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堵住门大口大口喘气,看来以后出去还是要告诉华沏的,不然总是这样偷偷摸摸岂不是很麻烦?他见我回来也毫不意外,方才我在屋顶上他肯定看见了。我顾自倒了杯热茶压惊,他才放下书坐到我旁边,“送到了么?”
我一杯茶下肚,喘着气说:“送到了。”
他指了指床榻,“诺,那里有衣服。”我扭头看过去,床榻上整整齐齐叠了一套胭脂色的春衫。我细看了看,这套衣服并非我衣柜里的,想来是他拿来给我的,也就没有多问,顾自去屏风后换衣服去了。
我刚刚解开衣带,便看见一抹影子映在了翠竹屏风上。他只是静静的站着也不说话,我停下手问,“怎么了?”
久久没得到回应,我便接着换衣服。他有些时候我也搞不懂,只是默默的站着也不说话。同他在一起久了我才渐渐适应过来,不过也无妨,他从小在王宫长大,若是没有些特殊毛病才算不正常呢。等我换好衣衫,抚着衣袖上的褶子出来的时候,他的模样真真吓了我一跳。他手中取着一条洁白的丝绢掩着鼻子,渐渐有血从丝绢上渗出来,烛光下越发刺目。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间就成了这样?我赶紧上前扶住他,“怎么了?要不要叫太医啊?”
他终于拿开丝绢,扶住手边屏风,“大约是近来上了火……”
于是我只好再去叨扰华沏一番,让她去叫了太医来,我忙让他躺到榻上休息。未几,老太医就拎着药箱,勉强睁着一双惺忪睡眼来到榻前,给他诊治。我拉着华沏退下去,站到屋檐下看着渐渐明亮的天际线,犹豫很久,才说,“我把军机图给洛时明了,我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回吕国了。”
她听完我这一句话,脸色难看的厉害,接着就是无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我头一次见她有这么复杂的表情变化,而她就是一直笑,我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杀手之间感情不过是一时的,随时可断。他们始终听从的都是主子的命令,我知道我并非一个合格的杀手,然而华沏却是合格的杀手。现在我这番话定是对她产生了很大的刺激,我不敢保证她下一秒不把剑架在我的脖子上。
她最终没有把剑架到我的脖子上,反而平静下来,神色凝重的看着东方的鱼肚白。良久,道,“为了陆浅川这样值得么?”
我没吭声,心里却暗暗道值得。她好似看穿了我的心思,“若真是如此,我同你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风倒不是很凉,吹的我却萧索得很。她又回自己的屋子里,我觉得有些亏欠她,又觉得我是在自作自受,能有今天这模样,不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么?若我当初没有把她带过来,大约还是能像我那次回将军府时我同习幽一样的吧……
我暗自神伤一会,进屋。太医说他没有什么大碍,就是上了火,开些药降降火就好了。太医好像解决了一个大困难,用手绢抹一把汗水,笑意盈盈大跨步的走了,哪里还有最初进来时的慌张样子?
我重新掩上门,走到榻边有些幽怨的看着他。他一脸无辜,一边往里边挪一边问,“怎么了?快些躺下,稍稍睡一会儿。”
我没答话,顾自甩掉鞋子,和衣躺到他身边,拉了一个被角,有些郁闷的看着头顶的帐子。大约华沏今晚就会离开,重新回吕国去,帮着云天青执行任务,同我再没有什么瓜葛了。到时候我便随便编个理由将别的人糊弄过去好了。他来搂我的腰,我不肯,推开了他,他先是一怔又有些疑惑的翻了个身问,“那个叫华沏的丫头,是不是也是杀手?”
看来我真是困了,有些想睡觉,糊涂的反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摇了摇头,“没事,你困了就睡,明天又不用早起。”
我糊里糊涂的嗯了一声,就蒙头睡去。大约睡了一刻钟我便醒了。外面天已经大亮,香茗端着铜盆进来侍候,华沏现在大约已经走了吧……华沏除了她娘亲生下后的那六年,她几乎是同我一起长大的,我没了她便犹如失了左膀右臂,不但要忍着剧痛而且还要忍受别人的耻笑。
我擦脸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问,“华沏丫头呢?她去哪了?”
她莞尔一笑,刚刚准备比划给我看,“美人,陛下的药熬好了。”这分明是华沏的声音,我使劲的探出头去看着门外,迫切的想看到那一抹影子,香茗也扭头看着门外。华沏穿了一件雪青春衫,顾盼神飞,眉目含笑的端着药碗进来,“美人,陛下的药熬好了。”
我一时激动的险些老泪纵横,忙接过药碗,极力稳着嗓子,“知道了,你们下去吧。”她俩屈膝颔首安静的退了出去。我回头时看见浅川正在笑,却不说话。我方才还很激动的心情心情霎时就不激动了。
“诺,吃药吧。”我随手将药碗递给他,险些溅出几滴,他就不笑了,冷着脸问,“怎么?不准备喂我了?”
我倚着床头,一直拿帕子在手指上绕啊绕,心不在焉的回答,“不喂了,自己吃也死不了。”
他怔了好一会,很幽怨的看着我,默默喝着药。我就任他看着,反正本杀手现在脸皮厚的很,这张老脸再不会如怀春少女见到风流哥一般红上一红。
等他吃完药我命人将东西收拾了,后来,他便起身穿衣,要王书阁办理政务。我原想他再多休息一会,等恢复好了再去不迟,现在就要走,难不成是因为我方才将他惹生气了?大约是吧……
“听说陛下又病了,今日特来妹妹这里看看,陛下,陛下!”
一娇滴滴的人声响起,一人着石榴红曳地裙裳,由丫鬟搀扶着,一手提着裙摆跨进门槛,浓浓的香粉味扑面而来,是姬美人。
我看了看浅川,他又恢复了在众人面前时的样子,戏演得很逼真。姬美人福了福身子,浅川不失威严的回答,“快平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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