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情势骤然危急,我依然迅速冷静了下来,因为我知道一旦慌乱,下场只有活活溺死在这湖底。猛地吸尽气袋中仅存的最后一点空气,我死死憋住气息,稳住了身形,余光中那一抹红影又从斜刺里袭来。
我双脚猛地一蹬,顿时离开了湖底,手中的刀刃横起,那一团红色顿时从我脚下穿梭而过,我猛地往下一扎,却感觉扎在了什么滑腻的东西上。一击不成,身子一歪,又沉下湖底。
这才看清楚,那东西,是一条全身泛着红光的大鱼!
水底虽然昏暗,但依然有些微微的光线。我看见那条大鱼约有一人长,顿时有些后怕,幸好第一口是咬在了气袋上,若是直接咬在我身上,此刻的我估计已经肚破肠流,一命呜呼了。我见对手是这么条鱼,并不是什么诡异非常的蛇人,心中那股遇强则强的劲儿突然涌上心口,一咬牙,心道爷今天不弄死你就不姓李。
之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加上自己尚可的水性,我估摸着自己能够坚持一炷香的时间,而且这里是在湖底,就算解决了发难的大红鱼,浮上水面也需要时间,为今之计只有速战速决,才有一线生机。
我没有时间多想,眼见那鱼游出去十余尺又兜转回来,猛摇动尾鳍瞬间发力,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直冲过来。我不敢大意,脚蹬湖底,搅起一股浑浊的尘泥,心怀侥幸地想扰乱大鱼的视线。自己顺势借力往斜刺里一跃,想要避开这一击。
脚底一阵剧痛,疼得我差点大喊一声。虽然躲过了鱼身的冲击,那铁扇一般的背鳍却从我脚底划过,我见一阵血雾在浑浊的湖水里扩散,心中暗道不好。
像是被鲜血撩拨得不可忍耐,那大鱼猛地扭动身子,一股水流蛮横地把我推到了山崖脚下,尘土迷住眼睛有些疼痛,我刚眨了几下眼睛,睁眼就见红鱼又调转脑袋猛地冲来。我背后就是岩石堆积的水底山壁,已然无处可逃。
情急之下手脚并用,我攀住身后的岩石又是一推,整个身子顿时翻滚出去。突然觉得四周的湖水一震,我回头再看那大鱼,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那大家伙一头撞在石头上,似乎有些晕乎了,四鳍乱摆,看来这一下撞的着实不轻。
鱼鳞如同军士的铠甲,加上滑腻无比,一般刀刃无法穿透。此时的我看见那剧烈翕张的鱼鳃,心中一亮,知道自己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趁着大鱼还在迷糊,我迅速游到旁边,几次都险些被乱摆的尾鳍拍中。我看准了下手的位置,五指一把插进大鱼鳃中,猛地发力死死抠住一扯,猩红的鱼鳃顿时被我扯了出来,一团暗红也从大鱼鳃中涌出,伴随着鳃盖的一扇一合,四周的水中顿时弥漫着难以忍受的浓腥,虽然我堵住了鼻孔,却依然能闻到那股要命的味道,差点哇的一声吐出来。
大鱼吃疼,开始猛地挣扎起来。此时的大红鱼已经无暇攻击,只是在那儿疯狂地乱摆,我躲闪不及,被尾鳍扫中肚腹,一口没有憋住,吐出一大口空气的同时也喝下一口腥臭的湖水,眼前一黑,差点溺水。
此时的大鱼已到了强弩之末,挣扎越来越微弱,慢慢地安静了下来。看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死去,已经无法威胁到我了。但此刻的我却已经没有力气,只觉得全身灌铅一般,哪还有能耐游到湖面。
现在的我居然出奇的平静,我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踏进鬼门关。湖水越来越冷,眼睛也被尘泥弄得生疼,几乎无法睁开。
这就要死了?虽然不甘心,但我无可奈何。四周很暗,如同无边的黑暗一般。
湖水从我无力的唇间涌入,我咳得弓起身子,却突然觉得什么冰凉滑腻的东西缠在了我的腰间。我下意识的摸去,入手尽是细密的鳞片,而且我十分肯定,那不是鱼鳞。
蛇!
脑子一炸,但身体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量。我被那条蛇死死地缠住,不知道往哪里拖去。感受着四周水流的走向,那方向居然是向上游!
怎么可能?这东西是来救我的?
没等我想完,只听哗啦一声,头顶一暖,我居然浮出了水面!
蛇身紧缩,我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箍得大吐一口,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湖水来。我咳嗽几声,这才看见那条救我命的蛇,居然是一条碗口粗细,通体银白的大蛇!
白蛇很小就听说过,但却只见过一次。那还是在成都城落凤楼里,洛子嫣放出的双蛇中的一条,不过那条要小得多了,和这条比起来,算是碰见祖宗了。
有如此大的白蛇出现在这,已经诡异非常,而我却并不疑惑这个,我奇怪的是这蛇居然救我,难道它有自己的心思?
刚猜测着白蛇古怪行为的意图,却见那条白练一般的身体在湖面扭动起来,拖着我往湖边游去。岸边站着的众人并不畏蛇,而白蛇把我带到了岸边就松开了身子,往洛子嫣身边爬去。
“白儿,回来。”洛子嫣如同招呼孩童一样,那白蛇盘在她脚边,顺从得如同小犬一般。
果真是洛子嫣的白蛇,不过她口中的白儿应该没这么大才是,不过我随即想起那吞蛇暴长的蛊蟾,对于五毒教的她来说,这也许不是难事。
我狼狈不堪的样子引来了众人的询问,我大口吸了几口气,才缓缓道出之前惊心动魄的经历。夏侯威并不理睬,只是站在一旁看着镜子一般的湖面。雷成显得有些不屑,他不是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打量我了,心中一股暗火顿生,只是不好发作。
“这湖里有红鲑,倒也不奇怪。还好有洛姑娘出手相助…”老白把我拉起来,边说道。
“不是龟啊,是一条大鱼。险些给咬到,要不…不提也罢。”上岸后的身子沉重无比,我险些站不住,半天才缓了过来。
“红鲑,就是这种大鱼的名字。”老白说道。“凶猛无比,可比水中的猛虎。还好还好,多亏了这条大蛇。”
我看向洛子嫣,道了一声谢,她微微一笑,轻抚着蛇头。
原来是我们三人下水之后,夏侯威突然觉得不妥,这才请洛子嫣出手。洛子嫣应允,唤出两蛇,几声咒语之下那两条蛇突然暴长,变成了碗口粗细。一黑一白,二十余尺长的大蛇就这么游进了湖里。
我放眼四顾,没看见那条黑蛇,也不见杜海和熊沧。如果不像我一样徒生意外,两人此刻背负的气袋中起码还有一半空气,也就是说,两人的安危还未可知。两人一蛇就这么暂时消失在湖里,岸上却没有一个人担心,四周弥漫着古怪的气氛。
夏侯雪拿着衣衫走过来,对我问这问那,我头痛欲裂,兀自没缓过神来,也无暇回答她的问话。她摇了摇头,把衣服塞在我怀里就走到一旁去了。
突然闪过一个十分不好的念头,心说这两人不会被蛇人缠住了吧?
还没想完,不远处的湖面水花一分,众人一看,却是杜海扶着那条黑蛇回来了。
刚在水里站起身,杜海一把甩开口中的羊肠,张口就道:“将军,您说的果然不错,水里有座寨子。”
方才我只记得自己和红鱼缠斗,忘记了发现水底石台的事,忙在一旁佐证。
“石头的寨子?有意思…”夏侯威摩梭着颚下的短须,嘴角挑起一抹笑意。
“唉?熊巫师呢?”杜海四面张望,说道:“他还没出水?刚才他游在我前头,气袋消耗应该比我大,怎么还没出来?”
众人这才转头看着湖面。山峦倒影依旧,哪有半个人的影子。
“看,快看——”站在湖畔巨石上瞭望的古蓝突然大叫一声。
数百尺之外的湖面上,突然涌起几圈涟漪,一个人浮出水面,眼尖的老白一眼看出,那就是巫医熊沧。
我心说这人太厉害了,居然能潜水如此之久,真的能和鱼类媲美了。
“那,那是什么?”古蓝的呼喊突然变成了惊叫。
我一愣,不知他看到了什么,居然如此惊慌。
身体已经恢复,我三两步蹬上古蓝踏足的巨石,刚立足站稳,就把目光投向湖面,哪知这一看,就把我惊得浑身发凉。
熊沧依旧浮在那儿,头露出水面大口呼吸,正缓缓地朝着岸边游动。
而他身后几十尺的湖面下,赫然有着个巨大的黑影,那影子蜿蜒曲折,迅速的扭动着接近熊沧。我惊得合不拢嘴,目测之下,那是个五六十尺的庞然大物,看那样子,像极了一条…巨蛇!
熊沧浮在水面,对于身后发生的一切看似毫不知情。我刚想大喊提醒他,却见那蛇头的影子已然与熊沧的身影重合,瞬间水花顿起,熊沧浮在湖面的身子猛地一沉,伴随着那个黑影,瞬间消失在湖心。
湖面又恢复了平静,波纹远远荡开,渐渐消失平复。山峦的倒影依旧,湖面静如镜面,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