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笑起身抓过一把竹筷,脚踏奇步,在小小的雅间中穿行不止。三步一转,三转一顿,每次停顿便将一根竹筷插到地板上。不多时,三十六根筷子便已经组成一个小型阵法,拍了拍手,他才微笑着坐回桌前。
“师兄,你到底还会多少阵法啊?”天阳呆呆的问道。
看着地板上那大有玄机的竹筷阵,陆宽也忍不住道:“陈兄,这到底是什么阵法?”
陈笑不理会天阳,转头对陆宽笑道:“这是个简易的屏蔽阵法,由于没有合适的材料,又是仓促所为,所以功效最多只有两层,不过用来隔音已是完全足够了。”
“哦……”
“别废话了,来,喝酒!”陈笑拍开一坛上等的竹叶青叫道,一时间,酒席之上谈笑风声。
“陆兄真元浑厚,气息绵长,但与你的修为却极不相符,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陈笑有些疑惑的问道。
陆宽摇头笑道:“陈兄目光如炬,我随师傅修炼已快九年了。前五年全部练的是基本功,真算起来,修道时间才三年多而已,所以道法修为才会与内息不成比例。说来惭愧,就目前而言,我所会的道法也不过只有两招,一攻一守!”
“哦,原来陆兄才修道三年。惭愧的应该是我才对,枉我随师傅修炼了十二个年头,若是不仗法器之利与陆兄交手的话,胜败也只能是五五之数。”陈笑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修炼方法,虽觉得大是古怪,但毕竟事关别派修炼法门,也不便过问太多。
陆宽笑道:“陈兄何必拿我说笑,我有多少斤两,自己难道还不清楚,即使不用法器,也绝对不是你的对手!”
陈笑呵呵一笑道:“来,喝酒,不谈这些没意思的事了!”说完和陆宽各干了一杯。
已经有些醉意的天阳看着笑容满面的陈笑,不由地打趣道:“我这个师兄啊,虽是名中带笑,却绝对不爱笑!似今天这般到是少见的很啊!”
陈笑瞥了天阳一眼道:“天天和你呆在一起,叫我怎么笑的出来?”
天阳大笑着喝了杯酒,转头对陆宽道:“阿宽,我和师兄这次下山已经一年多了,准备明日便回岭南。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起去岭南玩玩?”
“阿宽?”陆宽有些不解的叨念了一遍。
“呵呵,陆兄,阿是我们岭南一带对同辈亲朋好友的称谓,天阳这小子平时总爱叫我阿笑,听上去就像是在叫姑娘一样,真想痛扁他一顿!”陈笑看着茫然不解的陆宽笑道。
“原来如此,听起来到真是蛮亲切的!”陆宽微笑道,“不过天阳兄弟的好意,我只有心领了。离开家乡已经十来年了,我想回家拜祭一下亲人。”想起死去的亲人,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了起来。
“百善孝为先,陆兄的确该回去看看。”陈笑看了看神色黯然的陆宽点头道,“可怜我爹却是尸骨无存,就算想要拜祭,却也是无处可去啊……”
陈笑母亲早死,从小他便与父亲相依为命,其父乃是岭南一猎户,一次和村里的猎人门一同进山打猎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家。回到村里其他猎人告诉他,他父亲为了救一个其中一个年轻的猎人,被山中一条巨蟒吞食了。
那一年,陈笑只有十岁,后来因为机缘巧合,被下山云游的南山隐者收做弟子,这一晃便过了十多年。此刻被陆宽勾了往昔记忆,也长嘘短叹起来。
天阳也知道师兄的身世,见两人俱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地开口道:“不去岭南也没关系,不过说起来啊,阿宽的师傅也真够狠心的。弟子下山历练,却连一件法宝也不给,这么小气的师傅,实在少见!”
陆宽摇头道:“你有所不知,这到不是我师傅小气,只是他实在是穷的要命。”
“哦,是这样啊!对了师兄,师傅那里不是还有把分水剑吗?不如我们回去将它偷出来送给阿宽,怎么样?”天阳点了点头,又转头对陈笑道。
“偷分水剑!”陈笑双眼一瞪大吼道,“你小子不要命了?那可是师傅的最爱,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呢!”
天阳傻笑几声道:“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嘛!”虽然这句话又换来陈笑一个白眼,但经他这么一打岔,刚才那沉闷的气氛又轻松了不少。
随后,三人越聊越是开心,大有相间恨晚之感,一场酒喝到日落时分方才结束。若不是天阳已经醉的不成样子了,估计三人还要继续喝下去。
看着趴倒在桌上的天阳,陈笑晃了晃有些晕沉的脑袋道:“看来这小子真的不行了,还是先把他安置了再说!”说着伸手准备将他扶起。
“谁,谁说我醉了,有,有,有种的就再来三,三大坛……”天阳猛的站起来,不服气的叫道。只是他断断续续的话语和那站立不稳的身形实在没有说服力!
陆宽摇头一阵苦笑,拍了拍天阳的肩膀:“好啦兄弟,知道你行,现在还是去睡觉吧!”说完和陈笑一起把依旧在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的天阳架了起来,又叫过一名侍女带路,才将他安置到了一间客房内。
看着床上那醉的如同一团烂泥的天阳,陈笑叹了口气道:“你小子酒量小就少喝点嘛,看你那德行!哎,算了,我还是帮你运气驱除酒劲吧。妈的,我只是你师兄而已,不是你奶妈,总是让我操心……”
陆宽看了看满脸委屈的陈笑,哈哈一笑道:“你行不行啊,我看还是我来吧,你去躺一会儿?”
陈笑甩了甩头,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后才道:“我没事,兄弟你帮我把这家伙扶坐起来就行了。”
将天阳扶起后,陈笑已经开始为他运气,陆宽摇头笑了笑,一个人出了房门!默默的来到船尾观望日落美景,一行大雁从天际飞过,虽然天色已晚,却是不做任何停留,依然挥翅向南而去。
“我终于也有朋友了……”看着那紧密无间的雁阵不断的远去,从小便独来独往的陆宽在心中高声的呐喊着。
“姐姐你看,这人生的好俊!”随着话音,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从侧面走了过来。
陆宽听见声音不由的侧头看了一眼,本以为是画舫上的姑娘,谁知一看却是呆住了,这两个女子明显是修真之人。
“这人好面熟……啊,我想起来了!是他,快通知少主!”那个被叫做姐姐的女子一见陆宽便觉得十分面熟,随即想起今天早上少主曾给她们看过的一张画像,要她们全力捉拿画中之人,生死不论。本以为天涯茫茫,要找一个人何其困难,不想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另一个少女听她这么一说也想了起来,连忙从怀中摸出一根小笛,凑到嘴边吹了起来。三道短促的笛音打破了黄昏时湖泊上的宁静。
陆宽虽被两人的反应弄的楞住了,但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身子一动便想逃走,却又想起还在房间里的陈笑师兄弟,刚要移动的身子又停了下来。这么一犹豫的工夫,两女已经攻了上来。
这两个女子所用兵器都是短剑,凛冽的剑气直指陆宽要害。
攻击虽然凶狠,但是这样的程度还不足以威胁到陆宽,闪过了两人第一次攻击,正准备施展辣手之时,一道狂暴的劲气伴随着刺耳的厉啸从身后袭来。心神剧震之下,连经脉中流转不息的赤霞真气也是微微一顿,危机关头没有真元相助,陆宽只能将**力量发挥到极至,腰身强扭,就地一滚,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这记偷袭。
“又是你?”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骨鞭,昨夜那避无可避的一鞭已经在陆宽心中留下了一道阴影,此刻再次见到蒙面女子,他心中竟生出一丝莫名的恐惧。
那双露在面纱外的眼睛中所包含的怒火让静立在一旁的两个少女也是心中狂跳。这么多年来,她们还没有见过少主如此生气,要知道这个少主的脾气在幽冥道是出了名的古怪,手段之狠,光是想想便让人不寒而栗。
“不管你与他有什么关系,你都得死……”阴冷的话音刚落,龙骨鞭已如毒蛇一般向陆宽卷去。
‘他’指的是谁?陆宽已经来不及去想了!
又是这招,看着眼前那铺天盖地的鞭影,陆宽的心在不断地下沉。恐惧感在狂跳不止的心中一闪而过,他很想后退,但他知道,后退一样也逃不了。面对这招,就像是当初面对老头子的‘云蒸霞绕’一样毫无办法。
“陆宽,修道之人,最忌心魔困扰,若要想成为强者,就必须要先克服自身的恐惧……”这句话是当年老头子在教唆陆宽攀爬落霞峰西面那接近垂直的百丈崖壁时所说的话。
怕也无用,就算再怕,该来的还是要来……
看不清楚,那就不看吧!
陆宽猛的闭上眼,疯狂的将着体内所有的赤霞真气聚集到右掌上,靠着与生俱来的那一点灵觉,毫不犹豫的向那鞭影最集中的地方插去!
“咦?不可能!”那蒙面女子眼中惊意一闪而过,立刻收招而退。但血红的手掌还是擦着她的手腕而过,那凝实的道家真力让她整条手臂都有些发麻,差点连鞭子也握不住了。
陆宽慢慢地睁开眼,在刚才攻出的那招中,他领悟到了当日老头子所说的四个字:强不如巧!
知道蒙面女子的手腕受了些伤,刚克服了心中恐惧的陆宽杀心顿起,脚尖一点,向她直扑而去。手刀之上红芒毕露,比知当日与罗雨恶斗时明显又强了许多。
“敢伤我少主!”两女本以为陆宽必死无疑,不料最后却是少主受了伤。微微一鄂之机,发现陆宽已经要下杀手了,慌忙御剑救援。如果少主出了什么差池,那她们回了幽冥道也只有死路一条,当下只是毫无保留的用出了自己的最强实力。
与此同时,四条身影电射而至,来人两男两女,正是那蒙面女子的手下和陈笑师兄弟。
陈笑刚将天阳体内的酒劲驱散不久,就听见了打斗的声音,心知不妙,立刻寻声而来。正好见到两个女子向陆宽杀去,出手狠辣,不留余力,连忙御剑相阻。
“哼!”蒙面女子见陆宽攻来,冷哼一声,强行运气打通有些血脉不畅的右手经脉,骨鞭上绿芒忽现。
陆宽见她不退不避,竟然强行运气来阻挡自己,更有要将自己一举拿下的意思,心中狂笑,疯狂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身形猛的加速,在快要触及骨鞭之时,竟然将胸口迎了上去,而右手却是更快的向那女子的咽喉斩去。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这种举动无疑就是要以命搏命,但陆宽却对自己胸口的天霖铜镜有信心,虽然他不太清楚这样硬抗一鞭所受到的反震之力会将自己伤到什么程度,但他相信自己应该不会死。但这一记手刀下去,他有绝对的信心将这蒙面女子斩杀于当场。
既然有九层的赢面,从小便精于赌博之术的陆宽又怎么会放弃这样几乎是赢定了的机会呢?
那女子看着陆宽那疯狂的眼神,和这两败俱亡的招数,一直以来坚如铁石的心中竟首次有了退缩之意。开玩笑,要她堂堂幽冥道少主用自己那高贵的生命去换一个无耻淫贼的贱命,要她如何能够答应。
收招,闪避!
陆宽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睛,将她眼中神色变幻一丝不拉的全看在眼里,早料到她会躲避。当下脚步一挫,前冲的身形几乎在那女子侧身的避让的同时开始转向。而斩向咽喉的手刀却因为身子迅速变向而斩向了女子的肩膀。
蒙面女子在昨夜里便见识过陆宽身法的诡异,避让的同时也是留了点心的。果然,攻击随之而来,也只有咬牙举起左掌相迎。
手刀对上手掌,陆宽被震的向后连退数步。站稳后,那股力道依然未有消退,又向后滑行了两丈,直到撞上船沿的雕花护栏后才勉强稳住了身形,胸口一阵闷痛,几欲呕血。但他知道蒙面女子所受之创绝对比自己重多了。
“当,当……”兵刃撞击声音不断地响起,直到此时陈笑两人才将那四名年轻女子拦截了下来,由此可见陆宽和那蒙面女子之间出招变招的速度有多快了。
四名少女看了看手中的爱剑,已然被陈笑两人的一流法器给劈的伤痕累累了,心中气极。刚才认出陆宽的那个少女偏头见少主并无大碍后才舒了口气,娇咤道:“姐妹们,布阵!”
好在多年苦修的内息异常混雄,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陆宽便恢复了过来,对陈笑和天阳大吼道:“快走……”刚才能从蒙面人手中占得一丝便宜,已经是老天保佑了。此刻四女剑阵已成,看样子也决非一时三刻就能破解,若是被拖住了,待那蒙面女子调息完毕,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三人虽是第一次正式的并肩作战,但相互之间却出乎意料的默契。陆宽喊声刚落,陈笑,天阳两人已同时向那四女劈出一道剑气,转身与汇同陆宽向画舫外纵去。
陆宽在跃起的时候,运劲于双脚,将甲板震碎,同时身子一个急旋,左腿一扫,将那些尖利的木板碎片当做暗器向四女打去,再次阻止了四女追击。
湖面上,三人踏波而行,片刻便已跑出数十丈之远。
“想走,还没问过我同不同意!”沙哑的嗓音再次响起,回过气来的蒙面人怒不可揭,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向三人疾追而去。只不过片刻时间,她离速度最慢的天阳已经只有数丈之远了,陆宽和陈笑对望一眼,同时转身杀了回去。
“哼,不自量力!”蒙面女子显然是被陆宽弄出了真火,右手一挥,已将骨鞭祭出。绿光闪耀之下,那骨鞭竟在空中暴长了数倍,蛟龙摆尾一般向三人抽去。还未攻到眼前,那霸道的气劲已将湖水激荡的不断向四处翻腾开来,形成一个以三人为中心,直径十多丈的凹陷,看上去如同一个巨大的旋涡。
陈笑和天阳连忙御剑抵抗,双剑合并也只能是让空中那条霸气十足的蛟龙微微一缓而已。但有这一个呼吸的时间做缓冲已经足够了。陆宽双手一揽两人,在千钧一发之际冲出了骨鞭的攻击范围。
“刷,刷……”三人刚刚稳下身形,四柄精光四射的短剑已经穿刺了过来。
“凝霞蔽日!”陆宽大吼一声,用出了唯一会的一招防御道术,三道淡红色的气盾堪堪将这恶毒的攻击挡下。
看了看正要冲杀过来的蒙面女子,陆宽低声对陈笑两人道:“兄弟,那四个婆娘就交给你们了!”
不待惊讶不已的两人说话,陆宽已转头对那蒙面女子狂笑道:“哈哈哈……臭婆娘,你何必用假声音来掩饰自己是女人,你的真身,老子摸也摸出来了。镜子就在我身上,有本事的就来抢吧!”说完后全力向那四女劈出一记手刀,纵身从剑阵中冲出,一路狂笑着向远处而去。
陆宽知道蒙面人的主要目标是自己,而同时也知道即使三人合力也是毫无胜算,说不定还会逼的蒙面人为求速决而用出‘幽冥圣莲’那种可怕的道法。没有办法,只能再赌一次了!
“淫贼,我杀了你……”蒙面女子听见陆宽当众说出昨夜之事,怒极之下,差点一口气没转的过来。此刻见他逃跑,再也顾不上别的了,提起骨鞭便追了上去。
两人都身法快捷之人,转眼便已到了百丈之外。只余下天阳,陈笑和那四名女子目瞪口呆的望着他们那渐渐模糊的身影。
--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