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1-18
当一切再度归于平静,刘震独自坐在房间里,静静地思考。
他曾经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穿越而已,找个牛掰老大,逐渐扩大地盘,慢慢获得自己的势力,然后干掉boss自己当头儿,一统天下,收藏好多好多美女。
对刘震来说,这就是他所了解的穿越。
但现在,他开始不这么觉得了。
首先是无缘无故废掉的双腿。刘震从没见过任何一个穿越者在穿越时还需要付出什么的,至少也是完好无损地更换时空姓名,如同玩了一场无比真实的单机游戏。
然后是他穿越的情形。刘震在网络小说上见到的穿越,无不是要么跳楼,要么被车撞,各种不幸。但所有的不幸都有一个前提,穿越之前的身体必须消失或者死去。
刘震清楚地记得他在穿越之前发生的事。
先是车祸,被送往医院,本应该昏迷的时候他没有昏迷,手术快要做完的时候他却开始意识不清。
然后就是眼前的画面不断地转换。
前一秒还是惨白的病房,后一秒就是鲜血淋漓的战场。
他死了么?
刘震有一度认为自己是死了的。
可是由生到死再由死到生之间的间隔如此之短,他也开始不确信自己是否曾经死去。
而更重要的是,这个让他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初平元年三月,渤海太守袁绍起兵讨伐董卓,自号“车骑将军”,冀州牧韩馥、西河太守崔钧、前西园军假司马张杨、河内太守王匡和驻留中原的匈奴单于于夫罗响应起兵。
得到消息的酸枣联军和韩馥等人共推袁绍为盟主。
与此同时,在漳河(为今河南安阳与河北邯郸分界)大会诸侯盟誓讨董后,袁绍想起了当年一起在洛阳关系好得就差没同穿一条裤子了的好哥们、好战友曹操童鞋,亲笔写了封信派了个使者到陈留,邀请曹操进军河内与他会合,共举大义。
刘震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是三月末了,曹操还没回,走的时候交待陈留之事只问刘震,于是他叫来鲁直,口述了一封回信。
刘震的意思很简单,我家老大不在,临走之前让我负全责,现在听说袁老大你要集合兄弟去找董卓的场子,这也是我们一贯的主张,当然义不容辞。
然后刘震话音一转,又说,只是现在老大还没回,我也没权力一声不吭就把兵马都带到河内去烧香拜堂口,就先给袁老大个答复,等我家老大回来,再看是个什么主张。
说实话,按刘震的意思,袁绍那个管不了人还老想管着天下人的夯货,给他个口头响应就不错了,还老老实实跑过去给你打工?玩儿蛋去!
但是刘震也知道,依曹操的性子,肯定是要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的,所以他也没把话说死,给袁绍个念想。
他们现在已经在陈留待了差不多两个月了,刚来的时候跟张邈在政务上面配合还有点磕磕绊绊,现在已经逐渐步入正轨了。
刘震跟张邈说,现在非常时期,再加上酸枣那群吃货还没解散,军事上面我先给你管着,政务方面我这里正好有几个人才,放你手下混口饭吃,怎么样?
张邈当然无可无不可,本来他跟曹操关系就不错,但是他这个人胆小怕事,朋党观念又很重,以至于经常陷入矛盾之中。
正月的时候曹操苦口婆心地劝说酸枣诸侯进军成皋,占据有利地形,张邈一看就鲍信一个人鸟他,也不敢替曹操说话。
后来曹操气不过,只好自己带兵去占成皋,鲍信二话不说带上弟弟和手下就跟着曹操干革命了。
张邈却一怕跟着曹操走会受别人排挤,本来这也是他的地盘,万一人家来个鸠占鹊巢他可就没地儿哭去了,二来呢,他怕死,曹操就这么点兵,运气好占了成皋自然皆大欢喜,可万一吃亏了呢?
所以张邈打定主意不跟曹操走,但顶不住卫兹天天在眼前跳来跳去叫嚣着“革命尚未成功吾辈还需努力”,只好分了一些兵给卫兹,让他跟着曹操走路,自己也眼不见为净。
而现在曹操和鲍信被打残了,卫兹也战死了,他心有愧疚,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曹操,正好曹操接受刘震的建议来找他借陈留安身,他也就顺水推舟了,就当是给曹操一个补偿了。
现在曹操走了,交待有什么事都听这个刘震的,张邈心说反正我都把陈留借给你了,你爱怎么玩怎么玩吧。
于是刘震顺利接管陈留军政。
但毕竟陈留郡自己原先自有一套系统,突然加人进来,而且还不是加普通职工,加的都是高层管理,一时间人员安排什么的上上下下鸡飞狗跳三天两头扯皮扯得不亦乐乎。
进入了三月,在荀彧兢兢业业的整顿下,陈留郡的军政工作终于走上了正轨。
全程陪同学习取经的刘震自叹弗如。
现在,民政上有荀彧管着,军事上有郭嘉和曹仁罩着,曹操同志在刘震同志的帮助下提前一个五年计划实现了“人才济济”的宏伟目标。
曹仁到的那天刘震带着荀彧郭嘉和徐晃出城十里相迎,把曹仁吓了一跳,毕竟从小到大因为调皮捣蛋得要死从没被人这么重视过,就算同样调皮得要死的曹操也没跟他有多少来往。
刘震这么一整,曹仁这个还没成长为日后大将风范具显的毛头小伙子激动得要死,虽然他当土匪的时候也有人尊敬他,但那毕竟是怕的,真心实意的谁欢迎他啊!
曹仁一来,刘震就力排众议,说这个人现在就是我军中主将了,一切军务,奉孝先生之下,唯问子孝将军。
能够跟周瑜和关羽在军事上打个不相上下的人,刘震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当然,作为挖掘出两大人才被曹操称为“萧何”的刘震依旧觉得不满意。
怎么能满意?!刘震心说荀攸啊荀攸,你丫还在长安待着干蛋啊!
当初在颍阴只找到了荀彧,刘震一问之下,才知道何进掌权的时候就把荀攸给征召到洛阳去了,现在担任黄门侍郎。
而现在,董卓焚烧洛阳宫殿,迁天子百官至长安,荀攸不用说肯定也是跟去了的。
按理说,能够被曹操奉为“谋主”的人应该挺聪明的,比如说曾被评为三国最聪明的人的贾诩,刘震翻遍《三国演义》都没能找到这段时间里贾诩的动向,很明显是躲起来了。
荀攸够聪明的话,这时候应该趁着西迁的机会趁乱逃出来才是正理啊,老老实实地跟着跑去长安干毛啊?难不成是去学曹操刺杀董卓?
刘震想到这里吓了一跳,话说这个时候京官里大汉忠臣貌似挺多的,荀攸不会就是其中之一吧?
刘震曾经问过荀彧关于荀攸的情况,荀彧只说了一句话,“公达善谋,我不如他。”
四月初,曹操从扬州回来了。
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千多来自丹杨和庐江的精兵。
“才一千多?!”刘震撇了撇嘴,心说这个扬州刺史和丹杨太守也是两个小气鬼,这么点兵能干什么?给徐荣当菜?
徐荣在二月中的时候出兵攻打酸枣,刚走到卷县(今河南原阳县旧原武西北),就被董卓一纸号令召了回去,原因不明。刘震当时估计是袁绍起兵,董卓急招外将回防。
当然现在看来,他猜得偏差了点。董卓是招徐荣回去防守,但不是因为袁绍出兵了,而是袁绍修书给当时占据了上党的张杨,要他一起起兵,张杨又邀请了当时在河东郡内跟白波黄巾关系打得火热的于夫罗。
于夫罗正愁没人给他供给粮食,满口答应,然后拉着白波黄巾也一起往河内跑。
这一跑,还在洛阳废墟留守的董卓就急了,吕布已经带着一部分凉州军押着天子百官还有百姓去长安了,胡轸在广成关防着不知道还在荆州墨迹什么的孙坚,他要防着于夫罗人手就有点不够,于是把自以为识计兴冲冲往酸枣赶的徐荣给召了回来。
于是,酸枣一群乌合之众就此躲过一劫。
毫不知情的刘岱和孔伷还大肆叫嚣,天命在汉,董卓败亡之日不远。
刘震心说别说人家,你自己就快要死了。
但现在,刘震看着很显然经过一次大战的疲惫步卒苦笑不已。
曹操坐下来就喝了口水,“陈扬州与周丹杨本是给了四千余精兵,然行至龙亢(今安徽蚌埠怀远龙亢镇)时,夜起哗变,我与子廉持剑斩杀数人,方得止。”
刘震扶着额头,心说好吧,人家游戏里兵是招多少是多少,你倒好,这还带减员的。
没办法,富有富过法穷有穷过法,有多大实力做多大事吧。
刘震把袁绍的信交给曹操,对一脸疑惑的曹操说,“袁渤海来书,言已于冀州起兵,他已行车骑将军一职,邀请府君出军河内与其会合,共商大计。”
曹操点点头,低头把信看了一遍,抬起头,“既然如此,那便即刻动身。”
初平元年四月中,曹操带着自己从扬州带回来的一千多兵马,加上曹仁的一千多,戏志才和夏侯兄弟募来的两千,还有上次跟徐荣大战之后收拢的差不多两千多一点败军,以及刘震和郭嘉为了救曹操从张邈那里黑来的完好无损的三千,总计差不多一万人马,开赴河内。
临走之前,刘震问曹操,陈留已经算是从张邈手里接过来了,怎么办?
按刘震的意思,借了就没还了,还能怎么办。但曹操坚决要还给张邈,说如今自己算是北投袁绍了,再占着张邈的地方不合适。
刘震心说有什么不合适的,以后整个天下都是你的。
当然这话刘震不敢说,也只能一脸不爽地看着曹操跟张邈交接陈留的军政。
不过张邈也知趣,一见曹操要走了,忙跟他说,自从响应你举兵以来,也没能帮得上什么忙,现在你要走了,陈留毕竟是朝廷的,我不能送你,就赞助你两个月的粮草吧,多了我也做不了主了。
张邈说得客气,曹操也没拒绝,只是拜了两拜,说了声后会有期,转身上马走人。
而到了河内才知道,河北诸侯一样是一群夯货。
袁绍本来的计划是这样的,韩馥坐镇冀州,负责押运粮草,他也知道韩馥不太可能心甘情愿出兵,干脆不让你上前线。
然后他带着其余四路诸侯会师河内,沿黄河驻扎,随时过河杀董卓。
可一个月过去了,除了他和本来就是河内太守的王匡,其他三个诸侯连个屁都没放过来。
于夫罗倒是间接地让董卓忙乱了一阵,可等他到了上党,拿了张杨的粮草,立刻就找不着北了,什么董卓,跟他有什么关系?
而曾经斥责父亲买来的太尉有铜臭味的西河太守崔钧,直接就是阳奉阴违,你们打你们的,要想我上场,那什么,哥跟腱有伤。
于是,三月热热闹闹地在漳河开完了誓师大会,吃好了喝好了散场了人就没影了,袁绍跟王匡两个人坐在河内郡治怀县(今河南阳城乡土城村)大眼瞪小眼,哭笑不得。
而此时,已经在几乎成了荒原的长安安家落户,终于成了刘震所熟悉的司徒王允,看着几案上一封信扶额叹息。
乐珥在一旁给他捶着背,好奇地问道,“义父大人,是谁来书?”
王允叹息一声,把信递给她,“你自己看吧。”
乐珥停了手,接过信,细细看着。
而当她看完之后,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
王允见状,忙搀着她坐下,“孩儿无须担忧,捷报夸大其词是常有之事,更何况,其中虽言彼全军覆没,然并未提及是否斩将,想必孟德与药师无甚大碍。”
乐珥平缓下呼吸,点点头,“药师先生自有天佑,女儿自不担心。然徐荣此番大胜,虽军势为计所缓,终究还是会再度进军,到那时,为之奈何?”
王允回到自己座上,也点点头,“是啊,到那时,董氏更为天下所惧,为之奈何?”
乐珥愁眉深锁,低头不语。
“奉先近日可曾来找过你?”沉默了一会儿,王允突然开口问道。
乐珥摇了摇头,“为防落人口实,女儿已找个由头跟他绝了来往。”
王允叹息一声,“却是苦了你了。”
乐珥抬起头,笑了笑,“药师先生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女儿虽不是丈夫,却也是大汉臣民,国家有难,岂有退缩之理?”
王允一愣,蓦地起身,整衣肃容朝乐珥拜倒。
乐珥慌张让开,“义父大人,这是为何?!”
王允抬起头,涕泗横流,“为父无能,连累女儿终身,惭愧!惭愧!”
刘震看着眼前波涛汹涌的黄河,忽然想起那首以前很喜欢捏腔拿调的《潼关怀古》。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张养浩一句“兴亡百姓苦”道尽了千年多少兴衰,而那些一笔春秋潇潇洒洒“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史家只顾着书写帝王将相的朝秦暮楚,却恐怕忘了被他们称为太史公的司马迁曾做过的前无古人也后无来者的一件事。
司马迁在写完帝王家将相事后,笔锋一转,几乎可以说是跟当时在位刚刚颁布了《告缗令》的汉武帝争锋相对地写出了一篇二十四史中独一无二的《货殖列传》。
货殖者,百工商贾也。
整天叫嚣着“得民心者得天下”的古代政客们不会想到,恰恰是这些在他们眼中连民心都不算的商人,掌握了日后全球绝大部分的财富。也恰恰是这些“有害生产”的商人,控制了日后一个又一个称霸全球的大国的兴衰。
刘震站在还没有成为“黄河”的黄河边,忽然觉得沧桑。
他们在五天前已经到了怀县,袁绍见到曹操,喜不自胜,但又故作矜持无比做作地跟曹操捏腔拿调。
“孟德既来,那便即日进军,好好煞一煞董卓的威风!”
曹操像是预先就知道袁绍的态度一般,只是平静地点点头,“却不知车骑将军打算如何布置?”
袁绍哈哈一笑,从帐后转出一人,对着曹操身后拱手大笑,“文若,奉孝,昔日一别,可还记得老友否?”
荀彧和郭嘉一见,也是大笑,“原来是田元皓,如何到得袁车骑帐下?现居何职?”
田丰满面红光,老友在前,喜不自禁,“原在冀州闲居,得我家主公举兵讨董消息,乃应召而来。现忝居别驾,二君却又如何?”
郭嘉只是笑了笑,没回答。
荀彧摇了摇头,“比不得元皓,我与奉孝皆为奋武将军帐下一军司马耳。”
田丰大笑,“我原说替我家主公招二君前来共事,谁料郡人言一个少年文士已将二位请走,如今得见,却不知是哪位识人之才?”
荀彧笑了笑,让出躲在后面本来死活都不肯来的刘震,“便是这位,江夏刘震,表字药师。”
田丰仔细看了看刘震,忽然走到刘震面前,蹲下身,“阁下双腿,可是旧疾?”
刘震好奇地看着这个后来被荀彧评价为“刚而犯上”的著名谋士,“不错,田别驾有何指教?”
田丰站起身,摇了摇头,“闻君坐而知天下事,果不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