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我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老白被毒蛇咬了。这一下看了个真切,那蛇死死咬在老白手背,由不得我不信了。
老白眉头紧皱,一连煞白,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见他在一瞬间挥剑斩断蛇身,又一把扯去了咬在手背上依然在扭动的半截黑蛇蛇身。
我冲了过去一把将那四眼的蛇头踩成肉泥,一边焦急得无法开口。我猛然想到了洛子嫣的蛊蚕,之前曾经帮我解毒,若是那五毒教的不传之术,说不定能够救老白一命。不过此时我的脑海中很快又浮现出裴烈扭曲的面容,从发现到死亡,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那蛇奇毒无比,只怕洛子嫣回天乏术。
洛子嫣也是一脸的焦虑,嘴唇颤抖,眼圈微红,看得出也是十分担心老白的安危。她刚到老白身边,正想驱使蛊虫解毒,却见老白咬牙挥手,大声道:“我没事,别让古蓝跑了!”
他这么一吼,我先是一愣,继而会意猛地转身,正好看见不远处黑暗边缘,古蓝那张本来平和,却突然变得阴邪无比的脸。
“抓住他!”我大吼道。
不远处的两位卸岭力士虽然平时只听命于魁首,这个点子上却是人人自危,步步惊心。听见我这么一喊,又看见古蓝转身欲逃,他们也晓得事情有了变化,毫不迟疑地朝着古蓝冲去。
而此时的古蓝,已经消失在黑暗里。
“别追了!”夏侯威大吼一声。雷成杜海顿时停在原地,转头望着魁首。“想去送死吗?”夏侯威喝道。
他说的有道理。古蓝此刻已然露出了他的真面目,既然能把我们引到此处,一定对这儿熟悉非常。贸然追击,很可能被他暗算。
“你…你快坐着!我这就帮你解毒…”洛子嫣在老白身旁急道。
“不妨事…”老白倒显得十分释然,苦笑一声道:“这蛇,没毒。”
我一愣,看着他被蛇咬伤的手背。没有想象中的乌紫青肿,只见数十个红色的小点正往外渗着鲜血,排列成一道弯弧,那牙印像极了小孩子的牙口。
“这蛇没有毒牙,根本没有毒。”老白用力挤着手背的皮肉,以免蛇唾混进血里。我这才想起,毒蛇都有一对尖利的毒牙,被咬伤的地方一双深邃的血洞十分明显,而眼前那些细密的牙印明显不是毒蛇拥有。
我想起之前那条静静凝视我的蛇。若是毒蛇,也许早就悄无声息地将我毒杀了。现在想来,倒的确是那样。
“白先生的意思是…这些蛇,是蟒?”夏侯雪在一旁开口问道。
蟒就是无毒的大蛇,身长过丈,用蛮力绞杀猎物继而生吞进腹中,这种大蛇并没有蛇毒。夏侯雪的话里有话,我理解她的意思。也就是说,这种一开始就追杀我们的黑蛇不是毒蛇,而是小蟒,我们一开始就认为那是毒蛇,显然犯了一个大错误。
古蓝曾经说他被四眼黑蛇咬伤,毒发几乎送命,现在不攻自破。老白一定是发觉了这点,但是古蓝却早一步逃跑了。
“这蛇想钻到我嘴里,我顺手一挡,这才被咬中。”老白已然无事,但依然沉着脸,心事重重。古蓝之前的话都是引我们上当的假话,那么关于老白兄长的话语自然也站不住脚。这把遗失地底的白玉剑表明他一年前的确来过这儿,而且很明显和古蓝也打过交道,否则古蓝不会利用和兄长一模一样的老白混入队伍。想到这里,越发觉得老白的兄长凶多吉少了。
“呵,有意思了。”夏侯威并不慌乱,似乎这个巨大的阴谋还不足以让他动摇。“至少这里的确是当年先祖来过的地方。”
洛子嫣看见老白没事,长出一口气,一把瘫坐到一口石棺上。那石棺里沉睡着的是苗人的先祖,而洛子嫣此刻似乎毫不在乎,把那当成了石凳石椅。
“太危险了,我们必须寻找出山的通路,再…”夏侯雪有些忧虑地说道。但她的建议绝无被采纳的可能,一是夏侯威寻到了先祖当年发现古鼎的藏洞,二是老白获得了关于兄长行踪的线索,一个人为求上古长生秘术,一个人为了找到一血同胞的兄长,怎么可能偃旗息鼓,说走就走呢。
“情况有变,只望各位不计前嫌,若能逃出生天,那些恩怨再算不迟。”夏侯威居然十分友好地主动发话。老白轻应一句,也算是答应了。
最不能让我想通的是,古蓝那么一个看上去淳朴可靠的苗人小伙,居然是一条潜伏在我们身边的毒蛇。这还仅仅是个开始,不知道还有什么阴谋在等着我们。不久之前的楚山之行,我们也是被队伍里的内奸出卖,荆离那鬼怪一般的面目依然在脑海挥之不去。这两次行动有太多的不同,又有太多的共同之处,人心,果然是最难以捉摸的可怕之物。
古蓝本站是在我们这边的,那两个卸岭力士看上去颇有微辞,但是碍于魁首已经放话,忍着不好发作。我们所托非人,自然也不好开口,队伍就这么闷着继续往前行进着。
石棺之后依旧是看不到边际的洞穴,这处洞葬的规模一定十分之庞大,但为何自从夏侯德光顾之后就再没有安放新的石棺,这是一个谜。
我们必须提防那些神出鬼没的蛊蛇,现在更是多了一个身手不错的对手,古蓝。我一直在琢磨,古蓝为何没有在路上将我们置之死地,而是和我们一起进入了湖底的葬洞,看来一切关键都在这洞里。
众人脉脉无言的向前挪步,空旷的洞穴回荡着杂乱而清晰的脚步声。每个人都更加警觉了,这次事件,已经远远超过了单纯的倒斗。
“李将军,你怎么看?那些大蟒…”夏侯雪凑在我身边小声问道。
我之前已经做出过一些推论,我个人认为那已经逼近真相了,夏侯雪定然也是发现了什么,这才会悄悄的告诉我。
“我不知道怎么描述…自从我看见石棺里那些蛇鳞之后。李将军,你的想法也许是对的,那两种东西,姑且称之为‘蛇人’和‘人蛇’吧。”夏侯雪道。
我一凛,心说这话真是说道点子上了。有些东西我也曾想过,却不知从何说起,她这么一说,瞬间就说到了关键。
“湖边碰见的,还有你说是裴烈化成的怪物,虽然有人形,但是蛇头蛇尾,完全失了人的样子,这种怪物姑且称之为‘人蛇’。而石棺里躺着的苗人先祖,却是和你我一样的人骨,只是周身被鳞,的确是人,不妨称之为‘蛇人’。李将军,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我点了点头,她说的很对。如果这是洛子嫣口中的秘术“化兽蛊”,半人半蛇的怪物是通过蛊术由人变化而来,结果却有两种:一种是骨骼变异,迷失人心的“人蛇”,一种是骨骼不变,却周身长鳞的“蛇人”。看那石棺陪葬的葬俗,绝不会是人蛇一般的野兽,也就是说“蛇人”是人,有人的性情,绝不是杀人饮血的怪物。
夏侯雪小口微张,指尖点了点嘴唇。“李将军,如果你说的没错,幼蟒爬进人口从而让人变成人蛇,如同裴烈那样——”我一愣,一下看呆了。她这么一动作看似无意,却一瞬间柔情万千,我一下子没缓过来,眼睛直愣愣的,半天才附和连连。她皱皱眉,继续道;“那依李将军之见,‘蛇人’又是怎么来的呢?”
“咳咳。”我低咳两声,道:“现在,我还无从得知。”
夏侯雪点了点头,凝望着前方的黑暗。
不晓得走了多久,大约是三炷香的光景,身处的洞穴已然走到尽头。前方是一处断崖,中间有座看似人工修葺的石桥。桥下是一汪静水,没有一丝波澜。夜明珠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纯净的明黄,就像一块浑然天成的大璞玉一般。水底静静地覆盖着一层微细的泥沙,水深大约五尺,并不太深,但没人想下水查看,因为谁都拿不准那看似薄薄的泥沙有多深。水面很宽,大约有四五步,那石桥的桥墩每隔七八步就有一处,撑起仅有三尺宽的黑石桥面。
“那是什么?”洛子嫣指着水底,对众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