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aven elegy-10
“艾德罗都” 实验室,【ψ区】最底层【藤拘岛】,编号为s-2的救生梯道。
狭窄的逃生走廊上空无一人,自洁性天花板上安置的高压钠灯,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白光。冷色光打在表面光滑的抗腐蚀墙壁上,显得缺乏生气。
这里地处“超导托马克核聚变实验室”与“sibyl超时空实验室”的交界之处,空气的湿度以及压力都是上面的好几倍。地板底层的热水喷出管,正发出令人焦躁的轰隆隆响声。
“忍耐一下,就快结束了。”
紫晶用合金螺丝起子撬开了墙壁上的嵌入式急救箱,从中取出了一根玻璃针筒与一管利多卡因(lidocaine)药剂,用左手固定住秋旋的右腕,推动推液杆,向他的动脉中注入局部麻醉药。
因为受到集束炸弹的波及,紫晶的身体此时也是遍布伤痕,伤势最为严重的腹部只是简单地缠了下消菌绷带,防止伤口化脓。
“辛苦……你了……”
秋旋的喉咙中发出沉闷痛苦的声音。
他的整个下肢被炮弹炸毁,现在勉强替代原有肢体功能的是利用【机械融合】能力做出的钢铁假肢。义肢构造非常拙劣,关节间的接口不自然地弯曲着,与神经元也没有较好的连接起来。因此,现在的秋旋连行动都非常困难,必须要由紫晶搀扶。
下肢损毁带来的幻肢痛(phantom-limb-pain),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如火一般灼烧的脑部神经。
为了缓解秋旋的疼痛,紫晶只能向他的体内注入大量的麻药。
她并不是医生,所以对伤势的处理也没有多少经验,况且深处海底的实验室内,也没有完备的医疗设施与器具。
能及时找到救急用的麻药与绷带,已经算是万幸了。
“安静点。现在的你需要节省每一滴体力,别在启用stb装置前给我死掉就好。”
紫晶听见秋旋那痛苦不堪的声音之后,新月般的眉毛不高兴地皱起,耐心地嘱咐道。
“嗯……”
知道紫晶是在为自己担心的秋旋,也只能乖乖闭嘴。
从观测塔到s-2救生梯道的大约5公里的路程,都是由紫晶背着身体不能动弹他一步步艰难走过来的。如果要说感谢的话,可能是一辈子也说不完吧。
“这真是……糟糕透顶。”
在麻药注射完毕后,紫晶随手扔掉针筒,拿起鼠标形状的扫描器,将红外探测口对准秋旋,检测其生物反应讯息。
在检视完数据结果后,紫晶失落地叹了一大口气。
——秋旋的血压、脉搏、呼吸以及心率的各项数值都呈现出身体正逐渐走向衰弱的迹象。
如果状况持续按这个趋势恶化下去,不到30分钟的时间秋旋就会死亡。
虽然由于裘蕾病毒的原因,【**再生】能力还在发挥效用,但因为伤势实在太重,导致身体记忆数据的丢失,以至于**并不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相当于维修师弄丢了【图纸】,导致机械设备不能完整修复。
唯一能挽回一切的方法,只剩启动stb超时空装置,回到过去改变历史一途了。
这也是他们最后的救生索。
只要能够在秋旋死亡前通过狭长的s-2救生梯道,进入sibyl超时空实验室,启动时间机器,就能改变这灾难性的结局。
但是照目前的这个行进速度,很难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到达那里。更何况,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遭遇到侵入实验室的敌人。
对紫晶与秋旋来说,从现在开始的一分一秒都变得无比珍贵起来。
“实在不行的话……就把我丢在这里吧……反正时间机器……没有我的话……也能正常运转不是吗?只是要你冒一点风险了……”
自知命在旦夕的秋旋苦笑了一下,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神迷离地看着地面上紫晶的影子,艰难地发出沙哑的声音。
“说什么傻话!你死在这种地方的话,不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吗!即便我能侥幸完好无损地通过克尔黑洞的环状奇异点,回溯过去,那也只是依据我的【视点】而已。从你的主观意识出发,死亡的事实根本无法更改!”
听秋旋说出这种丧气话来,紫晶不由忿然作色,她狠狠拽住秋旋的领口,厉声喝道。
“……就算你自己都不把性命当一回事,也请稍微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啊!我可不想……就这样……无奈地……看着你死……”
责骂的话语,到最后渐渐变成了低声的乞求。
“求你……不要再让这样……折磨我的罪恶感……在这里放弃的话……你根本就……什么也得不到了……不是吗……求你了……”
紫晶哽咽着,咸咸的泪水从嗓子灌进胃里。
在这之前,她根本不知道世界上会有为了他人而奋不顾身的傻瓜。
她也不知道,那样的傻瓜有一天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无论在冷漠无情的学术界还是在刻板陈腐的军队里,紫晶都能够以强势之态,轻易应付各色人等。
但那个傻瓜,却第一次让她感到束手无策。
“咕呃……我知道了……那我收回前言……抱歉……接下来的事,就得麻烦你了……”
因为情绪激动而造成的血液逆流,让秋旋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他不忍看着紫晶哀伤的神色,将视线转向一边,低声致歉。
“嗯……”
紫晶紧咬嘴唇,稍微稳定住情绪后,轻轻地点着头。
她用力拧开安置在逃生走廊地板上的圆形旋转舱门的把手,打开了通下底部sibyl超时空实验室的垂直通道。
“双手平放,肌肉放松。”
紫晶一面说着,一面将身体脱力的秋旋背在背上。
虽然她长年进行科学实验,但却并不缺乏锻炼,依她的力气,要背一个成年男子可能有些吃力,不过背体型相对瘦小的秋旋还算是绰绰有余。
为了给手腾出空间,她将秋旋通过消防绳索拴牢牢地在了自己的背上。
在一切妥当之后,紫晶小心翼翼地抓住井梯,吃力地缓缓下潜。
这个垂直通道深达100米,内部只有井梯上的led模块发出微弱的红光,一眼望不到尽头,通路的尽头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肢体与井梯碰撞发出的声音在狭窄的垂直通路中回响。
“很重吧?……”
原本负载着人走路便是个体力活,更何况要背着一个人攀爬井梯,秋旋感觉紫晶后背正渗出虚汗,喘气声也变得粗重了起来。
“给我……安静点……再说一次。”
紫晶对秋旋的关心似乎并不领情,她深吸一口气,将浑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脚之上。
她心里清楚,只要因为疲惫紧抓住井梯的手稍微打滑一下的话,她和秋旋都得摔死在深井中,所以她根本不敢有丝毫分神。
“咔嚓——”
头顶的光亮突然消失了,圆形的旋转舱门自动合上了。
““?!””
通路突然自动封锁,秋旋和紫晶心中都是一惊。
“糟糕……被侵入者发现我们的企图了么?”
紫晶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妙。
艾德罗都实验室中的研究人员早已经撤出,而旋转舱门又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自动关闭。
唯一的可能就是侵入者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并想将他们封死在这个狭窄的通路里。
“咯吱——”
果然,不久之后,一声难听的齿轮咬合音从通路深处传来。
看来底部的旋转舱门也被锁死了。
“可恶……被关在这里了吗?”
深井中的空气相当污浊,氧气的含量也偏低,秋旋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如果仅仅是被关在这里还好……就怕……”
紫晶话刚一出口,令她担心的事实还是发生了。
“轰隆——”
底部传来的沉闷巨响。
匚字形的井梯发出了极其微弱的振动。
刺骨的寒气从底部涌了上来。
“该死,侵入者打开了深水闸门!——海水就要灌进来了!”
紫晶娇躯一颤,大声惊呼了起来。
“你……说什么……?”
秋旋的意识于刹那间被冻结。
视线下移。
下一个瞬间,他看见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狂乱怒吼的浪涛从深井底部咆哮着喷涌而上!
滚滚而来的浊流疯狂地吞噬着周遭的一切,以极快之速压榨着深井中的剩余空间。
海水将深井中的横置的铁丝网冲破,连led灯上的生铁螺丝头都掉落了下来。
——惊人的压力与破坏力。
“……来不及了么……”
紫晶唇间颤抖着,面色铁青。
迫于求生的本能,她立即改变行进路线,拼力向上攀爬起来。
但是,她上爬的速度哪里比得过汹涌而来的海水,才过了2秒钟,海水便已经淹到腰身的位置了!
“得赶紧逃……”
漫过腰迹的海水已经将身体变得无比沉重,紧绷的神经让紫晶的神志一时都变得有些恍惚起来。
“呃啊——”
左腿不慎打滑,她的右臂顿时脱臼了。
连同背后的秋旋一起,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猛地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