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苏尔将两艘小船用一条绳索连在一起后,两人坐下来背着如血的夕阳审问俘虏。
“你们两个,报上姓名,年龄,来历,还有海盗资历。”
衮多哼了一声,不屑理会,结果马上引来一阵拳打脚踢。其中苏尔下手尤为狠辣,“叫你装,也不看看形势,还以为你是那个发号施令撞烂我小船的猛男船长吗?”
绷带杰夫和皮青脸肿的衮多异口同声叫道:“是你!傲慢小子!?”
苏尔皱起眉头,他什么时候有了这种难听的外号?真是没有品位。为了表达对这个称谓的不满,苏尔打得愈发沉重。
“别打了,我说,我来说。我叫杰夫,今年十七岁。他是我哥,叫衮多,二十岁。我们都是从熊岛出来的,当了有十年海盗,跟过很多个船长,直到一个月前我们兄弟俩终于攒到钱买了一艘双桅帆,又回村子里拉了很多同乡出来成立了猛男海盗团。可惜还没风光多久就被人打劫了,船员也被抢了……”
苏尔:“蠢货!”
史哲夫:“菜鸟!”
“……”
“不对啊,就你们俩这种实力,混得再久也不可能攒到几十上百万来买船……”史哲夫一脚踹向杰夫,“敢骗我?”
面对史哲夫这种典型的一言不合拔腿相向的恶人做派,杰夫赶紧解释让自己少受点皮肉之苦,“我说的是真的!我们刚刚被锦帆海盗团的船长打伤,状态没能恢复过来。我哥已经是一段三级武生,不管在哪都是劫掠的主力。不然我让他结几个手印看看?”
苏尔心下不解:什么手印。
史哲夫道:“嗯,让他试试。”
青蓝星上有一套远古神话纪时期遗留下来的复杂咒印,由三十六道手印组成,配合咒语能产生莫大的威力。只是咒语已经失传,这套手印就丧失了原本的妙用,反而成为武者们测试等级的工具。人们干脆将之称为古武手印。
古武手印分为两个层次,前面六个属于入门手印,只要晋阶武道都能成功结起。后面三十道则是凡武印,武者每升一级才能多掌握一个。
古武手印无关内力,它牵系着魂体映射在双手上面的每一条脉络、神经,只要武者等级足够,解封的魂天武穴能涵盖连通那部分的脉络神经,就算没有丝毫内力也能结印。反之,越级结印会给武者魂体造成莫大损伤。
这不是经常练习就能克服的,普通人连一个手印都无法结成。
如果真像杰夫所说,衮多是个三级武生,他起码能结出九道古武手印。
一开始衮多并不愿意向两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屈服,不过迫于两人的暴力还有杰夫苦苦哀求,他勉为其难伸出双手在大家的眼皮底下结起了手印。
只见十支粗壮厚实的手指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美妙而柔和的弧线,一个个如彩蝶般绚丽的手印在衮多手指下成形。那一刻,衮多粗犷的面容突然变得平和而圣洁,就好像高贵的古灵在此时附体一般。
苏尔从未接触过古武手印,不过身为武者,他只看了一眼就为其中所蕴含的凡武气息而深深迷醉,脑海中似乎有一道声音在催促苏尔跟随衮多一同结印。
苏尔下意识地动起手来。当第一个古武手印在他手中成型,苏尔的意识就如同进入了一个洒满圣光的殿堂之中,身心充盈着一种愉悦超脱感。他的嘴巴微张,似乎想要念动某些咒语,却僵在半合之间,什么声音都无法发出。
随着手印继续进行,这种恬适惬意的美妙感越来越强烈,甚至连沉睡的灵身都被影响到,那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仿佛想要睁开。
在衮多结完六个入门手印后,他双手不停,继续构结着武生印的前三道。这已经超出了苏尔所能负荷的范畴,他仍然不懂得停下,无意识地模仿了起来。
瞬间,苏尔从圣洁的殿堂上坠落无底深渊,忍不住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随后便看见他两只纤细的手掌背面突然爆开三道一厘米长的口子,血液泉涌而出,在甲板上烙下朵朵红花。手臂如瘫痪一般丧失了所有知觉,软软垂下。
“笨蛋!”史哲夫轻叱一声,双手各舀起一小捧海水敷在苏尔裂开的血口上。然后将两股冰寒彻骨的内力凝于掌心,灌入苏尔的伤口之内。
苏尔又是一声惨叫,如同被人在两条手臂上狠狠刺了两刀。想躲却没力气躲,只能呆呆坐在原地任由史哲夫施为。不一会刺痛变为清凉,好像有冰块敷在上面一样,知觉也恢复了大半。
史哲夫松开双手,将残留的水滴甩开,没好气道:“下次给我注意点,别瘦驴拉硬屎瞎逞能。”
“这是怎么回事?”苏尔捧着双手仔细检查,发现伤口表面似乎开始凝结,莫名其妙道。
“你没学过古武手印?”
苏尔没有发现旁边三人如同见了鬼般的表情,很自然道:“什么古武手印?”
没等史哲夫说话,衮多马上跳出来鄙视道:“没学过古武手印却能现学现卖?大爷我都没这天分。你骗鬼咧!”
苏尔一脚将他踢了回去,叉腰怒目:“认清你现在的身份,一个俘虏嚣张什么?”
“啊~,我杀你这小鬼……”
史哲夫把衮多踩回脚下,不理会他‘等我恢复过来你们就死定了’的威胁,向苏尔确认:“你真的不知道古武手印?”
“这很奇怪吗?”苏尔不解。
史哲夫无语。
古武手印不仅是测试武者等级的最直接媒介,更能在结印过程中让武者进入一种极度放松的状态,是快速恢复修炼疲劳的最佳辅助。没有哪个武者晋阶武道后会不知道古武手印,就算自己不懂也会有别人教他。
除了苏尔这个特例。
不过能在第一次看见古武手印后就当场学会,这种对魂体的掌控力堪称变态,几乎不下于武道大名君……史哲夫压下内心的惊骇,向苏尔详细介绍过后特意提醒了一句:“以后你每突破一级,都可以跟别的武者学习后面的古武手印,这是所有武者都自动默可的义务。不过记得不要再越级结印,会损伤自己。”
对比起学到古武手印的兴奋,苏尔更懊恼自己在不知不觉中透露出真实实力,不过表面上却点头示意自己知道,然后指着衮多两人问道:“现在我们知道这颗光头确实是个三级武生,怎么办?”
“当然是收来当小弟,难不成还能烤来吃?看他肉质也不鲜嫩。”史哲夫似乎没听懂苏尔的顾虑:他其实是问史哲夫能不能制伏恢复实力后的衮多。
衮多却是死鸭子嘴硬,明明都跟个死人一样趴在地上,仍然态度强硬:“别做梦了,让衮多大爷跟你们两个吊毛都没长齐的小鬼混,杀了我也不可能。”
“是吗?那你就去死好了。”史哲夫淡漠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意,手中砍刀高高举起,刀面映着夕阳的残红,显露出一种异样的冷酷。曾经作为一名黑龙团成员,杀人对史哲夫来讲再正常不过,不然身上也不会有那样一层内敛的煞气。
杰夫的黑脸上一片慌张,嘴唇噏合了两下,却什么也没说。他了解自己的哥哥,宁死也不会屈从于两个未成年的小鬼,不然当初他们可能就投降锦帆海盗团了。
或者说,这是绝大部分海盗的正常心态,谁会愿意在一个小鬼手下办事,不仅跌份,还丢人。
苏尔看着史哲夫平淡的表情,再看看衮多毫不畏惧的眼神,也不知是出于怜悯还是不敢面对死亡,忍不住拦住史哲夫即将落下的右手,道:“等等,我有个主意。”
“嗯~?”史哲夫侧头凝眉,表示疑问。
苏尔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尽量放慢语速,好让自己临时冒起的念头能更加完善。这种时刻,他被父亲布罗斯用战棋给磨炼出来的大局观就显得非常关键。
“我是这样想的。我们飞鱼海盗团才刚刚成立,没有财力,没有根基,没有船员,甚至连船长和所谓的智囊也都没有成年。这样的现状想要吸引别人,扩充团队确实有点艰难。总不能以后都招收像我一样刚出海的新人吧,几率也太低了点。现在有这个死光头,我们其实可以成立一个以船落为单位的合作联盟,互利互惠。比如说,如果劫掠了其他的海盗团,可以让死光头出面去招揽对方的船员,我们则接收物资钱财。然后用这些钱上公岛购买奴隶船员,只要握有契约书,奴隶就算看不起我们未成年人当船长也无法反抗,这肯定比胡乱招收来的船员还要可靠。再退一步说,如果缺人,我们也可以透过死光头让他的船员来为我们服务,最多给他们点钱。条件合适的话甚至能直接挖角,只要我们有实力做为后盾。而最大的问题是死光头够不够凶恶,够不够魄力,能不能让那些以劫掠为生的海盗愿意投靠他。”
这个念头并不是苏尔凭空想象出来的,阅历浅薄的他还没有这样的智慧。小时候苏尔经常会缠着父亲讲述一些他在外海的有趣见闻,如今在西海威名赫赫的卡卡海盗团就是这样从零开始,借着吞食所谓联盟资源一步步成长为巨无霸的。苏尔只不过把听来的故事做了小小变动,就成了如今的建议。
史哲夫似乎有些兴趣,想了想后问道:“那要怎么保证死光头发展壮大后不会反咬一口,将我们两个扼杀在摇篮里。”
杰夫见事有转机,连连表白:“不会不会,我们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想法。拥有一些强大的伙伴总比制造一些强大的敌人要来得放心,两位完全可以放下这种顾虑。大哥你说是吧!”
没人把他的挤眉弄眼当回事,苏尔点头赞同道:“死光头肯定会有这样的念头,如果没这么做反而对不起他那一张好像被人踩过的大饼恶人脸。”
“你个小王八羔子,你才长着一张容易被鬼暗恋的死人脸。”看不出来,衮多居然还有这等口才。为了表示对他思维敏捷的赞赏,苏尔给了他好几个脚底板。
“怎么控制死光头叛变我只想到了一些适合暗地里商量的阴谋,不适合在这里说。不过对海盗来讲,实力才是一切。我们只要能将他的小命掌握在手中,也能算是一劳永逸的方法。”
史哲夫拍着苏尔的肩膀大笑道:“好,虽然这个想法听起来很浮空,但是值得一试,反正我们什么都没有,怕个毛。你这个智囊当得还真称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