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尔的泳姿很别扭,就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在刻意模仿别人的姿势一般,慢且不协调。而且为什么他这样别扭地划了半天却没有产生溺水的感觉?不合常理啊。
不过当一伸手就能将苏尔斩于刀下时,罗拔把这点小疑惑抛之脑后。
腰肢使力上传于肩,肩膀运力于臂,手臂甩开将气力堆积于掌心,然后拖动手中砍刀,向苏尔横劈过去。刀锋破开水流,有种势如破竹的畅快感。
罗拔很有自信能将瘦弱的苏尔一刀划断,虽然在地面上他也从未有过将人断肢破体的辉煌战绩,但此刻罗拔就是有这种感觉。
果然,刀锋毫无阻碍,将海水连同苏尔一起划开。一点凝滞感都没有……
没有凝滞感?
罗拔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原本应该成为尸首的苏尔只在原处留下了两道浅浅的波纹,就忽然化为一道灰影鬼魅般贴了上来,速度比他转动的眼珠子还要快上几分。
腋下柔弱处突然被某种钝器重重刺击了一下,罗拔整个右臂瞬间麻木,眼睁睁地看着苏尔轻巧地将他的砍刀从手掌心抽离,看他此刻游行的姿态竟比海鱼还要流畅。
海族血统!!
罗拔先是震惊,继而醒悟,想要逃跑时已经来不及了。苏尔将砍刀递还给他,只不过递还的方式有点残忍,刀尖破开胸口皮肤,几乎贯穿罗拔心脏。
看着鲜血从心口喷涌而出,一股极度的深寒涌上罗拔身心,他张开嘴巴大声求救,却只喝进无数的海水。伸出双手想要抓住水面上的点滴光亮,对死亡的恐惧夹杂着缺氧时的痛楚使罗拔绝望而无助,很快,他的意识就沉沦于海底的黑暗之中。
杀人所带来的感觉并不如苏尔以为的那么可怕,却也没有原本想象中容易。看见一大滩黑红色的血液从对手胸口中倾泻而出,染红了眼前的海水,苏尔胃里有些翻腾,强烈的恶心感充斥心头。
然而没等苏尔真正吐出点什么,他手中的恶鬼之骸却在这血水之中活了过来,自动连系上中天魂心处的逆冥内力。
那颗仅比水滴大上半分的冥力受到恶鬼之骸驱动,突然向中心凹陷、飞速旋转起来,一股绝大的吸力透过胸口、肩膀、手臂、涌入了黑色骨骸之中。随后,苏尔依循着恶鬼之骸的牵引,将不起眼的黑棒刺入罗拔的伤口之中。
苏尔耳边突兀地响起一声欢快的尖啸,邪恶如鬼。
仔细一听,是恶鬼之骸发出的。
苏尔的意识瞬间与恶鬼之骸连成一体,共同呼吸。他能感觉到骨骸正从对方的魂体之中吸取出一缕缕一脉脉灼烫而鲜活的血液能量。无需有人教导他就知道这是对方融于血液之中的生命精元,也称血能。
恶鬼之骸将这些维持魂体活力强大的能量源源不断地吞噬过来,然后释放于自身血液之中,增强自身魂体。
生命精元的多寡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魂体资质的强弱。
苏尔因为修炼幽冥系逆冥心法而造成魂体不断弱化,魂体资质会比同级武者低上一至两层。如果按照这种趋势发展,苏尔最终的武道成可能就只有别人的六成左右。如今吞噬了罗拔的血能,他不仅能将魂体慢慢恢复过来,也许还能超出预期。
不过没人给苏尔解释这些东西,他自己也不懂,只是依照恶鬼之骸追求强大的本能在行事。
当罗拔的血能被吞噬一空,恶鬼之骸又震动了一下,就直接钻进了对方中天魂心,准备吞噬内力。然而罗拔还未晋阶武道,魂心之中流转的七股内息不够凝聚,主人一死,它们就因为无人主导而溃散于无形。
恶鬼之骸无功而返。
苏尔懵懵懂懂地接受了对方所有的血能,只觉浑身暖洋洋的,如同泡在一股温水之中。等恶鬼之骸重新消寂下去,清醒过来的苏尔即恐慌又迷恋。恐慌于恶鬼之骸的邪恶,迷恋那种瞬间能变得强大的快感。这种感觉就像沾染了某种毒药,明知道甜美的外壳下是一颗包藏恐惧的恶果,但就是不舍得摆脱、抛弃。
不错,苏尔喜欢这种吸食血能之后的充实感,不管是魔神的意识在作祟还是他本身就具有邪恶的天性,苏尔极度高兴他拥有能瞬间变得强大的特性,这代表他报仇的时间将大大缩短。
现如今,苏尔所做的一切都是以报仇前提。
活着,才有机会。强大,才能成功。
被逆冥心法的强大吞噬特性所诱惑的苏尔握紧了罗拔的砍刀,开始反过来追逐索拉海盗,准备配合衮多兄弟将他们一一斩杀,然后吞噬。在他纯净漂亮的眼睛里面,不知不觉染上了一抹嗜血的殷红。
…………
史哲夫终究无法在对方高频率的强攻下维持平稳,手上、脚上、身上很快就出现了一道道的小伤痕,虽不致命,却会一点一滴地带走他的活力,最终变成绝望的催命符。
反观索拉,除了额上出了点汗,连最容易破损的袖口都还保持着完整。
史哲夫不敢再僵持下去,一咬牙用左右肩膀上各增加一个入体三分的伤口为代价连续挥出三刀,将索拉逼退;然后他飞快向一侧横移,在对方蓄势重来前直直坠下船去,开始转头对付水下的索拉亲卫队。
顺道一提,史哲夫不仅拥有海族血统,同时也修炼着水系的冰凌战典。冰凌战典,也就是斗魂战典,理论上能让武者突破武君巅峰,成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斗境强者。不过斗魂战典有一点不好,就是在前期对武者的实力增幅会比普通的凡武秘籍弱上两到三层,如果最终没有办法突破斗境,也不过是个垃圾。
这是斗魂战典和神武诀的悲哀。对武者的天资悟性要求无一不苛刻到极致,到头来反倒不如凡武秘籍来得强大。(所有以心法为缀的都是凡武秘籍。例如逆冥心法,沧澜心法……)
值得一提的是史哲夫魂体偏向于水系,跟冰凌战典相得益彰,所以被弱化的部分也就不那么明显,不然两个修炼斗魂战典的他也抵御不了一个同样一段六级,修炼着风轮心法的索拉。
索拉看见史哲夫冲入水下追击自己的亲卫队,怒目切齿,眼睛几乎喷出火来,却不得不大声下令:“所有人即刻出水,不得延误。”她不愿下水追击,那不仅会弄湿自己的衣服,更可能丧失速度上的优势。但是没有索拉的牵制,水下的船员几乎看不到生还的希望。
史哲夫果然没有留情,既然已经对立成仇,他不可能放过消耗对方战力的机会。
同样拥有海族血脉的他在水下就如同一把收割生命的死镰,几乎不怎么费力就将敌人一一灭杀,苏尔都还没能杀死第二个敌人。
一具具丧失活力的尸体先是缓缓浮上水面,随着海浪起伏,然后很快就沉了下去。
双目泛红的苏尔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追上某个被史哲夫杀死的武生强敌,将恶鬼之骸刺入伤口之中,运转起冥力吞噬着对方的血能。
这名武生明显已经解封了数个魂天武穴,血能比罗拔多了不止三成,苏尔的魂体也从原本的温暖瞬间提升为炙热,大量的血能让他体内如有岩浆翻滚,迫使苏尔不得不在水下大口吐气,意图将灼热喷出。
这一次,苏尔将这个留着棕色短发的中年武生男子血能吞噬一空后,魂心内的冥力剧烈抽搐了两下,一股比之前更为强大的吸扯力从其中传出,沿着恶鬼之骸再次渗入对方魂心,将里面那股失去主人主导正缓缓消散的内力拉扯出来。
苏尔的右半身在没有任何扭曲弯折的前提下竟然凭空衍化混沌,将所有会阻碍内力流转的魂天武障和经脉短暂消弭,一路畅通地将对方的内力吸进自己的魂心之中。
正常情况下,苏尔只有打通至少一个指轮周天,才能让内力从魂心直达指尖。但逆冥心法却有腐朽为神奇的特性,以混沌的方式完成了这一举动。(注)
中年武生的内力比苏尔多出十几倍,在消散了一两成后还能在他的魂心之中凝聚成一团足有玻璃珠大的淡黄色能量体。这团能量体散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窒闷感,苏尔整个魂体突然变得有千般沉重,顾不得再去吞噬其他人,匆忙浮上水面,紧紧攀附着某条帆船垂下的缆绳剧烈喘息。
他的血液如在沸腾,魂体又似背负着一座大山,身体从未有过的难受。
体内,逆冥内力就像一条贪婪之蛇,对这团散发着浓厚土系气息的内力蠢蠢欲动,试图蚕食。即使身体抱恙,苏尔也清楚地知道一旦吞噬过多的异属性内力可能会改变自身的冥力特性。他不敢冒险,在压抑着魂体难受的同时,还要辛苦忍受着躁动的冥力所散发出的强烈吞噬**。
如果真的能将这团内力完全吞噬转化为冥力,苏尔有把握能解封三个魂天武穴,正式开始武生修行的第一步。
人体穴位上千,其中魂天武穴265个,武生段92个,武士段92个,武君81个。全部打通就是凡武巅峰,万人莫敌。
当然,这对苏尔来说还非常遥远,没有后续功法的他如今连一个武穴都没打通。
注:
指轮周天:在武者中天魂心之外,分别连系着十条通往手指末端的武道经脉,十条经脉上又分别包含着九个封闭的魂天武穴。每九个武穴和魂心构成了一个小周天循环,称为指轮周天。
每打通一道指轮周天,就是一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