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错估了苏尔的反应速度,他原本以为只要由苏尔为自己争取个两秒钟就能进入潜行状态。不料才刚一施展就被苏尔破坏,循着特殊轨迹运行的暗属性内力瞬间岔道,魂体一下子就失去控制。
后面的追击者瞅准时机一起出手,将黑衣人全身都罩在攻击范围之内。
黑衣人就算不回头也能听到利器破空的声响,他拼着内伤的危险强行扭转内力轨迹,重夺身体控制权。
下一刻,黑衣人向苏尔展现了一回幽冥行者的鬼魅身法。他身体如橡皮一般被突然拉伸开来,侧身将自己变得跟纸片一般诡异柔软,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了大部分的兵器,只有两柄长刀再也没有余力闪避,硬着撑让利刃贴着肌肤破体而过。
表面上看,似乎伤口不深,但黑衣人清楚一旦自己解除刻纸之身,伤口将成倍放大,变得严重起来。
黑衣人拖着受伤的躯体继续逃窜,却不忘对跑得比他还快的苏尔恨声叫道,“该死的小子,你给老子等着。”
因为这句威胁,原本还打算分出两人追击苏尔的地狱天使登时改变主意,全部朝黑衣人追去。
苏尔跑出一圈后发现身后没有人追过来,想了想,干脆绕了回来。他隐隐觉得,在小巷子里可能会有老师的幽影存在。
这次,苏尔很轻松就进小巷。首先入目的是一男一女两具裸尸趴倒在一个半径约有一米的黑色五芒星阵图中央。阵图五个角上分别立着一根白色的蜡烛,有三根已经灭了,剩下右边斜对角的两根还在风中摇曳,不时会爆开一点火星,在幽静的巷子里嗞嗞作响。
嗯,这蜡烛质量很普通。
苏尔尽量将自己的注意力从尸体上移开,免得自己因为场面有些诡异而不敢踏入。
那两人的鲜血在地上淌开,沿着阵图的纹路慢慢浸透成深色,一阵轻风从身后吹进巷子,带起呜呜的呼啸。苏尔缩了缩身子,迟疑地向前踏了几步进去,让自己能看得更为清楚一点。
在小巷的尽头,有两扇雕饰着天使恶魔图案的黑色木门,木门之上有一个羊角恶魔头像,表明了这是地狱天使的地盘。
地狱天使喜欢在这种幽谧而深长的想到里面设置自己的据点,因为这样能让自己的大门更像是地狱之门。
烛光微弱,照耀不了多远。苏尔朝尽头看了一眼后就收回目光,仔细观察附近的角落,期待能找出异样的幽影。
果然,就在阵图后方大概两三米的地方,苏尔看见有一小块地方的阴影明显比其他地方更弱,他努力睁大双眼,想看清这是烛火叠加不全而造成的视觉误差,还是那里真的有怪异存在。
很快,苏尔确定,他似乎已经找到了老师留下的第二道魅影。
苏尔小心翼翼地从阵图左边绕过,脚步虽轻,在死寂的小巷子里却显得异常刺耳。
正当他即将跨过阵图的范围,突然有吸气的‘嘶’响从旁边尸体上传来。
是被压在底下的女人嘴里发出的。
她豁然扫开压在自己身上身上的男尸,‘啪嗞’一声,男尸如同一条破布般被甩在墙壁上,血珠四溅。
苏尔瞪大双眼,看着一具**的尸体在自己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爆裂散架,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他当机立断,快速小跑着朝老师的幽影撞去,成功将之撞散后翻身马上往原路猛冲,期待能抢在女人之前跑掉。。
对于这诡异的一幕,苏尔一点好奇探索的**都没有,心里发寒,只想尽快从这里逃开。
可惜女人早已被他惊动,她仿佛刚从沉睡中苏醒,双手伸展的同时还不忘转动脖颈,拧出阵阵咔咔的声响。她身上没有丝毫伤痕,血液是男人留下的。小麦色的皮肤表面邪异地浮现出一条条如同卷云一样的黑色印记,形状看上去跟之前那些混混们的纹身颇为相似。
然而女人身上的黑纹更加深邃浓密,几乎覆盖住三分之一的肌肤,比地狱天使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黑色纹身多了将近一倍。
“是谁召唤了我?”她的声音有点金属质感,身上闻不到多少活人的气息,反而阴煞之气极重。
当初苏尔在黑沙岛的废墟中醒来时,鼻子中嗅到的除了浓郁到想吐的焦味之外,就是这样一股混杂着血腥的浓烈尸气。
这正是地狱天使们不敢召唤太过强大怨灵附身来增持魂体的原因,一不小心就会被召唤出来的怨灵吞噬掉本身灵神,成为对方的食物。
苏尔抱着几分侥幸想偷偷从她身边溜过,女人突然转头看着他,棕褐色的瞳孔里面血丝密布,异常狰狞。
“是你召唤了我?”女人问道,“祭品在哪?”
苏尔就像一只被毒蛇盯上的青蛙,浑身冷汗涔涔,喉咙有些发干,“什么祭品?”
“嗯?”女人双脚不动,身体僵尸一般直直挺起,面向苏尔,凶相毕露,“没有准备祭品,却敢召唤代表着死亡的魔灵,你们是想渎魔吗?或者,你要将自己献上作为祭品。”
苏尔已经被眼前的变故给弄了个不知所措,他并不知道,那群地狱天使混混们正在为一个新晋成员举行入道仪式,准备在银月夜这样一个黑暗气息并不浓郁的环境里为他召唤出一个最低等的欲灵附身,好构装出地狱天使成员的独特黑纹标志。
没有想到新成员在仪式即将完成的时候被不知道从哪冒出的刺客杀害,仪式只能中断。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人在仪式行将完成时才突然丧命,就等于向邪灵献上了生命祭品,故而欲灵没有招成,反而唤出了死灵。这等死灵在地狱天使内部,只有干部级别的大人物才有办法慑为己用,那个专门找来在仪式中交|媾行配的女信徒如何有能力驾驭,当场就被夺取了心智。
原本为了预防万一,地狱天使也准备了一些新鲜的祭品放在盒子里,没想到也被刺客夺走,故而才有了先前一幕。
这意外的巧合反而将苏尔陷入危局之中。
女人没有太多耐心,看见苏尔无法拿出令自己满意的灵魂祭品,马上探手朝他袭来。好不容易从阿布拉星来到青蓝世界,起码要吞噬些鲜活的灵身过足了嘴瘾才回去。这些邪灵对于召唤者可没有任何情感可言,一旦无法满足他们的要求,马上就会翻脸相向。
自从极恶冥王星这颗专门为那些无法回归源星的阴灵提供生存空间的邪恶星球不知何故产生大爆炸,他们这些负面阴灵就被阿尔克神师联手封入极为遥远的阿布拉星,再也无法自如来去光明青蓝星。只有通过特定的仪式才能降临这里,或者,每十年他们也有一次回归青蓝星的机会。
当然,如果没有阿尔克神师将他们送走,恐怕所有阴灵都会死于星爆之中。不过,既然是代表着负面情感的阴灵,他们是不会感动于阿尔克神师的仁德义举。反而为自己无法肆意吞食味道鲜美的光明灵身而愤怒憎恨。
苏尔后背抵墙,无从退避,慌忙将恶鬼之骸挡在身前。他只是被突如其来的诡异给吓住,本身的武生实力并没有消失,还是有一搏之力的。
女人尖锐的手指抵住恶鬼之骸骨身,正要一把扫开,一股森严庞渊的威压突然从那根不起眼的黑色小棍子上传来,她就像飓风肆虐下的一颗小石块,连一丝抵抗都无法办到,凄厉的尖叫从她的嘴里穿破而出,震得面前的空气都产生了一丝波纹般的震动。
临死前,她难以置信地以本族语言喊出了一个名字,“冥王!”
苏尔正待反击,没想到恶鬼之骸内部突然传出巨大的吸力,将自己的手掌和女人的手指连接在一起。他惊恐地发现女人身上有一道透明泛灰的鬼影被吸入恶鬼之骸,在里面旋转搅碎之后顺着手掌流向全身,冰寒、腐朽、阴暗、死亡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冲击着苏尔的意感,充满了恶心和畏惧的感觉。
然而与苏尔的意识相反,魂体却如饮甘霖,快速将这股阴寒吸收,然后用来转化魂体属性,加速闇化。
呆了一阵,等女人忽然软倒在地,苏尔才从这剧变中清醒过来,他用力丢开手中的恶鬼之骸,看着它在地上弹起滚动,内心无比的恐惧。
苏尔很难相信这会是一向宣扬着善与真的父亲刻意为苏尔留下的一笔财富。
它更是像是一个引导苏尔堕落的恶魔,先是吞噬血能内力,如今竟然连灵身都能吞食。这一点让苏尔难以接受。
因为在父亲的教育以及苏尔的认知中,生命不管卑贱还是卑贱,灵身都是最为宝贵的存在。因为苏尔知道,即使魂体消亡,灵身也不会消失,他们会回归源星,等待下一次的新生。
灵身是轮回不灭的存在。
所以苏尔可以接受恶鬼之骸吞噬魂体的性能,却不能容许它连灵身也一同毁灭。这简直已经突破了他的最低限,颠覆了所有的良知。
苏尔用力咬着下唇,几乎将之咬出血来,即使恶鬼之骸也许是他复仇的最大依仗,苏尔也决定要放弃它。
正当他准备丢下恶鬼之骸准备离开,地上的女人突然呻吟了一声,竟缓缓爬起身来。
“你没死?”苏尔张大嘴巴,惊讶地看着这个女人先是茫然,尔后惊醒,猛然回头看向那具男尸,发现不是做梦之后马上放声尖叫,然后以他也自愧不如地速度裸奔而去。她完全忽略了苏尔的存在。
苏尔看见女人身上的黑纹已经褪去大半,显露出原本健康的小麦肤色。
难道刚才吞食的不是灵身?
苏尔仔细回想了一番,发觉那股肮脏恶心的感觉确实不似纯净的灵身。
难道是他多虑了……
恶鬼之骸,饱受争议的存在。有人称之为一步登天的阶梯,也有人说它是灾厄的根源。每一次恶鬼之骸的现世都会引起震动。
在黑沙这种偏僻小岛长大的苏尔不会知道这些。他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上前拾起恶鬼之骸,擦了几下拭去灰尘,然后快步出了小巷。
银月已经偏西,苏尔要抓紧搜寻魅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