的铁蹄又将她践踏在脚下。我们为了这项神圣的事业派出了多少支由忠诚勇敢的骑士组成的十字军,漂洋越海,去驱赶不信基督的人们,去夺取我们的圣地。可是,多少年下来,我们现在在那里的领土却越缩越小,眼看就要被撒拉逊人赶出亚洲。”
“这是主给我们的警告!”胡滕主教断喝一声,在场的所有人都寂静无声。他继续说道,“主警告我们:我们太过仰仗于剑的力量,而忽略了十字架的能力。说句老实话,依靠武力,我们已经败给了撒拉逊人,我们到处被他们包围着,在亚洲,在西班牙,在阿非利加,甚至在法国也是如此。事实证明用剑和盾牌堆砌的堡垒不是主推行他的大能的手段。鲜血和残暴只能让更多的人背离主的光环。作为侍奉主的人,我们必须摒弃这样的手段,而举起我们自己的武器!”胡滕主教高高举起自己胸前的十字架,显得激愤异常。
待到冷静下来,他又说道:“我们全能的主,众生的牧人,基督耶稣,早已告诉我们,世上所有的人都可以归信主,都可以笼罩在主的荫庇之下享受永生的快乐。可是,我们是怎么做的呢?我们已经发现,这个世界上的异教徒远远多于主的信徒,这不仅代表着形势的严峻,我们肩负的任务的重大,更是主给我们的一个重要提示:我们不应该用杀戮来消灭他们的**,而必须用主的道来感化他们的灵魂。”他顿了顿,然后又道,“我们的胜利不在于用刀剑为主开辟一个地上的天国,而是用像保罗一样的方式传播主的真理,让世上所有的人都生活在主的恩宠之下。”
“说了半天你还是要继续尝试对撒拉逊人传教,这是我们试过了多少年的方法了。你以为会有效果吗?”威克里夫主教这时候插嘴道。
“不!”胡滕主教紧接着说道,“对于撒拉逊人,主已经失去了耐心。我们不能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他跨下来台阶,走到了威廉修士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对众位高级主教说道:“这位勇敢的威廉修士为我们提供了另一条道路。”他原地转了一圈,又走到了教宗的身边,继续道,“我们很早以前就知道约翰修士的故事,他一直在撒拉逊人的后方组织基督徒的社团。他的努力已经使撒拉逊人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如果我们能够联系到他,如果我们能和他联手,那对于我们的事业来说不啻于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机遇。这不是无根据的胡言乱语,已经有不少人证实了,在撒拉逊人的背后存在着一个强大的非基督教但也不是穆斯林的国家。她的土地的广袤,人口的众多使得不管是否真正存在约翰修士,这个国家都将是我们必须争取的对象。到时候,撒拉逊人将腹背受敌,灭亡的日子不远;而这个世界,将会出现基督徒在我们的主的关怀下的大同。”胡滕修士仰着脑袋缓缓地说道,似乎陶醉在自己创造的绝妙美景之中。
“约翰·;卡皮尼也是这么说的。”威克里夫道,“可是他带回来了什么!只有野蛮人首领的一纸胡言乱语!”
“我们不能因为约翰·;卡皮尼修士的不成功而否定了这项伟大的计划。”胡滕主教说道,“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情形已经与约翰·;卡皮尼修士那时候情形有所不同,蒙古人,现在有了安定下来,接受新的宗教的打算。这是我听一些商人说的,显然,作为离开牧人的羊羔,他们自己也感觉到了”
“也就因为如此!”胡滕主教提高了嗓门,“我赞成威廉修士的计划,支持他前往撒拉逊人的身后去寻找约翰修士或者是蒙古统治者的同盟。”说完,他朝教宗点点头,表示自己的话讲完了。
教宗也微微颔首。
“我……”威克里夫主教刚想开口,就被教宗打断了:“威克里夫主教,请你等一下再发表意见。”
威克里夫主教望了教宗一眼,咬了下嘴唇,最后还是放弃了反驳。
教宗扫视了周围的枢机主教们一眼,见没有人再试图发言,便说道:“威廉修士的勇气值得赞赏,他的计划也非常大胆而有意义。但是,他提出的盘缠的问题的确超出了实际需要,我建议削减其中的三分之一。”
“可是我们还没有讨论是否同意他的计划的问题。”红衣主教巴列图这个时候说道。
“我以为胡滕主教已经讲的非常明确了。”教宗说摸摸脑袋道,“难道你们还有反对的意见?”
几位枢机主教面面相觑了一阵后,威克里夫主教终于说道:“我们觉得还是有做些商量的必要……”“没错!”教宗从坐位上霍地站了起来,把威克里夫吓了一跳,“的确,我已经说过了,威廉修士的预算必须修改,胡滕主教提出的外交文书的措辞问题也值得探讨。”
“我是说……”威克里夫还想辩解,却再次被教宗打断了:“我认为其他方面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他用坚定地目光盯着威克里夫,后者只能作罢了。
主教们都沉默了下来,他们从没有见过教宗像今天这样坚持己见过。作为非意大利联盟推举的与罗马人的乃至意大利人的相联盟抗衡的工具,教宗一直扮演着一个谨小慎微、语义含糊模棱两可的角色,他不会刻意去攻击意大利联盟,但是也忠诚地捍卫着非意大利人的利益。既要斟酌利弊处理内部矛盾维护教会的统一,又要对付西欧封建主们日益增长的反抗情绪,还得妥善处理与意大利人的关系,教宗与其是被迫始终处于妥协和被动的地位,不如说是他主动让愿意处理这样棘手的事的人来承担这些他难以承担的责任。可是,今天,他居然站了起来,反对枢机主教们的意见。尽管这件事本身并不重大,对主教们的利益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是这对主教们来说可能是一个危险的警告:教宗似乎从小事着手,开始准备掌握更为实际的权力了。
“那就这样吧。”教宗说道,“关于不列颠的什一税管理权问题,我们下午再讨论吧,威克里夫主教,希望你能够说服我们同意你的提议。”说着,教宗在侍从的陪同下离开了。
威廉修士跟了出去,而胡滕主教不一会儿也离开了。
“胡滕一定和教宗有所串通。”望着教宗远去的背影,威克里夫恨恨道。
“再明显不过了,那个弗兰德的威廉也和胡滕有瓜葛。”里奥枢机主教说道。
“令人迷惑的是,教宗为什么会这么固执己见?”红衣主教巴列图纳闷道。
“他们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瞒着我们。”威克里夫道。
“好在这件事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就让他去吧。”年长的克列农主教打算就此息事宁人,他对教廷日日都有的争端已经烦不胜烦,当然,据了解内情的人说,这和他另一半的意大利血统也有着微妙的关系。
“我们不能这么轻易让他得逞。”威克里夫主教摇着嘴唇道。没有人知道他口中的“他”究竟指的是谁?
教宗喝退了侍从后,昏暗的灯光下,只剩下了胡滕主教、威廉修士和教宗本人了。
“威克里夫主教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教宗道,“我在下午的会议中已经尽量给予他的提案以支持,但是他似乎仍然对我耿耿于怀。”
“我明白,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至少,这是我们迈出的第一步,从目前看,这还是成功的一步。”胡滕主教说道。
“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希望,”教宗点点头道,“说实话,把你调到枢机主教团内,我是冒了一定的风险的。”他顿了顿,又道,“这次的事,幸亏对其他主教没有太大的影响,否则我也没有办法。威廉修士,”他把目光投向在一旁的威廉·;鲁伯鲁克,“我最后再确认一次,你的消息真的不会错吗?”
“绝对不会错!我想我已经向您提交了充足的材料了。”威廉修士斩钉截铁地说。“但是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教宗道。
“但它确实存在,我的教宗。”胡滕主教说道,“况且——即使威廉修士没有成功,不能找到我们要找到东西,对于我们也没有太大的损害。”
“嗯,”教宗点点头,“这也是我支持你的另一个原因,但我不希望威克里夫主教他们得到半点有关我们谈论的这些消息的内容。”
“我保证,他绝对不会了解这次旅行的真正含义。”胡滕主教凑近了教宗的耳畔,小声说道。教宗觉得他那张精瘦的脸在土黄色的灯光下更加像一个骷髅。
“你需要些人手吗,威廉修士?”教宗问道。
“我的几位朋友,我都已经确定下来了。他们都会对我的旅行有所帮助。可能——我还会再物色几个人选。”威廉修士说道。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想我还可以为你提供一些人选。”教宗道。
“我实在不想劳您的大驾……”
“不,这一点都不辛苦,我决定同意你的计划那时,我就已经定好了你的随行人员。让然,你自己的朋友可以与你通行,可是我的人选,也必须跟随。”教宗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胡滕主教朝威廉修士点了点头,后者立刻明白了教宗作这样的安排的意义所在。这毕竟是他成为教宗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冒险,他必须确保自己了解其中的一切事实。
“可是经费……”威廉修士嚅嗫道。
“对于主教团的解释由我负责,你不必顾虑经费的问题,威廉修士。”教宗说道。
“万分感谢您的关心,我相信我不会使你失望。”
教宗点点头道:“愿主保佑你,我的兄弟。”
威廉修士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就起身告辞了。
待到屋子里又一片寂静的时候,教宗说道:“你要确保威廉修饰不知道真相。”
“我明白。”胡滕主教应道。
“如果他渐渐地发现了其中的奥秘——我们首先要想办法阻止他这么做——但是如果他真的发现了太多的话——”
胡滕主教严肃地点点头。
“记住,我们是主的仆人,不是魔鬼的,千万不要用极端的手段。”
“我明白。”
“那好,你去准备准备吧,我想,威廉修士不久就要出发了吧。”
“是的,那我告辞了。”胡滕主教站了起来。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教宗感觉到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累过。他慢慢皱着眉,闭上了眼睛。
他的前任——英诺森三世——究竟依靠什么,竟然能够在这个同陷阱一般令人难以自拔的的教宗宝座上达到那样登峰造极的权势的呢,他暗自纳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