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本是大钦最繁华之地,人口百万,街上看热闹的人群犹未散去,无数欢快玩闹的孩子穿梭其中。八万禁卫军,三万御林军,他们的目标仅限十三岁以下童男童女,这样的孩子天眼还未关闭,灵魂能与冥界相通。
一场抢夺大战就此拉开,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如何是这些如狼似虎残暴精兵对手,胆敢反抗的,便直接遭受刀剑屠戮。局势是一边倒的明朗。
两个小时后,上万名孩子便被压扯进皇宫,徒留下大街上惨呼哀嚎的父母,上千具尸体,被血侵染的石板路,或懵掉或慌张乱窜的人群。
“如何这么多?”雨宫晴皱眉道。
“怕不够。”禁卫军首领松口气似的,擦擦额头汗水,回道。
“不许哭!”大头皇帝一声凶神恶煞喝斥。
被挑选出来分成两堆,列挤于十四两边的童男童女们便瑟缩发抖,低声呜咽,不敢哭出声来。
“时间紧迫,速速作法。”大头皇帝道。
“是。”雨宫晴略一应声,手中便多了一个紫色铃铛,微一摇晃,清声作响,声波似水波扩散,传入耳中,令人有种飘忽晕眩之感,只听雨宫晴道,“紫薇之下,幽冥地府,灵魂交换,逆天换命。”
大头皇帝从晕眩中回过神来,镇住略显摇晃的身体,定定注视着十四,期待着他从地上站起来...
然而,这奇迹并未发生,尸体依旧毫无生气躺在那儿,茫然胆怯的孩子们毫发无损,阳光在云层里穿梭,世界毫无改变。
“雨宫晴。”大头皇帝神色突然极度平静,“怎么回事?”
“如皇上所见,换命失败了。”雨宫晴回道。
“据朕所知,”大头皇帝定定盯住雨宫晴,“能让换命失败的原因,只有一个。”
“是。”雨宫晴一如往常,头略微低下,语气平静,“只有死于天巫女手下的人,才不可逆天换命。”
嗤嗤...这时候,十四尸体上散发一阵刺鼻的白烟,不消片刻,已化为一滩血水。看来,三个小时的时间已到。
大头皇帝却别过头去,声音发颤的问阴阳法师道,“法师,朕的老十呢?”
“皇上,按您的吩咐,十皇子已被处决。”阴阳法师躬身回着,略顿一顿,又补充一句道,“身首异处,无法逆天换命。”
“雨宫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大头皇帝看着地上的血水,呢喃道。
“如果,臣说十四并非臣所杀,皇上,会相信吗?”雨宫晴语气平淡,回道。
“哈哈哈哈——”大头皇帝仰天凄然大笑,原本银灰色的头发竟刹那化为苍然白色,凌乱的样子显示,他已是疯了,“原来你的放手,只是假象。你分明知道后果,却还害死十四,又叫朕亲手错杀老十,叫我大钦后继无人,你是要鱼死网破,与我大钦同归于尽,是么?好,好...”
雨宫晴静默无言,并不作一声。
“大钦王朝,原是毁在朕的手里啊。哈哈——”大头皇帝推开左右太监,迈步而行,大笑不止,“阴阳法师,与朕捉拿叛逆!禁军首领,速去捉拿雨宫朗,带着两人随朕一并前往天刑广场!”
阴阳法师袖里便落下一根古旧羽纹法杖,曰,“无声界限。”又对两个卫兵道,“她的语音已被隔绝,不能沟通于天神,与寻常女子无异。”说着,便跟随大头皇帝而行。
阴阳法师原来并不会任何伤害法术,只会布置诸多或防御或隔离的奇妙结界,以及这个用结界炼化的,专克女巫的界限。而女巫的修行,只是自我各凭天赋参悟上古遗留的诅咒与巫术,永远没有机会接触结界方面的知识。
天刑广场,便是位于京城中央的那座庞大广场,表面上,是市民休闲地,本质上,却是一座万民观刑台。在其核心部分,便是六十四根天刑柱围成的天刑台——这个处决女巫的地方,是与女巫的修行灵塔同一级别的圣地。
大头皇帝一路疯笑前行,鞋子都走掉一只,头发、龙袍尽皆杂乱不堪,人群亦已看见其后被数千禁军押解的天巫女雨宫晴,知道又发生大事,便在道路两边,层层叠叠静默围观。
“我大钦的子民们,看吧,”大头皇帝高举双手,作出一个召唤众人的姿势,笑着,“这便是我们的天巫女雨宫晴,一个爱上亲妹妹雨宫朗的变态女巫,一个因嫉恨雨宫朗嫁入皇室而杀害我大钦帝国继承人十四皇子的女巫!正是她,派人捉去你们的孩子,练邪术巫法!这个残忍堕落的女巫...”
人群乍然沸腾狂热,如一滴冰水瞬间至于沸点。
“烧死她,烧死她!”人群挥动着拳头,嘶声呐喊。
“雨宫晴!我们赋予你无尚崇高的地位,你却为何要背叛我们?”人群愤愤不平——他们早已把女巫的保护看作一种义务,一种理所当然,不再为他们提供保护的堕落女巫,在他们眼中自然是背叛者。
“恶毒的女巫,你还我孩子,你还我孩子啊!”数十个母亲哀嚎动天,扑上去对雨宫晴又抓又打。
“平常装的比圣女还纯洁清高,其实就是一破鞋**,我早看出来了!”人群不屑且鄙视,纷纷从小贩摊子上抢了鸡蛋、白菜梆子,疯狂扔砸。
“都给朕滚开!她的命是朕的!”大头皇帝疯狂咆哮声中,禁军应声冲上去,将人群轰散。人群便跟在两边,跟在禁军队伍之后,潮水般涌向天刑广场——那个梯田形大广场的层层台阶,本就是让他们站立观看处刑之用。
雨宫晴脸上被抓出些伤痕,身上挂满蛋黄与白菜叶,却一如往常,头略微低着,动作如闲庭散步般,神色亦是平静的,只微微浮着一层淡然冷笑。
“姐——”
只是在听到后面这声心痛哭喊声的时候,雨宫晴的身形,才略微晃了一晃。
禁军将天刑台层层围护,人群便站在四面梯形台阶上,声沸如鼎。
大头皇帝扯过雨宫晴,带到一根天刑柱边,用铁链死死栓牢了。这铁链很长,捆完了还拖出一大段,大头皇帝便托在手中,一链甩向雨宫晴脑袋,顿时血流如注。
“不许你打我姐!”卓小巧疯狂挣扎着,摆脱阴阳法师束缚,朝大头皇帝冲了上去。
“滚开!”大头皇帝一脚踹在她小腹上,卓小巧在地上滚出几米远,头撞在一根天刑柱上,顿时晕了过去,大头皇帝仍不解气,赶上去一铁链甩在她身上。
雨宫晴静静看着这一幕,血水覆上眼睛,将她瞳孔染成赤红。
雨宫晴缓缓扭过头去,看住阴阳法师。
阴阳法师冷然道,“你还有何话说,便说罢。这结界与我心意相通,只有我可以听见。”
雨宫晴说了什么,无人听见。只见阴阳法师冷笑道,“莫说护她不受伤害、让她安然度过一生,便是她的生命,我也不会为你保证——因为你死之后,她便是毫无价值的存在。”
“如此说来,我便不能死了。”雨宫晴嘴角微动一动,微微抬头,看了阴沉天空一眼,便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淡然的声音传入阴阳法师耳中,阴阳法师便笑了,道,“再不甘心,你也必死无疑。”
大头皇帝已折转回雨宫晴身边,无声狞笑,面容已彻底扭曲,这时候,禁军首领已提了一桶鱼油过来,大头皇帝接住了,尽数泼于雨宫晴身上,又拿过卫兵递上的火把,点燃。
蓬——无情烈火瞬间覆满雨宫晴全身,熊熊燃烧。
“哈哈哈哈——”大头皇帝大笑不止。
“叫你堕落,叫你背叛我们,烧得好啊,好啊!”人群雷动,像身处一场狂欢盛宴。
这是一场让人不忍卒视的酷刑,这是女巫失败品的宿命,这是千百年来缠绕于女巫的噩梦。
这鱼油是特制的,其燃烧的火焰不会只把人焚为焦炭那么简单,一旦附着,便直到彻底消失的地步方休。雨宫晴的身体,便一点一点化为灰烬落下,又被风吹散。
从始至终,她却未发出一丁点痛呼之声。
阴阳法师的眉头,微微皱起,又越皱越紧。
雨宫晴的身体,已彻底化为飞灰消失无踪,那火,却离奇的仍未熄灭。而是凝为奇异的两团,像两只漩涡状的红色眼睛。
两团漩涡状火焰眼睛,缓缓环视一圈,一旦看入其中,便有种整个灵魂要被吸纳而出的剥离之感。
最后,两团火焰飞上高空,化为弧线,消失在遥远天际。
“不可能!”阴阳法师身体剧烈颤抖,“自开天辟地以来,只有那一只由天地精华孕育而生的灵物可以做到这一步!雨宫晴怎么可能?她保护雨宫朗的执念竟会强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