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流沙(下)
狭窄的空间内,被浓度极高的瓦斯满溢。
雨竹柚可以感觉到死神的斩首镰已经逼近了自己的喉咙。
宛若身处瘴气弥漫的腐烂沼泽。
极度的缺氧,已让身体机能陷入瘫痪状态。
再这样下去,身体内的魔力非但不能凝聚,反而会随着生命力的枯萎而流失向【外界】。
她索性将打开【魔术刻印】的【阀】,将体内的魔力超量放出。
这无疑是一种自杀行为。
无节制的魔力放出,将会导致精神的崩溃与**的损毁。
顿时,她感觉似乎有一把无形的利刃将她的右臂斩裂,锋利的刀刃将脆弱的皮肤割破,将每一个神经元都彻底切断。
那种痛楚——便如身陷刀山地狱。
(呃啊……哼,远远不够啊,单凭这种痛苦,就想让本小姐屈服么?别做梦了!)
她心里清楚,最大的敌人,是自己。
谁都可以输,就是不能输给软弱的自己。
于是——将身体化身为铜墙。
于是——将心灵变幻为铁壁。
于是——凝聚起不朽的意志。
掏空自身魔力,冒着丧失性命的危险,将“自我存在”化作“空洞之釜”。
就像装满水的杯子,是不可能在装下其他东西的,如果要重新收纳东西,这时候只需要将原有的水倒掉就是了。
霎时间,仿佛在封闭的水池中破开了一个大洞一样,以雨竹柚为涡点,形成了一个偌大的空气漩涡。充斥在空气中的瓦斯正以极快的速度被抽离出这个狭窄的空间里。
微观环境下的五大元素已经失衡,由于雨竹柚本身【适应】(adaptability)的魔力特性,魔力的性质从属也随着微观环境的改变,而转变为【定风】的架空属性,以保护自身及周围的物体不被猛烈的气流风暴撕碎。
雨竹柚的魔力并没有强大到能够让时间“逆行”的地步,也不能让因果逆转,更何况她的魔术也并不是隶属于“状态回归”的种类。
她唯一会使用的魔术,便是这种名为【装载】(laden)的“镜面奇迹”。
将**转换为能容纳一切异常的“容器”。
因为雨竹柚的魔力属性为 之属性,所以即使将自身魔力榨干,也不会引发自灭,反倒会向贪婪的环境(世界)索取“填充物”,直到“空洞之釜”被填满为止。
有限中孕育着的无限,维持着安定的秩序之杯。
这便是雨竹柚凌驾于常人之上的能力。
“lasso、stamm(套索、拉紧)——!!!”
雨竹柚凛然睁开双眼,高声念出收束“空洞之釜”的咒文。
用言灵咒令将【装载】魔术引入终焉之途。
以她的躯体创造出的【大空洞】正在逐渐缩小,卷起的强风也正在被吸入【大空洞】中,她的足底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巨眼。
肉眼可视的黑色魔力不断地倾斜到雨竹柚修长的躯体上,化为缕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柔美的黑色发丝正在随飘动。
流动的魔力之光中,雨竹柚绝美的身姿时隐时现。
随后,风暴褪去,遍布房间内的瓦斯已经被彻底抽离,雨竹柚一个踉跄,又神色痛苦地瘫倒在秋旋怀里。
“成功了……我终于……做到了……”
虽然已经是筋疲力尽,但雨竹柚的脸上还是难掩喜悦之情,她附在秋旋耳边像是梦呓般低声说道。
“啊,真是辛苦你了。”
秋旋小心地搀扶起雨竹柚摇摇欲坠的身体,如释重负地长叹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出什么意外。
刚才的雨竹柚体温急剧升高,身体痉挛着,还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对魔术一窍不通的秋旋帮不上忙,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不过好在稀释瓦斯浓度的魔术顺利完成,雨竹柚的身体除了过于疲惫以外,似乎没什么大碍。
真让人捏了把汗。
不过,在念诵出咒文的那一刻,那个平日里冒冒失失的少女竟然变得十分可靠起来。
真是一番不可思议的光景。
“你先去卧室休息一下,我去把房门弄开。”
秋旋说着将精神虚弱的雨竹柚扶进了卧室,吩咐她先躺在床上,休息下过度劳累的身体。
因为瓦斯已经被雨竹柚的魔术排除,秋旋也能毫无顾忌的施展【白刃连闩】能力将被敌人封锁的大门破开了。
“慢着。青葙——她人呢?”
敏锐的雨竹柚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卧室的异状:原本应该呆在这里的青葙,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拉着秋旋的胳膊,费力地从床上挣扎起身,有些着急地说道。
“糟了……不会是因为瓦斯窒息而晕倒在了什么地方吧?”
秋旋一拍脑门,他差点把青葙的事完全忘记了。
“你好好趟下休息吧,别勉强自己,我去找人就好。”
看着雨竹柚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才刚走一步身体变失去平衡,险些又要栽倒在地,秋旋连忙搀扶着她,安慰地说道。
“啰嗦!——快带我一去找。我现在……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即便已是四肢乏力、头脑发昏,雨竹柚还是一副很会指使人的样子,她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姣好的侧脸上尽是不安之色。
“嘁,没办法,上来吧。”
秋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之后
半蹲下身,挺直了背,张开手臂,示意雨竹柚负在他背上。
“你、你、你……你这家伙……该不是要背我吧?”
雨竹柚“咻”涨红了脸,刚才那不可一世的气势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别扭地将视线偏向一边,支支吾吾道。
“当然啊。你这家伙,到现在这种时候还在害羞什么啊?”
见雨竹柚磨磨蹭蹭的,秋旋只好主动勾住雨竹柚的腿弯,有些粗鲁地将她背了起来。
“诶?——咦咦咦!快、快放我下去啦,脏死了!臭死了!恶心死了!”
当雨竹柚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秋旋背在背上了,她发出慌乱的惊呼,拼命地扭着身子。
“啊啊、烦死了……再抱怨的话,把你扔在床上不管了哦?”
由于雨竹柚挣扎地厉害,背着她的秋旋根本无法顺利移动,他不满地顿住身形,没好气地说道。
“哼……”
雨竹柚闻言只是怒哼了一声,便安静了下来,为了能让自己更舒服一些,她稍微挪了一下身子,用手臂搂住了秋旋的脖子。
“真是固执的要死的家伙,哼,既然你这么喜欢背人的话,那本姑娘就笑纳了!听好,要是敢让我摔下来的话,我可一辈子也不会饶了你哦!”
调整好姿势之后,雨竹柚用命令的口吻,向秋旋大吼道。
可能是因为身体还没恢复过来的原因吧,雨竹柚刚发完脾气,便重重地咳嗽了起来。
“比起那个,你还是先注意下自己的身体吧,病号小姐。”
秋旋有些担心地向后望了望,轻声说道。
像是为了躲避秋旋的眼神一样,雨竹柚将头偏向一边,左脸颊紧紧地贴着秋旋的后背。
少女黑亮的长发,如瀑布一样披散在他的背上,烫卷的发梢刺得秋旋痒痒的。
虽然有衣服相隔,但他还是能感觉对方肌体柔软酥麻的触感。
就在这样旖旎暧昧的氛围中,秋旋背着病怏怏的雨竹柚,开始在房间里找寻着青葙身影。
可是,青葙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所有的地方都看不到她的影子。
“到处都找不到……不会是被【sanctuary】组织里的同伴救走了吧?”
从大厅中走出的秋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绝对不可能,那个【致命瓦斯】能力者明显是想连同青葙一起将我们都杀了呢,而且房间是完全封闭的,除了花千语外谁也无法出去啊……”
雨竹柚轻轻地摇了摇头,否定了秋旋的猜测,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有些着急地拽了拽秋旋的衣领,慌慌张张地说道:
“……花千语……对了,花千语呢?如果没出意外的话,她应该还在门外等着我们吧?还愣着干嘛呀,快把大门打开!”
看着雨竹柚异样的反应,秋旋心里也涌上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默默地点点头,背着雨竹柚走下玄关,来到了那扇安全防爆门的旁边,迅速施展【白刃连闩】能力,将右腿化为一把巨大的石斧剑。
他举剑横扫,强劲的冲击力将整个门连带门框框都从墙壁中拆了下来,受到直击的金属门立即扭曲得变了形。
“嘭”地一声巨响,灰尘飞散。
久违的新鲜空气灌入屋内,秋旋不由得精神一振。
他稍微打量了一下四周,静静地躺在走廊上的只有一块刚刚被秋旋卸下来的门板,门板上还钉着数十根粗大的钢楔。看样子,正是由于这些钢楔的存在,才将他们封死在了屋内。
但除此以外,走廊上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冷清的有些恐怖。
“喂、花千语?你在这附近么?在的话赶快解除隐形啊?”
秋旋犹豫了一下,大声地唤道。
死寂。
令人心寒的死寂。
连回声也没有。
“呐,秋旋……怎么办……”
趴在秋旋的背上、一直沉默不语的雨竹柚,突然开了口,语气中包含着深深的自责与后悔。
“……我可能、犯了一个大错……”
雨竹柚说着说着,不由得哽咽起来,自责的泪水涌出,将秋旋的后背濡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