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等两人离开,云落才缓缓的回身,看向那个隔绝了外间的梅林,从此,曾经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再也不会有那个朝着自己笑的阿瑜,再也不会……
云落在栖灵宫呆了几日,期间,只有李墨情来找过她,看她一脸戚戚的样子,便也没有多说什么,说了几句就离开了,云落眼睛全不离手中的书卷,却是听得见墨情离开时发出的叹息声,她闭了闭眼,再次埋进了书中。
这日晚上,云落正坐在桌边摆弄着那油灯的灯芯,却听到那阳台处的门一阵轻响,她头也没抬,便道,“李墨尘,总是偷偷摸摸的来,很有意思?”说罢,缓缓抬起脸,看着那个笑得邪魅的男子。
李墨尘走到桌边,一点也不客气的坐下,盯着云落看了许久,直到她有些尴尬的调整动作,才轻笑的说道,“我明日就走了?”
“回楚国了?”云落将灯罩放好,看着他,道。
“嗯,”李墨尘点头,“十九,想要和我一起回去么?”云落斜了他一眼,“我是有病,所以才和你去楚国么?”
李墨尘一脸的失望,“你好歹也是看中的第十九个娘子啊!”云落的嘴角抽动了下,“我在这里一日,便会照顾情儿一日,不用担心她。”
李墨尘忽的凑近云落,笑,“这么快就要尽嫂子的义务了么?看来,十九心中还是有我的……”还没说完,就被云落的白眼一扫,“我可以拜托你不要这么自恋么?”李墨尘笑着将头挪开了点,“十九当真不考虑下我?”
云落笑而不语,忽的感觉一样东西插进了自己的发间,伸手去触,却被李墨尘伸手抓住,“这是我送你的,”他凑近云落的耳,轻轻的吹了口气,缓缓说道,“定情信物。”
伸手甩开他的禁锢,云落就要伸手去摸头上的东西,却不想李墨尘在这个地方固执的很,非不让云落去碰,只是笑着道,“等我走了再看吧!”云落见他坚持,便想着等日后他走了,给了墨情也一样,也就不再去碰。
李墨尘笑,“很好,我走了。”起身走到了门边,微微回身,“十九,日后若是有困难,便来找我吧,我自会帮你。”说着一跃而起,他的身影就那般隐没在了无边的夜色之中,只余他的最后一句话还回荡在耳边,“十九,记得要想我。”
云落扯了扯嘴角,起身将门关了上,伸手将头上的东西拿了下来,才一见到,便是一惊,竟然是……那通透的白玉簪子,简朴却又大方,此刻,却是放在了她的手心,这是她受了怪人前辈之托给李墨尘的东西,没想到……云落叹了口气,还是下次见到的时候再还给他吧,毕竟怪人那么重视这东西。
打开衣橱,将角落里的包袱拿了出来,伸手摸出那个有些繁复花纹的玉佩,这下,她这里倒是有了他的两样东西,将那簪子与玉佩放在一起,小心翼翼的放进包袱,重新将包袱塞进了角落,云落叹着气关上橱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第二日,楚国三皇子离开临国,回往楚国。
没过多久,便有一封国书传到了上官轩凛的御书房,他看了眼,便是扬起了唇角,笑道,“弈国,也不甘寂寞了……”正此时,司弈拿了一密报进了御书房,递给上官轩凛之后,轻声道,“有欧阳逸的消息了,在弈国。”
上官轩凛唇边的笑意渐深,“很巧。”忽然,又是想到什么一般,站起身,朝着司弈道,“司弈,同我去栖灵宫吧!好些日子没有见她了,这个东西,她大概也是很想看到的。”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密报。
“皇上,你是想让她同您一起去?”司弈道。
“知我者,司弈也。”
桌上的国书还摊开,上书:弈王五十大寿,特请临王驾临。
撩起车帘,云落看了眼外间绿意四盛的风景,回身对车内的上官轩凛挑了挑眉眼,道,“好好的皇辇不坐,非要坐这简陋的马车?”
上官轩凛眯着眼睛靠在车壁小憩,微微勾着唇角,“你不喜欢么?”云落轻轻笑了笑,看着这个似是闭了眼的男子,心头一阵暖意,他不仅将自己带了出来,更是为了自己放弃了舒适的皇辇,“谢谢。”云落缓缓说道。
睁开双眼,上官轩凛扬唇,“你我之间,何必言谢。”伸手取过一旁的奏折,便低头看了起来。云落顿了顿,还是问道,“你确定,欧阳逸在弈国么?”
“云落是在怀疑我为了让你与我同去弈国,而故意给你下了饵?”上官轩凛没有抬头,只轻声道。
云落笑了笑,“只是事情太巧而已,若是我随你去了弈国,而并没有发现欧阳逸的踪迹的话……”没错,他们现在正在前往弈国的途中,弈王五十大寿,邀临王赴宴,此时,正好有密报传欧阳逸正在弈国,拿准了云落想为父报仇的心思,上官轩凛只同她一说,她便自动答应了与他一同前往弈国。
上官轩凛轻轻一笑,“若是没有找到,那便去找司弈算账吧!”云落一怔,他还真会推卸责任,刚想说话,却见他促狭的抬眼看她,“装作我的妃子不行么?偏偏要装成我的丫鬟?”
见他的表情,云落却忽然想起小时候,那个总会与自己做对的齐轩,或许,对他,她可以稍稍放肆一点,就如小时候一般,没有其它,只有你我,云落蓦的扬唇看他,“我已经不能把你和小时候的齐轩联系在一起了,是你变的太多,还是我的记忆骗了我呢?”
上官轩凛的笑意渐深,“你也同小时候不一样了,人便是在成长中变化,不是么?”
“回忆之所以美好,因为那是回忆。”云落忽然收了笑,眼神微露迷惘,“可惜,我美好的回忆,却是被那最后的血腥给掩盖了,变化是难免的,却不知道心有没有变。”才说完,却觉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瞪着眼睛抬头看那个将自己纳入怀抱的男子,却被他伸手蒙住了眼睛。双眸轻眨,在那微微有些粗造的掌心下,云落轻轻唤道,“上官轩凛?”说着,稍稍的挣扎了下,以示自己的不满。
上官轩凛一手揽着云落的纤腰,一手蒙在她抬起的脸上,感受着掌心的酥麻,不禁弯起了眉眼,“你说不知道心有没有变,”
将她搂进,让她的耳朵帖子自己的胸口,“听到了么?它从来没有变过。”
热烫的温度就在颊边,温热的掌心就在脸上,有力的心跳就在耳边,云落忽觉脸也渐渐发烫了起来,他说从来没有变过?“上官轩凛。”她略略有些尴尬的唤道,企图让他放开自己。
不想上官轩凛不仅没有放开她,反而是将蒙在她眼前的手放开,转而搂住她的肩,将她往自己的怀里一带,更深的抱紧她,“落儿,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么?”
原本只是脸颊有些微烫,此刻,她却是连脖子也泛起了可疑的粉红色,却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声,是的,她明白,就算是以前不明白,在知道他就是齐轩之后也明白了,可是,就算明白,她又能如何呢?她能不顾一切,跟他在一起?她苦笑,根本不可能,她不爱他,或许喜欢,却不是爱;或许感谢,却不是爱,渐渐的冷静下来,云落在上官轩凛的胸口闷闷的说道,“明白怎样,不明白又怎样呢?”
上官轩凛抱着云落的手微微一僵,轻声道,“落儿,你的心里究竟是被什么填满了?满的不能装进一个我么?满的,不能让我占据一个小角落……”
云落感受着上官轩凛同她的心跳在一起跃动,想着他方才的话,她的心里,究竟是被什么填满?才一思忖,眼前忽的闪过莫向离那张阴鹜的脸,心头猛地一惊,怎么可能?!她急急的闭上了双眼,这次,耳边传来的是阿离那憨憨的笑容,他傻傻的朝着自己喊,“落……”想起阿离,之前的寒意马上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唇边那抹淡淡的微笑,阿离,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呢……
正浅笑,却忽然感觉自己脱离了那个炙热的怀抱,猛地睁眼,看到的,是上官轩凛微微沉痛的脸,和那双,带着悲伤的双眸,直视的那双眸子,云落听到他说,“什么人,能让你想到就这般温柔的笑,我还真是嫉妒呢……”
云落尴尬的撇头,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却没有回答。
上官轩凛苦笑了下,也没逼云落,只是低下了头,凑近云落的脸颊,“落儿,呆在我身边……”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不是在询问,是在决定。
云落转脸看他,拒绝的话已经在嘴边,可是,待她看到上官轩凛的那双满含期待的眼睛,那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口,顿了顿,她松开了一直咬唇的牙齿,缓缓道,“我不会不告而别的。”不是呆在他身边不再离开,而是不会再不告而别,她看入上官轩凛的双眼,他应该懂自己的意思吧。
果然,上官轩凛扯了扯唇角,“这便是你最大的让步了么?”云落抿唇不语。
“也罢。”上官轩凛笑了笑,抱着云落的手紧了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留在我的身边,不是不再不告而别,是不再离开!”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云落的唇角微微一动,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上官轩凛,齐轩,他待她如此,她是凭什么能得到如此的人,看着他的双眼,很想跟他说,不值得,她这样的人,不值得他如此的付出,不值得他倾情相待,可是,话在喉间,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若是出口,上官轩凛会放弃么?
云落清楚的知道,他不会,以他的性格,他不会放弃,既然如此,现在的状态,或许还不错,至少,他们之间的相处,还能自然,而不是挑明真相之后的……云落闭眼,好吧,就这样,就这样……
只是她不知道,她承诺的那句不会不告而别,竟也是成为了一句谎言,原来,所有的事情,只有在来临的时候,才真正明白……
车外传来司弈的声音,“皇上,明日就可到万仓。”
上官轩凛放下手中的书卷,轻声答,“嗯,今日天色已晚,原地休息吧,等明日再赶路吧。”说着,看向一边靠着车壁眯眼睡着的云落,唇边勾起一抹浅笑。
马车缓缓的停住,众位同行的侍卫下马准备,上官轩凛撩起车帘看了看,临国与弈国的交界处多是草原,只有万仓一个城市在临国边缘,而此时既还未到万仓,自然没有客栈驿馆能让人住宿,于是便也只能委屈在野外露宿了。
睡梦中的云落忽觉没了动静,缓缓的睁了眼睛,就看到上官轩凛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她面色微微一红,却马上掩了过去,道,“不赶路了?”
上官轩凛摇摇头,“这周围没有可以住宿的地方,等明日再赶路吧。”云落无声无息的伸了个懒腰,因着已经睡了一觉,只觉精神极好,便也不愿再呆在车里,同上官轩凛说了一声就下了马车。
一众人停在一个湖边,侍卫们均在周围走来走去,观察着地形,云落走到湖边,坐到了一块大石上,看着那微微泛着粼粼波光的湖面,失了神。
“落儿,会骑马么?”身后传来上官轩凛的声音。
云落的眼睛蓦的亮了起来,转头逆光看着那个男子,看着他脸上深深的笑意,自己也不自觉的弯起了唇,道,“可以么?”
他忽的朗声道,“只要落儿喜欢,什么不可以!”云落心中一暖,迅速的站起身,道,“我们来比赛,看谁的骑术厉害些!”
上官轩凛宠溺的伸手点了点云落的鼻子,“什么都依你。”说罢,高声道,“司弈,牵两匹马来。”一边的司弈会意,没多久,便有两匹马被牵到了上官轩凛与云落的身前。
云落率先利落的上了马,拉了缰绳便挑衅的看向还站在原处的上官轩凛,眯了眼睛,笑,“怎么还不上去?”上官轩凛闻言,也是迅速的上马,与云落并骑。云落见他上马,便笑道,“看到远处那个小丘没有?我们便以那为终点,谁先到谁便是赢家!出发!”
话音一落,她已经一马当先,一甩马鞭,便冲了出去,留下上官轩凛在原地无奈的笑着,他见云落骑远,便也迅速的甩鞭出发,追上那个女子。
好久没有如此自在的驰骋了,云落坐在马背,迎面而来的风吹得她的发丝在风中凌乱,她却不顾,兀自大笑着,那种感觉,竟是许久都未体验过了,像是终日被关在笼中的鸟儿终于能翱翔天空一般,云落放松的只想将自己的愉悦大叫而出,见周围无人,只有身后那个男人,便也不再忍住,忽的起身,双脚猛地一蹬,迅速的踏上了马背,双手死死的拉住缰绳,整个身子竟是在马上立了起来,衣炔飞扬,远远看去,真真像是一只徜徉与天地之间的飞鸟。
她忽的大喊出声,“啊……”这寂静的只有风声的草原因着这声叫喊,凭空添了一份生气,而那回声竟也一直弥漫不去,一直萦绕周围。一声喊出,云落也只觉全身通畅,一些原本郁结在心中的烦闷也是消去了不少,她扬了唇笑,在金色的夕阳下,显得格外的英气与,魅惑。
上官轩凛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云落的身后,初见她起身站到马背,心中也是一惊,但后见她全身透露出的那种喜悦,便也放宽了心,他的落儿,怎么会做没有把握的事!看着她在空旷的草原上大喊,看着她单薄的身躯在风中茕茕独立,他的心头也是暖意四盛,他想看到的,就是这般恣意的落儿,这般无畏的落儿,这般爽朗的落儿。
他心中一动,“驾”的一声,也是加快了马速,他不想只是站在身后看着她,他想站在她的身边,同她一起欢呼,同她一起体会那种欢呼的愉悦,他想让她知道,她并不是一个人!上官轩凛的眼神愈加温柔,骑到了云落身边,仰头看向那个带着璀璨笑意的女子,“骑术不错!”他高声道。
云落闻言,低头看去,见上官轩凛到了自己身边,便也重新坐回了马背,眉眼扬起,歪头看着他,笑,“谢谢夸奖!不过,我们现在正比赛呢!”说罢,又是一抽马鞭,马儿吃痛,嘶鸣一声便往前面冲去,将上官轩凛落在了后面。
上官轩凛摇头笑,她还是如此的好胜!手中动作却也不满,双腿一夹马腹,也是超前冲去。
于是,结果便是两人不分前后,齐齐到了那座小丘。
云落翻身下马,撅了嘴看向上官轩凛,声音中竟带着点撒娇的味道,“你都不会让让我么?”
上官轩凛难得见她这个样子,也是笑,刚想说话,却又被云落打断,“算了算了,我知道你定是让我了的。”说着坐到了地上,扑闪着眼睛,以手作扇子状,用力的扇着自己的脸,“好久没骑马了,这么一会,竟也觉得累了。”
上官轩凛也翻身下了马,坐到了她的身边,很自觉的伸手替她擦去了额上的汗,没有丝毫做作,他柔柔的笑,“累了就休息会吧,天还未黑,不必急着回去。”
云落有些尴尬的别开了头,额上被他擦过的地方也好像热烫的要命,她忽的没了声音,只是闷闷的点了点头,应声道,“嗯,好。”
上官轩凛失笑,也不去闹她,只是坐在她的身边,不再言语。
云落曲腿坐着,两手抱着双膝,看向夕阳落下的地方,草原上的落日极其的壮观,夕阳的余晖将整片天空映的金黄一片,而那轮日正缓缓的下斜,原本绿色的草原也被染成了金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她近乎无声的低喃,却不想竟上官轩凛听了去,他笑,“你这诗极好,却未免悲观了点,我倒不晓得你什么时候也伤春悲秋起来了。”
云落转头看他,“可是,不对么?”
“虽是没错。”上官轩凛也看她,明亮的眼睛闪着未知的光芒,“可是,夕阳之后还有星光,就算夜晚过去,也还有朝霞,一日日的变换,又何苦为了一次夕阳而惹的自己不快呢?”
“夕阳之后还有星光,就算夜晚过去,也还有朝霞?”云落喃喃,是了,世界一直在轮回,失去了夕阳又如何,还有星光,还有朝霞,她忽的灿烂一笑,“嗯,你说的对,其实,我还是觉得朝霞好看一些,显得更有生气点。”
上官轩凛只笑不语,静静的看着满面笑意的云落。
夜色渐渐浓郁,淡淡的月光下,是两人两骑缓缓的走在草原上。
云落手里牵着马,抬头望天,忽的灿烂一笑,道,“上官轩凛,看,真的有星星。”她一手指着天,闪着光的眼神正亮亮的看着上官轩凛。
“嗯。”上官轩凛轻轻应道,“很漂亮。”
云落的眼神却忽然暗淡了下去,手也缓缓的收了回来,“如果,”她轻声道,“如果,一切都没有变,如果,我们还在百里府,如果……”她微微的低下头,如果那样,是不是自己就不会遇到那么多,是不是现在依旧能在百里府里缠着自己的爹爹,是不是始终不知道愁为何物呢?
上官轩凛看着她有些受伤的脸颊,心中也是一痛,“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他开口,带着极尽的温柔,带着极尽的爱怜,“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为止。”
云落抬起脸,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在我找到新的靠山之前,我会暂时粘着你的。”
“好。”上官轩凛只是柔柔的说,好,只是一个好字,却让云落的心忽的安定了下来,不管如何,自己的背后一直会有一个人,他会对自己说,好,他会对自己说,一直呆在你的身边。
两人一起回到营地,才将马放好,司弈却忽然迎了上来,“皇上。”他瞥眼看了下云落,欲言又止。
云落怎是不会看人眼色的人,她轻轻一笑,“我去走走,你们谈吧。”说罢,朝着上官轩凛点了点头,走了开去。
上官轩凛见云落走远,便看向司弈,问道,“有什么事么?”
司弈躬身答,“弈国的沐王爷今日离开弈国,似乎是往万仓而来。”
“沐王爷?”上官轩凛皱了皱眉头,“就是那个被找回没多久的慕容夙夜?”
司弈点了点头,“正是。据说那人阴狠无比,不过,留言不可尽信,因他回朝没有多久,竟也没有多少人知他的真实性格,所以……”
上官轩凛摆了摆手,“管他是人是鬼,想他特地去到万仓,也是没有那么简单,万仓发生何事了?”
“万仓新挖出了一金矿,沐王爷大概是冲着它去的。”司弈回道。
上官轩凛扬眉一笑,“这万仓还真是一个麻烦的地方,被临弈两过分成了两半不说,如今,还出了这事。”他顿了顿,“有没有调查过那金矿属我临国还是弈国?”
司弈道,“麻烦便在此处,那金矿好像正是在两国交界处,怕沐王爷那么急着赶去便是为了先占了那金矿的主权吧!皇上,那我们?”
“无碍。”上官轩凛轻轻一笑,“弈国近来招兵买马,自是缺少银钱,所以才会对那个金矿那么重视,据你估计,我们何人能先到万仓?”
司弈扬了扬唇,“若无例外,自是皇上。因着这次微服出来,并没有多少人知晓皇上的行踪。”
“那便好。”上官轩凛的双眼一眯,竟再没了与云落一起时的那份温柔。
云落离开上官轩凛,本想回马车,脑子一转后又转换了脚步,朝着那湖走去,走到了背光处,云落缓缓的坐下,略一思忖,伸手将鞋子拖下,将脚伸进了冰凉的湖水中,喟叹一声,只觉一身的热意全都消散了开去,舒爽无比。
轻轻的晃动的水中的玉足,水波流荡,在她纤细的足上缓缓流过,云落眯着眼睛笑,忽的将脚猛地一踹,弄皱了一池夏水,那湖水微波粼粼,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美丽。
正享受,却忽的听见身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云落眯着眼睛,唇角一扬,“上官轩凛?”话音一落,那脚步声竟是顿住,云落刚觉有些不对劲,想要回身,却被一人从身后揽住肩,一块带着幽幽香气的帕子便蒙上了她的口鼻。
“唔……”云落死命的挣扎着,不想那人力气不小,任云落怎样挣扎都不能离开半分,她粗粗的喘着气,吸着那帕子上的幽香,脑中却愈加的昏沉,是迷香!她推拒着那人手臂的力气越来越小,直到双手无力的垂在了身侧,她双眼微眯,已经意识不清,“上官轩凛……”她喃喃。
再失去意识之前,那人终于放开了自己,一个高大的身影转到了她的身前,她微张的眼中,看到的是一个男子,右脸上是狰狞的刀疤,她居然觉得那人有些眼熟,皱着眉头想看清,却也只能看到他眼中的疑惑的诧异。
难不成还真认识?云落想扯嘴角,却发现自己已经一点力气也无,连眼睛也逐渐的张不开,缓缓的闭上,“上官轩凛,”她喃喃,“不是我想不告而别的。”终于,沉入了黑暗之中。
云落以为,等待她的可能是五花大绑,可能是许多女子的嘤嘤哭泣声,反正,有许多的可能,就是没有猜到现在,她有点怀疑,自己当真是被抓来的么?
环视了一圈周围,这是一间简朴的房间,不算华贵,却也不差,唔,就像是客栈一般。想到客栈,她耳朵一竖,竟真的隐约的听到了人声,额上不禁冒出冷汗,哪有将抓来的人放在客栈还不守着的啊?她到底是遇到了怎样的绑架犯啊!云落努力的想着自己失去意识见到的那人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也不知道那人将自己抓去又是为何,难道?她脑中忽然出现了欧阳逸的面容。难道是他?
不过,才略一思索,就马上排除了,若是欧阳逸,怎么会将自己放在这里,而且,据自己昏迷前所见,那人应该不是他!那么,到底是谁?
她缓缓的从床上起身,走到了门边,双手放在门把,却犹豫着要不要打开。正游移中,门外却忽然的传来声音,“客官回来了?屋里的姑娘怕是一直睡着,没有出来过。”是小二的谄媚的声音。
她迅速的走到门背后,竖起了耳朵,却只听到另一人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便停在了房门外。那小二原是想讨赏,如今见这人冷淡,便也不再发挥自己拍马屁的绝佳功夫,便也是冷冷的说了声,“客官无事,那我就先告退了。”
云落屏着呼吸,听着那门缓缓的吱呀声,只觉自己的心都已经到了喉咙。
一双黑色的靴子踏了进来,大概是见床上并没有人,马上就跨步出去,大叫道,“小二,小二,屋内的姑娘呢?不是说没有出去么?人呢?”
云落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又是方才那个小二的声音,“小的一直看着,那姑娘真的没有出去啊?”
那黑色靴子的主人冷哼一声,狠狠的瞪了小二一眼,迅速的朝着客栈门口大步走去。那小二无缘无故的被人吼了,也翻了个白眼,轻声咒着,“也不知道我是着谁惹谁了!”说着也是恨恨的瞪着走开了。
云落躲在门后,见人都散了去,不觉松了一口气,缓缓的从门后探出头来,见无人,便直起了腰杆,如若无人的走下了楼梯,除了那个将她带来的人,这里应该无人认识她,若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只怕倒会惹人怀疑,倒不如这般光明正大,应该是没人会注意她的。
果然,她的想法没错,她就这般一路走出了客栈。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她才真正的舒了口气,这样就是逃走了?不过,倒是不晓得这是什么地方,她眼睛一转,便露出了大大的笑颜,见了一个中年妇女便拦住了,问道,“这位姐姐,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中年妇女见这么一个小姑娘叫自己姐姐,马上便心花怒放了,笑意盈盈的回道,“这里是万仓,看姑娘,是第一次到这里么?还是跟人失散了?”
云落刚想为自己编一个可怜身世,却忽然感觉自己的背后一阵凉意,她的感觉从不会错,她马上就敛了神色,急急的道,“姐姐,我见到与我同来的人了,今儿谢谢姐姐了。”说罢,也不敢回身去看,迅速的便往前跑去。
不要注意我,不要注意我……云落像是念经一般在心中念着,可是,事与愿违,身后那冷冽的眼神一直跟着她,不远不近,就那样跟着,也不上前,云落心中紧张,竟是走进了死胡同,看见眼前那堵没有任何美感的墙壁,真的是呜呼哀哉了,云落双手握了拳,刚想回身与那人一沾,却听到他说,“姑娘,还准备逃么?”
云落一听声音就知道已经真的是无路可走了,这,分明是在客栈听到的那个黑色靴子的主人的声音,既然已经到了这地步,云落也不想再逃,干脆转过身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走自己的路,难道还要跟你报备么?”说罢,抬眼看向那个身影,因为逆光,他的脸庞不是很清晰,但是云落还是看见了他右脸颊上那狰狞的刀疤,不觉恐怖,却觉得有点熟悉。
脑子忽的一闪,一些成年旧事忽的就冲入了她的脑海。那还是在归云山庄的时候,她和莫向离一同去西介时,不就正碰到了一个右脸被毁的人么?那人将自己抓了威胁莫向离,只是,那时候,有人会嘴硬心软,那时候,有人会担心她的安危……她蓦的闭上眼睛,她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明明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可是,为什么每当想起,还能这么痛彻心扉,她讨厌这种掌控不了自己心的感觉。
蓦的握紧双拳,云落睁开双眼,脸上已经冷静一片,就算不能忘记,那些都已经是过去,她从来都应该是一个拿得起,放的下的人!她冷冷的开口,“是你?”
“姑娘还认得我?”那人的嘴角微微一扯。
云落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冷笑,“这次,我身边可没有能让你威胁的人?抓我又是为何?”
那人轻轻一笑,“姑娘总是低估自己,我也奉人之命,姑娘莫要怪我。”说着就要上前。云落禁戒的道,“谁?你奉谁的命令?”
“这个,似乎不便奉告。”说罢,已经上前,想要钳制住云落。
云落双眉一皱,从腰侧抽出了一条银白的锁链,朝那男子挥去。那男子没有想到云落竟也会武,一时不查,就被那锁链抽上了手臂,捋起袖子一看,竟是一条粗粗的红痕,更是抽疼。那男子这才知道不该对云落大意,忙凛了心神,全力对付起来。
云落手持那银色锁链在胸前,目露凶光,这是乾老给她做的武器白麟,平时都做腰带用,没想到还真的能拍上用处,她嘴角微微扬起,“上次能被你抓住是因为着了你的道,这次有了准备,难道还能轻易被你抓了么?”说罢,一甩锁链,扬起一阵粉尘。
那男子见云落这个样子,也知道这次实在不会像上次那么容易能抓住她,只是,主子吩咐了不能伤人,还真的是麻烦了……正犹豫着,他忽的想起自己袖中的东西,马上有了办法。
见云落如此禁戒,蓦的朝云落身后大喊一声,“你是谁?”云落虽知自己身后是墙,却还是不自觉的朝身后望去,只这一望,云落便已落了劣势,待她再次回头,只见漫天的粉末朝她撒来,本能的闭住口鼻,却还是吸了点进去,尽管只是一点,却足以让云落后悔莫及,怎么竟是两次都着了他的道呢?
和上次一样的幽香四处散开,云落紧紧的握住她的白麟,却已是全身脱力,猛地跪倒在地,她怨愤的眼神狠狠的望向那个男人,“算你狠!”她一字一字,咬牙切齿的说道。伸手狠狠的揉了下自己的头,意识再次的昏沉起来,都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她居然还被同一招数玩了两次!
云落懊恼至极,却也无用,眼睛开始无力的闭上,只是余光看到那人的脚步渐渐的靠近,最终停在了自己的前面。
朦朦胧胧之中,她似乎听见那个毁容的男人说道,“王爷,人带来了。”一个声音慵慵懒懒应了声,“嗯,做的不错,下去领赏吧。”这个声音,听着这个声音,云落忽然觉得像有个只手在心头挠一般,熟悉至极,挠的她心中一片暖意,缓缓勾起唇角,听到那个毁容男再次说道,“谢王爷。”然后就是那人离开的脚步声。
感觉到温热的身躯忽然靠近自己,云落的心忽的跳了起来,耳边响起那人慵懒的声音,“嗯……长的还不错。”
那熟悉的声音,云落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没有力气,只有任那双温热的手缓缓的抚上了她的脸颊,那指腹游移她的额角,她的眉眼,她的鼻尖,她的唇角,她的下颚,忽的感觉他手一顿,然后,是他近乎无声的喃喃,“倒没发现,你同她长得有点相似呢!”他忽的低笑出声,云落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那个笑声,听的她全身难受。
蓦的一颤,那手竟游移到了她的脖间,在她的动脉处不停的抚摸着,“若是……”他低低说道。云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睁开了双眼,就对上了那双带着幽绿的双眸。
两两对视,竟没有一个人移开眼,此时的云落已经完全怔住,她不会认错,这双眼睛,那种眼神,这世间只有一个人,微张双唇,她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看呆了?”那人忽的闷闷笑出声,将头埋进了她的颈间,耳鬓厮磨间,他道,“你的味道,很熟悉。”
云落的眼睛再也闭不住,怔怔的望着床顶,这个声音啊,她怎么会忘记,这种感觉,她怎么会不记得。
她犹记得,这个声音,曾经对她说,你有什么不敢的;
她犹记得,这个声音,曾经对她说,取悦我;
她犹记得,这个声音,曾经对她说,若你再敢离开我身边,我不会再来救你;
她犹记得,这个声音,曾经对她说,你在哭,你的脸上都湿了。
她犹记得,这个声音,曾经对她说,我能相信你么?
她犹记得,这个声音,曾经对她说,我不后悔……
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划过脸颊,一次次的自欺欺人,原来,只有在面对时,自己的内心才会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就算是恨,她也不曾忘记,不曾忘记那些点点滴滴……
“是你……”云落缓缓的开口,声音沙哑的像被石子磨过一般。她的心一阵阵的抽疼,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他轻轻吻去她眼角泪珠的时候,他亲手将那药送到她嘴边的时候……明明是该恨的,他毁了她,可是,再见,为什么心中的疼痛,却不仅仅是恨呢?
他从云落的脖间抬起头来,看着云落怔忡的脸庞,不觉露出了怪异的笑容,“是我?莫不成,你还认识我?”
云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张她死也不会忘记的面容,他在说什么?他说,“莫不成,你还认识我?”呵……多么可笑,她对他那么深的恨意,而他,居然可以将那一切忘得一干二净,然后在这边说一句,“你认识我?”多么可笑,多么可笑哈……
“哈哈哈……”云落笑,笑出了眼泪,“哈哈哈……”她难以抑制的笑,这是命运在惩罚她?她记了那么久的仇恨,这个人,说忘就忘么?她忽然止住了笑意,扯动唇角,“莫向离,我恨你!”
听的云落说出这句话,莫向离忽的一笑,“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吧?我可不叫什么莫向离?不过,”他轻佻的一笑,“不知道这莫向离是何人物,竟能让姑娘有如此深的恨意呢?”
“你不是?”云落大叫,忽的像疯了一样扯开了他胸前的衣衫,怔怔的看着他胸前那斑驳的刀痕,嫣然一笑,笑得日月无光,笑得泪水直落,“你不是?”你不是,谁还是?这些刀疤,她怎么会认不出!他是把那些往事忘得一干二净,还是只是将自己这个人摒弃在了记忆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