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天哪!江慧!是真的吗?你确定?真的是个男孩儿?唉哟!杨家的祖宗显灵了,老天保佑,我杨家后继有人了!哈哈。”婆婆激动得快要站不稳,一双浑浊的双眼里闪亮着喜悦,“江慧啊江慧!你就是我们杨家的菩萨啊!快告诉妈!想吃什么?妈现在就去给你做!”
江慧觉得自己的心就快要爆炸了,粉身碎骨般的心痛,她在婆婆面前努力的克制着,使劲儿的咬着嘴唇,她几乎可以感觉到口腔里有咸咸的液体流淌,是她嘴唇里面被牙齿咬破而出的血,丝丝的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她仿佛看到自己鲜红的心脏上大大的创口,而杨子墨和李小梦就像两条蛆虫,日日夜夜啃噬着她鲜血淋漓的伤口,她永远没有愈合的指望。
她使劲的咽下口中的腥咸的液体,有气无力的对婆婆说,“妈!我累了!我想睡会儿!”
“好好好!你快睡快睡!”婆婆帮她半躺上床上,帮她放好枕头,轻轻掩上房门,笑容满面的走出去。
她的泪在婆婆转身之后无声而迫切的落下,她用被子蒙住头,终于抑制不住的放声大哭。
都说孩子和母亲是有心电感应的,此刻孩子在她的肚子里挥舞着小手小脚,仿佛在不安的和母亲一起难过。
她努力让自己平和下来,为了孩子,自己必须得坚强,虽然孩子还没有出生,他也会感受到自己和母亲一样面临即将被抛弃的命运,自己不能让他和自己一样难过。
她用手背使劲的擦了一下眼泪,孩子是没有罪的,却注定了一出生便要被父亲所抛弃,注定得不到父亲的疼爱。
她突然觉得这个孩子的出生本身就是个错误,是自己的一意孤行,孤注一掷才造成了孩子注定没有父亲,都是自己太自私了才会这样,自己怎么会拿无辜的孩子当筹码,来赌这场没有把握的局,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啊?
不!不能让这个孩子出生!不能让他成长在不完整的家庭里,江慧的脑子里充满了一个单亲的孩子长大之后可能会发生的种种事情,叛逆!孤僻!凶暴!自闭!抑郁!心理扭曲!人格分裂。
专家说单亲孩子的犯罪率占未成年犯罪率的50%,一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将来长大之后,有可能成为这50%里面的一个,江慧的心就像是被提到了嗓子眼儿,再想想李小梦那胜券在握的神情,那挑衅的话语,杨子墨那无奈的表情,那冰冷的离婚二字,她彻底绝望了,彻底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这个孩子不是自己赌婚姻的筹码,纵然是和自己再加上婆婆和甜甜,在他杨子墨感情的天秤上仍然是轻如鸿毛,永远不及李小梦那般的重如泰山。
既然不能给孩子一个美好的未来,更不能给孩子一个健康的成长环境,倒不如不要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这对他很不公平。
她像中了邪一样,再也无法镇定,用双手努力撑起笨重的身体,下了床,开了房门走出去,冲向大门。
“阿姨!江慧姐走了。”小芬正在阳台晾衣服,一打眼看到江慧夺门而出,不由得喊叫着。
“什么?去哪儿了?怎么没有说一声,不是说要睡会儿吗?”婆婆闻声从房间里出来。
“江慧姐好象还在哭着呢!跑出去了。”小芬说道。
“怎么回事?你快去看看!我给她打电话。”婆婆抓起手边的话筒。
小芬赶紧跟出来,门口已经不见了江慧的踪影,她看着小区门口来来往往的车水马龙,无奈的回家来。
婆婆拨了江慧的号码,却听到从她的卧室传来手机铃声,原来她手机也没有拿,再拨给子墨,“喂!”
“妈!有什么事吗?”杨子墨正和小梦在家里休息,接到母亲的电话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
“江慧怎么了?一个人跑了出去,好象还哭过,手机也没带,这都快要生了,可不能出什么事情。”婆婆心急火燎的说道。
“一个人跑出去了?她能去哪儿啊?是不是去找肖月了?”杨子墨坐了起来。
“不知道,我现在得去门口看看,你赶紧的,找找啊!”婆婆丢了电话,向门外走去,却迎上进门的小芬。
“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江慧呢?你没追上吗?”
“阿姨!对不起,我跟出去的时候,她已经看不见了,要不打杨先生的电话吧!让他帮着找找。”小芬一脸愧疚的说道。
“已经打过了,会很快回来,应该没什么事情吧!大概是去找肖月了。”婆婆坐下来,心里充满了焦虑,但又觉得江慧应该不会出什么事,那么一个随和而懂事的媳妇,可是就算是查出来是个男孩子,她也不至于激动到哭成那个样子啊?难道真的有什么隐情?
杨子墨拿着手机,心里更加不安起来,小梦由于酒精的作用在边上正睡得香甜,他轻手轻脚的起身,走到客厅,拨个电话给肖月,“喂!肖月,是我!子墨!江慧找你去了吗?”
“江慧?她早上跟我在一起的,不是跟我才分手没有多久吗?上午刚和她一起去做过检查,怎么她还没有跟你说吗?杨子墨!你要再一次做爸爸了,这一回江慧肚子里可怀的是个儿子哦!”肖月兴奋的说道。
“她有来找过我,不过有些不愉快!我妈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她回家之后又出去了,所以我想问问你,她是不是去找你了。”杨子墨小心翼翼的说道。
“什么?不愉快?杨子墨你是不是疯了?她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刺激她吗?到底是什么样的不愉快?”肖月跳了起来。
“肖月肖月,都是我的错,你如果见到她赶紧给我打电话好吗?先挂了啊!”杨子墨匆匆的掐断电话,他是怕了肖月的河东狮吼。
穿好衣服,正欲离去,小梦一脸朦胧的坐起来,“子墨!和谁打电话呢?要去哪儿?”
“小梦!”他转回来,“我得回家一趟,江慧她跑出去了,我妈挺着急的,我想一定是上午我说的话太重了,毕竟她现在快要生了,万一出了意外我妈会被气死的,理解我好吗?”
小梦就那么冷眼的看着他,缓缓说道,“子墨!你终究还是放不下她,不是吗?”
“不是放得下放不下的事情,是我需要时间,这事不得从长计议嘛!”他怯懦的说道。
“从长计议?什么从长计议?我给你的时间还少吗?你的这些夜长梦多的事情是不是太多了点儿!”小梦的眼睛里喷着怒火。
“反正我现在必须得回家一趟,以后再跟你解释。”杨子墨转身离去。
想想自己夹在江慧和李小梦之间,如此焦头烂额的生存,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自己这个战利品是不是太辛苦了点,不时的就会有硝烟弥漫到自己的身上,真有些苦不堪言的感觉。
肖月正在店里象个没头苍蝇似的猜测江慧可能去了哪儿,手机来电,是张丽,不耐烦的接听,“什么事儿?”
“肖月!你快来吧!江慧来医院找我,说要现在把孩子做掉。”张丽小声的说道,但语气里透着急切,“我现在躲在厕所里给你打的电话,她情绪很激动,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样子没什么好事儿,你快来吧。”
“张丽,我告诉你,你必须得把她得安慰好了,好好的看着她,我马上就到,出什么事儿你可得负责。”肖月边挂电话边往外面跑去。
江慧坐在张丽的休息室里,一动不动,神情淡然,除了哗哗流淌的泪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悲喜,就那么象一座雕塑般的静坐着。
张丽倒了杯水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江慧!喝口水吧!”
她只是不发一言的沉默着,摇头,表示拒绝。
“江慧,别难过了,这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什么事儿都别太较真,我们不说别的,不管你受了多少的委屈,这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啊!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呢!”张丽劝慰着。
她还是摇头,不发一言,她感觉着孩子在肚子里一阵紧似一阵的动着,孩子真的可以感受到母亲的情绪。
“再说了江慧!你就是现在不要也根本不可能啊,已经九个月了,快要生了,就算你现在引产,那也是个活生生的孩子,我们医生也不可能允许你这么做,更何况你自己又能忍心吗?舍得吗?早上检查的时候b超医生也说了,孩子很健康,个头很大,一定是个虎头虎脑的可爱小子,你可千万别干傻事,那可是一辈子后悔的事情,听我的好吗?江慧!一定不能干傻事啊!”
江慧的泪落得更加汹涌起来,她只是心力俱疲的任其流淌。
这个孩子是自己的,真的可以只是自己的吗?他的身上难道没有流淌他杨子墨的血液吗?为什么他要那么的无情?
肖月象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一眼看见江慧,“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你又发哪门子神经啊?要不要早不要,现在才不要,你有病吗?”
张丽拉了拉肖月,“好好说嘛!她好象真的很难过。”
“江慧,你赶紧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你江慧如此心灰意冷?你不是一直甜蜜的期待着孩子的出生吗?即便不是个男孩你也一样高兴吗?为什么突然不想要了,孩子是玩具吗?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掉,你怎么越活越不明白了呢?是不是又是该死的杨子墨?他又欺负你了是不是?你快说啊?你要是不说我现在打电话给他。”肖月拨开张丽的手。
江慧只是摇着头,颤抖着双唇与肩膀,身体轻微的摇晃。
“江慧!我再说最后一次,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不说我马上打电话亲自问他。”肖月看着她掏出手机。
“肖月!”江慧一下子痛哭失声,双手抓住自己的头撕扯着,“不要打,求求你不要打,不要再问了,不要再折磨我了!不要。”
“江慧!”肖月坐下来,抱住她的身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江慧!有我在,谁都别想欺负你!”
“肖月!我。我。我这一次真的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当初不该要生这个孩子,我对不起肚子里的孩子,要让他一出生就没有爸爸!”
“你瞎说什么呢?什么一出生就没有爸爸?杨子墨不是他爸爸吗?”肖月一头的雾水。
江慧摇着头,哭泣着,声音嘶哑,“不!他不是!他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他从来没有期待过这个孩子,我去找他,我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结果,结果。”
肖月快着江慧快要停止呼吸的悲泣,心疼的拍着她的背,“你别这么激动好吗?有什么事儿慢慢说,不是还有我呢吗?”
“结果,我看到李小梦!在他的公司工作。她还羞辱我,一副胸有成竹等着我被抛弃的样子,而子墨他,他竟然提出孩子生下来之后也要和我离婚!他不要我,也不要孩子,他的心里已经没有了我们。”江慧喘息着,快要窒息般的捂住胸口。
“什么?杨子墨这个王八蛋!这个混帐!我去找他算帐!”肖月一下子站起身来向外走,气不打一处来,真是太过分了,太欺人太甚了。
“肖月!肖月!你回来!江慧她不行了。”张丽大叫着,扶着昏迷不醒的江慧。
“江慧!江慧!”肖月一下子吓得泪如泉涌,抱住江慧痛哭起来。
张丽马上打了妇产科的电话,护士很快将江慧送进了抢救室。
肖月颤抖着拿起手机,拨给江慧的婆婆,“喂!”
“肖月!肖月啊!江慧有没有去找你啊?她有没有和你在一起啊?”江慧婆婆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江慧出来几个小时了还没有回去,她的不安快要把她给逼炸了。
“阿姨!你快来妇产医院吧!江慧已经进抢救室了,呜呜。”肖月忍不住心里的恐慌,无助的哭起来。
“ 啊!”婆婆手里的话筒跌落下来,顺着桌角滑下去,悬空荡漾着。
“阿姨!阿姨您怎么了?阿姨!谁的电话啊?”小芬拿起话筒放好,看着阿姨一脸的苍白,不安的问。
“小芬!小芬!快给杨子墨打电话,让他快去医院,快!快打啊!”婆婆突然说道,“快打!快打!打完了带我去医院,快!”
小芬正要拨杨子墨的号码,却看到杨子墨开门进来。
“杨先生!你可回来了,阿姨她快要急死了。”小芬松了口气,说道。
“子墨!快!快去医院!”婆婆的心现在已经七下八下,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妈!江慧还没有回来吗?”杨子墨看一眼屋内,不见江慧的身影,这个女人,除了肖月那儿她还能去哪里?
“肖月说,她正在医院抢救,快走啊!”婆婆带头开门出去,杨子墨楞了两秒钟后赶紧跟上去。
医院的抢救室外,肖月急得象只热锅上的蚂蚁,不安的踱来踱去。
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大声叫道,“谁是产妇的家属?”
“医生,我是她姐妹,请问她怎么样了?有危险吗?”肖月急忙走上去一连串的问道。
“产妇的丈夫不在吗?她现在很危险,需要给她做剖腹产手术,必须得家属签字,你代表不了她的丈夫,马上通知她的丈夫赶过来,否则时间久了,大人孩子都会有危险,一定要快啊。”医生转身进了手术室。
“哦!好好好。”肖月答应着,哆哆嗦嗦着拿着手机,拨通杨子墨的电话。
“肖月!你在医院吗?”是杨子墨的声音。
“你在哪儿?江慧快要不行了,你快点来啊!要你签字动手术,你快点来啊!啊啊啊。”肖月大叫着哭泣着。
杨子墨心里猛的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击了一下,加大油门,直奔医院。
看着手术通知书上的条款,可能在手术过程中发生意外或是并发症之类,杨子墨的手不由的抖了起来,如果她发生了意外,那么自己情何以堪,自己亲手断送了她和那个未出生孩子的性命,自己不就等于是个刽子手吗?
“请你快点好吗?产妇现在很危险,时间长了孩子会因为缺氧而窒息。”医生冰冷的催促声在耳边响起。
“子墨,签字吧!你放心吧,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什么危险,手术通知书不过是医院的一种程序罢了,为了江慧和孩子的安全,你就快签吧!”张丽安慰他说。
他颤抖着写下自己的名字,倚着墙壁才能勉强支撑住自己疲软的身体,母亲盯着手术室紧闭的门看个不停,不安的发出一声声的哀叹。
肖月从他进了医院,一直到签完字,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他,这个无耻的男人,这个龌龊的下三滥,她终于忍无可忍,冲到他面前,毫不犹豫的对着他的脸狠狠的一个巴掌。
“肖月!你干什么?你疯了吗?”杨子墨捂住火辣的左脸,怒视着肖月那一张快要气得变了形的脸。
“肖月,你这是做什么?”杨子墨的母亲听到声音看过来,不敢相信肖月会给杨子墨大大的一个耳光。
“告诉你杨子墨!我打你是轻的,我真的想扒了你的皮,象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下三滥就该千刀万剐,下油锅,下火海,王八蛋!混蛋!”肖月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道。
“肖月!太过分了!说什么呢?”杨母显然很不满肖月的行为,不管儿子做错了什么,在这众人之下人来人往的医院里对他动手总是不对。
“哼!”肖月看向杨母,冷笑一声,“阿姨!到底还是您的儿子!您还想护短是吗?难道您就如此的不了解你的儿子他都干了些什么吗?”
“肖月!”杨母狐疑的看了看肖月,又看了看闷声不响的杨子墨,心里有了些数,肖月一定是在替江慧打抱不平,“肖月,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现在江慧正抢救呢!不要闹了好吗?”
“为什么不闹?她如果死在里面了,不闹就能算了吗?他杨子墨就是个刽子手您知道吗?就算江慧她这次死里逃生,捡条命回来,肚子里的你们家姓杨的小的也死不了,又有什么用啊?不过是个没有丈夫的女人,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您以为江慧她跑到医院里来干什么?您知不知道是您的儿子亲口跟她说,就算她生下了儿子也没有用,还要跟她离婚,所以她这一回彻底绝望了,她是来想把孩子打掉的,伤心欲绝之下才会晕过去,才会是早产,她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啊!为了老的,她瞒着您,怕您担心,怕您生气,为了小的,她也瞒着,怕小的学习分心,影响考试什么的,她的生活里唯独没有为她自己想一想,竟然还天真的以为再给杨家生个儿子,他就能回心转意,回到她身边,做一个好丈夫,谁知道他早已在外面安家落户,竟然还能把情人都带到公司里面去,这胆子是不是太大了点?做的是不是太绝了点儿?多么可笑啊!您说江慧她怎么那么傻啊!怎么那么白痴啊!怎么还能一直忍到现在?怎么还能一直纵容他到现在?怎么就能那么忍气吞声的活着?我真的替她不值啊!傻瓜!大傻瓜!”肖月哭泣着,指责着,泪流满面。
杨母完全惊呆了,不敢相信她听到的一切,她难以置信的看向杨子墨,缓缓问一句,“子墨!肖月说的是真的吗?”
杨子墨捂着左脸,不敢正视母亲的眼睛,“我。我。”
“叭”的一声,杨母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在了他的右脸上,“你这个混帐王八蛋!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