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道一声不好,忘了守宫天生有断尾逃生的绝技!
仿佛舍去了沉重的累赘,那守宫王似乎灵活了许多,急转之下向我扑来。
我手中只有一把单薄的唐刀,慌乱中下意识的一刺,只觉得那守宫的细鳞如缀鳞战甲一般难以穿透,我一惊,却发现那守宫已经人立起来,一口咬住了我的左肩。
一阵剧痛,那守宫壮硕的脖颈使起蛮力一甩,我竟被生生的甩了出去,翻飞着重重的撞在墓墙上。我咬着牙爬起来,却发现整个左臂已经麻木,心道难道被咬断了筋脉?
左袖经被生生撕断,臂膀裸露之下鲜血横流。我尝试着运动左肩,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手臂还是全无反映。
我心头一凉,心说难道我天策李将军今日会败在这么个畜生口下?
当务之急,是找回我的兵器。赤手空拳,是断然战不过这满身鳞甲的畜生的。我依稀记得长枪的方向,咬牙蹬腿一跃而起,跑了几步就被一条冰冷好似巨木的东西绊倒,我心说这就是那尾巴没跑,右手一揽果然触到了长枪枪身,身体扑倒之际顺势握住,一把将长枪抽了出来。
我在地上滚了几圈,强忍着肩头的剧痛半跪着。长枪在手,心中顿时安稳许多。
前方阳燧的光照里,却不见了那个怪物的身影。
难道被我打退了?不能够啊。现在的情况,明明是我占了下风。
我突然有点慌了。我在明,敌在暗,如何是好?守宫天生是黑暗中的猎手,警觉如蚊蝇一般的小虫赏逃不出守宫的袭击,何况是受了伤的我?
是了,守宫天生生活在墙角檐下,是飞檐走壁的高手…不好!
我猛的抬头,阳燧照耀,穹顶上琉璃镶嵌的星辰微光流转,一团巨大的黑影赫然伏在墓顶,两颗闪着微光的红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奶奶的!这东西真成精了!
飞扑之下,血口大张,顿时好似平地里刮起了一阵腥风。我无路可退,反倒横下一条心,奋力一枪“龙吟”霹雳般刺出,枪锋直直的没入那守宫皇帝的咽喉,生生插进两尺有余!
守宫王巨响之中落地,痛苦的扭动着身躯,我紧握着枪身,巨力之下单手没有握紧,又被狠狠甩了出去。
那一枪从咽喉入,从头顶出,量它千年道行,也活不过须臾。
我吃力的爬起身,这时才敢放肆喘起气来。没想到这死地下的反击一击得手,若这一枪不成,现在死的便是我了。现在的我,才有空闲后怕起来。
那边的守宫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停止了扭动,终于死去。
浓腥的血液从张大口中淌出,流了一地。
我走过去,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枪从守宫王嘴里拔出。我这才注意到,血液注满了守宫身下地砖上的凹槽,那血正顺着浅槽,朝着四面八方流去。
片刻之间,守宫的血液顺着那些纷繁复杂的浅槽流遍了整个配殿。我心头一惊,难道这就是当年建墓之人开凿这些诡异浅槽的用意?
突然间整个配殿微微摇晃,耳边是淅淅沥沥如同流水的声音。我猛然回头,看见身后的朱雀像口中竟然源源不断的流出阳燧,阳燧落地,填满了之前的浅槽。整个配殿慢慢明亮起来,我这才能看清所在冥殿的样貌。
和我们在黑暗中步测的无误,这是一间三十余步呈正方形的墓室,头顶的琉璃星辰在阳燧的光耀下居然微微闪烁,给我一种错觉,现在看到的是天穹中真正的星辰,壮丽而灿烂。
阳燧顺着浅槽流淌,到墓室的墙根为止。我注意到有数条并没有停下,反而是越流越远,所经之处皆被照亮,我欣喜的看见冥殿的正北方,赫然有一道石门洞开,阳燧穿过石门,流向远处。
我先是一喜,而后又担忧起来。其他人一定遇见了和我相似的境遇,不知他们现在如何?那皇帝守宫凶猛无比,不是每个人能应付的。况且老白与和尚是独自一人,小萧还好,看夏侯雪消失的方位,最后必然是回到了最初的青龙配殿,与当初留在那里的小萧一起。荆离是个狠角色,夏侯雪更是不可小觑,三人若是一起,应该是无妨了。
我走了上去。穿过了相似的墓道,到达了一处更加巨大冥殿之中。脚下的阳燧流向冥殿正中,和另外一个方向流来的阳燧汇合。四下顿时又亮了不少,我举目四望,发现这间墓室比之前的配殿更为宏伟,八面等长的墓墙,呈现出正八角的形状,好似老白手中的八卦铜镜;八个方向对应的墓墙上雕刻着数条横杠般的事物,料想定是八卦无疑;四方各有四门,两开两闭,那两扇门上分别描绘着白虎和玄武的纹饰,我心中一惊,他们两人果然还没有出来,不会出什么状况了吧?
我想到那青龙门已然洞开,难道小萧和夏侯雪主仆已经杀死了守宫?我朝那边看去,正好看见三个人影缓缓走了出来,我心头微微一松,大喊道:“小萧!我在这!”
一个身影一愣,继而飞奔而来。两股阳燧照耀下并不昏暗,我很快认出那就是小萧。
他一脸的激动,半晌才开口道:“李哥,你也遇到那守宫了吧?多亏夏侯小姐…啊?你怎么…伤了?”我这才想起那怪物狠狠的在我左肩咬了一口,刚才聚精会神没有想起,他这么一说,顿时疼的我喘不过气,脚一软就坐了下去。
小萧拿出银针和草药帮我处理伤口,夏侯雪也走了上来。
再见这个女人,我更是怒火冲天。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我坐在地上质问道:“这就是所谓的‘先祖’祭祀?难道这些怪物都是你家先祖所养?你们家先祖想必都是些千年不死的老怪物,专派你这样的人引活人过来吃肉喝血!”
“不错,这是祭祀的一部分。”她看着我,冷冷的说。“只有四个机关同时启动,四个配殿中的四人皆能斩杀妖兽守宫,祭祀才能完成。任何一个人死去,一扇门不能打开,便前功尽弃。这,便是试练,只有强者才能完成。这也是我一人无法完成祭祀,无奈只能借助外人之力的原因。现在,只盼你的朋友能顺利斩杀守宫,否则,一切都是徒劳。”
我更是怒不可遏,前一句我们还是“外人”,下一句却成了看“你的朋友”的表现,一句话把自己的干系撇了个干干净净,你这女人到底怎么想的?
我刚想骂几句难听的,却听玄武石门一震,继而缓缓打开。阳燧从深处的黑暗慢慢流淌而来,我终于又看见了那个让人放心的光头,在黑暗中微微亮着光。只听和尚骂骂咧咧的大步流星而出,看见我,大声说道:“我*你奶奶的老李,这四脚蛇咋这么大哩?害我敲了那么多棍才敲死,膀子都酸了,奶奶的。”他还在兀自骂个不停。
我见他这样,应该是没有受伤,心中微微心安。
三方阳燧汇聚,我看着地上似乎微微显露出什么奇怪的形状,好像是篆文,又好似不是。
现在只剩老白了,这么久没出来,我心说不会出事吧?老白是纯阳静虚出身,太虚剑法我是领教过的,不在我奔雷枪法之下。斩杀那守宫皇帝,应该是绰绰有余。
我已经没心思再和那夏侯雪置气,一心担心老白的安危。夏侯雪似乎看出了我神色间的焦虑,走到我身边,轻声发问道:“你就这么不相信自己的同伴?”
“我不是你,不像你那般把人的命当儿戏。”握头也不回的说道。
“要知道,一个搬山道人是不会这么简单就死的。”她继续说着。
“搬山道人?”我一惊。什么搬山道人?她是在说老白吗?怎么共事三年,却没有听老白提起过?
“你不知道?”她杏眼微睁,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微颤,那扇期盼已久的白虎门终于敞开。老白跟着阳燧走了出来,满身是血,但是衣衫并没有破损,料想那都是守宫的血吧。
老白默默不语,走了过来。他并没有看我,只是直直的盯着夏侯雪。
“我小看你了,摸金校尉,不,应该称呼你…发丘天官,是么?”
四股阳燧汇聚,整个冥殿终于被完全照亮。我看着地上那些看似字符却又不是字符的图案纳闷,却听老白说到:“抬头。”
我下意识的抬起头,却看见不似之前的圆形穹顶,这个冥殿的墓顶却是如镜子一般平滑,我张大嘴巴,看见那地上奇怪的图案在微光中映在墓顶的倒影,那是八个字,八个汉末的篆书。我下意识的脱口念出: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