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3-02
不久之前,他亲眼见将千军绝望而破生死妄,置之死地而后生,心中有感自然发生,感慨万千却无一言出。
不过片刻时光,北蝶跪在他面前,一句“参见我主”,让他手脚冰凉几乎绝望。
若非如此,他断然不肯触碰记忆最深处那恐怖的死亡场景!断然不肯主动触碰那片死亡的虚无!
那一瞬,他如同又一次经历生死轮回,进入那他死后所在无尽虚无。
不同于前两次,这一次,就像已死了一样,他是不存在的。
但他很清楚自己是没有死的,因此他想到了更多,比如生死,比如那恐怖的黑雨,又比如,这片空无一切的虚无!
他想到很多,想明白的却并不多,说来也只有生死黑雨与这虚无。
他知道他原本很早就应该想明白这些,之所以没有想明白,是因为他的逃避,他的恐惧。
够了!
楚三千心神收回,还是站在北蝶身前——自始至终,这一切都发生在两人识海中。神识魂识的交流,除非以秘法窥探,否则断然不可获知!
北蝶全身颤抖,但三息而已,她长拜三拜而起身,目光清澈带着欢喜——刻意隐藏下那一丝难掩的失落,说道:“不管怎么说,您都是我们的恩人!”
楚三千只得假装没有察觉,暗叹一声,将手中魔骨掷给了她。
西凉数十魔化为一道道烟丝,融入北蝶黑袍下。北蝶微微点头,黑袍再次遮面,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吴荪儿表情透出好奇,早已被两人所吸引,心思微动就明白方才两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她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失望。
但就在这时,楚三千像是察觉到什么,转头向她微微一笑。不知为何,吴荪儿竟觉得脸颊发烫,竟有一丝羞涩!
西天而望的吴人杰蓦然转头,死死盯住楚三千,却未见丝毫异样,有些奇怪地自语道:“咒?”
但未及细想,他目光突然一凝,脸上浮现恍然之色——
只见楚三千抬头望天。
不自在的圆月高挂,群星隐没,今夜夜空,并不好看,楚三千却像是看着世间最美的风景,表情淡然而愉悦。
只听他细声喃喃,吐出一个字:“衡!”
空荡荡的黑暗天幕上,一道浩瀚无边的衡出现在他眼前。这道衡起自虚无而还于虚无,此岸荒芜如死亡之地,衡之彼岸却给人以浩渺无边之感,仿若那彼岸便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而这道衡,恍若九天上垂落的天之桥,要渡人飞升成仙,成就不朽长生。这座天之桥由阴阳绘就,阴阳交汇又分明。阴阳气相交缠斗如龙凰斗,一方为生机,一方为死气,翻滚腾跃而不休,清晰无比,仿若真实存在一般。
这便是衡,象征凡仙之别的衡。此岸凡俗彼岸若仙,这衡,就是连接两者天堑的独木桥,登涉步虚归命,皆由此衡!
吴人杰一脸震撼:“生死衡!”
世间万物三千大道皆可成衡而望,而衡无优劣强弱之分。但诸衡却有难易之别,世间万衡,情衡最易,实衡次之,最难正是诸虚衡!诸虚衡中,又以生死衡真虚衡善恶衡为最难楚三千所望之衡,正是这最难中的最难!
身在生死间,心伤神伤情伤至绝处,便极有可能勘破生死而破生死妄,破妄生死,便无舍生求死惧死求生诸般妄念,说难也难说易其实也并不很难。故而之前将千军虽破生死妄,吴人杰却并不震惊失色。但此刻楚三千望生死衡而破境,却着实让他怔然失色——他数千年行走红尘世间,平生所见望衡生死之人,仅此一人!以他数千年阅历,仍是不能想明如何能望衡生死!
吴人杰凝视楚三千良久,越发觉得他神秘诡异。但突然间,他平静双目中神光蓦地一闪,脸上露出讶然之色——望衡生死已是不易,他竟在破境见道中创出一道生死之术!
吴人杰脸上露出笑意,他知道,这下自己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将荪儿交给他了。
大衡横亘天地间,楚三千默然相对,进入一种极其神异的状态。他很怕死,他死过一次,除了北蝶,不会有人知道,他望生死衡竟是因为怕死!
故而,这道自创术法,当为生死术!
眼前横亘大衡缓缓消失,在其完全消散成虚无的刹那,楚三千双目精光爆闪,猛地全身一震闷喝一声。这一瞬,只见一阴一阳两道神芒垂降天幕上,瞬间没入楚三千双目之中,消隐无形。
楚三千暗暗长出一口气,但转眼就一脸苦涩,哭丧着脸怒骂道:“又来了!”
吴人杰咦然一乐,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但见楚三千反应,忍俊不禁呵呵一笑,也不担心——楚三千有此反应,显然已经历过,既然如此,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用吴人杰提醒,楚三千老老实实踏入高空。
高天之上,风云汇聚,幻变如苍龙。
褚庄皱眉:“天劫?”
天劫降临。
九天之上惊雷起,楚三千如同一叶浮萍归大海,飘摇随风无所依。
七彩的劫云云海波涛翻滚,覆盖整个黑暗天幕。恐怖的气息滔天,令人窒息。身在其中的楚三千感受最是深刻,庞大的天劫威压镇压得楚三千肌肤阵阵生疼,仿若被一柄柄细小的神刀割过。
楚三千看着头顶大片的劫云,静静等待万雷加身的痛苦感觉。经历过阶梯大峡谷上的坑爹天劫,看过楚青鱼的恐怖天劫,除了对天地大道不认可他仍然心有郁塞,楚三千已经大约能平常心对待天劫这件事。
劫云自无处来,迅速汇聚成浩瀚的劫云云海,乌压压一片。但仍有一片片云化生,融入雷海中。片刻而已,雷海整整凝聚了七层,一层比一层恐怖,巨塔一般镇压在楚三千头顶。一道道闪电渐渐显化,天地间一阵阵明明灭灭。隆隆闷雷接连不断,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楚三千:遭雷劈不是一件好玩儿的事!
天劫眼看就要彻底成型,就在这时,吴人杰略带疑惑的声音传入楚三千脑海中:“这时候还不动手,你很有把握啊?”
楚三千气息一滞,猛然间意识到一件极恐怖的事,结结巴巴问道:“你什么意思?”
吴人杰立刻恍然——楚三千他果然是不知道怎么渡天劫的。吴人杰无奈摇头,几乎无语。但其还是想了想说道:“天劫蕴含天之杀机,专杀道所不容之人,不死不休。它是要杀你,可不是为了给你淬骨炼体,既然这样,你哪里需要等着他们长大成型开始劈你!”
吴人杰话还未说完,楚三千已一声长啸,冲天而起。他心里恨死了七彩异兽——“渡劫”这么严肃的事情,竟然被他三两句轻飘飘带过。这也就罢了,竟然还不告诉他这么重要的信息!
楚三千冲天而上,就要进入第一层劫云云海。但就在这时,一道银白色闪电奇快无比,咔嚓一声劈在了楚三千头顶。
楚三千身形戛然而止!
天劫小试牛刀,楚三千头发乱糟糟,头顶冒着丝丝白烟。以其返古初民的肉身强度,已是被劈得全身痉挛不听使唤。楚三千手脚一片冰凉,他知道——已经晚了。
他抬头看了看。
只见第一层云海中,一道道闪电纵横交错,明明灭灭,好似一只只巨眼,冷漠残酷地盯死楚三千。
楚三千嘴唇动了动。
没有声音发出,却有九十九道巨龙般银白色闪电垂落,飞流直下三万丈,打在楚三千身上,如同龙门上垂落的大瀑,下一刻,劫雷彻底将楚三千淹没。
下方,吴人杰摇了摇头,很敬业地转头,继续看向西方天幕那片阴暗,口中兀自喃喃不已:“天劫这东西,说来恐怖。在老夫看来,跟虎豹虫豺这类嗜血嗜杀的野兽没什么两样,顶多就是力气大点儿坚持的时间长点儿哦,错了,不弄死这东西它是不会停的不过相比之下天劫可没有灵智,顶多算是懵懂。所以啊,渡天劫其实跟杀野兽也差不多。”
吴荪儿听着老祖的高谈阔论,看着头顶越加浩大恐怖的雷海,有些担心,忍不住撇嘴道:“老祖您就别跟这高谈阔论了!您对天劫这么了解,荪儿怎么没听说过老祖挨过天打雷劈啊!”
吴人杰呵呵:“那是因为老祖的道便是这天地的道,哪有天地之道不认可他们自己的!要不是这样,你老祖我早就被劈得灰都不剩了!你以为老祖这几千年是白活了啊!”
吴荪儿好奇问道:“老祖您的意思是”
吴人杰难得转头,面带宠溺呵呵笑道:“要不是这样,这整个三千红尘界都将是天劫。天下之大,不会有老祖立身之地!”
吴荪儿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许久都想问出口的问题:“老祖的挚友就是因为这样才跟老祖决裂的吗?”
吴人杰呵呵,转回了头,继续望着西方天幕。
褚庄双目中流转复杂的神光,像是想到了什么久远的事。
西方天幕上那巴掌大的阴影缓缓浸染着黑暗天幕。
高天之上传来楚三千凄惨的怒骂与惨嚎,褚庄与吴人杰却都看都不看一眼。
数十万里之外,北齐之西自西海起,有大风起,有大雨落,有惊雷生,有闪电降。
浩瀚无边的巨海中,一道漩涡由小及大,旋转中无尽海水流向未知处。这漩涡幽深无比,远古洪荒般古老沧桑的气息从这漩涡中透出,射穿宇宙苍穹,仿佛要吞噬一切。
高天之上,风雷汇聚。
只见九尊周身缭绕无尽死光的巨人一步踏出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