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就这样相爱至死
既然已经有十足的“对不起”的准备,又何必害怕真的会被对不起呢?
原来征服一个自己在意的男人是如此快乐,自信心节节升高,还凭空多了几分想象,自己也算阅男无数,怎么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裘贞在机场的休息室里翻着一本杂志,还有四个小时飞机才起飞,其实不必这么早来的,但是,必须要这么早来。
因为,过一会,她有一个重要的邀请,如果成功的话,她需要给对方留出赶往机场的时间,就算失败了,她最多就是多翻几本杂志,对她来说,没什么损失。
一意孤行的冯裘贞也有心慌意乱的时候。
桑先生。
电话号码:12345678910。
她记不住他的号码,必须要认真地翻开通讯录,找到s打头的名单中,才可以看到正确的号码。
主动拨一通电话不会少一块肉,这是她经常劝连雪白的话,其实真的做起来,不是那么简单。
确实不会少一块肉,却可能会得到一个丧气的通知。
比如说,当冯裘贞潇洒地按下这一串数字,天知道她会得到以下哪些答复:
1对不起,我没兴趣。
2对不起,我很忙,没时间。
3对不起,为什么?
4对不起,我现在在外地。
5对不起,我的女友不允许。
6对不起,你的决定太仓促,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7对不起,我还有一个会要开,你能等我有空再打来吗?
8对不起,我没有保存你的电话,请问你是?
……
总之都是些“对不起”。
干嘛这么悲观?
既然已经有十足的“对不起”的准备,又何必害怕真的会被对不起呢?
又不是连雪白。
又不想结婚。
对,又不想结婚,何必这么紧张?
裘贞做了一番心理斗争之后,果断地拨了电话号码,以肯定失败的心情迎接惊喜。
没人接。
不会吧?最倒霉的不是得到他的拒绝,而是他因为什么原因根本没接电话。
老天。
不会倒霉至此吧。继续打,god!继续!
终于,在裘贞就要绝望的时候,电话被接起,桑先生的声音响在耳边。
还好,他没有换号码,神秘如他,换个号码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怎么是你?”桑立有点意外,但是毫无疑问,一个“对不起”的状况解除了,他有她的号码。
裘贞假装很悠闲地说:“在忙吗?”
“没有,在喝茶。”
又一个“对不起”的状况解除掉。
“在家还是在外面?”
“在公司附近。”
再次排除一个“对不起”的可能性状况,裘贞越来越激动,把所有的对不起的状况都排除的话,她就有可能成功了!
“最近忙什么?没打算出去玩吗?”
“还好,每天都是那么多事,确实应该放个假了。”
“没跟女朋友计划一下?”
桑先生笑了:“你怎么突然变关怀大使?”
裘贞也笑起来。
桑先生问:“你现在在哪里?”
“机场。”
“哦?要去哪里?”
“马六甲,去过吗?”
桑先生说:“下次约你一起去,可以给我做导游。”
裘贞步步紧追:“何必下次?这次也可以。”
桑先生哈哈大笑:“恐怕临时订机票已经来不及。”
裘贞说:“我有两张票,只有一个人。”
桑先生考虑了一下,笑了。
“你能帮我订机票?”
裘贞说:“当然。”
“你有我的证件号?”桑先生笑的很坦然,料定她没有,于是胸有成竹。
却没料到,裘贞更加胸有成竹地说:“当然。”
桑先生哈哈大笑,笑声透过电话传递到裘贞的耳中,仿佛听到一个三岁的小朋友吹嘘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
裘贞说:“怎么?你不相信?今天不是四月一号,不必担心这是恶作剧游戏。”
“就算是恶作剧,也没关系。好,等我。”桑先生止住笑,却仍有笑意地说。
还没等裘贞反应过来,电话已经挂掉。
不会吧?
就这么简单?
通话时间:5分44秒!
不到六分钟的时间,达成所愿。
是不是太幸运了点?
哈哈裘贞几乎高兴地高叫起来。简直太有成就感,不跟人分享都要爆棚。原来让她魂不守舍的桑先生,也是可以如此轻易就泡到手的,哈,陪她去旅行,难道不就是暗示要跟她共度美好良宵?
哈哈,再度乐不可支,原来征服一个自己在意的男人是如此快乐,自信心节节升高,还凭空多了几分刺激的想象,自己也算阅男无数,怎么从来没有这样的快感?难道被她误打误撞,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天。
不行,必须要找人分享,快乐才会增加分量,激动才会得到鼓励。
当然要打给连雪白,顺带给她做个现身说法的榜样,看看我冯裘贞是怎么勇敢去爱的吧,磨磨蹭蹭,闷闷沉沉是得不到真爱的,立刻,连雪白,赶快接电话--
连雪白接了电话,裘贞兴奋地说:“亲爱的,是我。”
“裘贞?你不是去马六甲了吗?”
“是的,一会飞机就起飞,你知道我做了一件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吗?”
“遇到了一个非洲帅哥?”
“当然不是,你肯定猜不到,告诉你好了,我给桑先生打电话!约他一起去马六甲!”
“你疯了?”连雪白被裘贞吓了一跳,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裘贞狂笑,忘乎所以:“其实我当时买了两张机票,临上飞机前给他打电话,邀请他一起去,我也没想到他就答应了。”
“就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就这么简单,就答应了,通话时长,5分钟44秒!”
“天。”连雪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裘贞自己陶醉在幸福中,完全没注意连雪白的沮丧:“现在他可能正在赶往机场的路上,嘿,我终于把最想泡到的男人泡到手了,太高兴了,前段时间我是受了你的影响,也变成低情商了,我应该自信一点,我当然不是你,我怎么会像你一样踌躇不前,犹豫不决呢?”
“可是……”
“没有可是,就是这么简单,只要你肯做,就会有意外发生。”
连雪白听到了裘贞的好消息,不但没有高兴,反而更加难受起来,想想自己的状况,再听着裘贞对自己的评价,连雪白更加沮丧和伤感,原来已经如同是被土掩埋的蚂蚁,现在雪上加霜,似乎觉得自己已经被压到泥土中,再也看不见阳光了。
裘贞丝毫没注意到连雪白的沉默,她全然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她喋喋不休地说:“连雪白,你看,我跟你说过,很多事情必须要自己去争取,如果你只是坐着等天上掉馅饼,就算掉下来馅饼,也未必会砸在你的头上,你没那么好运了……”
连雪白说:“其实那天我给费木打电话了。”
裘贞愣了,说:“真的吗?你给姓费的打电话了?不会吧?什么时候?”
“我问了他为什么帮我写完稿子之后,就不再跟我联系了。”
“他怎么说?”
“他说,他给我留了纸条,等我的电话,结果我也没有打,于是他认为我并不需要他。”
“借口。如果他真的关心你,会主动来找你。”
“也许吧,总之,我的心好像突然平静下来了。”
“你打算怎么办?”
“没打算怎么办,继续相亲,继续寻找,反正30岁还早。”
“连雪白,30岁就在眼前,如果你决意要三十岁嫁人,现在行动已经不早。”
连雪白说:“就算遇到合适的人,对方也未必愿意娶我,我现在已经明白,这种事情急不得,否则只能是平添烦恼,只能是让自己陷入难堪的境地,倒不如宋明说的那句话。”
“宋明说什么?”
“宋明说,我们与其在茫茫人海中跟陌生人勾心斗角,周身疲惫,还不如好好利用身边熟悉的人,不要浪费资源。”
“什么意思?”
“比如说,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但是我不讨厌他,他也不讨厌我,既然我们不可避免地可能会受到伤害,可能会受到欺骗,甚至会受到沉痛打击,那么--”
“那么什么?”裘贞问。
“宋明说,他脑子里出现过一个很有趣的画面--好像是在十几年后吧,不,20几年后,他带着老花眼镜,坐在一个小院子里看书,这本书是他一直在研究的,叫菜谱,而我来来去去,穿穿梭梭,戴着围裙,却在给满院子里的花浇水,大家都不用客套和讲话,对了,他的脚下还有一只除了睡觉什么都没有兴趣的猫,肥,很肥。从天明睡到天黑。”连雪白说完,觉得很好笑,忍不住笑起来。
裘贞却没有笑,她沉默了好久,忍不住对连雪白说:“你没有听出来宋明的意思吗?”
“嗯?”
“你没有听出来宋明是在向你求婚吗?”
连雪白骇然:“你在说什么?裘贞?求婚?你疯了,你一定是被搞定桑先生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怎么能说出这样的疯话?”
“连雪白,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宋明如此用心良苦,如此步步为营,为什么你就像个风雕的石头一样不解风情?牢牢地把他挡在你的世界之外?”
“他只是……”
“他只是好朋友,他只是开玩笑?对吗?连雪白,他到底有多无聊,整天浪费时间跟你开玩笑?”
“这……”
“连雪白,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姓费的看来是个食草男,不积极,不主动,也不明朗,这样的男人,就算你将来嫁给他,你也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整天要猜他的心思,你受得了吗?我觉得宋明不错,当初我跟米娅都觉得宋明不错,他开朗,对你好,死心塌地,还有趣,你跟他在一起,会多快乐呢?”
说到米娅,连雪白和裘贞的心分别都紧了一下,曾经可以分享好消息的三个人,如今只剩下两个,最喜欢热闹,最爱发表见解的米娅不见了。
连雪白说:“好了,裘贞,我要忙了,一会去采访一个地下乐队,正在整理采访提纲,你好好的,其实跟很多人恋爱并没什么意思,最重要的是跟一个喜欢的人恋爱,那才是真正的恋爱。”
裘贞大笑:“好了,连雪白,我可不要听你那些恋爱啊,结婚啊的什么鬼话,你会毁了我的。就这样,bye!”
连雪白无奈地挂了电话,却真的是好羡慕裘贞的勇敢。
买两张机票邀请心仪的男人同往?
打死她都干不出来。
何况,根据她对费木的了解,就算她买了机票邀请他同行,他也不可能会那么头脑发热地答应的,难道他不需要请假吗?难道他不感到吃惊吗?难道他不用回家收拾行装吗?难道他不必带上手机充电器或者牙刷吗?难道他不会觉得对方这样的热情邀请很疯狂吗?
又不是17岁莽撞少年,怎么可能如此洒脱,毫无牵绊,甚至不必思考?
总之,说走就走简直是一个传说。
然而,裘贞让它变成了现实。
连雪白非常羡慕裘贞,却也只能望字兴叹,没办法的,很多事情是没办法的,只有眼红的份儿,却绝对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信就假装一下试试?
真的打给费木?
最近频频给他打电话,用各种扭曲的奇怪的借口,他会不会真的以为她疯了?
拿宋明做做试验好了,他最安全。
既然裘贞和米娅都认为宋明喜欢自己,而她很确定地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有宋明这样一个好朋友确实很不错,可以深夜随时打电话倾诉,可以无所顾忌地评论每个想评论的人,可以叫他出来陪自己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可以在任何时候都能信任他。
朋友有时候比爱人贴心得多。
因为不掺杂感情因素,因此非常放松,不会疑神疑鬼,不会猜来猜去,不会患得患失。
就像宋明描述的那个场景,那么松弛,那么愉悦,令人心生向往。
如果两个好朋友真的走在一起,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但是,朋友毕竟是朋友吧,难以想象两个没有爱情火花产生的朋友相扶相伴生活在一起,虽然宋明描述的臆想场景令连雪白万分憧憬,但是,这也只能是说说和想想的事,切勿认真,想必宋明说完就忘,她相信会是这样。
哈。不如整他一下好了。
就这么想着,连雪白真的就拿起电话,看,对待宋明,连雪白从无顾忌。即使间或有点小顾忌,很快就会烟消云散,自动回归最初的关系。
“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宋明似乎正在高速公路上,而且开着车窗,有呼啸的风飞过的声音传到连雪白的耳中。
“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
“当然能,随时随地,随时恭候。”
“你在干吗呢?”
“正要去一个客户那里,你呢?在干吗?”
连雪白有点恶作剧地小笑了一下,说:“我打算去旅游。”
“什么?不会吧?去哪里?”
“为什么不会?”
“太突然了。”
“我不能突然决定一件事吗?”
“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宋明的语气里有点紧张,连雪白只想哈哈大笑,但是不行,憋住。
“你在开玩笑!”宋明突然警觉地说,“你没可能突然决定一件事的。”
没劲,还没开始就被揭穿,太不好玩了,不行,不能被他看死。
连雪白想着,绷住笑意说:“我跟你开过玩笑吗?你好像多了解我似的,但是这次你错了,我真的是要去旅游,信不信由你。”
“好吧,跟谁去?”
“跟谁……这还没想好,怎么?你也打算去旅游吗?结伴?”知道自己是在胡说,连雪白瞬间肆无忌惮起来。
宋明已经分不清真伪,他试探地说:“好啊,结伴,去哪里?你说吧。”
连雪白也没想到宋明回答得这么痛快,也没有心理准备,脱口而出:“马六甲。”
“天啊,连雪白,我真的要对你另眼相看……你一定是谈恋爱了,不,你一定是失恋了,总之,你受了刺激,你不是常态……连雪白,你不够朋友,什么都不告诉我……”宋明还没说完,连雪白打断他说:“别罗嗦了,愿意去的话,下周三下午五点,机场见。”
“喂……”宋明还想说什么,连雪白挂了电话,并疯狂地笑起来,她马上给裘贞打电话,没想到裘贞的电话已经提示不在服务区,连雪白很失望,这么有趣的事情竟然找不到人分享,简直是太可惜了,米娅,可惜米娅不能分享这种快乐,一直劝她选宋明的米娅,如果她知道她的疯狂行径,会不会跟她一起大笑到吐血呢?
当然,宋明是不可能真的去机场,但是仅仅是恶作剧地拿他演练一场,连雪白已经激动万分,高兴得不得了,她终于明白刚才裘贞的兴奋了,原来分享是一件那么快乐的事情,又突然,连雪白想起米娅,当米娅激动地打电话给她,告诉她自己获得了难得的角色这样的好消息的时候,为什么自己表现出来的是如此淡漠,漠不关心,甚至有点不以为然?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但是你愿意跟他分享好消息的能有几人?真的是没有领起米娅的好意,没有真心地为她高兴,真正地的那个她是自己应该珍惜的人。
复杂的情绪交织,连雪白认为宋明说的一点都没错,如果有机会,如果有时间,她真的应该好好地跟米娅道歉,为自己一直以来对她的轻微的鄙薄,为她一直以来根本不肯真正放她在心里的寡淡,为她一直以来只关心自己的自私。
总之,连雪白似乎一下子就醒觉了,可是,很多错误既已酿造,无从矫正,很多情感既已伤害,无从修补。
这是,生活这本百科全书,要明白一些道理,确实需要时间的。
只是,时间不要太久才好。
挂了电话的裘贞怀着忐忑的心情在等待桑先生。
虽然已经给连雪白报了喜,但是桑立是否真的会来,她其实没有一点把握。
桑立并不按理出牌,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会奇怪。
答应她,也可以不来,就算亲自约她,也可以随便爽约,这不是其他的某个男人,这是主打神秘牌的桑先生。
片刻的兴奋荡然无存。
如果他不来呢?
他答应的也未必有点太痛快,裘贞冷静下来感觉有点蹊跷。
他确实没道理如此轻易地,如此毫无犹豫地,就答应了自己的邀约,这难道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烦躁,非常烦躁,得意一旦褪去,躁狂细胞蜂涌而至,将裘贞紧紧包围。
最可怕的是,因为有了期待,马六甲变成必须要跟桑立同行的目的地,如果桑立爽约,恐怕她连风景都不再有兴致看。
心烦意乱,只要走来走去,时间飞逝如电,想再给桑立打电话确定一下他是否真的会来,却沮丧地发现手机没电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可怎么办,偌大的机场,没有手机联系,他如何能找到她?
着急如团团转的蚂蚁,又不能确定桑立是否会来,又没办法跟他联系,更可怕的是,如果他来,却联系不到她,是不是会以为她的一场恶作剧?天。
真是老天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又想:是不是因为自己过于游戏人生,于是老天派来一个桑先生整理她?处处让她猜不透,把握不住,好容易有了接近的机会,却突然会手机没电。
明明刚充电不久,若要倒霉起来,完全不必为究竟。
没办法,只好等。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看到桑立的身影,裘贞打算找一部公用电话,可是根本就没有记住他的号码,看看,天天盘在人间的人,连电话号码都记不住,可是,她能记住谁的号码呢?连雪白?米娅?张立白?还是其他什么人?
不反省不知道,原来自己是个如此无情无义的人,不,应该仅仅是没心没肺吧。
一下子很难过,难怪自己时常感觉独立且无助,原来她是个相当寡淡的人,寡淡到不放任何人进心房。
这些年,爱过那么多场,留在身边的却一个都没有。
这些年,有过那么多艳遇,如今回忆起来却一片空茫。
这些年,走过了那么多国家,城市,看过了那么多风土人情,认识了那么多人,喝过那么多酒,能说几句知心话的竟然只有两个个性完全不同的女人,如今只剩一个,好凄凉。
苍茫世界,只剩一人能知心,不,还不算知心,只能算能说说话的人。
越想越恐怖,越想越荒凉,为什么会这样。
所有人眼中特立独行的冯裘贞,其实是一个失败的可怜鬼,没有肝胆相照的朋友,没有痛彻心扉的爱情,没有深情刻骨的爱人,又想起张立白,真该死,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想起如此杀风景的他?她从来看不上他,虽然跟他上床,跟他纠缠,跟他莫名其妙地牵连在一起,可是她只当他是一片止痛膏药,可以排遣她的寂寞,可以让她有暂时的居留所,有一个寒夜飞奔的去处,仅此而已,他是她生命里可以不必提及的人,虽然他也曾经深情无限地爱着她,但是他的爱和他的人一样,廉价而且靠不住,裘贞不后悔自己从没爱过他的薄情,倒是觉得自己对他过于宽容,以至于最后的结局自己受辱。
再也不能悲剧重演。
如果选择了游戏人生,就不要轻易地释放感情,否则会被自己羞辱。
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桑立是她的游戏之一吗?她觉得不是,可是她打算释放感情吗?她立刻否定,她不允许自己有任何闪失,会令自己难堪,已经为了可耻的张立白丢过一次脸,不能不长记性,次次丢人,还怎么再活下去?
就这样胡思乱想地,时间就过去。
四处张望,除了匆忙的行人,空无一人。
该死的手机,像死了一样寂静。
没指望了。
也许这是天意。
好吧,马六甲,注定是一场悲伤的旅行,该安检进站了。
在安检之前,裘贞还四处地回头探望,希望像电视剧或者小说里出现的场景一样,就在事情最糟糕的时候,男主角如同空降一样神奇地出现,神采奕奕地让带来了惊喜。
哈,生活里永远不会发生那么神经的事。
生活里的内容大部分都是失望。
一个爱情故事,在小说里应该这样的走向的--她遇到了一个心动的男人,经过无数的巧合,两个人终于走在了一起。
而现实生活中的爱情故事,却大多是这样的--她遇到了一个心动的男人,于是她充满期待跟他多多相逢,结果回回都遇不到他,没办法,只能自己想办法去制造相遇……这还是积极的情况,大部分情况是,就算俩人相识,也未必有空联系,慢慢的,大家都消匿于人海了……
爱情。
爱情真的是一件很烦的事情。
她不是没谈过恋爱。
相信每一个被爱情折腾得很疲惫的女人都会了解她为什么如此沉浸男欢女爱,却决口不提爱情。
一直在恋爱,却从来不爱人。
情史丰满,情感却干瘪。
洒脱如风,实则孤立无援。
好吧,就算桑立不来也没什么关系。
一个人没什么不好,就这样一个人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裘贞安慰了一下自己,强打精神向安检处走去,心情一片土灰。
登机后,裘贞闭上眼打算休息,空姐们开始示范动作,大家陆陆续续地登机,睡觉吧,一觉醒来已经在大马的土地上了,好好的玩赏风光好了,一定会遇到几个不错的男人,为眉来眼去打好精神基础!
一番飞行之后,抵达马来西亚,又几经周折,终于在淡边下了车。
在网上预订的酒店,就在巴士总站以东不远的拉耶花路,裘贞匆忙地提着行李到达酒店的房间内,迅速地为手机充好电,迫不及待地开机,却发现除了显示有连雪白的两条未接电话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号码。
心凉了一半。
也就是说,在这个期间,桑先生根本就没有跟她联系过?
原来如此。
裘贞倒吸了一口气,觉得周身发凉,难道因为房间内没有开空调?
想起自己兴冲冲给连雪白打电话的愚蠢模样,真恨不能咬舌自尽。
还好人在马六甲,谁也无从来考证到底桑先生有没有到场,谁也看不到她如此沮丧,还好,还好。
这就是旅行的好处,可以逃脱一切人,一切关注,一切束缚,一切压力,在一个连语言都不通的国度,让所有的负面情绪得到最好的释放。
洗个澡,换件衣服,容光焕发,出门艳遇去吧!
一边鼓励自己,裘贞一边收拾,没多久,一个清新爽洁的美女就站在镜前,带好钱包,出门了。
碧空白云,异国风情的建筑,花车司机播放的佛乐,裘贞尤其喜欢那些不熟悉的面孔散发出来的不一样的热爱生活的微笑,回到自己的国家,也许是因为熟悉,也许是因为见惯,总觉得人和人之间的距离都很远,虽然讲着同样的语言,虽然有着同样的表达方式和表情,却不如隔三差五在各种奇怪的国家感受要更惬意得多。
裘贞怀疑自己前世一定是一只蝴蝶,停留让她失去安全感,只有飞来飞去,她才能够坚强,自信以及轻易战胜恐惧和沮丧。
越是看似坚强的人,内心越需要强大的支撑,因为别人认定你坚强,你就没有倒下去的资格。
经过唐人社区鸡场街,几乎可以找到中国人生活的全部要素,客栈,餐馆,民居,宗祠,金铺,道观、佛寺,等等。行走其中,这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恍惚。这里的街道不宽,但整洁而安静,街道两旁多为两层楼房,屋梁很高,并有骑楼,皆为百年以上的老屋深宅。满大街上行走的峇峇和娘惹显得分外地风情,裘贞忍不住对每个经过身边的人微笑。
在峇峇娘惹博物馆,裘贞看中了一只漂亮的花瓶,这只花瓶造型很独特,翠绿底色,上面勾满了怒放的牡丹,各种色彩的花朵掩映,异常妖娆,裘贞一下就喜欢上了,讨问价格,倒也不是很贵,赶紧买了下来,喜欢的就要立刻拥有,这是裘贞的性情。
抱着花瓶走出博物馆,迎面看到一辆花车,上面有一个马来姑娘和她的情人吧。虽然看花车遮挡,看不清楚面目,却清晰听到他们在说笑,亲密的声音在风中飘的很远,裘贞笑笑,大步走出去。
刚走了几步,突然她觉得有点不对,转回头去看那辆花车,马来姑娘还在,身边的“情人”却不在了,有点惊悚,想起泰国的鬼片,顿时觉得浑身寒风利利……
在花车的旁边,有一个戴墨镜的中年男人,正抽着烟站在路边向她的方向看。
裘贞几乎屏住呼吸。
几乎当场石化。
苍天。这不是桑先生吗?
怎么回事?这不是梦吧?
裘贞努力地看了一下前方的人,确定这真的是那个让她魂牵梦系的桑立!她再也没办法掩饰心中的狂喜,小步快跑过去,桑立的眼镜过大,根本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只看到他像一座山一样矗立在那里,周遭的几个小娘惹停下了脚步,好奇地看着这对关系复杂的人。
裘贞走到桑立身边,绷住笑意,说:“我绝对不允许这是个梦!”
桑立笑笑说:“我也不允许。虽然我以为你是在报复我,不过……”
裘贞使劲捶了一下桑立的肩膀,终于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时候感觉眼角有点湿润,惊喜来的有点太突然,裘贞不知所措,她不是连雪白,不会上演偶像剧般的激动和泪水,但是她的情绪却绝对是偶像剧套数的,此刻,她多么希望突降大雪,她可以有如此凄美的背景,此刻,她也希望有一瓶烈酒,让她微醺之后有无比强力的勇气,狠狠地在异国他乡的街道上,跟桑先生来一个熊熊的拥抱!管它什么天长地久,管它什么路人侧目,管它什么道理逻辑,爱就爱了,怎么样!
过度喜悦而疯疯癫癫的裘贞和一路在墨镜下看不清楚表情的桑先生,走在大马的干净的街道上,一路上说笑,拥抱,甚至忍不住在中心广场,最热闹的教堂下疯狂拥吻,在装饰着维多利亚女王的喷泉旁边,裘贞突然站在池边说:“如果我此刻跳下去溺水而死,你会永远记得我吗?”
桑先生一把拉下她来说:“我不允许你因为破坏风景罪而被千万人唾弃,来吧,还是跟我逃吧,就现在。”
裘贞兴奋地走上前去,激动地狂吻桑先生,真的,再也没有一个人有如此大的魔力让她有这样的狂喜,哪怕只有一天,拿所有的一切去换裘贞都愿意。
真是太幸福了,这才是恋爱的感觉,从前的一切,在此刻裘贞看来都是那么无趣,干瘪,幼稚和无聊,那些眉来眼去的勾当,那些只是以性为目的的爱,那些天亮说分手的绝情,那些根本来不及熟悉就已经陌生的面孔,在这隆重的感觉面前像一排一排的小瘪三,终于一个一个地被浇灭在冯裘贞的脑海中。
只有桑先生。
一整天,裘贞和桑先生都忘情地行走,拥抱,亲吻,简直如同糖化在容器中般,语言都变得很多余,只有笑,傻傻的笑,穿越时空回到大学时代的笑,脱离一切猛烈生根发芽的愚蠢的笑--难怪固执的连雪白一心要追求爱情,爱情,谁不盼望爱情,潇洒的人,现实的人,世故的人,难搞的人,孤独的人,卑微的人,只有爱情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平等的,谁都可能会遇到疯狂热爱的人,尽管以后随着时间的操纵和参与,疯狂的爱会变成别的,但是不管,只要一刻有动荡人心的爱情存在,就值得去终身追寻!
到了酒店,疲惫的两个人终于卸下了所有的行装,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更加忘情的拥抱,彼此珍惜和需要的迫切情绪,让裘贞无比渴求地投入到桑先生的身体中,两个人一起抵达狂乱的顶点,又一起喘息或者狂叫,汗水和头发都交织在一起,裘贞的指甲也毫不知情地陷入到桑先生的皮肤中……
房间的电视还在叽里呱啦地讲述着他们听不懂的故事,但是这一场故事,却毫无悬念地展开,毫无保留地上演。
就这样死去吧。
临睡前,看着桑先生终于脱下墨镜的脸,虽然有一些年纪,却依然轮廓良好,有些许小细纹的脸,刚才在两个人纠缠的时候,裘贞亲手摘下了他的眼镜,这眼镜底下的面容她是第一次看到,这是一种惊心动魄的面具,如果她一开始就明确地看到了他的眼镜,看到了他的表情,她还会如坠迷雾般的迷恋他吗?如果他一开始就是按部就班地跟她相遇,她还会有如此强烈的感受吗?
不管了,就这样吧,就这样相爱吧,相爱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