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泪流满面
想到自己愤怒中她将金卡扔在他脸上,她心里流过一丝快意。他不放她自由又如何?她就这么走了,他又能将她怎么样!以前是她太傻,被他的温柔所蒙骗,现在既然已经看清了他的心,她又怎么会任自己再傻下去呢!四年的青春耗在他身上虽然有些可悲,但是现在清醒的并不算迟,或许会心痛,但是她相信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剂,终会让她一点点从记忆里将他彻彻底底的拔除。
想到这里,夕瞳的心情突然变得明媚起来,就连原本有些沉重的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
此时的她根本没有意识到更大的灾难正在酝酿之中。
许雅蓉面色极度难看的盯着32寸的电视屏幕,屏幕上正上演着一场好戏,她的儿子正和宋家的儿子挥拳相向,打的难分难舍,画面里还有一个女人,容貌与几年前赖在儿子身边,后来被她用一百万打发了的那个女人有几分相像……
现在她才算明白那天儿子脸上的淤青是从何而来!他竟然骗她说是不小心撞的……
她拿过一旁的快递信封,这是她刚收到的,寄信人的名字她听都没听过,大信封里除了一封简短的信让她看光盘之外还有一个平信信封,她出于好奇立刻收看了那张光盘,于是就看到了电视里的那一幕,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连忙打开了那个小信封。
信封里是一张用a4纸打印的信,短短几行字注明了片子里那个女人的大致资料,她也顾不得琢磨是什么人寄来的快递,一心只想让有一个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人从她儿子身边滚开。
“李嫂,快让老王备车!”
她走出书房气极败坏的冲着楼下喊道,四年!儿子竟然瞒着她在外面养了个女人四年!这怎能让她不生气,上次被狗仔拍到的就是这个女人吧!哼!这种女人怎么配的上她的儿子,趁早给点钱打发了是正经。
“干妈,您要出门啊?”紫涵正准备去书房上网,听见许雅蓉板着脸让司机备车,随口就问了一句。
“是啊!干妈准备出去买点东西,紫涵想要什么干妈给你买好不好?”许雅蓉立刻敛去怒容,笑盈盈的对紫涵说道。
紫涵虽然和她想象中的相去甚远,完全不像一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叫率性……这孩子小嘴跟抹了蜜似的,说起话来简直能甜到人心里去,因她玩笑一句说要是有她这样的女儿该多好,这孩子张口就叫起了干妈,让她喜欢的不得了,暗想迟早有一天要让她将前面那个“干”字去掉,直接叫妈!
“太太,车准备好了。”李嫂进来说道。
“不用了!干妈,您快去吧!”紫涵其实有点受不了她的热情过度。
“那我让厨房晚上多做几个你喜欢的菜,干妈先走了。”
许雅蓉坐上车以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老王,去香云路。”
难怪儿子对紫涵的态度不冷不热的,害她还一直忧心忡忡的,现在既然被她抓到了症结所在,她就决不允许那个可能破坏这庄联姻的人继续待在儿子身边!陈家与韩家才是门当户对,只有紫涵才是他们韩家最理想的媳妇,别的女人想嫁入韩家……门都没有!
哼!四年前她轻易的打发了一个贪财的女人,四年后她也照样能打发走另一个!
许雅蓉达到香云路的时,夕瞳正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所以她当然就扑了个空,她气极败坏的回到车上扔给司机老王一张纸吩咐道,“老王,去这个地址!”
老王拿过纸来一看,纸上的地址是在b市,一脸惊诧问:“太太,现在去b市?”太太怎么会无缘无故要去b市呢?
“别问那么多!快开车!”许雅蓉不耐烦的催促道,“等等,先去一下银行。”本来她还对快递的真实性存在一点怀疑,刚才在保安处得知确实有个叫乐夕瞳的女人确实在这里住了四年,现在她已经对此深信不疑了。
老王依言先送她去了银行,他坐在车里边琢磨这事边等太太出来,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太太急匆匆去b市要干什么,这时就看见太太已经从银行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个小手提箱,他连忙下车帮她打开后车门。
“开车!”
“是。”老王见她阴沉着脸哪还敢多话,赶紧驱车直奔纸上所写的地址而去。
许雅蓉瞥了眼一旁的手提箱,里面是她刚从银行取的一百万。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轻蔑与不屑,这样的表情破坏了本显得雍容富态的气质,她鄙夷的撇撇嘴角,一个父不祥的私生女怎么配的上她的儿子,既然没见到她本人,资料上说她还有个妈妈住在b市,那就直接去她好了,一百万应该足够打发她们了!
乐欣翻看着夕瞳从小到大的相片,她原本秀丽的面容有些苍白灰暗,身体也被病魔折腾的瘦弱不堪,但是她的精神却很好,看着照片里笑容灿烂的女儿,想到女儿已经独立,她的脸上露出些许欣慰的笑容。
忽然心脏突如其来的一阵猛跳让那笑容只出现了一瞬又迅速隐去,她弯腰闭目伸手抚胸等待那阵急促的心跳过去后才慢慢直起腰。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尿毒症所引起心律失常开始发作的越来越频繁,其他的并发症状也越来越明显,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能继续陪伴女儿的日子恐怕已经不多了,幽长的叹了口气,也许她看不到女儿结婚生子了,这将是她永生的遗憾……
“咚咚咚”重重的敲门声传来,“来了!”乐欣起身去开门。
“咚咚咚咚”听见有人说话,敲门声变得更密集,声音也更大了一些,显然门外的人心情很急。
乐欣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个她并不认识的人,面对着她的是一个身穿合体名牌服饰,面容白净富态却阴沉着脸的女人,她的身后站着的是一个50多岁的男人,右手提着个黑色的手提箱,恭恭敬敬站在女人的身后,似乎是她的跟班,但是他那身疑似大酒店门童的制服看上去实在有些滑稽。
“请问你们找……”乐欣直觉这两个人一定是找错地方了,不过还是礼貌的问了一声。
“你就是乐夕瞳的母亲?” 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许雅蓉的脸色在看见乐欣的时候变得更难看了一些,这个女人竟然差不多比她高了一个头,自己不得不仰起脸看着她。
“我是,请问你们是……”摸不准两人的来意,乐欣有些迟疑的问道。
“很好,我就是来找你的,进去再说吧!”许雅蓉说着趾高气昂哼了一声。
乐欣皱了皱眉,还是让开了身,“请进。”
许雅蓉走进客厅环顾一周,见环境简陋,脸上挂着不屑的冷笑,唤了一声,“老王!”
“是。”老王忙不迭的将手中的小箱子放在餐桌上啪的一声打开,让乐欣看见里面一叠叠崭新的百元大钞。
乐欣吃了一惊,“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些匪夷所思的举动让她更加弄不明白这两人是来干什么的,她惊疑不定的望着许雅蓉。
“我就开门见山的说吧!这里是一百万,让你的女儿立刻从我儿子身边滚开!”许雅蓉昂脸瞪着这个面色苍白的女人,虽然一脸的病容却无损于她的清灵气质,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她还以为会见到一个狐媚的女人,真没想到有个私生女的女人会是这副模样,想到她可能就是用这样的外表勾引男人,不觉眼神又鄙夷了几分,或许她的女儿就是继承了她的天赋才会迷惑了她的宝贝儿子四年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乐欣只看了一眼那堆钱就将视线移开,心里猜测着这人的身份,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她可能是宋启滔的母亲,因为他是这几年来她唯一见过在夕瞳身边出现的男人。她心里叹息,宋启滔看上去是个温文有礼的男人,他的母亲怎么是这个样子!
“呵不必装了!你的女儿乐夕瞳纠缠了我儿子四年,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说不定就是你教她的吧?自己生下私生女,还要教女儿去做人家的情妇,下贱!呵呵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这些钱你收下,够你们过一段好日子了,我警告你们,别想再打我们韩家的主意!”许雅蓉厉声说完,瞟了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的乐欣一眼,“老王,我们走!”
“等等!我的女儿不会做这样的事,你把话说清楚再走!”乐欣连忙拦住她的去路,大脑还因为这乍然听到的关于夕瞳的事而处在极度的震惊之中,连惨白的嘴唇都在微微颤抖,她的身体其实已经不舒服到了极点,眼前一阵阵发黑,能继续站在这里全靠一股意志力在强撑着。
情妇!这个屈辱的词怎么会和她从小贴心懂事的女儿联系到了一起?四年!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她这个做母亲的又怎么会没有一点察觉?不……这几年她也曾发现女儿偶尔回来时精神有些恍惚,却一直以为是学习或者工作太累的缘故……是她太疏忽了吗?
她说的是韩家,那就不是宋启滔了……
韩……她从来没有听女儿提过任何一个姓韩的人呀!天哪!那个从小到大从未对她说过慌的女儿如今到底对她隐瞒了多少事!
“你自己问你女儿都干了什么好事吧!老王,我们走!”许雅蓉推开乐欣,又鄙夷的瞥了她一眼,才昂头挺胸的带着司机老王走了,彷佛在这里多待一秒都有辱她高贵的身份似的。
砰然合上的关门声震醒了神情恍惚的乐欣,她自始自终都不知道这个带着巨款来到她家的女人是谁,面对着餐桌上那一箱子钞票她呆愣了好一会,才拖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倒在沙发上喘着气。
不行!她必须跟夕瞳问清楚这件事!乐欣颤巍巍的拿起一旁的电话拨通了女儿的手机。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6点,夕瞳依然漫无目的的徘徊在繁华的城市街头,她已经游荡了整整一个下午,双腿有些麻木却不愿停下,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到哪去又可以到哪去,这个有着千千万万人口的繁华都市似乎没有一个她的容身之处……
包里的手机响了,她停下脚步拿出手机一看,是家里的电话,慌忙接通。
“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眼眶有些发热,此时她多么想扑进妈妈的怀抱好好的痛苦一场来哀悼自己匆匆流逝的四年青春,可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件事她是绝不能也绝不会让妈妈知道的,只能让它烂在心里,这痛苦的滋味也只有自己独自品尝。
“夕瞳,你现在在哪?”乐欣努力平息着急促的喘息,效果却并不大。
“妈,你怎么了?怎么喘的这么厉害?妈,你不舒服吗?”母亲那压抑的喘息声通过话筒传入夕瞳的耳膜让她心急如焚。
“咳咳……妈没事!夕瞳,你现在立刻回家来,妈有话要问你!”她不愿相信自尊自爱的女儿会去做有钱人的情妇,她多么希望刚才那一幕只不过是个恶梦,或者只是她的幻觉,但是当她的眼光掠过餐桌上仍旧打开的手提箱,里面一沓沓整齐的百元大钞让她感到一阵刺目,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揪心的疼慑住了她的心房……
“妈!你真的没事吗?”母女连心,夕瞳当然察觉的母亲的不对劲,但是她又怎么会想到自己极力隐瞒的事已经被母亲知晓呢!
“没事……你立刻去坐车回来,妈在家等你!快!”最后一个字说完,几乎耗尽了乐欣所有的力气,她挂上电话歪倒在沙发上,晶莹的泪水从她微闭的眼睛里流淌下来,沾湿了露出几丝银白的鬓发。
都说女儿容易走妈的老路,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夕瞳的人生和她的又是何其相似……
她想起了那个将她带入天堂有让她坠落地狱的男人,惊异于这么多年过去了,在自己刻意不去回想他之下,此刻他的音容却依然深刻的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仍旧清晰异常……她轻轻擦去眼角的泪,嘴角泛起苦涩的笑,看来无论过了多久,她终究还是无法忘记他啊!
想起自己曾经深爱的男人,乐欣的眼中闪现出一抹灿亮的神采却又很快就消失无踪了,神情只剩苦涩。
想必当年在她离开之后,他和他的娇妻爱子一定是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吧!回忆起那如梦如幻天堂一样的半年时光,她的眼神变得朦胧起来,脑海里浮现她和他从邂逅到相知相爱的一点一滴,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而纯粹,她又怎能想到这场绮丽的爱情最终却是以噩梦来收尾呢!
那一天,他神情凝重的向她说了实话,他竟然早就有妻有子……梦碎了,原来自己只是他永远见不得光的情妇!
她当即提出了分手,带着一颗破碎的心逃离了那华丽美好却虚幻空无梦境的她,立刻见识到现实的残酷,严肃古板的父亲在了解了事情真相之后就再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好强又极重面子的母亲更是视她为耻辱,冷言冷语让她本就痛苦不堪的心几乎无法承受,这一切在诊断出她怀孕之后越发开始变本加厉起来,母亲甚至强逼着她打掉腹中的胎儿……
终于,她再也无法忍受,毅然离开了那个再也不能带给她丝毫温暖的家,并且再也没有回去过。
经历了这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唯一让她感觉安慰的就是她历经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夕瞳从小就乖巧懂事的让人疼到心里,从不让她操一点心,可是她又怎会想到,23年后“情妇”这个带有污辱性的标签会贴在自己最爱的女儿身上……
夕阳泛着血红挂在西天,依旧散发着残余的热力,夕瞳惶然的站在都市街头,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时值交通高峰想要拦一辆计程车是那么难,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一向淡然自若的母亲这么火急火燎的催促她回去,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让她更加归心似箭,一筹莫展之下,她用颤抖的手拨通了宋启滔的手机。
短短十几秒的等待她却感觉像是等了几个世纪,从手机里传出的磁性男声,让她惶急的心感受到一阵暖意,莫名的安定下来。
“夕瞳,有什么事吗?”宋启滔刚进家门连外衣都没来得及脱去就接到了夕瞳的电话,一接通就听到了嘈杂的声音,显然她正在马路上。
“启涛,帮我!我现在必须立刻回家,请你送好回家可以吗?”夕瞳语气中不同寻常的急切让他也跟着担忧起来,首先想到的就是她母亲的病情加剧了。
“好!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他边问边大步走向车库,他很高兴夕瞳能在这个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他,只要她开口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何况只是做车夫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呢!
夕瞳站在街头不时的左顾右盼,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堵车,虽然在高峰时不堵车无异于天方夜谭。
终于,在足足等了大半个钟头后才看见宋启滔那辆红色法拉利夹在车阵中缓缓驶到近前,她也顾不得遵守什么交通规则了,就这么跑上前打开车门上了车。
宋启滔还从没见过夕瞳这样神色仓惶的模样,颠覆了她在他心里一直保持的冷静自持的模样,可是无论她再怎么催促着快开,车子夹在长长的车阵里也只能以龟速前行,他也没有丝毫办法。
红灯时,他侧脸看向坐立难安的夕瞳,她的脸因为焦急而微微泛着红色,汗湿的发丝粘在脸颊上,美丽的眼眸里透射出的是焦急与疲惫,还有浓浓的恐惧,样子有点狼狈,让他一阵心疼,手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未经过大脑的指挥就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小手,她的手很凉微微有些湿意,他握紧了她的手想将自己掌心的温暖传递给她,让他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将手抽开,他不由得握的更紧了一些,“夕瞳,伯母不会有事的,别怕!”
“嗯……”夕瞳轻应了一声,眼睛死死盯着路口的红灯,不知道它为什么亮了这么久还不熄灭!
终于亮起了绿灯,宋启滔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的手专心开车。
手背上骤然消失的暖意让夕瞳微微一怔,眼神掠过他修长的大手,自己手背上此时还有他残留的温度,原来刚才那股让他心安的暖流是他带给她的……
宋启滔侧头对她微微一笑,安慰道:“不用担心,等上了高速就快了。”
夕瞳点点头,“谢谢你!”这个像恶魔一样在她的生命中登场的男人却在随后的日子里扮演了天使的角色,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给予她无私的帮助却不求回报,反观以天使面目登场的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带给她无尽的伤害……她狠狠的甩了甩头,将韩谦的身影甩出脑海,哽咽着说道:“谢谢你!启涛,真的谢谢你!”
“傻瓜……”宋启滔嘴角微弯,“能为你做事是我的荣幸呢!永远不用跟我说谢谢。”他抬手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顶。
“谢谢……”夕瞳吸了吸鼻子对他绽放出一个含泪的笑脸,像一朵沾着露水的百合一样清丽脱俗,让他几乎不舍得移开视线。
这时已经离开了市区,车速提高了不少,宋启滔看见那抹转瞬即逝的美丽笑容,知道她又在担心她的母亲了,一边柔声宽慰着,一边将跑车飙了起来,上了高速后更是开的风驰电掣,早已超过了高速路的最高限速。
夜幕笼罩大地的时候,红色法拉利终于飙到了夕瞳家楼下,看着她迅捷的开门、下车、关门,飞快的冲进楼梯间后,宋启滔呼出一口气,放松了一直因为高速行驶而绷紧的神经,他重新发动车子开往不远处的停车位。
夕瞳急奔上三楼,刚将钥匙插进锁孔,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妈!”她喘着气看着面前脸色惨白眼眶红肿的妈妈,“妈!发生了什么事?”
“小瞳,你进来。”乐欣看了女儿一眼就转身走向餐桌,夕瞳看见妈妈身体没事心安了一半,她拔下钥匙走进家门,想着宋启滔一会就要上来,只是反手将大门虚掩上。
“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目光落在餐桌上那个打开的手提箱上,震惊于箱子里那一沓沓崭新的钞票,大吃一惊的问道:“妈,这么多钱是从哪来的?”
乐欣抬眼紧盯着女儿的眼睛,似乎想要看清她全部的表情,轻颤着问道:“小瞳,跟妈说实话,这四年里,你是不是和一个姓韩的男人在一起?”
夕瞳趔趄着倒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看着眼眶含泪的母亲,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血液彷佛在身体里瞬间凝结成冰,带来彻骨的寒意,她想不通自己一直小心翼翼隐瞒着的秘密妈妈是怎么知道的,又知道了多少,联想到手提箱里的那笔巨款……难道是韩谦因为她下午的举动而恼羞成怒,特此送上大笔金钱来羞辱她的吗?随即她又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那样一个狂傲的男人根本不屑于玩这种不入流的把戏,何况他也不知道她家的地址……那会是谁呢?知道这事的人没几个,当然更不可能是启涛,到底是谁?
女儿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乐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压抑了许久的悲愤心情,急怒之下冲动的扬手打了夕瞳一记耳光,那一声清脆的声响和掌心传来的麻痛让她清醒过来,看着女儿变得空泛的眼神和脸颊上慢慢浮起的红印,她后悔不迭,事情还没有问清楚,怎么能动手打她呢!这样的她和当年冷漠对待自己的父母又有什么差别……
“小瞳……”她伸手抚摸女儿脸上的掌印,抑制不住的泪流满面。
夕瞳尚处在那一巴掌所带来的震惊之中,温柔的妈妈从小到大从来也没有打过她一下啊!可见知道了她为了钱而出卖自己的妈妈此刻心里有多难过,是她伤了妈妈的心,可是当时的情况她必须那么做啊!
“妈……”夕瞳扑进母亲怀里失声痛哭,像是想将心中的委屈和无奈全部宣泄出来。
宋启滔推开虚掩着的大门看见的就是母女两人抱头痛哭的画面,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目光扫过桌上装满钱的手提箱,脑中快速转着各种各样的猜测。
“啊……启涛也来了!”正对着大门的乐欣看见宋启滔连忙止住眼泪,拍拍夕瞳的背,扭身挡住手提箱,反手合上箱盖,表情有些尴尬。
“伯母您好。”宋启滔像是没看见一样,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夕瞳擦擦眼泪说道,“妈,是启涛送我回来的。”
“你们还没吃饭吧!先坐一会,我去吵两个菜,等下就可以开饭了。”乐欣转身抱起手提箱就离开了客厅。
宋启滔这才注意到夕瞳脸颊上的掌印,哑声问道:“伯母打你了?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夕瞳摇摇头,“我一进门就看见桌上放着一大笔钱,然后妈就问我和韩谦的事……”
“伯母都知道了?那钱是……”
“我不知道妈知道了多少,更不知道钱是谁送来的,现在该怎么办?”夕瞳求救似的抬头望着宋启滔,冀望这次他也能帮得了她。
宋启滔冲她安抚的一笑,说道:“等下你先去问清楚钱是谁送来的,其他的就都交给我吧!”
夕瞳局促不安的点点头,跟着乐欣进了厨房,不一会儿面色难看的回到客厅,紧抿的嘴角透露了她心里的气愤,“是韩谦的母亲……”
“是她!”宋启滔剑眉微蹙,许雅蓉会这么做倒也是情理当中,毕竟她择媳的高标准在社交圈里是出了名的,“行了,等会你只要配合我就行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伯母相信你和韩谦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你没有和伯母说什么吧?”
“没有……”夕瞳迟疑的摇头,她还没来得及承认,启涛就进了门,可是刚才她表现的那么明显,妈怎么可能看不出一点端倪?
“没有就好,放心吧!”宋启滔自信淡定的语气奇迹般的平复了夕瞳忐忑不安的心情,让她从心底里信赖他。
“我要怎么配合你?”
“哈那可要委屈你一下了,就向伯母承认你是我的女朋友吧!”宋启滔纯粹是为了驱散压抑的气氛,随口开了个玩笑,没想到夕瞳却当真了。
“啊?”她讶异的微张着嘴,随即认真的思考起来。
“喂!我开玩笑的,你可别生气。”见她一脸严肃的沉默不语,宋启滔生怕又惹的她生气,慌忙解释。
“就这么办吧!”夕瞳忽然抬头看,坚定的点了点头说道。
“啊?”这次换成宋启滔惊讶了。
“不过我事先申明,这只是为了让我妈放心,你可不要当真啊!”说完,夕瞳像是放下心中的重担,轻快的转身进了厨房帮着乐欣忙去了。
宋启滔看着她轻盈的背影,苦笑着挠头。
繁星满天,即使是在这个污染并不算太严重的城市,这样美丽的澄净夜空也是不多见的,微凉的夜风中,夕瞳是带着与来时截然不同的轻松心情和宋启滔一起走向停车场的。
她满含感激的看了一眼身旁高大挺拔的男人,刚才要不是他,面对妈妈的质疑,她几乎就要撑不下去。
是他轻描淡写的说她和韩谦只是见过几面,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是他谈笑间就将妈妈的疑虑消除的干干净净,是他情真意切表明她和他才是正在交往的男女朋友……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他在商界里被人称为“笑面虎”的一面,想必他就是这样让商场上其他竞争对手纷纷败下阵来的吧!
不过耍这种手段,继续用虚假的谎言来欺骗妈妈她心里真的很愧疚,是谁说过只要撒了第一个谎就必须说更多谎来圆那个谎的,现在的她就是那个必须不停的用一个又一个谎言来圆谎的人,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回想起妈妈听了启涛的话之后满脸发自内心的欣慰表情,那些愧疚也只能深深埋在心底,她只能希望谎言永远不会有被戳破的一天。
宋启滔将手中拎着的手提箱扔在车后座上,帮夕瞳打开车前门,“夕瞳,该上车啦!在想什么呢!”
夕瞳并没有急着上车,反而抬头仰望满天星斗,深吸了一口带着花草清新香气的空气,笑道:“我在想韩夫人要是听见你是这么评价的她的,一定会气得七窍生烟。”
“哈哈,刚刚我可没有一点点夸大其词,社交圈里谁不知道她一向认定了只有凤凰才配得上她的宝贝儿子!”想起自己刚才对乐欣说许雅蓉只要看见谁和她的宝贝儿子稍微有一点亲近就会拿钱冲到谁家里,不禁笑出声来。
他凝望着夕瞳沐浴在淡然星光下的美丽面容,迟疑的问出已经在心底激荡了很久的话,“夕瞳,你和韩谦……”
“结束了。”夕瞳低下头,幽幽的说道。是的,他和她已经结束了,彻底结束了……
“夕瞳!”那从她嘴里吐出的很轻很柔的三个字却在宋启滔的心里激起了滔天巨浪,他冲动的握住她的手,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像个初尝恋爱滋味的孩子,纵有千言万语却梗在喉头怎么也无法找到适当的言语表达出来,最后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她的名字,直到她彷佛不经意的抽回手转身上了车,才惊觉自己表现的实在有些傻冒,对于她的淡然处之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但却很快被迅速涌起的希望掩盖。
“上车啊!还在那傻站着干嘛?”夕瞳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好笑的望着呆站在一旁的启涛。
宋启滔自嘲的一笑,上了车,稳稳的将车驶上夜晚略显空旷的马路上。
夕瞳回头看了一眼后车座上的黑色手提箱,脸上又泛起一片阴霾。
“都交给我吧!”
启涛那令人心安的声音在她耳边想起的时候,心底的乌云悄然散去。
“你准备怎么做?”
“连箱子带钱一股脑都扔在他脸上,砸的他头昏眼花!”
“真可惜我看不到了。”
宋启滔指的是韩谦,夕瞳却以为他说的是韩夫人,她知道他是为了哄她开心才这么说的,他当然不会真拿箱子去砸一个女人,不过从妈的语气里,这个从未谋面的韩夫人留给她的是一个令她感到厌恶的形象,她脑中想象着当启涛将箱子还给她时表情,一丝快意在心底流淌。
私家侦探的效率高的简直超乎于乐乐的想象,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想不到这些年过去了,这个女人竟然没有丝毫长进,也不看看这几年物价飞涨,她打发人的钱却一点都没有涨,还是一百万……
笑死人了!很好,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都有点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神机妙算了,许雅蓉的一举一动完全在她的算计之中,果然她一收到快递就让她急匆匆的带着钱杀到乐夕瞳的老家,哈哈哈!
她惬意的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虽然宋启滔的横空杀出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不过没关系,这对她俘获韩谦的计划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权当便宜乐夕瞳好了……
“乐乐!想什么想的那么开心啊?”韩谦从浴室走了出来,用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只穿了一条亚麻色的宽松长裤,健硕的胸膛上沾着水滴,看上去完美的犹如希腊神抵的雕像。
“想你呀!”于乐乐放下手中的酒杯,像只飞旋的小鸟一样扑进他的怀里,用细嫩的脸颊蹭着他的胸肌,撒娇的说道:“谦,我的心里只有你,除了想你,没有什么是值得我想的!”
韩谦当然没有看见于乐乐埋在他胸前的脸上浮现着充满算计的表情,她的话让他对乐乐产生了更多的歉疚,因为在乐乐心里只有他的时候,他的心里却始终放不下另一个女人……
“乐乐,我想送你件礼物,你想要什么?”
“我不要礼物,我只要你的爱!”
“你已经得到我的爱了!嗯……你必须要一件实质性的东西!”韩谦搂着于乐乐走向沙发,两人相依着坐下。
“这样啊!”于乐乐的眼光落在茶几上摊开的时尚杂志上,当前一页正是国际顶尖首饰设计师大师alan所设计的一款晶莹璀璨的钻石手链,命名为……挚爱。这款手链在中国数量极少,上次他买给乐夕瞳的就是这款,再想买到同款的应该没那么容易吧!
“乐乐,你喜欢这个吗?明天买给你吧!”韩谦误以为她很中意这条手链,还没等她开口就微笑着说道。
“可是……好像很贵耶!”于乐乐脸上作出似乎并不太想要却又喜爱非常的表情,心里却在暗笑,因为她知道他根本不在乎这些。果然,她听到了令人满意的回答。
“贵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你喜欢啊!”他端起她纤细白皙的手腕含笑说道,“这么美的手当然要搭配最美的饰物,明天当它戴在你的手腕上时,一定会更加闪耀动人的。”
“谦,我爱你!”于乐乐一副害羞的表情贴进韩谦怀里,像一只柔顺的小猫。
目的达到!她的嘴角得意的翘了起来,韩谦对时尚一直是漠不关心的,大概他当时买下这条手链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它有多珍贵吧!呵呵她才不信他能在明天买到同款手链,现在就等着那条光彩耀眼的手链从乐夕瞳的腕上褪下,然后落在她手里吧!
下午四点半,何美林怒气冲冲的回到宋家位于天鹅湖畔的豪宅。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她一进门就不停叫嚣着,圆瞪的双眼迸射着热腾腾的怒火,圆润光泽的脸颊生了一片红霞,从客厅一直叫道花厅,才重重坐在镂空雕花的原木椅上,喝了一大口花茶顺顺气。
“小姨,是谁惹你生这么大的气啊?你不是去做spa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美丽的少女惊奇的望着她,不解发生了什么事会让这个一直童心未泯的小姨气成这样。
“别提了!遇到一个讨厌的女人,美容做了一半就和她大吵一架回来了!”何美林柳眉倒竖显然还在气头上。
“遇到谁啦?你们有什么好吵的?”少女好笑的看着气呼呼的小姨。
“雨萱,你知不知道你表哥喜欢一个女孩子,我也很喜欢她,今天那个没素质的女人竟然嘲笑说你表哥捡她儿子的破鞋穿,你说我能不和她吵吗?”
“啊!”雨萱低呼一声,“我知道!表哥喜欢的是夕瞳!” 那天晚上她偷听表哥和夕瞳的谈话,对于表哥、夕瞳和那个叫韩谦的男人之间的关系她是知道的,反正她是打心眼里看不起韩谦的,现在听说韩谦的母亲竟然说出这样的话,立刻义愤填膺的拍案而起,“小姨,你应该大骂她一顿才对!她那个儿子根本是个败类!混蛋!”
“啊?”这下换成何美林不明所以的望着她了,雨萱好像知道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呢!
“小姨,我跟你说哦……”雨萱本来就是个肚子里藏不住话的直爽性子,憋了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现在听见韩谦他妈这么侮辱人,立刻原原本本将自己那天晚上的偷听所得一字不落的告诉了何美林。
“……好可怜哦!”听完雨萱的叙述,何美林眼眶含泪,原来看上去开朗又善解人意的夕瞳竟然有这么不为人知的悲惨遭遇,真是太可怜了!
“是啊!不过我很看好表哥呢!”凭借表哥锲而不舍的精神一定会打动夕瞳饱受伤害的心,然后夕瞳会接受表哥,最终两人会永远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她是这么坚信的啦!童话故事和言情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嘛!
“那当然了!夕瞳那么好的女孩那个没眼光的男人怎么配的上!”何美林若有所思,听雨萱说的意思,似乎夕瞳还不肯接受启涛,这可怎么办才好呢?不行!一定要让儿子多下点功夫!
七点刚过,宋启滔回到了家,正是晚餐时间,他心情很好的回房换了一身休闲居家服下楼走向餐厅。
下午的时候他去了一趟韩集团,一路进到总裁室将那个装着一百万的箱子很有气势的甩在韩谦面前,几十秒的沉默与对峙之后,他说“请你转告韩伯母,她的心意夕瞳心领了,这一百万原封未动,麻烦你转还给她。”然后欣赏着他原本疑惑的表情慢慢变得越来越难看,无需更多的赘述,他相信凭韩谦的脑子一定已经从他的话中分析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果然,韩谦铁青着脸,嘴角却挂着嘲弄的笑,“宋启滔,我知道你喜欢她,不过她可是我的女人,就算我不要她了,你对此就一点也不介意?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我只会替她不值而已。韩谦,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失去了多么珍贵的东西。”当时他可是竭力忍住了冲上去一拳打得他鼻血横流的冲动,上天实在太眷顾这个男人,让他拥有夕瞳四年时间却不知道好好珍惜……
韩谦啊韩谦!就算你明白过来,后悔的想要竭力补救,一切都已经迟了,你给予夕瞳的伤害,不是你三言两语就可以弥补回来的,何况你根本还在执迷不悟!换句话说,你和夕瞳之间已经彻底结束了……
转身离去前冲他丢下一句,“今后夕瞳和你之间再没有任何关系,希望你不要再去骚扰她……我会保护他的。”韩谦脸上瞬间掠过的错愕没有逃过他的眼睛,这是话是他的誓言也是对韩谦的警告。
他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向餐厅,不久前爸和一帮好友出去周游列国去了,妈一个人在家无聊至极,就把正在休假的表妹雨萱从香云路公寓拖来家里陪她。一进餐厅,就看见妈和表妹雨萱正头挨头诡诡秘秘的低声说着什么,
“嗨!你们在说什么呢?能不能也说给我听听?”宋启涛感兴趣的凑上前去。
“儿子!你可回来了!”何美林一把拉着儿子坐下说道,“儿子,妈支持你!”
“表哥,我也支持你!”雨萱比着拳头,冲他做了个加油的姿势。
宋启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支持我什么呀?”
“哎!支持你追夕瞳啊!我说儿子你也太过分了,夕瞳的情况你怎么一点也不跟妈透露呢!要不是雨萱,妈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她嗔怪的瞪了儿子一眼。
“雨萱!”宋启滔盯着一旁讪笑着低下头的表妹,那晚偷听他和夕瞳的谈话还没教训她呢!这丫头难道还把夕瞳的事都跟妈说了?
“表哥……”雨萱躲避着他的目光,拉着何美林的胳膊,“小姨……”
“别怪雨萱,她做的对!”何美林轻拍了儿子一下,挺严肃的说道:“妈对夕瞳可是一百个满意,韩谦那小子原来看着还算不错的,想不到跟他妈一样没眼光,竟然这样对待可怜的夕瞳!唉……夕瞳这孩子太痴了……儿子!妈看重的人肯定不会错,夕瞳绝对是个好女孩,虽然她被韩谦这样对待实在有点可怜,可这也给了你趁虚而入的机会,要好好把握知道吗?”
宋启滔连连点头称是,他当然知道这是他的好机会,只是被伤害至深的夕瞳现在对感情避如蛇蝎,他不想给她太多的压力,他已经等了四年了,既然已经看见了希望的曙光,只要他继续用包容的心等待下去,总会等到朝阳升起的那么一天,夕瞳会了解到他对她的爱,敞开心扉接受他的。
“儿子,明天请夕瞳来家里吧!妈想着吃她做的醋溜白菜想了好久了!”何美林看着餐桌上一盘盘精致的菜肴没什么胃口,又开始想念夕瞳做的醋溜白菜那酸脆爽滑的口感。
“夕瞳做的鸡蛋面也好好吃哦!”
“再说吧!吃饭吃饭!”宋启滔埋头吃饭,不敢接茬,这个时候夕瞳恐怕不一定会愿意上他家来吧……
在公司忙碌了一天的夕瞳,身体上虽然有些疲惫,精神上却很放松,不必再围着韩谦转的日子是轻松又没有压力的,潜意识里她将他丢在心底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心头或许有些空落,但只要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就可以了,这一点她自认做的很好。
下了班之后,她乘车回到位于香云路那幢高级公寓,虽然她并不想再次回到这个虚耗了几年青春又拥有太多不堪回忆的地方,但她还是回来了,她要带走属于她的东西,也正式为这段感情画上一个句号。
打开大门,房间里依然保持着她那天离开时的样子,只是几天没打扫各处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说明他一直没有来过,桌上花瓶里插着的花已经枯萎凋零,就像她饱受伤害而零落的心……她没有去管那花,也没有去管自己微微刺疼的心,直接走进卧室,拿出一个旅行包开始收拾一些衣物,很快包就装满了,她合上拉链,眨眨雾气弥漫的眼睛,站起身回到客厅。
夕瞳取来纸笔,决定留一封信作为结束,心随笔动,随着一行行娟秀的字在纸上缓缓铺陈开,四年来和韩谦之间的点点滴滴就这么不期然的开始在脑中盘旋着、回放着,一滴热泪随着羽睫的眨动滴落在纸上,模糊了落款下的日期……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可是,既然已经决心放下,为什么心还会那么疼?难道被伤害的还不够吗?够了!别再想了……忘了他吧!忘了这个用温柔欺骗她,用霸道俘获她的男人,就让这些爱与恨都随风而去,让这几年的快乐与痛苦都烟消云散吧!
她放下笔,将他送给她的那只白色手机压在纸上,想了想又从抽屉里取出那晚他离去前摔在她面前的镶钻手链毫不留恋的放在手机旁边,最后放下了钥匙,她不会带走任何一件不属于她的东西,站起身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痕,取出包里的手机决然的删去韩谦的号码,然后拎起地上的旅行包毅然走出门去。
无声合上的大门隔绝了一室的空寂,也预示着她四年不堪的情妇生涯就此彻底终结。
终于了却一桩心事的夕瞳,此时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不久之后更多的不幸将会接踵而至,降临在她纤弱的肩膀上。
周予墨驾驶着一辆bmw跑车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漫无目的的穿梭,遥想着当年父亲是怎样邂逅那段美丽的爱情,以致于让他在这二十几年里还一直对此念念不忘,甚至再没和其他女人有所亲近,等到他渐渐长大了,懂事了,也不由得对那个父亲所深爱入骨的女子深深的好奇起来。
好奇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不同寻常的女子,好奇那又是怎样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能让父亲在病重弥留之际还在对她心心念念,神智昏沉之时还在一遍遍不停呼唤着她的名字……乐欣。
在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曾经天真的问过父亲既然那么想她为什么不去找她呢?记得当时父亲没有说话,只是出神的望着窗外的云卷云舒沉默了很久之后,他才听到父亲很轻很轻呢喃了一句“我不能”,当时的他完全弄不懂父亲的想法,即使到了现在他还是想不明白……
也许是为了满足他一直以来的好奇心吧!父亲的葬礼完成之后,他就决定回到中国找到这个父亲深爱的女人,希望能请她前往父亲墓前一趟,也算是了却父亲一桩生前未能完成的心愿。
他本以为凭借齐正龙在黑白两道的人脉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她,可结果却让他失望了,只查到她二十多年前离家出走之后就和家人失去了联系,如今就连她的亲生父母也不知道她的去向……
前方是个四岔路口,左拐的绿灯亮着,反正只是漫无目的的闲晃,他也就顺其自然的拐了过去,眼睛扫过竖立一旁的路标……香云路。
香云路只有四车道,往来的车辆很少,路两旁种植着的法式梧桐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树干粗壮,翠绿繁茂的枝叶像是一张张盛开的大伞,遮住了炙烈的阳光,只在黑色的柏油路面上撒下点点金光,深思恍惚间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他慌忙刹车,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之后那人影瞬间矮了下去,他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撞了人,赶紧下车查看。
一个美丽的长发女子跪坐于地,身旁还有一个旅行包,巴掌大的小脸在颊边黑发的衬托下更显得苍白,微微喘息着,眼神有些呆滞,显然被吓的不轻。
“小姐,你没事吧?”他蹲下身关切的询问,暗怪自己开车时不该走神,好在车头离她尚有一段距离,并没有真的撞上她。
夕瞳确实受到了惊吓,从公寓里出来后,她精神上一直都是处在恍惚之中,甚至没有看车就茫然的走上了马路……
天哪!她到底在干什么!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不测让妈妈怎么办……幸好现在没事!
“我没事。”她揉揉酸疼的膝盖站起身说道。
“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吗?”周予墨看她并没有什么不妥,但还是关心的询问,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她竟有了一丝既莫名又奇怪的感觉,她眼中糅合在一起的痛楚与哀伤、坚强与脆弱让他产生了探究的**,他困惑不解,自己并不是个热心的人,对待陌生人也从来只维持基本的礼貌,为什么她却似乎成了例外?
“不用了,我真的没事。”夕瞳凝眸望向他肯定的回答,这才发现面前站着的是一个面容俊雅气度不俗的男子,他深邃的黑眸里呈现的关心与歉意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件事错并不在他,“谢谢你,我先走了,再见。”她拎起地上的旅行包冲他点头示意后快步离开。
望着她匆匆离去窈窕背影,周予墨轻笑着摇头,有些自嘲,自己无可匹敌的魅力原来也有失效的一天呢!
韩谦是怀着连他自己都无法揣摩的极度复杂心情再次踏入香云路公寓的,迎接他的是夕瞳走后留下的一室空落寂寥,房子像一具少了灵魂的躯壳,没有一点生气。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就是那一瓶花瓣凋零殆尽只剩枯枝败叶的花,为本已空旷的房间增添了颓败的气息,印象当中那个水晶花瓶里总是插着淡雅怡人的鲜花,有时是百合,有时是水莲,或者偶尔在她心情极好的时候,才会插上几支含苞欲放的玫瑰,让空气里总是飘散着淡淡的花香……
而现在花已凋谢,空气里弥漫的也只剩落寂,因为她已经走了……
他慢慢走近餐桌,这才注意到桌上摆放的其他物件,手机、钥匙、手链……还有……信?她还留了封信给他吗?
展开信纸,一行行娟秀的小字落入眼帘,激在心底。
“韩谦: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回来这里,也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这封信,这些我都不在意了,我只是想通过这封信为这四年时光画上一个句号。
韩谦,你的出现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天使,将我从黑暗的泥沼中拯救出来,却又像个恶魔一样邪恶的将我推入了地狱,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为了钱出卖自己的身体,当初答应做你的情妇我有我不得已的理由,至于那是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决心结束我们的这段关系,不管你同不同意。
可以说是于乐乐的出现促使我做出了这个决定,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隐约预感到了这一天的来临,因为我和她长的是那样的相像,虽然那只是外表,但也足够让我明白为什么你总是在不经意间会喊我乐乐,也让我懂得你对我的温柔只是因为我和她相像而已,更让我明了自己不过是个替身的事实。
唯一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在她回到你身边以后,你却仍然不肯对我放手……我曾经天真的以为或许是因为你对我有一些情感存在,现在想来那不过是你男人的独占欲在作祟罢了。
也许你并不知道,我曾经深深沉溺在你所营造虚假的温柔幻象里不可自拔,以为那就是爱了,可惜当真相击碎了幻影之后,我才看清楚自己有多傻,错的有多么离谱,原来我在你心里只是别人的替身呵……
我不拜金,也不是你想象中的贪慕虚荣,我有我的自尊,我的骄傲,我可以接受你不爱我,却无法容忍自己成为别人爱情里的替身,所以自从见到于乐乐的那天起,我就再也不敢对你存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感情的世界里容不下第三者,继续这样纠结下去只会造成彼此更大的伤害,我的离开无论对谁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你真的爱于乐乐就请尊重我的决定,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我走了,这里我没有带走的东西都不需要了,请你随意处置。
多余的话不再多说,再见……
再见时只是陌路……
乐夕瞳
2004年8月……”
日期被可疑的水印晕开了,字迹变得模糊不清,从滴溅的形态看得出来那一定是一滴掉落在其上的泪水。
韩谦的手一松,信纸轻飘飘的落在布满灰尘的桌上,扬起一层浮灰。
他怔忡的望着掉落在桌上的枯萎花瓣,心里翻江倒海的说不上来是股什么感觉,脑中只是反复闪现着:再见时只是陌路……只是陌路……
这是她的真心话还是欲擒故纵的手段?也罢!随便她好了,他又何必再费心去猜测她的心思……可是,为什么心仿佛空洞了一块似的悬在半空飘飘荡荡无所着落?他不想分析,也不屑于去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