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乾坤定
第二天,雅洁随他上朝,只是这次不是沈状元爷,而是以皇后的身份陪在他的身边,是第二次同他一起君临天下。与上次花颜祭的打扮不太相同,虽都是着正式宫装,但到底是在朝堂之上,看起来倒更肃穆庄严一些。没有金钗首饰,惟独那顶凤冠让人看的真切,在朝堂的最高处熠熠的发着光。
可想而知,朝堂之下议论纷纷,窃窃私语的绝对不在少数,雅洁也知道底下讨论的核心——为什么皇后会出现在朝堂里。
早朝的钟按时敲响,大臣们也各自归位。百里昊天在龙椅上坐好,雅洁也在一旁架好的凤座上坐下。朝廷上多了一个女人,一时之间大家只能用面面相觑来形容。
雅洁看了看百里昊天,眼神似乎在说“我来”,后者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完全放心的把这件事交给她去办。似乎现在已经不需要言语了,眼神之间两人已能明白所有的意思。
“众位大人想必都奇怪为什么本宫会出现在朝廷里。”雅洁终于率先打破了安静,后又顿了顿,她接着开口到,“本宫身为后宫之主理应为后妃做出表率不干预朝政,只是前个儿皇上病了,就不由得本宫不去追问是什么缘故了。细问之下才知道,竟是几位大人担心皇嗣不继,要为皇上纳新妃了。各位大人的意思,皇上与本宫都明白了,但是这毕竟是天子家事,各位大人到底是外人,不便妄议。”
“天子无家事,天子家事亦是国事。皇嗣的数量关系到我王朝的万世永存,乃社稷之大事也。老臣虽敬重皇后您,但您到底是妇道人家,朝政之事还是交由老臣们来打理便是。”宰相首先站出来,言谈之间竟看不出敬重,好像要准备挑战一下皇后的权威。
“哦,这话本宫竟不懂了。本宫到底是后宫之主,就是新进的妃子也须得称我一声娘娘,唤我一句姐姐。你说这是国事,本宫没意见,但本宫说这亦是后宫之事,想来大人也不反对吧。”
“皇后言之有理。”到底是娘家人,这时候,身为兵部尚书的王家站出来支持皇后。
“既也是后宫之事,那本宫就责无旁贷了要多多关心了吧。”一时之间也没人觉得这个逻辑有任何问题。
“皇后有什么指示?”一位出身礼部的大臣站出来说到,这事儿好像归他们管。
往往事情越是敏感,身在高处的人就越不会发表意见,而他们的意思却都是通过他们的势力和喉舌表明。
这个人是赵家的门生,很明显就是赵家的意思了。可以理解,贤妃在宫里的势力尚显单薄,家里又还有待字闺中的小姐——瑾妃是潜邸太子侧妃,和皇帝情分不同,又兼有齐家的联合,毕竟瑾妃和德妃是两姨表姐妹,自幼关系就融洽和谐;皇后到底是皇帝的发妻,地位天生就高出别的妃子一大截,再加上近来皇帝好像有些宠幸皇后的意思,不由得让人要细细揣测天子之意;相形之下怜妃是威胁最小的一个了,现在又日渐失宠,但是她生来貌美,又能歌善舞,难保皇上不会重新宠爱她。而贤妃,这些年来也只是博了一个贤良淑德的虚名——贤德不是不好,只是帝王后宫美人无数,若只是贤德,就尚显呆板,不讨皇帝欢心——班婕妤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所以趁此机会再送一个女儿进宫,两个人在宫里总比一个人好。虽说王家,皇后频频示好,但到底自家的女儿靠得住——这当然是赵家自己这么认为的。
“你们也是知道的,本宫不是容不下人的人,后宫多几个姐妹到底也多些人气儿。但是一切都得以皇上为先,众位大人有异议吗?”
“但老臣觉得以祖宗的规矩为先。”还是有那些不怕死的人,史称敢于死谏的人站出来。
“祖宗规矩是大,可大的过皇上的安危吗?”雅洁突然声音变得有些凌厉。
“这……”雅洁此话一说,果然刚想开口的人也噤了声。
“本宫一片好心,想着为皇上算算吉日,择几名貌美贤惠的官家小姐入宫伺候皇上。可是这不算不打紧,一算还真把本宫这颗心给吓住了。本宫知道姻缘之事当然是去八字庙最好,于是着烟落去了八字庙,请来了最有声望的渡善大师。想来各位的尊夫人都是知道的。但大师给皇上的建议是五年之内不纳新妃,否则必有不测之事。众位大人们,这样本宫还能放心的由着你们给皇上择妃么。”
“娘娘,老夫不是怀疑您的话,只是江湖术士听着不能相信。”
“本宫被吓怕了,真是宁可信其有。再说了,你们可以回去问问各位尊夫人,想必不会有一位夫人会说渡善大师是一个江湖术士。为了让众位大人们相信本宫不是胡诌的,还特特的把渡善大师给请了过来,请大师为各位大人讲解讲解。”
“着渡善大师上堂。”百里昊天终于开了金口。
只见一位面容慈祥,精神矍铄的老人,穿着干净的僧袍,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上前来,虽是老了,但目光却炯炯有神,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给各位施主有礼了。”面容慈悲祥和,对皇帝不卑不亢,金銮殿上不胆怯,到底是个世外高人。
“大师有礼了。”一个知道渡善的人,马上出来还礼。
“娘娘前日找来老衲,问皇帝的姻缘,老衲测了测,告诉娘娘,五年之内,皇帝不可有新妃。”
“此话怎讲。”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刘念站了出来问到。
“近日老衲观星相,感念皇帝治理天下太平,众星伴着主帝星,觉得可以用其乐融融来说。但前日突然有一主女星冲击主帝星,此为异兆啊。此主女星突然出世,必有大难。老衲大惊,仔细推算,这主女星竟有乱国之力,兼之娘娘来找老衲,老衲方明白这颗主女星必在这次秀女之中了。星相已定,断不可改,后世却可避——只需时日,各自保持自己的轨迹,主女星就不会有机会冲入主帝星的范围。于是老衲冒着单薄皇嗣血脉的罪名,万死向皇后谏言,皇帝五年之内不得新妃,以佑万世。”渡善显然是这方面的高手,编的理由足以让他们暂时打消为皇帝选新妃的想法——毕竟红颜祸水,乱世覆国,这个是所有君臣最为忌讳的,尤其是那些心系朝廷屹立万世不倒的那些老大臣更是视此为洪水猛兽,宁错杀一百,不放过一个。
果然,礼部尚书站出来说:“渡善大师是德高望重的出家人,必不会诳我们这些世俗之人,此次特来告知,想也是怀着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渡善大师的话,我们不能听过就罢。依老臣的意思,兹事体大,我们礼部和钦天监的大人们近来似是也发现了异象,只是想不到是主女星冲击主帝星这般严重,所以万请皇上三思。考虑渡善大师的谏言,五年之内不纳新妃。”这是个中立派,本着忧国之心,立刻就站到了雅洁这边。
人的心里就是这般奇怪,没有人说的时候,大家好像都是一个意思。但但凡有一个人提出了异议,便能很快感染到其它人——甚至比起一开始就提出反对的意见更能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就像现在,这位礼部尚书一提出这个意见,他的门生首先就附和了他的说法,接着附和的人越来越多,除了依然还是想把女儿送进宫的人家,竟都已经认同了皇帝五年之内不宜纳妃。甚至刘家也统一到了这一阵营来。
“但皇上后宫单薄,急需充盈也是刻不容缓的大事。”赵家还是希望能纳几个妃子,即使几个也行。
“赵大人此话差矣。皇上年轻,即使几年之内不纳新妃也无妨。后宫虽是单薄,但到底还是有皇后,四大妃和一些美人、良娣的,不会没人伺候皇上。等过了这段时日再纳也不迟。要是因为我们一时糊涂,力谏皇上纳了新妃而让皇上因此有了什么闪失,才是我们做臣子最大的失职。这样我们百年以后也无颜面对先帝和我们的祖宗,更无颜面对天下的百姓了。”
一位大人站出来慷慨激昂的一番话,倒是博得了群臣一片赞赏,也把赵家堵得无话可说,只能闷闷不乐的妥协了。
“既是这样,朕感念皇后的一片仁孝之心,遂决定采纳皇后和众位卿家的谏言,五年之内不纳新妃,并敕封金陵为皇后封地,以嘉奖皇后之贤德。”百里昊天终于做了结案陈词。
纳妃一事大局底定。在朝堂上,百里昊天,雅洁和渡善大师的目光聚焦在一点,那笑是安心一笑,会心一笑,感激一笑。
一场纳妃风波竟像一出闹剧一样草草收场了。此时的百里昊天更加意识到了雅洁是一个可以和他论诗品词的友人,是一个可以和他花前月下的情人,是一个可以和他相濡以沫的妻子,更是一个可以和他指点江山的助手,一个可以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友——有妻如此,有友如此,有臣如此,夫复何求啊。
明明是两颗相隔千年的心,却已经没有了一丝缝隙。
也就是这一段闹剧让两人都明晰了对方的心意,终于踏上了两人必定会携手走过的人生之路。此后再无一事一人能拆开那心灵相通的两颗心。
两颗心、一种情,都唱着幸福的味道,真的就像人们常说的,幸福就是灵犀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