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2-05
初平元年(公元190年)十二月初八,后来的腊八节,汉代新年准备活动的第一天,在冀州东部,与往年不同的是,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高高在上的官吏,都没什么心情过年。
眼看就要全据冀州的袁绍和眼看就要沦为阶下囚的韩馥,在这一天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两人忧心的都是同一件事,黑山黄巾。
按照正常的历史,早在灵帝年间,黑山黄巾就已经接受了朝廷的招安,继阵亡的张牛角为头领的张燕被封为平难中郎将,并允许他们继续盘踞太行山中。
事实上,在这个时空里也的确出现了这么一段历史,并且张燕也获准驻军常山国上艾(今山西平定),一直以来都没再做什么打家劫舍的活计。
而且在关东诸侯起兵讨伐董卓的时候,张燕也发表了一个口头声明,精神上支持关东诸侯。
但韩馥跟袁绍对立后,韩馥数战皆败,军队减员严重,只好派人到下面各处县城强行征兵,而征到上艾的时候,就把张燕给惹恼了。
劳资逢年过节的也没给你少了礼数缺了钱粮,你丫居然还得寸进尺跑到我的地盘上来玩强征了?
张燕一怒之下,斩了募兵官,拉着人马上了太行山,又干起了老本行。
而另外一边被逼得没法的韩馥只好跟袁绍割地求和,但安定了没多久,张燕就开始在常山侵掠如火了。
而张燕上山后不久,以前曾经一起干革命的老战友好兄弟也一个个地投奔了过来,兵力迅速增长,很快,常山国就容不下这么多张嘴了。
于是,纵跨南北绵延数千里的太行山上开始以常山国为起点,往南往北如同蝗虫过境般迅速扩散成整个黑山黄巾的据点。
而现在,经过了文丑、麴义、淳于琼和张郃四人大小十余战辗转数县持续三个多月的围追堵截,表面上看好像消灭了大部分主力的黑山军。
但还没等袁绍和韩馥松口气,绵延不绝的黑山军就如同打不死的小强一般再次从群山之中奔涌而下。
袁绍没办法了,毕竟再这么打下去,不说军队受不受得了,就是粮食储备都要出问题,到那时候别说全取冀州了,能不能保住手上这四个郡都是大问题。
于是,十二月初八,袁绍拉上同样无计可施的韩馥,向看起来依旧不动如山对黑山军作战比较成功的曹操求援。
袁绍和韩馥很郁闷,而曹操就是喜气洋洋迎新春了。
十月初开始一边实施一边改进逐步完善的经济围剿计划,到这个时候已经很成熟了。
从河内境内太行山西麓的邘城(今河南沁阳邘台镇)开始,沿着太行西南山麓迤逦而行,绵延千里总面积达到一百万亩的屯田地如同锁链一般,将就要跟王屋山连成一片的巍巍太行死死拦住。
当然,因为开始的时候已经过了耕种时节,现在所谓的屯田地还是一片荒芜。但十里一亭,百里一堡的防御体系正在逐渐形成,如同被切成几段的小型长城在太行山阳面正越来越清晰。
刘震在雍城小试牛刀建立了规范的扩田体系后,又在其他各县进行了走访,一直到十二月初因为过新年才回到怀县。
而曹操在把已经可以自行运转的沁水至野王防御系统交给一名裨将监管后,也于十一月末回到了怀县,并且让人把分散各地的偏将叫了回来,打算跟这些为自己征战了一年的重臣们一起过个年。
曹仁和夏侯渊在朝歌征战两月,按照曹操的指示以屯田来扩大控制范围的同时,也稳扎稳打地向黑山推进了两百多里,实际控制范围已经达到了淇水南岸,并且还在稳步向淇水北岸推进,而军队防线也延伸到了黑山脚下不足五十里。
夏侯惇在山阳至共县一线,军事上没有什么战绩,但也将实际防线向北推进了一百五十里,屯田范围以山阳、修武、共县三县为支点,呈三角形连成一片,而到了明年,随着人口增长和屯田地的全面开垦,范围还将继续扩大。
至于守巩县的乐进和守平阴的徐晃,两人以流民为主力,在北邙山一带开展了大范围的屯田,也为曹操增加了差不多有二十五万石的收入。
十二月初八,袁绍和韩馥的求援信还在路上,曹操的五偏将和出巡各地主持屯田的刘震先到了怀县。
没读过《战争论》也经过现代生活潜移默化的刘震在试图“发明”各种机械力运输工具无望后,最终还是回到了改善路况的起点。
从六月末战争接近结束时,刘震就向曹操提出通过修路来改善运输和通讯迟缓的窘状,而经过连续三个多月的不懈努力,河内郡和东部河南地的主要道路路况都逐渐得到了比较大的改善,而其中的功臣,就是数次大战后留下的大批战俘。
而同时,受网文和电影影响,刘震要求马钧开始试制四轮马车。
四轮马车相较两轮马车,比较复杂的是灵敏的转向系统和要求更高的减震系统,马钧固然是个奇才,但试制成功也足足花了接近四个月时间。
但很不幸的,与四轮马车相配套的青石板路并没有铺设完毕,毕竟工程量比较大,同时兼顾着修建军事防御和改善原来的泥泞路路况,即使是接近八万战俘也没办法在不到六个月内完成如此多的工程。
于是,本来计划的以四轮马车接送重臣的方案只能取消,最后还是让这些一年难得放一次长假的偏将们如同作战一样,策马奔驰千里。
相比较之下,还是只能坐轮椅的刘震比较舒服。
曹操这边在举行盛大的新年宴会,袁绍和韩馥苦着脸面临地盘内治安崩溃的窘境,那么其他的诸侯们又在干什么呢?
首先要说的是董卓。
董卓很得意。
曹操屯兵洛郊却不敢进;孙坚虽在洛阳胜了他一阵,却又因为袁氏兄弟火并,后院起火,不得不撤军守家。
而其他各路诸侯,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持观望态度的居多。
年初那种众矢之的天下共击的局面不到七个月就烟消云散,董卓觉得老天还是很保佑他的。
而经过了接近一年的忙碌,堪比军事堡垒的堳坞终于建成,董卓看看已经各自为战互相攻伐的关东诸侯,又看看长江以南几个只求自保的州牧,再看看跟他眉来眼去貌离神合的刘表,已经完全是自己私军的马腾、韩遂,得意得不能再得意了。
接着说刘焉。
经过年初的叛乱,以为川人已经偃旗息鼓的刘焉再一次面临来自这片他以为是他的“天子之地”的反抗。
继前犍为太守任岐起兵讨伐后,曾亲自跋涉数百里对刘焉倒履相迎的贾龙也举起了讨伐不臣的大旗。
就如同数易其主终归皇叔胯下的的卢马一样,“天府之国”同样只能是皇叔的菜,可惜的是刘焉并不了解这一点。
于是,在这位比起皇叔来说更为正宗的皇亲入蜀不过两年,战火频仍的益州再一次响起了战鼓。
贾龙不比任岐,他不过是个从事,不像任岐那样曾经主掌一郡军政大权,手下一没兵二没将,更重要的是连个据点都没有。
刘焉起初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尽管有任岐这个前车之鉴,他依旧对贾龙很放心,甚至遣贾龙为使,去长安以自己病重为由,取回长子刘璋。
但就是这次出使坏了事。
贾龙本来是个文人,又打过仗,并且还运筹帷幄一般的赢了,这就让他的自信心开始极度膨胀。
而刘焉在益州打压当地士族,对土著采取不信任的态度,让本就是益州人的贾龙牢骚满腹,郁愤填膺。
再加上后来任岐的死,贾龙觉得自己不能再做一个益州人中的异类了。
于是,在向天子说明刘焉病重,请取长子省亲的请求后,贾龙找上了他当初极力反对的董卓。
唯恐天下不乱的董卓自然对他的要求无不应允。
于是,贾龙领着一无所知的刘璋入川,而行车骑将军赵谦就领着三万步骑远远跟随其后,但到了武都,打着朝廷旗号的赵谦没法瞒过广汉的守军,就分了一万步卒给贾龙作为先遣队。
自觉军事才能很有点牛掰的贾龙一到梓潼,就打出讨伐刘焉的旗号,一路上也挺顺利,毫无准备的梓潼守军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只得投降。
而到了涪县(今四川绵阳),形势就开始不妙了。
闻知贾龙已反同时还挟持着自己儿子,盛怒之下的刘焉尽起“东州兵”,直取涪县,在贾龙之前抢先占据了这个涪水东岸的战略要点。
只带着一万步卒又没什么攻城经验的贾龙兵败城下,自己也在乱军之中身首异处。
惊魂莫定的刘璋一见老豆,当即就在阵前哭了起来,弄得刘焉一阵好骂。
对刘焉来说,这个新年并没有什么好庆祝的,他虽然像当初的高祖一样,占据了益州,可他的天子之路看起来并不比高祖明朗。
当然,相比较全据两川的刘邦,刘焉还差个汉中郡没握在手里。
如今,可以说是蜀中咽喉的汉中,还在名义上尊崇汉室的汉中太守苏固手中,蜀中都还是一团浆糊的刘焉,还没心也没力去取汉中。
说完了刘焉,再来说刘表。
说刘表,就不得不说袁术,而说袁术,又要说到袁绍。
本来,袁绍和袁术这两兄弟玩火并,是不碍刘表什么事的。
袁绍派周昂攻取豫州,已经视豫州为禁脔的袁术当然不从,立即把孙坚从洛阳前线叫回来跟周昂玩全武行。
周昂虽然在正史上也就这一次出场,并且不出意料的话应该后来要么死在袁术手里了要么死在曹操手里了,但在这个时候,面临号称“江东猛虎”连董卓都只能西撤长安不敢与之对阵的孙坚,周昂很有点牛气的在阳城坚守数月,岿然不动。
气急败坏的袁术为了能够保住豫州其他各郡,迅速出兵汝南,并一路向东向北,趁着周昂被孙坚拖在阳城,只用两个多月,就占据了豫州各郡郡治,并移治汝南,开始以之为根据地。
而孙坚猛攻三月后,也击溃了陷入缺兵少粮的绝境的周昂,将其赶出了豫州。
但这个时候,刚刚成功收复江夏的刘表蠢蠢欲动了。
袁术移治汝南,本来作为他的大本营的南阳就空虚了。
花了接近半年时间收复了荆州大部的刘表不甘心作为荆州北大门的南阳还掌握在别人手中,江夏到手不过旬日,刘表就急急忙忙地派部将文聘出师北伐,准备全据荆州,从此坐观天下风云变幻。
文聘也很争气,三万人马一出,南阳诸县望风而降。
至此,荆州七郡,尽入刘表之手。
刚得意于赢了兄长袁绍一阵的袁术立刻就恼了。
袁术这个人,一向比较心高气傲,他觉得,当今天下,除了他和兄长袁绍,谁也没资格去问鼎中原。
甚至,在袁术看来,官方承认的官职里,关东诸侯,就数他官阶最高了,连袁绍也不过是一郡太守而已,他可是后将军,自然天命所归。
刘表一个小小的刺史,连州牧都算不上,居然敢抢老子地盘?!你这是自寻死路!
恼羞成怒的袁术也不顾是不是要继续去讨伐董卓了,命令孙坚进屯颍阳,厉兵秣马,随时准备跟刘表开战。
跳过一片混乱的兖州和青州,我们接着来看幽州。
幽州已经是一片混乱了。
治理民政很有一手的刘虞一碰上军事,脑子就糊涂得没边了。
本来公孙瓒没打算把刘虞逼到什么境地,他自己也清楚,就手下这点兵,给拥有十万兵力倾全州之力可达二十万的刘虞硬拼,用一句俗话来说,那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但刘虞实在受不了手底下这么一个不听话的部下存在了。
于是,本来都快是过年的时候,刘虞却在召集部下,准备与公孙瓒决战。
而这个时候的公孙瓒,一听刘虞起兵的消息,平时挺牛气的一个人,却跟部下说,要不我们逃吧?
部下一听,革命悲观主义很严重啊,这还了得,于是赶紧死劝,你看现在咱们已经在地图边缘了,又已经进战斗状态了,还怎么逃?死里求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呢。
公孙瓒一听,也是,于是不再说逃不逃的话,也逐步收拢部下,准备迎击。
但还没等两人开搞,被陶谦在年初搞掂收工的青州黄巾一部,很有点长征精神的跨过黄河,进入了冀州地界。
袁绍和韩馥这时候被黑山黄巾搞得焦头烂额,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离冀州近的刘虞担心后方不稳,只好派人跟公孙瓒打个哈哈,说我这沙场秋点兵呢,没什么大事,你别相差了。
只感觉一拳打了个空的公孙瓒郁闷得不行,一看越来越近已经进入渤海地面的青州黄巾,得,反正这个年也过不好了,干脆找这些熊孩子出气去。
气势汹汹的公孙瓒跟刘虞打了个招呼,跟袁绍就干脆连招呼都懒得打,直接拉着两万步骑千里奔驰,三十万青州黄巾,一战k.o.。
俘获无数,连带着名望也大涨的公孙瓒高高兴兴地回了右北平,把刘虞抛在脑后,安安心心地回家过年了。
而刘虞一见公孙瓒这么猛,立刻又有些犹豫了。
初平二年正月十六,年过完了之后,休息了一个多月的河内再次开始了忙碌。
曹操接到了袁绍和韩馥的求援书,说实话,他很犹豫。
如果是以往,他会毫不犹豫地起兵,就算兵少将寡也会千里驰援。
但现在,有了自己的地盘也享受了一把当老大的好处的曹操开始从不同的角度来看问题了。
要不要帮袁绍?帮了袁绍有没有好处?有哪些好处?这些好处值不值得我大老远跑去帮他?
咳,当然,曹操还没想这么多。
曹操只想了一个问题。
董卓在西,袁绍在东,袁术在南,张杨在北,他在中间。
他一动,这些人会怎么动?
不知不觉中,把河内和大部分河南地拿到手的曹操看起来似乎占了很大的便宜,实际上却逐渐陷入了一个在军事上很尴尬的境地。
事实上,就如同春秋战国时的中原,四战之地,不战则已,不战则殆。
六国之中,唯有秦、楚、赵、齐四国能够一争高下,固然有自己实力强大的原因,同时也有都处在当时地图的边缘,没什么后顾之忧的缘故。
而现在,曹操就如同历史上的那个他一样,再一次面临这种强敌环绕的处境。
当然,袁绍现在可以算是半个盟友,袁术虽然跟袁绍闹翻了,但并没有明确地表示把曹操也视为仇敌,张杨虽然在上党,却一直没什么动静,既不西向,也不东进,完全是中立的态度。
想了一夜不知道该怎么答复的曹操看着窗外逐渐明亮的天光,决定还是先跟手下人商议一番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