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好像来迟了!阿宽他……”破庙后殿外,天阳看着战斗后遗留下来的痕迹,只觉得心惊不已。那折断的树木,满是裂痕的土地,破碎的外衣和四处可见的血迹,都说明了这场战斗的惨烈程度。
陈笑紧皱着眉头,再次闭上了双眼,许久之后才欣喜地道:“他没事,我们快追!”说完,当先朝西北方向飞驰而去。
腾龙镇唐府后院的一间简陋的小木屋内,唐冕痴痴地望着供桌上的灵位。每年的九月十二,他都会来这间小屋,静静的陪着发妻。
“倩倩,已经十五年了!女儿没能来看你,你也别见怪,她在东海随仙师修行,我也有十年没见到她了……那年你亲自为她挑的女婿,我阻止了他们在一起。当年我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凝儿的将来,哎,你不会怪我吧……”
十年过去了,年过五旬的唐老爷也比十年前苍老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功利心也随之淡了,当年把钱财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唐老爷此刻已经不想再去赚钱了,最近两三年来,他几乎已经很少为了生意而奔波劳累了。
人生短短数十载,时光如白驹过隙。一生纵横商场又如何,富可敌国又如何,终究只是过眼云烟而已。到头来却连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也没有,妻子,女儿,一个个至亲之人都不在自己身边……
“老爷,老爷!”管家唐威高叫着跑了进来。这唐威是唐显的儿子,年刚四十,为人到也忠厚老实。四年前唐显死后,这唐府管家之位便由他来担任。
唐冕转头看着唐威,沉着脸道:“什么事这么慌张,我不是说过不许擅闯这间小屋的吗?算了,算了,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唐威心中一惊,暗悔自己一时激动,触了老爷的逆鳞,不料老爷这次居然没有责罚。借着木屋内昏黄的烛光看去,他只觉得老爷益发的苍老了,不由暗叹这些年来,老爷真的是变了许多啊。
“老爷,是小姐她回来了。”
唐冕闻言脸色一变:“什么?凝儿,是凝儿回来了?”
“是啊,小姐回来了,她马上就要过来呢!”身为唐家总管,唐威自然知道老爷有多宝贝这个大小姐,连忙微笑道。
“爹!”随着一声轻轻的呼唤,一个眉目如画的女子走进了木屋,那张精美绝伦的脸上似有一丝伤感,一丝喜悦,复杂却又是那么的和谐。一袭淡紫色的衣裙在烛光中反射着柔和的光芒,显得高贵而又迷幻,直如那从梦中行来的仙子。
“凝儿,凝儿……”唐显一遍遍的呼唤着这个名字,看着眼前着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女儿,两眼已经有些湿润了。
“爹爹,凝儿好想你!”十年未见的父亲此刻就在自己眼前,唐雪凝再也忍不住了,就像小时候一样扑到唐冕的怀里,眼泪顺着那绝美的脸庞滑落下来。
唐冕眨了眨有些模糊的双眼,轻拍着女儿的肩膀道:“凝儿,爹爹也好想你,快别哭了,回来就好……”他不说这话还好,这么一说,唐雪凝哭的更是伤心。
许久,唐雪凝才止住眼泪,看着父亲那湿透的肩头,俏脸微微一红:“爹爹,女儿先为娘上香。”
唐冕看着已经出落得如此美丽的女儿,含笑点头道:“好,好啊!我的乖女儿也长大了,你娘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不知道会多开心呢……”
上完香后,父女两人出了木屋。却见一个身着白衫,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正站在门外守侯着。此人生的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脸上笑容如同阳光般灿烂,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最难得的是年纪青青却气度不凡,虽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却自有一种渊亭岳峙的气势。
“好一个俊美男儿!”唐冕纵横商场数十年,乃是成了精的人物,此刻一见这丰神俊朗的陌生青年,心中虽是惊讶,但也忍不住心中暗赞。
“古浪拜见伯父。”那白衣男子恭恭敬敬地向唐冕行了个后辈礼。
“小兄弟快请起。”唐冕约一思索便知道这年轻人肯定是跟着自己女儿来的,含笑看了唐雪凝一眼道,“乖女儿,怎么不给为父介绍一下呢?”
唐雪凝一见父亲那促狭的笑容,不由的脸红道:“他是我师兄,叫古浪,是掌门师伯的儿子。这次女儿能回家看望您老人家,也多亏了他帮忙说话呢!”
唐冕仔细的打量着古浪,越看越是满意,点头笑道:“好,好啊,果然是人中之龙!”说完转头饱含深意地看了唐雪凝一眼,那神情似乎在说,这个女婿我满意。
“承蒙伯父赞扬,小侄甚是惭愧!”古浪连忙拱手道。
恭敬而诚恳的态度,不卑不亢的话语让唐冕更是满意,心中默默地道:“倩倩啊,你看此人比起你为凝儿选的女婿如何,看来以前我是做对了啊……”
古浪为人谦逊且极懂礼数,家学渊源所知极广,天南地北的和唐冕聊着,一顿饭下来,已是让唐老爷心情大畅。
饭后,古浪取出一个长约两尺,极为素雅的檀木盒子道:“早前曾听师妹说过,伯父喜好笛艺,也收集了不少名笛。小侄此来,也找不出什么贵重礼物,惟有以一支‘九龙朝圣’笛送上,以表心意,希望伯父能喜欢。”说完双手将盒子捧上。
“什么,‘九龙朝圣’?”即便是唐冕也无法保持镇定了,接过后连忙将盒子打开,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根色泽莹白的玉笛,“唐威,立刻叫下人多取些布料来,将窗户全部遮挡住。记住,不许露一丝光线进来。”
“是,老爷!”侍立在一旁的唐威虽不知道老爷这么做的用意,却也不敢多问,立刻下去着人办事。
唐冕望着手中的玉笛,双手轻轻地在上面抚摩着,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抚摩情人的身体。
“爹!”看着神色痴迷的父亲,唐雪凝不由的摇了摇头。她当然知道爱笛如命的父亲此刻的心思已经完全沉浸到笛子中去了,无奈之下只有轻轻的叫一声,提醒他此刻还有客人在场。
唐冕听到女儿那略带嗔怪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乖女莫要生气,你知道爹爹就这脾性。”
说完他又转头对古浪道:“老夫一生收集了无数名笛,对这支传说中的笛中之皇已是仰慕已久。不过一生苦求却是无处可觅,久而久之也不再抱希望,想不到今日居然还能得见真品,真不知道要如何感谢贤侄才好!”
“爹,不过只是一根笛子而已嘛,您又何必对他这么客气!”唐雪凝见父亲那真心诚意的感激语态,不由地小声说道,说完又转头横了古浪一眼。
古浪看到唐雪凝那似恼似嗔的眼神,连忙开口道:“师妹说的对,能将此物献于伯父,此乃小侄之幸也。所谓宝剑赠侠士,名笛自然配知音,以我那点微薄笛艺也只能是让明珠蒙尘,所以伯父实是当之无愧!”
“凝儿,不得无礼!”唐冕看见女儿用眼神威胁古浪,呵斥了一句后才又转头笑道:“贤侄此礼实在太重了,老夫真不知道何以未报啊!”
“小侄送礼给伯父乃是应该的,伯父肯赏脸收下,就已经是给小侄天大面子了,还请伯父千万莫提回报的话了!”古浪拱手说道,说话间还不忘偷偷瞟上一眼唐雪凝的反应,直到看见唐雪凝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他才轻轻地舒了口气。
这一切当然都瞒不过唐冕那老辣的眼睛,这古浪显然是对自己女儿有意思,而看样子自己女儿也似乎对这个古浪有好感……
“贤侄啊,小女生性叼蛮,从小就爱惹祸,而老夫年事已高,想管教也没精力了。以后贤侄可要代老夫好好的管管她,莫要让她闯出什么祸来。”唐冕笑呵呵地说着,言中之意几乎就是肯定了古浪这个女婿。
古浪自然听出了唐老爷话中含义,欣喜地笑道:“伯父请放心,小侄会竭尽所能去照看师妹的,绝不会让她受一丝委屈。”
“爹,女儿哪有您说得那么叼蛮?”唐雪凝见父亲当着古浪的面揭自己的老底,当下羞红着脸,底气不足的辩解着。
“哈哈哈……”见到女儿那一如当年的语气模样,唐勉不由的抚须大笑。
这个时候,唐威走了进来道:“老爷,下人们已将布料都已经准备好了,不知何时遮窗?”
唐冕点头道:“立刻开始,别让一丝光线透进来,知道了吗?”
唐威点头应了一声,便退出去指挥下人了。
“爹爹,你让人用布料将窗户遮住做什么?”唐雪凝好奇的问道。
唐冕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是抬手示意她先别说话,自己却是离开了桌子。古浪见唐冕走开了随即伸头在唐雪凝的耳边小声道:“凝儿,一会儿你留心看着就是,很漂亮的哦!”
耳朵上传来一阵酥养,而那声‘凝儿’更是让唐雪凝心中一颤。转头瞪了古浪一眼,心中却是止不住的泛起一丝甜蜜。这种感觉好熟悉却又似好遥远,在不经意间,她又想起了那个人,那个给过自己欢笑,却又狠狠的伤害了自己的人。十年了,在她记忆中,那个人的形象依然是当初那个倔强而又好胜的少年,只是模样却是有些模糊了,她努力的去回想那个人的样子,却始终是那么的模糊……
“凝儿,你怎么了?”看着唐雪凝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呆呆的坐着不言不语,古浪轻声地问道。
“啊,你说什么?”唐雪凝被他打断了思绪,却没听清楚他刚才说什么。
而这个时候,最后一扇窗户也被厚厚的布料给遮挡住了,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古浪刚要出口的话也随之被打断了。
一蓬微弱的光线在黑暗中亮起,唐老爷手持着一根蜡烛走了过来,在他另一只手上还端着一个盛上了水的铜盆。
“爹,你……”
“嘘,乖女儿先不要说话!”唐冕不待女儿说完便出声将她制止住了。
唐冕将水盆放到桌上后,轻轻的打开盒子取出了那根‘九龙朝圣’笛,同时吹灭了手中的蜡烛。
黑暗中,那根莹白无暇的玉笛正透射着一圈圈洁白的光晕,淡淡的,却又是无比的深邃。那种似幻似真的美,足以让所有看到的人沉醉于其中。但古浪却是例外,这种情景,他已经看过很多次了。此刻他正痴痴地望着身边的唐雪凝,在那充满迷幻色彩的光照下,她是那样的恬静,圣洁,就像是在深夜里暗自绽放的一朵幽昙。
唐冕微微收敛心神,将手中紧握的玉笛轻轻放到了水盆中,然后连退两步,两眼睁得大大的,死死的注视着那张水盆。
几个呼吸后,盆内开始有动静了,可以清楚的看见一层白光缓缓地破开水面,然后越升越高,但在离盆三尺左右时,便停了下来。紧接着,那一缕缕柔和的白光似有灵性一般,竟自主的开始了变换,时而如同灵蛇一般的扭动着,时而盘旋不止,时而伸缩不定……
一刻之后,那白光竟然从下而上逐渐转变为紫色,飘荡流转间,直如传说中只有仙境才有的氤氲紫气。而没过多久,那紫光已经分离成九道,龙首,龙身,龙爪逐一出现,最后竟幻化为九条神态各异的神龙,各自以不同的姿态在半空中飞腾着,连龙身上的鳞片都是那么的清晰可见,咋看之下,与活物无异!
“好美啊!”唐雪凝看着那穿梭不定的九条紫龙道,“这到底是什么笛子,竟有如此神奇!”
唐冕望着半空中那奇异的光景道:“九龙朝圣啊,果然是九龙朝圣。此笛便是当年的千古一帝,始皇帝命人取昆仑山体中心的紫灵玉所制。至于如何会有这般的神奇,却是不太清楚了,不过传说中有两种不同的说法。一个是当年始皇灭六国,统一天下后,听闻黄河出了九条孽龙,导致河水泛滥成灾,便率众杀之,后将九条孽龙的魂魄镇压在这根玉笛之中,故此笛隔光浸水后便有了这种景象。还有一个说法是这九条紫龙乃是始皇帝死后那一身真龙之气所化,在这天地灵玉中重塑身体,他日功成,便能以真龙之身飞升天界,成为轩辕黄帝之后又一神帝!”
唐雪凝听得津津有味,双眼更是专注的望着那不断翱翔的九条紫龙。忽然间,只觉得手上一紧,转头一看,握住自己手的人正是师兄古浪。
这些年来古浪对她的感情,她又怎会不知道呢,只是在她心灵深处还有一个已经很淡的影子在出没,所以她一直都不敢去面对现在这段感情。而平日里,古浪对她的若即若离也没有任何怨言,一直发之于情,止乎于理,但此刻却不想他会如此大胆。
紫光缭绕中,古浪那俊美无双的面孔被映的更是出尘,深邃的双眼中所藏的是如海一般的深情。渐渐地,唐雪凝彻底的迷失在了那深邃如海的眼眸里,原本还微微有些挣扎的手也用力的反握住了他那宽厚温和的手掌。两人相视一笑,同时转头看向那依旧在飞舞盘旋的神龙奇景。
--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