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申综昊脸色一白,他倏然抬起头紧盯着医生,这几日的奔波和着急担忧让他的嘴唇上起了一圈的燎泡,看起来他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几岁,憔悴不堪。
“颜颜……颜颜又出了什么事吗?”他贴住裤腿的双手不由得收紧,紧张,让他的掌心里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他实在是无法再经受一点点的打击了。
“许小姐这一生,恐怕很难再做母亲了。”医生有些同情的看着他,一般男人,恐怕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吧,更何况,还是这样大家族的继承人。
申综昊却是意外的长舒一口气,他脸上浮起轻松的表情,甚至还带了一抹温柔的笑意:“只要不是她有事,不能生孩子我不介意,更何况,我们已经有了一个漂亮的女儿了。”
看他这般释怀,医生也不由得微笑起来:“既然这样,那么我先去病房了,申先生,再见。”
“哎,医生……”申综昊想了一下,欢颜刚刚经历这么多的事情,实是不能再给她一点点的打击了,作为一个女人,若是知道自己一辈子不能做母亲了,想必还是会难受的吧。
“这件事,请您也先帮我瞒着她吧,我担心会影响她的情绪,有碍于恢复。”
“……嗯,我也是这样认为,等以后许小姐慢慢恢复了,再找时间说吧。”
申综昊道谢,复又走去欢颜的病房中,白色的薄被下,露出一张小巧干净的脸,却是白的几乎和那被子,枕巾融合在一起。
只是……那薄被下再没有一点的起伏,平坦的像是根本没有睡人。
“颜颜……”申综昊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暖在掌心,她呼吸很浅,眉心却是紧紧的拧着,似乎睡的极不踏实。
等她醒来,他所安排的一切能瞒过她吗?而她,又会相信吗?他紧紧皱眉,不知该如何是好,事到如今,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万能的,在命运的安排面前,他竟然渺小的这样的境地。
她仍旧一动不动,睡的沉沉,他叹息一声,将她手臂放下来在被子中,站起身,走到窗边,起风了,似乎是想要下雨,他伸手将窗子关上,心底一片压抑的沉重,就像那雾蒙蒙的天空。他现在的希望就在远在新加坡的闻静身上,等她安排好那边的事情明天赶过来,希望可以在这样乱成麻的时刻给欢颜一点点的支撑和帮助。
轻轻走出病房,关了房门,他想了想,就转身向下一楼层走去,进了婴儿病房,护士领着他走去了一个保温箱那里,隔着玻璃,看到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咬着大拇指睡的正香,他心口一酸,转过脸就不忍再看…… 这个一出生就被抛弃的小男孩,是申综昊申请领养过来的,这个城市,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的小生命降生,有人为他们感到开心,而对于有些人,这孩子却是拖累,依照他的手段,想要找到一个这样被抛弃的孩子不是什么难事,希望……希望他可以让颜颜好受一点。
“申先生,来看您儿子吗?”护士看他站着不动,就出声问了一句。
“嗯,他好点没有?”申综昊隔着玻璃,轻轻抚了一下那张小脸,若是颜颜的孩子生下来…… 他不敢想,那快八个月大的孩子,就那样死在了母亲的肚子中,变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
当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只看到浑身鲜血的她,还有不省人事的亚熙,他整个人几乎都懵了,还好,还好…… 她只是失去了一个孩子,还好好的活着。
“小宝宝现在恢复的很好,明天就可以抱出来了。”护士微笑着开口,一下子打断了申综昊的思绪,他点点头,就转身走了出去。
还未走进病房,电话却是响了起来,他一看号码,立刻就接了起来:“喂,怎么样。”
“很糟,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吧申,我会尽力。”
“谢谢你,谢谢你……”他心底惶恐压的更深,听那边的美国医生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才挂断电话。
是生是死,就看天意了吧。
欢颜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那个梦太过于伤感,太过于恐怖,让她在沉睡中,也不知流了多少的眼泪,她梦到亚熙死了,梦到他们的孩子也死了…… 梦中亚熙的身影从她的眼前飘走……再渐渐的消失,她伸手想抓,抓到的却只是空气。
“颜儿……”闻静握着僵直的手指,已经哭到眼圈红肿,卡卡去年去了异地,此刻也和闻静一起赶了回来,她站在一边,亦是咬了牙红着眼眶。
欢颜睁开眼睛时,被那刺眼的光亮刺激的眼睛锐利的痛了一下,她下意识的转一下脸,闭上了眼睛,而一行眼泪就滑了下来。
“颜儿颜儿你醒了,真是谢天谢地,你再不醒我和卡卡就要去拆掉医院了!”闻静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嗓门大的就差欢呼了。
“怎么还是这样脾气,一点都没改……”欢颜被她的喜悦感染,白的如纸一般的脸上扯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她试探着想要坐起来,却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怔了一下,下意识的一摸,肚子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平坦…… “孩子,我的孩子,孩子呢?”欢颜仓皇的开口,眼泪只一颗接一颗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她哆嗦着去抓闻静的手,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哑哑的问…… 闻静还未开口,她却是一下子掀开了被子光着脚跳下床:“孩子被谁抱走了吗?静你知道吗?卡卡你见了吗、”
她四处找,掀了被子又去拉抽屉,闻静和卡卡看着她精神恍惚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心酸,她们都知道,孩子已经死了,可是却不能做出一点点悲伤的表情。
“颜儿,孩子在隔壁房间,被阿昊抱着呢……”闻静拉了她,卡卡扶着她坐在床上,轻轻的开口说道。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申综昊笨手笨脚的抱着一个小小婴儿,满脸喜悦的走进来:“颜颜,小家伙饿了,都快哭了……”
“给我,快给我!”欢颜满脸的心急,伸长了手想要去抱,申综昊慌忙走近几步将襁褓递到她的手中,欢颜立刻将那软软的孩子熟练的抱在了怀里,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他的小脸,她颤抖着手扒开那遮住了孩子一半小脸的襁褓,一双大而乌黑的双瞳就显露了出来…… 她不由得心里一喜,忍不住的眼泪就又落了下来,这就是她和亚熙的孩子吗?这样的眼睛,也该是亚熙的孩子才会有。
“他没事吧,好不好?医生怎么说?”她还在记着昏厥前那一幕,她重重的摔了一跤。
“很健康。”申综昊温柔看着她,不敢泄露眼底的哀伤。
欢颜立时就笑了起来,她摸摸孩子小脸,眼底一片的温柔,“静,你看他多乖,在我怀里都不哭不闹的,可比暖暖那丫头听话多了……”
“静?”没得到回应,欢颜讶异的抬起头,却正好看到了闻静和卡卡怪异的眼神,她们两人看她冷不防的抬头,不由得一怔,慌忙挤出笑意连连点头;“是呢,真乖,颜颜你看,鼻子长的真像亚熙,又高又直……”
“是啊是啊,小嘴儿长的像你,脸盘儿也像你,眼睛像亚熙……真漂亮的宝宝!”
闻静和卡卡慌不迭连声说了起来,两人刻意的掩饰,反倒是让欢颜心底起了莫名的担忧和惶惑不安。
她再低下头去看怀里的孩子,孩子似乎当真是饿了,小脸微微一转,正好将整个正面都对准了欢颜。
欢颜心底一颤,那个孩子看到她,似乎是愣了一下,接着小嘴一扁,哇哇的哭了起来,欢颜慌忙抱住他轻轻的摇起来:“乖乖不哭,是不是饿了?那妈妈喂你好不好?”
欢颜扭过身子想要去撩衣襟,却被申综昊按住了肩膀,他看她一眼,那眼底却像是含着哀伤:“颜颜,医生说你那天受刺激太大,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哺乳了。”
欢颜的动作凝固,闻静和卡卡还有申综昊也都默不作声,房间里立时变的安谧无比,人人心里都有些忐忑,依照颜颜现在的精神状态,她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或者是说出什么?
“亚熙呢……”片刻之后,她将怀里犹在哭泣的孩子的递给面前的闻静,转过脸,安静的望着申综昊,那两只眼睛,犹如黑葡萄一般晶亮璀璨,可是那眼睛里所看到的人,再也不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