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人被那硫磺熏得一愣,我看准机会一把窜到它身后,趁着它无法防备,全力劈出一刀。可不知是蛇人鳞皮坚韧或是苗刀太不趁手,我这十拿九稳的一刀居然没有斩断蛇人的背脊,刀刃一挨到那光滑的身体就走偏开去,只削下了一些鳞片,可谓不痛不痒。
我这么一刀下去,蛇人明显暴怒起来,长臂挥动直取我上盘。我急忙低头顺势横刀一挡,不想蛇人力道实在太大,我手中的苗刀就被这么一下生生打飞,当啷一声不知道落到哪儿去了。失了武器,此时的我可谓手无寸铁,心中一急,这样怎么和蛇人干架?
蛇人大口贲张,膻腥的气味差点把我熏得呕吐起来。我见已经没了退路,心中斗志反而一下被燎燃,大吼一声,就准备冲上去肉搏。
以前和吐蕃人打仗,两军相接肉搏,枪断了,拔剑,剑钝了,就用手掐,用嘴巴咬。杀得难解难分的时候,不管是唐人还是吐蕃人,每个人全身都是血淋淋的,根本看不清原来的样貌。都说被逼到山顶的老虎最凶猛,其实到了绝境,人和猛兽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不晓得哪来的力气,我躲过了蛇尾的横扫,又一把蹿到了它身后,这回我手中没了武器,仅有的短刺估计根本不起作用,我心一横,蓄力一跃,一下就趴到了它背上。
两手死死箍住蛇人的两肩,没想到这招相当奏效,蛇人双手怎么挥舞也挨不到我。暴怒的蛇人顿时四下乱蹦,想把我摔下身来。
我心道西域的烈马在我胯下也只能乖乖听话,你区区一条冷血畜生能把我怎么样。我估摸着这样下去蛇人的体力很快就会消耗殆尽,到时就轮到我反击了。不过我却忘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蛇人的脖颈十分的长,转过头来可以轻松咬到攀在背部的我!刚刚想到这点,我顿时冷汗直冒,却感觉蛇人突然不蹦跳了,那狰狞的蛇头已经缓缓地转了过来,阴阴地盯着我。
我心中暗骂了几句,那大张的蛇口如此之近,几乎就要吞下我的脑袋。情急之中,我想都没有想,大张着嘴一口朝着蛇人脖根咬了下去。
只觉得腮帮处的筋肉绷到不能再紧,闭着眼睛一口下去,冰冷而粘稠的事物顿时充满了我的口腔,咸腥无比。我强憋着气息,双手更是死死箍住不放,怎么也不松口。
蛇人开始猛烈挣扎起来,但我兀自不动。惨烈的嘶号如同杀猪,看来这蛇人皮坚鳞厚,却敌不过我老李钢一般的牙口。勉强睁开半只眼睛,看见蛇人正手臂乱挥,似乎依旧想把我扯下身去。
此时一幕映入我的眼帘,顿时让我浑身冰冷。阳燧的光芒随着蛇人的挣扎猛烈摇晃,时明时暗中我看见蛇人左边小臂之上,赫然有着一些似曾相识的图案。那里的鳞片细小光滑,我清楚的看见,那儿有一片黑色线条构成的图案,俨然是一只刺青的咆哮虎头!
我顿时明白为何那个图案如此眼熟,因为之前被蛊蛇夺去性命的裴烈,小臂之上纹着的,正是和眼前一模一样的虎头刺青!
蛇人,不,他是…裴烈!裴烈不是死了么?
就这么短短的一愣,蛇人猛地弓起身子一跃,我一下没抓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本以为蛇人又要来取我性命,没想它一挣脱我,就头也不回的迅速跑走,消失在不远的黑暗中,痛苦的嘶号连绵许久才在远处渐渐消弭。
我坐在地上动弹不得,身体并没有受什么伤,真正震惊我的,是那蛇人,极有可能就是死去的裴烈!这真的太…太难以接受了。
如果不是,那怎么解释手臂上的刺青?难道有那么只蛇人,恰好和裴烈喜好相同,在手臂上纹着一只虎头?且不说蛇人知不知道刺青是何物,光是这种巧合,我就难以说服自己。
如果是,那到底是何种邪术把一个死人在一天之内变成了这个样子?就算我们身处诡异非常的苗疆,这样的事情依然无法相信。
可事情就这么发生在了我的眼前,那只虎头不断出现在我眼前,告诉我那是真的。
用力抹了一把脸,我猛地甩了甩头,缓缓地站起身来。
与此同时,我听见不远处稀里哗啦的水声,像是什么东西正在爬出水面。我心一冷,那声音听上去绝非少数,要是那是一群蛇人,我绝对没有命在。
那边又响起几声咳嗽,几句人语之后我才放下心来,那声音我认得,原来是夏侯威老白他们跟了上来。
我循声快步走了过去,前方明光大耀,果然是他们来了。
在不见天日的水滴洞窟里和活人重逢,怎么说都是件大喜过望的事。我看见夏侯威迎面走来,身后是两个手下,而后是古蓝,老白,夏侯雪和洛子嫣。黑白两蛇不见了踪影,大概是回到洛子嫣腰间的蛇囊休息去了。
七人浑身湿漉漉的,见到我却是一脸的严峻,我这才觉得有什么不对,众人脚步急促,竟好似是在逃离什么一般。
“老李,机关雷呢?!”老白几步跃到我身前,突然说道。
我一愣,不明所以之下却迅速按着他说的做,摸出了放置在腰间皮囊里的机关雷。
刚反映过来,老白这小子是想要炸洞!这里如此狭窄,这么做无异于自掘坟墓!
可此时此刻,机关雷已经在老白手中,黄铜的机括已然按下,滴滴嗒嗒的声音告诉我,马上就要爆炸了!
“你他娘的——”
我脑子顿时一炸,还没骂出口,就被老白一把擒住手臂,往前边连拖带拽地拉走了。
“护住双耳——!”老白大吼道。
跑出几十步,已经身处刚才的石洞之中。此时只听身后闷声闷气地轰隆一声,四下顿时开始猛烈震颤起来,几乎站立不住。洞顶的岩石纷纷落下,好在众人身手都不错,这才没有被伤到。
气浪把我掀翻在地,我只觉得头晕脑胀,费了好大劲才怕坐起身。双耳一下失了聪,黏糊的东西缓缓流淌而出,我知道那是血。好在一阵连绵不绝的嗡嗡声响之后,我又渐渐能够听到众人大口的喘气声,这才如释重负地叹一口气,知道自己的耳膜并没有被震坏。
一旁的老白伸出手,一把把我拉了起来。他笑了笑,说道:“对不住了,兄弟。”
我见他双耳也流着血,看来爆炸的时候也没有捂住耳朵。我本想发作,却想到老白要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咳嗽几声,稍许活动了几下酸疼的下颚,我开口问老白在我被吸进石洞后发生了什么。
原来在我莫名其妙的被吸进来之后,七人大骇,却又不敢贸然进来寻我。正在犹豫之时,洞外的蛇人突然像得了令一般,猛地冲了过来。情急之下,洛子嫣急忙驱使两条蛊蛇把众人带了进来,大概是蛊蛇能嗅到我残存的些许气息,这才一路跟了过来。
那些蛇人在后边穷追不舍,数量众多,根本不是我们能应付的。所以刚出水面,老白就果断地炸踏了洞穴,断了蛇人的来路。
老白回身去查看那条坑道,果然已经炸毁,塌得不能再塌了。
我这才说起我和蛇人搏斗的过程,众人有些惊异,夏侯威沉思片刻,低声道:“洞里也有蛇人?”
“起码有一只。而且…”我回答着,那只虎头又出现在眼前。
“没有伤到就好…”夏侯雪在一旁唏嘘。
嘴里依旧是难以除去的腥臭,我啐了几口,开口说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会信。”
说这话的时候很大声,如此重要而诡异的事,我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
“那只蛇人…是裴烈。”
“放屁!”杜海暴怒着冲了过来,也许他觉得我侮辱了他的生死弟兄。
他一拳挥来,呼呼生风,也吹烈了我心头的戾火。我一下子暴怒起来,一拳击出,生生打在杜海拳头上,骨节脆响中杜海咧着嘴倒退三步,口中依旧骂骂咧咧。“裴二他已经死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变成怪物?”
我冷冷地看着他,说道:“蛇人都杀不了我,就你还想要我的命?”
“李将军,愿闻其详。”夏侯威一下子对我敬重了起来,把一脸极其难看的裴烈呵斥到一旁,走到我面前。
我慢慢道出了我的设想,一句话出口,众人脸上的震惊就加剧一分。
“老李,你还记得楚山山中的蟾人么?”老白沉思道。
“我也想到了。我落单之时,遇见了成群的小蟾。这些小蟾,恐怕就是关键。”我道。
夏侯雪说道:“我记得当时…黑蛇从裴烈的口中爬入了他的身体。”
“当时以为是小蟾漫无目的的乱爬乱跳。现在想起来,那些虫豸…竟然是想爬到我的嘴里。”饶是过去了许久,现在想起来,我依然冷汗直流。
“这…是蛊啊!”洛子嫣一脸的惊讶。“我居然…没想到!”
“洛先生,你莫非看出了什么端倪?”老白发问道。
“这是…这是失传已久的化兽蛊,怎么可能…”她一脸的煞白,我之前从没见她如此惊慌过。
不等我们问她那“化兽蛊”是什么东西,就见雷成从一旁走了过来,一脸阴沉地低声道:“将军,那边…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