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下火烧火燎的疼,我大骂一声一掌拍了过去,不想反倒把那尖利的长螯又拍进去了几分。我咧起嘴,狠下心猛地发力一扯,这才把那大蚁虫拔了下来,一把摔在地上踩成烂泥。
反观肋下方才被咬伤的位置,已经红肿了起来,那大蚁的牙口当真了得,只是一咬就在我身上开了一条半寸的口子,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没想到这还没完,我起先就隐隐觉得创口一阵微麻,没想到那感觉突然迅速扩大,顿时蔓延到了左膀,我这才大骇,我努力地想挪动左臂,却发现怎么也办不到了。
视线开始模糊,我只觉得天旋地转,顷刻就要栽倒。慌乱间也不知是谁扶住我缓缓坐下,我甩了甩头,看见洛子嫣蹲在我身边,手掌上趴着一条粉白滚圆的东西。
乌蚕!天官墓里的虫子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再次见到这东西,我依然不能接受。
洛子嫣看出了我的惊愕,忙说道:“这是白蚕,教中为医治伤病所饲,不必害怕。”
没等我反应过来,洛子嫣就把那条肥硕的白虫放在我的创口之上,口中念念有词,也听不懂说的是什么。那白蚕把头探进创口,似乎在吮吸着我体内的蚁毒。我只觉得麻木慢慢褪去,而肋下的红肿也渐渐变淡,慢慢消去了。反观那只雪白的白蚕,此刻已经变成了赤红的颜色,最后一丝红肿褪去,那白蚕也就松开口器,从我身上滚落下去。
我惊讶地发现创口处居然连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而洛子嫣此时俯身拾起那条白蚕,小心翼翼地收在腰间的布囊里。那全身血红的白蚕一动不动,看似已经死去。
“李将军,好些了么?”我这才知道,刚才扶住我的,正是夏侯雪。我猛地意识到自己光着膀子,忙手忙脚乱地拾起一旁的衣衫穿上。
“没事了。”我也不好说什么,草草回应了一句。
“啐,成事不足。”不远处传来极不友好的声音,我循声看去,却只见到夏侯威和三位卸岭力士的背影。我心里憋着一股气,但确实没法反驳他们。从一开始到现在,我不仅没有任何建树,还惹了不小的麻烦,也只能忍气吞声。
夏侯威朝着一旁的熊沧发问道:“你们的寨子还有多远?”
“不远,这条落沙江流过寨子脚下,我们顺流而下便是。”熊沧望着滚滚的大河道。
我站起身,抬头顺着江流望去,只见远方山深林密,雾气缭绕,哪里看得见村寨的影子。不过我们之前已经走了五里,一番乱逃,也不过一里多路程,就算方向再偏,加之江流的指引,剩下的路程也绝不会太远。想到这里,也不觉得艰难了。
再次谢过了夏侯雪,她微微地笑了笑。我心中总觉得这女子变了,而变在哪儿,却真的说不出来。再次短暂的休整之后,我们又踏进了茫茫的密林。
有了之前的遭遇,每个人都成了惊弓之鸟,不过好在现在是白天,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古蓝告诉我们,在这密林之中,越是鲜艳的事物往往就越危险,说这话的时候,我们旁侧的岩石上花团锦簇,大如蒲扇的暗绿色花叶衬着火红的花朵,仿佛一片连绵燃烧的火焰,煞是好看,但听古蓝这么一说,众人都下意识的避开那边,生怕又惹出什么事端来。
落沙江流进丛林,好似瞬间被吞噬一般,宽阔的江面骤然紧缩,在蔽天遮日的层层树枝绿叶下安静的流淌,和之前咆哮奔流的大河顿时判若两物。
仅剩的一名苗人仆从在最前头挥刀开路,我看着熊沧的背影,他似乎没有丝毫变化,难道两条人命在他眼里真的如同草芥?
那神策的裴烈一脚踏破了一截枯枝,却不想惊动了一旁石下休憩的花蛇,那蛇如临大敌般爬了出来,嘶嘶地吐着蛇信,昂起半个身子。
裴烈大概是被之前的蛇群追得恼了,见这么条花蛇拦路,他想也不想,一把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刀锋一闪,顿时把花蛇剁成了两截。似乎还不够解气,裴烈一边咒骂着一边抬脚猛踏,直到那蛇被碾成一堆烂肉才罢休。
不想这一下却彻底激怒了洛子嫣,她见此情景猛地冲到裴烈面前,大声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这蛇只是惊了,你不动它,自会离去,为何要伤它性命?”
她杏眼圆睁,眼前站着个山一般的卸岭力士,那气势却丝毫不落下风。
裴烈被她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吼,先是一愣,而后轻蔑的一笑,一边擦着刀身一边道;“畜生而已,死了也就死了。这也就来了一条,若是来了十条,我也定斩不疑!”
“你!”洛子嫣语塞,只是满腔怒火地盯着他,而她腰间的蛇囊里,一黑一白两条蛇已然感觉到了主人的怒火,霎时间爬了出来,此时正缠在洛子嫣肩头,蛇口里嘶嘶作响。
“臭娘们,早就觉得你是个妖孽,居然与这虫豸为伍,他娘的那群蛇怕也是你引来夺我们性命的吧?”裴烈见对方拿他束手无策,更是肆无忌惮地叫骂起来。他撸起袖口,小臂上的虎头刺青分外醒目。洛子嫣又气又恨,肩头的双蛇更是看似就要咬过去。裴烈看着那两条咄咄逼人的毒蛇,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一股子火气上来,竟扬起弯刀直指洛子嫣的鼻尖,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你他娘的把刀放下!”夏侯威大步走了过来,一巴掌扇在裴烈的脸上,打得他嘴角带血。那裴烈是个脾气暴烈的汉子,但在魁首面前却服服帖帖,再也不敢叫嚣了。
“洛先生是我请来的贵人,你他娘的有眼不识泰山,要是没有洛先生,我们此刻会有命在?还不快赔礼!”夏侯威像一只暴怒的狮子,而之前盛气凌人的裴烈在他面前,顶多算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犬。
裴烈捂着五指森然的脸颊,草草地说了一句抱歉,洛子嫣余气未消,也没有理会那毫无诚意的道歉。
熊沧已经走到了前头,此时回首喊道:“各位,已经到了。”
众人忙跟了上去,又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穿越了丛林,走上了一大片草甸。
只见我们的右前方一里处是数座连绵的山峰,高耸入云。其上云雾缭绕,更有白雪盖顶。其中一座高峰山坡平缓,半山腰处似有村寨,远远看去炊烟袅袅,应该就是熊沧的村寨了。熊沧告诉我们,如果不是碰上乌鲁,只要在我们休憩的地方越过两处断崖,再走过二里的草甸就能看到寨子了。
“欢迎来到…乌夯。”熊沧好似一位好客的主人一般,但我总觉得话从他嘴里出来,就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我抬头看着那些山峰,云遮雾罩之下神秘得不可言说。雪线流下的融水汇聚成溪流,从寨边流过,最终汇入山脚下的落沙江。
终于看见了此行的终点,但似乎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本来就是倒斗之前的探查,倒也不宜声张。夏侯威远远望着那山腰上的巫寨,脸上的神色十分奇怪。
我猛然想到了些,也觉得有些不对,看似无意的走到老白身旁,轻声道:“老白,依你看,这是夏侯德当年找到的…寨子吗?”
出乎我的意料,看见我们二人低声私语,时刻站在老白左右的古蓝十分识趣地走到一旁,这小伙子果然不简单。
“我也想到了这点。三面环山,而这里…顶多只有一面。”没想到我和老白想到一块去了。根据夏侯家祖传的发丘录记载,当年夏侯德带领手下在南疆找到一个诡秘的村寨,在村中存放先人遗骨的洞藏岩洞深处,发现了一只奇怪的大鼎。而根据他的描述,那个寨子在三面山峰的环抱之下,只有一面供人进出。眼前的寨子根本不是夏侯德描述的那样,此时的我越发肯定起来。
不过根据大体的描述,那寨子确实在这一带,就算不是,这两个寨子间一定也不无联系。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去探查一番。
夏侯威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他沉吟片刻,从腰间掏出了一袋黄金,一把抛在熊沧手里。
“劳烦先生再领我们一路。”他沉声说道。
“感谢你的馈赠。”熊沧收下了黄金,弯腰一拜。直到此刻,他都没有取下那张黑布的面帘。
接下来的路程乏善可陈。相比之前的莽林,此刻走过脚下厚厚的草甸,好比踏青一般轻松。没费什么力气,我们就走到了山脚下。我们抬起头,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巫寨乌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