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子到了吉祥街,察看着两边房屋的门牌号。这条街由于处在较偏僻的地方,城市改造还没有到这儿,基本上还保持着原来的风貌。
幸子在一幢带铁栅栏的院落前停下来,向一位守门的老人询问着什么。很快,她就失望地离开了。
焦剑叫车夫原地等着,他路过一个烤饼摊时,买了两个烤饼大口吃着。来到幸子到过的那个宅院,他注意看了下门牌号:四十七号。
一个老人坐在门口,就是幸子见过的那位老人。
焦剑和气地问道:“老人家,刚才那位女士向您打听什么?”
老人:“她问这儿从前是不是张家的老宅,”
焦剑见老人疑惑地盯着我,赶紧掏出证件递给他。
“这与你记者何干呢?”老人把证件还给焦剑。
“没什么,向你证实我的身份,那位女士是我朋友……”话一出口,焦剑脸红了。
老人没有在意,眼睛望着街口:“年轻人行呵,有眼力,找到这么漂亮的女人……我告诉她这儿从前是,现在不是。她还问我有没有一个叫张玉涵的人……”
“张玉涵?”焦剑记得在杜原写的材料里,见过这个名字,好象是个京剧的刀马旦。对了,幸子不是问服装店老板有关刀马旦的事么?他在看杜原提供的材料时,张玉涵仅在杜原开的绸缎庄露了一面就不见踪影,与在渔阳发生的事情一时还联系不上,就没有在意这个人物。
焦剑问老人:“你怎么说?”
老人眯缝着眼:“我还是小孩儿的时候,见过!那是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要人品有人品,听大人说,一九四二那年,被日本人打死在戏台上……女中豪杰呵!”
张玉涵被日本人打死在戏台上!?焦剑回忆杜原的材料,没有看到这一节!在他的笔下,张玉涵是华北治安军三十七师师长李汉亭的姨太太,以前是个红极一时的刀马旦……她到底是什么人,日本人为何要打死她?
幸子又为何在暗中调查她?
焦剑的心紧了,幸子随他来渔阳,确实别有用心。尽管现在已经是八十年代中期,但几年前阶级斗争天天讲、月月讲的观念仍然在心里占据着一定的位置;焦剑对幸子一无所知,而她又来自资本主义国家——曾经与我交战的敌对国日本。也许,那一段时间外国的间谍片看多了,幸子神秘地举动让焦剑产生了联想,甚至考虑有没有向渔阳部队首长报告的必要。
焦剑打发走车夫,一个人慢慢走回去
焦剑回到宾馆,走向咖啡座。一个美丽的女人坐在靠窗的地方,强烈地光从外面射进大厅,使她全身的轮廓变成动人的剪影。焦剑对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极为欣赏,对美丽的女人也不例外。这个漂亮的女人是谁?他不由多看了几眼。当她扭过身子面向着他,他认出她就是先他而回到宾馆的幸子。
幸子看见焦剑,立起身等他过去。等他坐在软软的椅子上,她才坐下。焦剑望着幸子,她美丽的脸上没有笑容,一双晶亮的眼睛似乎哭过,有些红肿。这有些不像随时脸上笑容可掬的幸子。
桌上多了一杯咖啡,焦剑问幸子在等谁。
幸子艾怨地看着他:“等你!”
焦剑奇怪了:“我外出了,你知道我这个时候要回来?”
幸子:“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那这咖啡?”
幸子:“为你准备的。这儿有日本的料理,寿司、生鱼片、捞饭什么的都有,我在餐厅里订了座,想犒劳一下你。”
既然如此,焦剑也不客气,端起咖啡一饮而尽。他抹抹嘴说:“那这样,你订座,我请客!”肚子里有了东西好受了一点儿,他问幸子:“你不高兴,谁惹你了?”
幸子看了焦剑一眼:“你,焦剑君!”
“我怎么了?”
“你躲了四天,把我一个人丢在宾馆里不管!”
天哪,竟然把自己在房间里关了四天!焦剑抱歉地说:“你该敲门呵!”
幸子:“门上挂着‘请勿打扰’。”
“房间里有电话呵!”
幸子艾怨地说:“我从来就没有打通过!”
焦剑这才想起,他一开始写作就将电话摘下放在一边,便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
幸子看着焦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焦剑君……”她两手放在膝上,微微向着焦剑鞠躬:“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焦剑感到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就在昨天,我打电话到报社,质问总编你为什么要扔下我一个人在宾馆,总编也不解释,用航空快递给我寄来一份邮件,”幸子打开她的小包,拿出几份报纸放在桌上:“我回到宾馆才收到,刚刚才看完……”
焦剑一看是他写的连载《热血一九四二》,总编打破常规,每期都由二版转八版,每次五六千字,连载了好几期。
幸子眼里闪着光:“焦剑君,你写得太好了,我一直是流着泪在看,不仅引人入胜,还令人有身临其境之感……尤其是对海龟纯夫的描写,虽然笔墨不多,但你没有把他脸谱化,而是作为一个人来写,十分难得!”
焦剑不习惯当面听人说褒奖之词,头扭向一边。
“我想问你,焦剑君……”
焦剑回过头来,看着这个漂亮而又有些神秘的女人:“问吧!”
幸子:“在贵国的一些文学、影视作品里,出现的日本人都是凶神恶煞的丑类,你笔下的日本人不是如此……比如仪我诚也,你在描述他时,我注意到你只用了他有双鹰鹫似的眼睛;再如河口,一个凶残的人,你也没有简单的脸谱化;尤其是海龟纯夫,他出现在渔樵斋时,温文尔雅,平和得犹如邻家的男子……我不解地是,当海龟看到曾桐要抓捕萧寒时,他为何会冷冷地盯着曾桐,还露出厌恶的神情?他毕竟是掌管着渔阳生杀大权的日军大佐!”
--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