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个月后。
安珍一大早上给皇后娘娘请完安,回宫的路上正好碰到了同样回宫的邵霁雯。霍司禄正式登基之后,安珍封了昭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皇上旧时侧室的邵霁雯却只封了个修容。大家都在心里暗暗猜测,其实也不是没有头绪的,只是不敢说罢了。
坤宁宫里那位主子风头正劲,谁敢在这个时候说三道四?
邵霁雯看见了安珍,恭恭敬敬的请了个安:“安姐姐。”
其实两个人年纪差不多,早在豫亲王府时关系就很好。皇上那个时候雨露均分,两个姐妹虽然有时候暗地里较劲,但是说到底还是比跟别的姐妹亲近些的。
安珍赶紧上前几步扶起了邵霁雯:“妹妹怎么跟我还这么客气啊?咱们姐妹可是有好一阵子没在一起说说话了,前段日子皇上登基大典,里里外外的没少忙活,现在得了空,到姐姐那里一坐可好?”
邵霁雯抬头看着安珍,粲然一笑:“那当然好。”
进了安昭仪的翊坤宫,马上有奴婢上茶端点心。邵霁雯明显的心不在焉,安珍看在眼里,心里明镜似的。但就是不问。
有什么可问的?
新帝登基以来,独宠坤宁宫的那位,今天早上去坤宁宫请安的时候她还瞟见皇后脖子上细细的齿痕,仙乐晓一个劲的拉着自己的领子。可是手腕上的青紫却是怎么也盖不住,三宫六院里的美人,各个都是经历过情事的,看见皇后的伤痕,自然是明白怎么回事儿,有脸皮薄的嫔妃居然还红了脸不敢再看。
她的手放在袖子里,没人看的到,但是她自己知道,那一刻她气得手紧紧的握住。仿佛手心里攥着的,就是高高在上的那个女人。
“姐姐……”邵霁雯终于沉不住气了“听说皇上这几日……”便没了声。
安珍心里冷笑,皇后都已经不知道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偏偏没有人动作,可不都是指望着别人呢?当年在豫亲王府的时候,邵霁雯不是也暗算了仙乐晓一回,结果怎么着,还不是叫仙乐晓给反咬了一口。那次的事儿倒是让她对仙乐晓刮目相看,起先只以为是个没头脑的千金小姐,可是那次的事儿之后,安珍隐隐的明白了,大户人家的孩子,不是不斗,是不屑于跟她们这帮人搅和在一起。但是却能不动声色的压制着这些人的气焰。
很多人,丛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决定了自己这辈子的宠辱。她心里升腾起一种被自己压抑了好久的恨意。
不应该,那个人不应该坐在那个位置上,论美貌,她美不过贤妃文若雪,论智慧,她比不过同事豫亲王侧妃的现在跟她一样是昭仪的殷筱雅。论身段,她比不过自己。论仪态,她又比不过德妃艾润。三宫六院那么多美人,天底下那么多美人。哪个不比仙乐晓强?
皇上究竟是看上了仙乐晓哪一点?
安珍摇摇头,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皇上游戏花丛这么多年,大概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过了那个劲,就会慢慢的淡了下来,所以现在的重点是。
谁来让皇上过了那个劲……
安珍一直微笑着,仿佛是仔细的倾听邵霁雯跟自己说话。其实思绪早就飘离了好远好远。一方手帕在手心,被她死死的攥住。泄露了她此时的愤怒。
“安姐姐?”邵霁雯仿佛是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轻声的唤着她。
安珍这才回过神来:“怎么?”
邵霁雯咬着唇,问道:“安姐姐可是身子不舒服?”
“唉,可能是昨日受了风寒,头怎么突然疼起来了。你看看,说好了拉妹妹你来说会儿话的,我这身子真是不争气。”
“那我不打扰了,咱们姐妹以后有的是日子说话。姐姐千万养好了身子。”
她笑着点点头。唤贴身丫鬟凝绿送走了邵霁雯。
凝绿回来之后看见安珍还是一个姿势的坐在那里,不禁奇怪的问道:“主子,咱们何不联合邵修容扳倒那位呢?”
“哼!”她嗤笑了一声“她?就凭一个邵霁雯,能掀起多大的浪来。皇上为什么只给了她一个修容的身份,难道你不知道?”
“娘娘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怎么能猜到皇上的心思呢。”
“还在豫亲王府的时候,邵霁雯就给那位下过套,虽然最后没成,但是照着那位现在受宠的情况来看,皇上指不定就是在给她出气呢,为的不过就是搏红颜一笑。”
凝绿听了这话心里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自己在豫亲王府里做了那么多年的事,还从没见过皇上这么宠爱一个人呢,居然还会为了女人出气?
当真是不一样的吧。
安珍眯起眼睛看着窗外:“咱们不急,反正现在坐不住的又不止咱们一家。我就瞧着,谁有胆量先下这个手。出了事儿,咱们也要看看万岁爷的态度。”
“娘娘真是个心灵剔透的人儿。”
她冷笑了一下。心灵剔透?
她倒是想像坤宁宫的那位似的,大大咧咧从来不计较这些事儿。可惜她没那个命。
乐乐抬起胳膊,还是觉得有点隐隐作痛,她心里千万遍的诅咒着那个罪魁祸首。昨晚上玩的太疯了。
开始的时候还好好的,挺温柔,她喊疼,他就停下来吻吻她的嘴角。
早上霍司禄上朝去,虽然轻手轻脚却还是吵醒了她,霍司禄见她悠悠的睁开眼睛,俯身吻她:“吵醒你了啊。”
锦被微微下褪,露出她满身的青紫。霍司禄不但不心疼,反倒心情很好的笑。乐乐气的转过身去不理他。
霍司禄强硬的把她抱起来,吻她的脖子:“还真是叫朕舍不得走了呢。”最后看她是真的恼了,才堪堪的赔不是:“朕下回一定注意。好不好?”
注意?
他能注意都出鬼了!
打从一个月前他要了她之后,就像个没开过荤的毛小子一样。每天晚上不折腾的她筋疲力尽决不罢休。姿势更是花样繁出,也不知道是她的皮肤嫩还是霍司禄力气大。乐乐的身上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青紫。
刚开始的时候吟诺还大惊小怪的,现在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有的丫鬟服侍自己入浴的时候甚至还打趣她。
“娘娘如今圣眷正隆,何时给咱们天晟朝添一个小皇子啊。”
每每这个时候乐乐的脑海中就出现了一个缩小版的霍司禄。她觉得不管是缩小版的还是加长版的,只要长得像霍司禄,就很可恶!
刚传了晚膳,霍司禄就来了,一身的明黄,叫他穿的甚是有气派,乐乐笑着说:“我今儿可算见识了什么叫秀色可餐了啊。”
霍司禄摸摸下巴,一本正经的说:“嗯,某些人的味道的确很可口。”
乐乐的一张脸瞬间变的通红,她最受不了霍司禄用嘴去吻她的私~处……每次都要她娇声求饶他才作罢。
眼角瞥见霍司禄在笑,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敢情疼的不是他了!
“我这胳膊现在还疼呢,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做事儿没个准头呢。”
“唔……”他凑过来“我看看……啧,哟这可真是……”
他的神色间隐约有点心疼:“要不,我叫马三给你拿点药膏来?”
“有用么……”
“……我也没用过。”
“不是说北边进贡来的么?我听说那的药膏都挺好的。”
“可不是么,我小时候淘气身上总有伤,涂见天就好了。”
“是吧,听说是因为那边药材挺多的。”
两个人居然就真的坐在那里一本正经的讨论起药膏的问题,吟诺领着几个太监端菜上来的时候险些没乐出声来。
皇上登基都一个月了,自那日登基大典举行了之后,皇上就真正的开启了自己的朝代。外面的人都说新帝看起来年纪尚浅,但是做起事情来狠绝老辣,颇有霍承元在位时的风范,假以时日,也许真的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皇后管理后宫,一直井井有条。各宫嫔妃该给的份例,一点都不差,赏罚有度,从来不恃宠而骄。当初皇上是想封邵修容为婕妤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因为以前在豫亲王府时邵修容阴过她家小姐。小姐却不干,说什么要皇上给邵修容升一级为九嫔。俩人因为这事儿还置了半天的气,吟诺也曾劝过她,反正邵霁雯现在不受宠,何不乘机打压一下,叫她知道自己的分量,以后不要没有自知之明。仙乐晓却是说:“犯不着跟这种人较劲,就算她今天做了皇贵妃,跟我有有什么关系,我就是要给她她应得的,不为别的,我只是想替皇上整理好后宫,叫他在朝廷上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烦着他。”她将这些话一字不落的说给马三公公听,果然当天晚上。皇上就笑眯眯的来了。所以这一个月来虽然皇上基本上就在坤宁宫和乾清宫俩地方就寝,却从来没有人能说出皇后一个不字来的。
可是现在的皇上皇后,哪里还有外人口里那副派头,整个一刚结婚的小夫妇。说着些无关紧要的事儿,就像是唠家常一样。
吟诺不知不觉的露出一丝微笑,她家的小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那么,以前的种种,为了皇上受的苦遭的罪,都不算什么了。
一早上起来的时候吟诺就已经张罗开了,新帝登基之后的第一个节日,还是个不同寻常的八月十五夜。皇后身为后宫统领,自然要位这些事情安排费神。
她穿好了衣服,主殿里有些起的早的嫔妃已经来了,日行一例的给皇后请安。这几日她一直筹备中秋节的事宜,德妃艾润帮了她不少的忙,之前在豫亲王府的时候乐乐对这个人基本上没有印象。现在一来二去的接触下来,倒觉得这是个心思剔透的人,乐乐的性子不够细腻,很多细枝末节考虑的不够妥当,都是德妃一一为她做好。两个人的关系也变得格外的亲厚,这日下午德妃在她这里吃茶,俩人聊着聊着就忘记了时间,到了晚膳的时候,吟诺进来问,德妃是不是在这里用膳。德妃本来想走的,叫乐乐拉住了:“哎,难得有个这么投缘的人。就在这里吃了吧。”
德妃莞尔一笑:“好。”
乐乐去对吟诺挤眉弄眼:“叫厨房熬点粥加一碟咸菜就成了。”
转过头看见艾润,两人相视一笑。
“快瞧瞧,天晟的皇后是多么的小气。”
乐乐突然问道:“你嫁给皇上的时候多大啊?”
“十六岁吧。”德妃低着头看着自己衣摆上的花“我爹说让我嫁给豫亲王的时候吓了我一跳,之前我从来没看过他,只是听说此人荒淫无度不务正业,我天天就在家里琢磨着怎么逃婚。后来有一天我从后门逃走,那时候小啊,没有经验,不知道跑路的人不能穿的太华丽,那些市井无赖看见我锦衣罗缎一看就知道我是大家小姐,于是……我万念俱灰之时恰好他就出现了。”
艾润的眼睛突然变得很温柔,乐乐很少见她这个样子,于是一只手支着下巴,老老实实的听艾润说。
“他救下了我,皱着眉头问我是哪家小姐,怎么不学好要离家出走。我跟他说我父亲要把我嫁给一个十分龌龊的男人。他便问我是谁,我说是三皇子豫亲王,他低头笑……皇后,我这辈子都记得那个笑。云淡风轻的,却偏偏勾人心魂。他说,你回去吧,我保证你的夫婿不是那样的人,他会待你极好极好。”艾润笑了一下“我现在还记得,当日他掀开我盖头的时候,我的心情。有些高兴和意外,却也隐隐的透着不安。”
“十六岁,那时候多年轻啊,什么都不懂,开始的那几个月他对我很好,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就像是对待一个妹妹一样,那个时候我很知足。以为这就是一生一世了。你可能都不知道,当日他自己去城外十里的时候,我听到了消息的时候也想像你一样。可是我爹虽然是官,但毕竟和仙相没法比,你为了他铤而走险,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那时候我偷偷的给自己预备了一瓶毒药,若是他真的没有命活着回来……”
果然是美人,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韵味。
“我也不会独活。”
艾润忽然抬起头来,其实她今年也不过十九岁的年纪。正是一个女人最美的时候,可是这样的心境……乐乐心里泛起一阵心酸。
这样的心境,真的太沧桑了。
“皇上驾到!”尖细的嗓音,小太监拉长了声调通报。
艾润赶紧别过头去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和乐乐一起迎了出去。
霍司禄不妨艾润也在这里,看见她先是怔了一下,随后笑着道:“原来德妃在这里,快起来吧。”
话虽然这么说,却是伸出手去扶起了仙乐晓。
乐乐心里叹了口气,这男人果真薄情寡义。
这顿饭吃的很是憋闷,霍司禄不时的给乐乐夹菜。甚至还说:“今天的菜怎么这么清淡啊,朕记得你不是最爱吃辣么,无辣不欢啊。上回来的那个四川师傅,你吃的倒是欢,朕纯粹是舍命陪君子。”
乐乐在底下踹了霍司禄一脚。
不说话你能死啊!食不言寝不语!
霍司禄收到乐乐不满的一脚,撇撇嘴也不说话了。
饭吃的匆匆,霍司禄刚刚撂下了筷子,艾润就跪安了。
乐乐一直郁郁寡欢,她其实不是没见过那些曾经风光一时的宠妾最后红颜未老恩先断的凄凉,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也许有一天会面对这样的情况。可是真的亲眼见识了那个男人的薄情寡义之后,还是忍不住从心底里泛出层层的感伤。
看出她心情不好懒于应付。霍司禄走过去从后面环抱住她:“怎么了?吃不到辣的这么难受?”
她叹了口气:“艾润也是个可怜的人。”
“你可怜她?”
“难道你就一点不怜惜她么?”
霍司禄松开手,冷冷的道:“她是个心思善良的人,朕做不到像对待你一样对待她,但是朕给她锦衣玉食,给她尊贵权势。阖宫上下,除了你这个皇后,就属她德妃最大,朕不怜惜?朕没那么多心思!你不稀罕,大可以说出来,何必把朕推给别人。”
说罢甩手而去。
吟诺端着茶进来:“小姐……”
她摆摆手:“别跟我说话,吟诺,不要说话。”
昔年八月十五夜,曲江池畔杏园边。今年八月十五夜,湓浦沙头水馆前。
西北望乡何处是,东南见月几回圆。昨风一吹无人会,今夜清光似往年。
中秋佳节,乐乐坐在霍司禄的身边,微笑着接受群臣百官对帝后的祝福。当看着自己的父亲跪下来说:“臣恭祝皇上皇后,永结同心,千秋万代。”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眼眶一热,险些哭了出来,霍司禄伸出一只手来握住她的手。
温暖透过他的掌心一点一点的传过来。她终于觉得安心。
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殷筱雅殷昭仪这时候袅袅娜娜的走上来,乐乐早就知道她要献舞,但是看见她的打扮,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上身只着一个抹胸,露出白皙的皮肤,胸部勾勒出完美的线条,看得人口干舌燥。
会场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渐渐的有鼓乐的声音传来,她随着舞曲摇摆,小蛮腰水蛇般玲珑。让人忍不住赞一声,好一个绝世俏佳人。
一曲舞毕,掌声雷动。
殷昭仪的舞蹈是德妃推荐的,乐乐看向德妃,只见她正凝视着霍司禄,神色中一片惆怅。
霍司禄笑了笑:“殷昭仪当真是翩若惊鸿舞若蛟龙啊。”
“皇上谬赞。”糯米似的声音,吴侬细语,让人身心舒畅。
“想要朕赏你什么?”
殷昭仪抬起头来,却是先看了仙乐晓一眼,而后才说:“臣妾……臣妾做了些月饼,恳请皇上宴会过后去臣妾宫里品尝。”
哟呵!这丫头的胆子倒是不小。众目睽睽之下,竟敢这么说。要不是现在的场合不适合,乐乐都想给她鼓掌致敬了。
霍司禄喝了一点酒,神色间仿佛有些微醉。可是此时却眯起眼睛来盯着跪在下面的殷昭仪。
殷筱雅毕竟是孤注一掷,此刻皇上没了声音,她越发的不安起来。甚至还能听见有的嫔妃轻哼的声音。
他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仙乐晓:“依皇后看呢?”
她淡淡的道:“难为殷昭仪一片小女儿心思了,皇上可不要辜负了才是。”
“哈哈。”霍司禄笑了笑“皇后说的对。”
殷筱雅是松了一口气,笑靥如花:“谢皇上,谢皇后娘娘。”
晚上躺下时,乐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吟诺正在给她收拾衣服,听见她辗转反侧也忍不住说:“小姐你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呢。我看万岁爷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你说了那句话之后就意兴阑珊的。唉……你们两个。”
见仙乐晓没有说话,吟诺也知道她心里不舒坦,遂退了出去。乐乐睁着眼睛看着床顶,心里不是不难过的。可是今天那样的情况,要让她怎么说呢?
难道说不准?
只怕明天皇后善妒的传言就会满天飞。她不过是不想跟他添麻烦罢了。可是这个可恶的男人居然不领情!
想着想着,睡意慢慢袭来。恍惚间觉得有个人仿佛是从身后抱住了她。她想,不可能是他吧,他现在一定温香软玉满怀呢。哪里还有空来见她?
“乐乐。”
天啊!这一声吓出她一身冷汗来,回过头,躺在自己身边的人,可不就是霍司禄。
“你!”仿佛是活见鬼“你怎么在这儿?”
霍司禄有点委屈:“朕怎么不能在这了。”
“你不是在殷昭仪那里么。”
“朕只是去吃月饼,可不提供额外服务。”
哎!这个人!那殷昭仪还不得哭死了。明天就得成为后宫的笑柄。
“你这个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霍司禄低头给吻住了。
“你别指望把朕推给别人。”
最后她累极,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梦里见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允贺,霍司渊,仙斯嫣,父亲,德妃,甚至殷筱雅。
其实,不果是人各有命罢了。
他们绕了这么一大圈才遇到,她决定不要再庸人自扰。他的手她握了就不会再放掉。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霍司禄还在她身后沉沉的睡着,温热的鼻息在她耳后,痒痒的。她想起床,才发现他的手牢牢的放在她的腰上,乐乐刚动了动霍司禄就醒了。
“不上朝么?”
“**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乐乐躺在床上哈哈大笑:“哎哟喂多新鲜啊,我倒是貌美似杨玉环。你可没雄伟似唐明皇啊!”
霍司禄抱紧了她,早上勃发的**抵着她:“小看朕?”
乐乐昨天被他闹的现在腰还有点疼,忙不迭的认错:“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啊。啧……不过你为什么不上朝呢?”
“今天是沐浴日,所有人都不上朝,难不成朕傻乎乎的跑去文华殿?”
“嘿!”乐乐这么一听来劲了“我看成,你带我去看看吧,我还从来没见过呢。”
身后的人没了声音,乐乐有点灰心。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了。
“算了吧……估计也不好玩。”
“唔……”霍司禄亲了亲她的脖子“朕在想……我们是不是弄两套太监的衣服。”
她先是愣了愣,然后兴奋的转过来,亮晶晶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看:“真的吗真的吗?”
他挑眉毛:“朕说的话,几时不作数了?”
仙乐晓掀开被子:“我去喊马三。”
“哎!”霍司禄揽着她的腰把她抱进被窝里“穿这么少就敢往外跑,回头得了风寒。看你哭不哭!”
她急迫的推着他的肩膀:“那你快喊马三啊!”
马公公都快哭出来了。他从来没接过皇上这么烫手的命令。
“万岁爷……这可使不得啊。”眼见皇上无动于衷,他又磕头求万岁爷身边的那位“皇后娘娘您帮奴才劝劝皇上吧,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奴才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乐乐点点头:“就是啊!你还没成亲呢,死了多悲哀。”
马三皱着一张脸:“皇后娘娘就别拿奴才寻开心了。”
仙乐晓指了指身边的霍司禄:“你要是不给我们拿,我现在就叫他砍了你的脑袋。”
马三这才明白过来,敢情皇上这是为搏红颜一笑啊。
得嘞!这哪是他能拦得住的事儿。
皇上什么都好,就是这事儿要是碰上了皇后,一准就没了原则。
那天负气从坤宁宫走了,最后怎么着?还不是跑到乾清宫自己睡了一晚。
昨晚上到了殷昭仪那,殷昭仪那玲珑的身段,妩媚的眼神,马三觉得皇上这肯定是要歇息在殷昭仪那了。最后怎么着?
还不是颠颠的又跑到坤宁宫去了,哎哟喂皇上都没看见殷昭仪那勾人的眼睛里,噙着泪。又不敢多做挽留。到了坤宁宫,听吟诺说皇后已经睡了,连通报都没让,自己轻手轻脚的进去了。
他记得师父给自己讲过,太上皇的一次万寿节,不知道哪个人请来的戏班子,演了一出烽火戏诸侯。
王公大臣们都看的莫名其妙,心说皇上的生辰还敢演这么不靠谱的戏?
哪知道太上皇却是会心一笑。许常德心里明镜似的,太上皇对许淑妃,可不就是这么个样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
烽火戏诸侯,为搏没人红颜一笑的事儿,可没少干。
嘿!敢情这叫子承父业啊。
到底是找来了两套衣服,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大内总管,别的要不来,这小太监的衣服还不是一把一把的?霍司禄身材高大,穿着这个衣服明显的不合身,回头看仙乐晓。
“哟呵,小厮长得俏啊!”说罢还伸出手,调戏般的抬着乐乐的下巴。
她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您都一太监了,还调戏什么良家妇女啊。洗洗睡吧。”
他也不恼,坐在那里目不斜视的喝茶。乐乐心里着急,到底拽了拽他的衣服:“你最好看了,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就算是布衣也掩盖不住你身上滚滚而来的天子气质!”
霍司禄被她夸得心里美,站起身由马三带着,往文华殿走去。
其实距离也不短,乐乐心里兴奋的不得了。亦步亦趋的跟着马三,刚开始走的时候马三还下意识的跟在霍司禄后面,霍司禄一挑眉毛。
马三懊恼的一拍脑门:“哎……奴才该死。”遂小步挪到霍司禄身前,乐乐瞅着,马三公公怎么脚底下发浮啊。
废话么!合着见天走在你前面的人突然就跟着你后面走了,您能适应的了啊?
到了文华殿,有守班的小太监。马三咳嗽了一声,尖细着嗓音说:“都下去吧,这两个小兔……咳咳……崽……咳咳。”
旁边有殷勤的赶紧上来给马三捶后背,被马三忙不迭的闪开了。开什么玩笑?万岁爷还跟这儿站着呢,他这个伺候人的哪受得起这个?
再说他也不是真的嗓子眼难受,只不过是不敢说罢了。
“瞧见没有?”马三斜眼看他俩一眼“不好好干活,偷懒!这是什么时候啊?皇上是什么脾气啊?容得你们一个两个的见天干活不仔细?”
“万岁爷说了,整个文华殿,都给他俩打扫。你们也都拎清了自己个儿的身份,下回谁要是再偷懒。”指了指身边的人,不过那手颤抖的很剧烈“这就是下场!知道了?”
那几个小太监平日里本来就害怕马公公,今天被这么一训,更是冷汗直流,赶忙磕头答应。屁滚尿流的出了文华殿。
一直低着头的乐乐拽了拽身边的霍司禄:“嘿,小兔崽子。”
霍司禄也回了一句:“你不也是。”
“哎哟喂二位主子可就别取笑奴才了,奴才这也是没办法,那些小崽子一个个的精着呢,我要不这么说,他们回去一琢磨,保管就猜出五六分来。”
乐乐点点头:“嗯,知道了你就是我们俩这种下场了。”
马三跪下去,就差高呼万岁了。霍司禄搂着仙乐晓的腰:“你怎么这么记仇啊,马三都带你来了,你就放他一马不成么?”
马三涕泪横流,人间果然还是有正义的。
乐乐不说话的依偎在他怀里,环顾四周。
“呀,这么大啊。这说话不会有回音么?”
霍司禄摸了摸鼻子:“有,怎么没有,有一天下雨,天冷。上朝的时候我就命人把门关上了。恰巧那天因为什么事儿啊大发雷霆,文武百官都一声不吭,光我一个人在那里大吼大叫,隐隐约约的我就听着谁好像再说话。当时我气就不打一处来,变本加厉的发脾气。后来我算是听清了。敢情那是我自己的回声。”
乐乐早就笑的直不起腰来,指着他说:“小兔崽子你逗死我了。”
他笑了笑去抱她,细细的吻着她的眼角。
她眼睛里都是浓浓的笑意,怎么也掩盖不住。
乐乐抬头看了看殿顶,很高很雄伟,有有着隐约的威仪,摄人心魄。
文华殿最明显的地方就是殿顶的正脊和岔脊上的装饰,不仅使用了黄彩琉璃瓦制作的装饰物,而且殿顶的岔脊兽是唯一十样俱全的。
霍司禄抱着她的腰:“朕听说,正脊上的装饰物,名叫“鸱(chi一声)吻”,是用13块中空的黄彩琉璃瓦件拼成的。它是“龙生九子”中的一位“龙子”,自古关于这一龙子,有种种传说。”
乐乐好奇的问:“都是什么呀?”
他好像是个说书的先生,芝兰玉树风度翩翩:“一说是由于这一龙子能喷浪成雨故将它装饰在屋顶的正脊两端,取镇火之意;二说屋脊两端的兽俗名为“吞脊兽”,其模样似龙非龙,面朝里,张着大嘴,好像要把整个殿脊吞下去。它的背上还插着一把利剑,只有剑柄露在体外。”
“为什么呀?”
她好奇的样子可爱的紧,霍司禄觉得心神荡漾,凑过去吻她。
乐乐伸手去挡:“快说为什么啊?”
“据说是因为这一龙子“擅离职守”,逃回南海而死,死后把它镇于屋脊上。”
“还有呢?”
“三说是龙王把王位传给了大儿子,可是,龙王死后,老二和老大争夺王位,谁也不肯相让。”
“那怎么办?”
霍司禄再没有碰到过比她更配合的观众了,于是说的愈发的开心,把那些帝王之道,深沉内敛不显山不露水的道理都抛到脑后去了。
他挑挑眉毛,风情万种:“哥俩最后商量,以吞下一条屋脊来决定胜负,胜者为王。老大自知武艺不如老二,又恐王位被夺,心一横拔出宝剑趁老二吞脊之时,从背后狠刺下去,把老二钉在屋脊上。”
“啧。”她撇撇嘴“还真是不厚道。”
话音刚落,就有小太监跑进来跪在马公公面前。马三急忙问道:“什么事儿啊你看你猴急的。”
“回马公公的话,崔青书大人王路明大人石俊大人,都在御书房里等着皇上呢,奴才找遍了整个皇宫,都没找到万岁爷。”
马三看了看身后的人,心说你能找到就怪了,嘴上却还是说:“我走的时候皇上还在坤宁宫了,你们没去坤宁宫瞧瞧?”
“坤宁宫的丫鬟吟诺说皇后娘娘还没起,奴才问皇上在不在,吟诺说不在。奴才也不敢再多打扰皇后,就赶忙走了。”
仙乐晓暗自庆幸吟诺是个机灵的娃。
“嘿!”马三生气的喊道“整个皇宫,皇上能去的不过就那么几个地方,你们这几个小崽子,定是没有仔细找,皮痒了是怎么着?皇上还能躲起来了不成?你们都仔细了给我去找,不然小心你们的狗命!还跪着干什么呀?快去找啊!”
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二位说:“你们俩愣着干什么啊!快随我去御书房找找啊!”
御书房有的地方一般的小太监是去不了的,只有马三才能以奴才的身份进入。乐乐心里说还好皇家说道多,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从御书房里凭空多出来的霍司禄。
她拽了拽马三的衣服:“我也去御书房看看好不好?就跟在你身后,绝对不吱声。”
“……您这不是难为奴才了吗。”
“不去也行。”乐乐无所谓的说“改明儿我就告诉别人,你带我去了文华殿。”
马三急的直跳脚:“哎哟喂皇后娘娘,这可使不得啊。”
她撇撇嘴:“你成天就会说这一句话。”
马公公见皇后站在那,身上还是小太监的衣服,脸上一副“你不叫我看我就不走了”的表情。
嘿!得嘞,这位主子说一句话皇上都肯烽火戏诸侯呢,自己可拦不住。
“……您就难为我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还是领着皇后往御书房主殿走去。乐乐暗呼万岁。眉眼都藏不住笑意。
崔青书乃是礼部侍郎——掌贡举、礼仪的行政长官,而王路明和石俊一个是监军判官——监军使下的副职,一个是侍御史——负责纠察的官员。按理说这三个人不应该凑到一块儿,可是这里面盘根错节的关系,怕是除了皇上没有几个人知道。崔青书是肃亲王霍司渊昔日的旧部。而王路明是崔青书一手提拔起来的,这是受了谁的指使,霍司禄还没有傻到看不出来的地步,早几年的时候他无心权贵,虽是看的清楚,却也从来没往心里去,现在才暗自后悔,王路明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出身官家,与其他的人不同,他与生俱来一种气质,不动声色的胸有成竹,最是适合当官,且明辨是非,朝堂上他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可是因为他父亲誓死效忠霍暮,在霍承元登基的时候以死明志,霍承元虽然没有过分难为他的家人,但是到底中间横亘着这么一个结,王家子弟这些年再也没有被重用。霍司渊当然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提拔,于是借崔青书的手为自己培养了一个强有力的部下。
霍司禄有时候也会想,要怎么样才能拉拢来王路明,无奈他的职位特殊,提拔他就要提拔监使。人事动荡太大,新朝初定,这么做委实不合适。于是就一直搁下了。
石俊却是个典型的墙头草,只要有饭吃,他可不管谁是皇帝——反正不是他!
“众爱卿平身吧。”
待到三位都坐稳了之后他才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沐浴日都不得闲?”
三人之中崔青书职位最高,于是抱拳道:“老夫和几位大人为了天晟朝的万年基业,片刻不得歇息,时刻警惕,唯恐不能尽心尽力。”
官话倒是说的一套一套的,乐乐撇撇嘴,唱戏呢?
霍司禄正襟危坐,俨然一副明君圣主的样子,乐乐看过去,觉得这个时候的他很迷人。成功男人认真的模样真是太迷人了。
她很有可能再一次爱上他。
“是什么事?”
崔青书跪在地上,仿佛是在组织措辞,身边坐着的王大人石大人也都纷纷跪下。
崔青书慢慢的说道:“臣等认为……仙氏没有资格再当皇后。”
这话音刚落,马三心里就暗呼不好,早知道就不带皇后来了,他一琢磨,应该就是说皇后娘娘专宠六宫。不能雨露均沾。可是话说回来了……皇帝跟谁睡觉,你们管得着么?
仙乐晓刚刚听到仙氏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后来看马三不安的看自己,才觉得自己的名字可能被省略了。
霍司禄的手按着皇案,一声不吱。却已经是愠怒。
“哦?”漫不经心的语气“为什么?”
却是王路明回的话:“当日肃亲王逃跑的时候,带着皇后做的人质……臣听说,肃亲王是为了给皇后挡箭致死。二人之间。定是存在私情。此番皇后回宫。谁也说不准她是否还忠于皇上。”
一直没说话的石俊开口:“若是皇后的身子已经不洁净……”
霍司禄简直想掀桌子骂人,登基当晚他碰她的时候,她明明就有落红。
还什么身子不洁?
马三站在一边已经冷汗直流,他实在想不到几位大人还能翻出这茬子事儿来。若只是皇后专宠后宫,这事儿还好说,毕竟人家是皇后,不算是什么媚主。再说了这是皇上自己个儿的事儿,皇后现在还没有子嗣,谁敢挡着皇上跟她夜夜交合?可是肃亲王当日的事儿,那这事儿可就不简单了,这涉及到皇室的脸面。最是重要。
崔青书看出皇上已经生气,又说道:“臣等也是为了皇上……”
“哐”
一盏茶杯直接摔倒崔青书的头上,鲜血直流,他却一动不敢动。
马三心说这个月都不知道第几个了,皇上一生气就这样,那茶杯都是上等的材料。这么摔下去,他都心疼那罕见的彩釉瓷器。
“为了皇上?为了朕?为了天晟朝万年基业?”霍司禄冷冷一笑“当日肃亲王设埋伏暗算朕的时候,你们几个在哪里?是不是等着那霍司渊做了皇帝之后给你们加官进爵呢?皇后呢?皇后为了朕,只身冒险,叫魏益康救朕于水火之中。现在你们居然敢冠冕堂皇的说着这些事儿?”
“后宫上下大到礼仪祭奠。小到赏罚份例。哪个不是皇后在为朕操心?”
“皇后为了朕的基业,尽心尽力,你们呢?从来不知道关心民生社稷,这些有的没的你们倒是想的仔细。崔青书,我看你们小妾娶的太多了。连那份子传瞎话的本事都学来了!还是你已经老了,想的愈发糊涂了!你若真是拎不清这些事儿,也不要在这里碍着有能力的人升官发财!”
崔青书在听到皇上提到霍司渊的时候就已经冷汗涔涔不知道如何言语,现在一听言下之意,更是害怕。
还好王路明是个冷静的人:“皇上,臣等只是就事论事。望皇上自重。”
“滚出去!”
霍司禄是真的动了怒,这几个人还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时候,此刻愈发惶惶不安,匆匆忙忙的出了御书房。
仙乐晓此时却“咯咯”的笑了起来。
霍司禄瞪了她一眼:“还笑!没心没肺!”
她撇撇嘴:“可惜了这王大人,居然不站在你身边。这是个人才,你要好好拉拢才是。”
“哼!”他笑的不屑“把你休了就拉拢到他了。”
“那可不成!”
她眼光流转,美不胜收。
霍司禄摸了摸鼻子:“当然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