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我那个破败院落,反而安心。我不巴着争宠,只是希望能早些时日出王宫,再回我的将军府当我的杀手,也能时时看见云天青。
屁股还没坐热,一个公公传了一道圣旨下来。大致意思就是我的品阶太低,用不起这么些丫鬟,最后只给我留下了一个华沏。华沏也是杀手,当初来的时候,她是我点名要的。
我刚到将军府时她也才来,和我一样都是蓬头垢面的,便觉得莫名亲切。出于同类人的惺惺相惜之感,我常常和她一起执行任务。然而她不爱说话,每每同她说话不是嗯就是哦,将我的满腔热情浇的连死灰也不剩,然而她向来不跟别人说话,我自然而然的觉得我是她最亲的人。而且她也不爱笑,是所有杀手中最冷淡的一个,越是这样云天青越说她是自己最好的下属。
她是不爱笑,我是笑起来很难看。王宫里的人都笑的半真半假,这就导致看起来我俩扎在人堆里显得特别正常。
一日下午,院里的海棠树花枝招展的开着,我在树下绘制整个王宫的地形图,华沏窝在摇椅里取着一面小镜子练习各种各样的微笑。我很严肃的问:“华沏,笑一个我看看。”
她灿烂的朝我一笑,我双眼几欲含泪,心里却暗暗叫好:妈的,这世上终于有一个笑起来比我丑的了。
我看她一脸幽怨的看着我,很矜持道:“千万别灰心,终有一日,华沏你会一顾倾一城的。”
“呦,妹妹你在做什么?丫头如此大胆,妹妹都不管的么?”
青石小径旁,海棠花枝下,一位美人娉婷婀娜的楚楚立着,笑的暖如春风。正是那日在扶风亭的美人。我这小院很破败,加上品阶属于下下等,一向少有人踏足,正是因此,我才敢明目张胆的画王宫地图。
这一声妹妹把我俩吓得都不轻。
我备上有史以来最漂亮的笑,不动声色的将图纸藏回怀里,“原是姐姐来了,快屋里坐吧。华沏,备茶!”华沏正准备带路,“不必了,就在这里说吧。”她矮身坐到我旁边,使了使眼色,小丫鬟从锦盒里取出一个扁圆的玉器来,白里透着淡粉,上头雕镂了一株栩栩如生的牡丹花。美人捏着兰花指递到我手里,“今日吕国有使臣来访,带了些名贵的胭脂来,承蒙陛下厚爱,命我来送给诸位妹妹,知妹妹原是吕国人,定会怀念这些东西,这不,我立刻就给妹妹送来了。”
我往她身后看了看,两位公公手里还有大大小小十来个锦盒。我说:“姐姐真是挂念的紧,妹妹当真有些受不起了。华沏,放到屋里去吧。”
直到华沏进了屋,端了茶出来,我才打破了沉默,“使臣还是白仲书白大人吧?”
她拿帕子轻托着茶杯,淡淡抿了一口,望着一树海棠花,不确定地说,“大约是罢,不过我听宫人们说今年还有个将军也来了,据说人才相貌也是一顶一的,叫……叫什么来着?”
她说到将军二字时,不知为何,我自然而然的想到云天青,不过只是一瞬。毕竟吕国将军又不单他一个。我轻笑了笑喝了口茶,“想不起便不要想了,怪劳神的。”
“妹妹说的极是。”漫天霞光织成一匹桃粉色锦缎,同我这院里的花一样,她也抬头看了看天,“瞧这时候也不早了,若是没有送完,陛下可要怪我了。”
“那妹妹送姐姐离开吧。”
我将她送出了院门,一路上也没少叮咛嘱咐,但后宫之中女人的感情还不及杀手之间的真挚,眼前这个人当真不可信。我目送着一干人走出一丈远,她忽然停下回头说,“我突然想起来了,那个将军是叫云天青来的。”
那个将军是叫云天青来的。
我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