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除了我和夏侯雪,其他三人皆是异口同声的奇道。
“是。妖陵的深处,有一只妖鼎…先祖他们靠近欲看个究竟之时,妖异却突然出现…先祖只能带领部下走反(江湖话,意思就是逃),无奈后路已断,只能往前行。”夏侯雪继续说道。“族中自古流传一本手札,名为《发丘录》,乃先祖夏侯德走遍天下寻龙点穴的记录,而发丘录中最后的段落,正记载着他在这里的经历…楚山妖鼎。”
“先祖一路奔逃而出,途中却遇见了乌蚕和蟾人的袭击,最后,只有他一人活着离开。惊魂未定的先祖在发丘录上记载了逃脱途中的所见,所以我才能迅速的通过悬魂道,正因为我熟读了先祖写下的札记。”
“你家先祖还说了些什么?比如…是什么妖异?”我抢着问道。
“没有,也许是事情太过危急,并没有时间去弄清楚…”夏侯雪答道。“按照先祖的看法,这座妖陵并不是陵,更像是一座宫殿。因为当年一路脱出,并没有发现岔路或是配殿,更没有机关,也就是说,跑出这座楚人的宫殿,并没有遇见任何阻力,这一切都与陵不符…”
“既然不是陵,又为何建在地底?老白,你怎么看?”我转头问老白。
老白低头沉思,并不说话。
见老白不说话,我吸了口气,沉声对众人道:“既然如此,后路已经被蟾人断绝,我们只有往里走,找到当年摸金校尉的盗洞,才能脱身。哥几个,跟着我上。”
我心里也是没底,这么做只为了给大伙打点气。和尚一跃而起,一脸的高兴和无畏:“老李,啥也不说,等我进去把那老妖的老巢翻了,明器全归我们!哈哈,就是佛祖在这,也拦不住我了!”和尚这么一吼,好似大家都精神了起来。惧意全无,我又有些微微激动了。“行!咱去它娘的老巢,摸它的明器!”
再次整理好携带的工具装备,众人确认一切无误,这才准备往深处进发。
门外的蟾人还在尝试着砸开大门,但是面对沉重的楠木殿门,它们全力的撞击无异于挠痒一般无济于事。
我开口道:“这是在我的队伍里,你若是再胡来,可别怪我不客气。”夏侯雪知道我是在说她,大概因为之前的自以为是以至于被仆从算计确实很丢脸,一向孤傲的她居然没有反驳,只是低头轻声应允了几声。
发丘天官又能如何?只不过是一个女人。她一路从高高在上到现在的落魄不已,倒也算得上是大起大落了。也好,斗里最忌讳的就是自以为是胆大妄为,眼见她的锐气已折,我心中倒也安稳了许多。
走在这楚人宫殿的首殿里,足踏着石砖,脚步异常清晰的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殿顶由三人合抱的金丝楠木圆柱撑起。当年楚国疆域广阔,也只有楚地才有这么巨大的楠木,即使是现在,上乘的金丝楠木几乎与黄金等价,如此巨大浑然一体的更是价值连城。想必只有当年富庶的楚人才而用得起。
我打趣着说,和尚,这紫红色的楠木可是比金子还贵,怎么着,咱两扛出去一根卖了当酒钱?和尚有些惊讶,张大嘴巴走了过去,摩梭着那些历经千年却没有一丝腐朽的圆柱。“比…金子还贵?我的娘…”和尚喃喃说道。
众人也走了过去,这才看清楚。那根圆柱上雕刻着一只振翅飞翔的大鸟,工匠巧夺天工的斧凿雕刻之下,尖喙利爪,甚至每根羽毛都细致的表现出来,整个画面大气浑然,神鸟散发着凌驾九天的王气,让人不得不为止折服。
“这是凤,是楚人的象征。”老白开口道。“的确是楚人的宫殿不错。”
五人继续往大殿深处走去。的确如夏侯雪所说,四周并没有机关暗器,这里或许真的不是古墓的冥殿而是一座宫殿,宫殿之上,自然不会有夺人性命的机关了。
我们贴着大殿西边的墙壁行进,边走边发现了被放置在墙边的物件。老白说那“虎座凤纹鼓”是楚人的祭器,用以祭祀天地日月山川,祭典之时由巫觋击打,同时诵读赞美的文字。
我问巫觋是什么,夏侯雪说“觋”为男,“巫”为女,合而称之,既是古代神官一类人的总称,我这才恍然大悟。
又走了十余步,前方的黑暗边缘出现了一口青黑色的青铜物件。我一看,却是一口鼎的样子。我一怔,顿时想到了那口“妖鼎”。不过眼前的这个显然不是鼎,因为鼎是没有盖的,而眼前的这个器具却被严丝合缝的盖上了,这点不会弄错,这绝不是鼎。
“啊,这是好东西。”不苟言笑的老白居然有些高兴,几步上去,一把揭开了青铜圆盖。一股浓烈的酒香迸射出来,我的酒瘾顿时被勾得按捺不住,心头猫抓一般忙朝着老白跑去,这时才发现那是满满一缸的千年陈酿,正幽幽的散发着浓郁的酒香。
酒?小萧吃惊的问道。难道这酒也是祭祀的工具?老白拿起葫芦,毫不怜惜的倒掉里头的雄黄酒,再缓缓按入那一缸酒中。“没错,这酒也是当年楚人祭祀的必须之物。酒乃五谷之精,常用来祭拜天地诸神。没想到这里还有满满的一大盅,真是妙事。”
老白灌满葫芦,抬起头猛地灌了几口。本来我还担心这千年的酒液会不会腐烂变质,不过那浓郁的酒香告诉我的顾虑是多余的。老白一脸满足的表情,不等他喝第二口,我一把抢过葫芦往嘴里倒,只觉得一条清流流进喉咙,五脏六腑霎时间被一股浓浓的芬芳填满,一切烦累都抛诸脑后,真个是畅快无比。
和尚足足饮了两葫芦才停下口,喝完拍着自己微鼓的肚皮得意洋洋的唱道:“好妖邪,我手持禅杖将你打,哇呀呀呀呀呀…”
我眼看和尚是喝醉了,连忙夺过葫芦。和尚的性子我们都领教过,他要是喝醉了,这斗非得翻了不可。尽管我也很想再喝几口,但此时此地我们还在斗里,不能昏头。我叫住了和尚和老白,说正事要紧,继续往里走。
老白应了一声,临走前又把葫芦打满,众人这才继续前行。
首殿平安无事,走到了尽头,又往东行了数十步,找到了前往二殿的通路。
回廊也是楚人建筑的一大特点。四周都是由楠木搭建的结构,木工细致精美,简洁而不繁琐,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朴之感。
四壁上有一些烛台一般的物件,不过自然再也发不出亮光。我们大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进入了第二间大殿。和首殿处处浓郁的楚人风格不同的是,这里的摆设和布局,完全是古蜀人的样式。
这是一间从山岩中开凿出的石殿,青灰色的山岩浑然一体,应该是这座楚山的主体。二殿不如首殿恢宏,与其说是殿,不如说是室。四壁上密密麻麻的山鬼文赫然醒目,还有些诡怪的难以描述的壁画,一看就知道是蜀人的手笔。
左边的角落里,静静的立着一座青铜铸造的支架,似乎是当年用来放置什么物件的。我走了过去,招呼着小萧。他手中的夜明珠不如夏侯雪祖传的那颗明亮,但是夏侯雪的那颗似乎被荆离搜去,当下只有这颗可以照明,我们也没得挑剔了。
那青铜架的最上层赫然挂着一个人头般大小的影子,我一愣,心道那不会是死人的首级吧?不过待我看清楚,我很快发现那并不是人头,而是一副厚重的青铜…面具。
和我梦里所见一模一样,正是那些迷一般的人头戴的纵目青铜面具!
我战栗着不能开口,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而现在的我,又正在一步步走近它!
“哎?这个是…楚王灭国图?”老白在一旁,对着墙壁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