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工夫,谢凌枫与黄玉鹃已经来到了他们所居住的旅馆门口。谢凌枫并没有急于回客房,而是拉着黄玉鹃走进旅馆大门对面的一家餐馆,在靠近窗口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叫上几样当地拿手的名小吃:平和的豆干、花香片、咸水鸭、麻枣,诏安的猫仔粥,泉州的春饼、捆蹄、鲎羹、鲜酥蚵串、牛肉羹。另外,谢凌枫还特地吩咐餐馆老板温了一坛加饭酒。两个人尝着满席的佳肴,品着加饭美酒,拉着家常,气氛特别温馨。而谢凌枫在于黄玉鹃交谈之余,眼睛并没有闲着,一直注视着对面旅馆进进出出的人群。
黄玉鹃与谢凌枫交谈了会儿,也终于注意到谢凌枫的举动。她揣测着谢凌枫带自己前来此餐馆的用意,心里暗自为谢凌枫的心思缜密而深感佩服。因为这的确是一个一箭双雕的计划,既可品尝南国特色小吃,又能够将进出旅馆的诸色人等尽收眼底,真正做到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凌枫,你看那地中海发型的老头在旅馆门口徘徊了好一阵子了,却总是没有拔腿迈进旅馆一步!那不正是中医院的郑书记吗?他究竟在思索什么问题,老是在那里兜圈圈,让人觉得郁闷!”
“正是那个老头,在甜妹子农家旅馆我们隔壁包厢拍桌子指责我是行骗的江湖郎中就是那个家伙!他就是中医院的党委书记郑直,一位道貌岸然而满肚子男娼女盗的伪君子,当代的君子剑岳不群!”谢凌枫以不屑的语气评价着这位中医院的二把手。
“凌枫,我觉得你对郑书记的态度有些过火了!”黄玉鹃不解地问道,“人家只不过是曾在农家乐旅馆拍桌子说过你的坏话,那是他对你不够了解的基础上所产生的一个误解而已!你又何必揪住人家的小辫子不放呢?况且,如果你作为医院的领导,党委书记,咋一听说有个没有行医资格的年轻人能够根治脑动脉硬化症、心肌梗塞症、糖尿病、慢性支气管炎等疾病,你的第一反应会是怎样的呢?说不定你所作出的反应会比郑书记更强烈,所说的话也更难听。因此,我觉得你在处理与郑书记的问题上有点小肚鸡肠!”
“鹃鹃,你所分析的似乎合情合理,如果仅仅是由于人家在不了解的情况说我一句坏话,我就将人家中医院堂堂的党委书记成为伪君子,那就是我的小肚鸡肠了。但是,你别忘了,我之所以将他称为君子剑岳不群,正是因为这种人的所作所为迷惑性太大了,不少的人总会被他表面上的道貌岸然所迷惑,而对他满肚子的男娼女盗视而不见。尤其是像你这样没有丰富社会阅历的青年更容易被他所欺骗。”谢凌枫侃侃而谈,“我告诉你,用两条腿走路的不一定都是人,整天将‘为人民服务’‘三个代表’挂在嘴边的也不一定就是百姓的贴心人。难道你不清楚,在受到法律制裁之前,哪个贪官污吏给下属作报告时不是满口的反腐倡廉、长篇大论的为人民服务之类的言辞?如果不是检察机关或反贪局及时戳穿了他们的画皮,不知又会有多少青年人会被这种人渣所欺骗!”
“你总是振振有词,我说不过你!”黄玉鹃笑着说,“不过,没有真凭实据就轻易地给某个人下结论,那未免过于草率,而且是极其不负责任的!”
“好了,事实胜过雄辩!我相信,我很快你就能够让你洞察郑书记的真实嘴脸!”谢凌枫话题一转说道,“现在,我先讲一个故事,你想不想听呢?”
“好啊,一边品尝闽南名小吃,一边听你讲故事,我觉得世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黄玉鹃夹了一块平和花香片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笑逐颜开地表示。
“真的吗?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讲一辈子的故事!”谢凌枫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温柔地说道。
“好了,少肉麻嘛,你的心意我心里清楚得很!”黄玉鹃用筷子夹了一小块鲜酥蚵串送进谢凌枫的嘴里,娇憨地说道,“这是本姑娘犒劳你的!凌枫,现在你准备讲哪个故事就开讲吧,别老是喜欢吊人家的胃口了!”
“得令!鹃鹃发话了,小生理当照办!”谢凌枫比划了一下手势,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观众朋友,本期谢氏泉州讲古准时开播,欢迎收看!本期故事的主人公就是眼前这位在旅馆门口徘徊不定、一肚子坏水的郑直郑书记。如今,我们谁也无法晓得当初这厮的爹妈在为他取名字的时候有什么具体的想法。但是,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大家,这家伙名为郑直,却一点儿也不正直,反而善于耍手腕,搞阴谋,一肚子坏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官场投机者,一个惯于欺世盗名的政治骗子,一头披着羊皮的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
“又来了,凌枫!”黄玉鹃白了他一眼,无奈地说道,“我想也许你们在前世必定有着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否则你怎么又编排起郑书记的故事?!”
“姑奶奶,别打岔!你究竟想不想听我讲故事!你又凭什么断定我所讲的故事是编排的而非真实的?”谢凌枫露出一副比窦娥还要冤屈的模样,逗得黄玉鹃哭笑不得。
“好了,少贫嘴了!我不再打断你的话,这你总算满意了吧?”黄玉鹃最终表态道。
“一言为定!”谢凌枫飞快地接过话来,“我们暂且不提郑直这厮的一肚子坏水,先来说一说这家伙升官的一个可笑又可悲的真实故事。”
于是,谢凌枫侃侃而谈,向黄玉鹃讲述了中医院党委书记郑直的升官史:
且说十九世纪七十年代,郑直还只是中医院里一位临时工,这家伙文化程度不高,初中还没有读完就辍学回家,后来在他二婶婶的舅表哥的介绍下进入中医院文宣队里当一名打杂的临时工。别看这个人文化水平不咋样,可是倒是有一身的文艺细胞,吹拉弹唱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加上有一套吹捧拍马的功夫,很快就赢得了大伙的欢心,在医院文宣队里混得风生水起的。过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被医院原党委书记张歪水看中,提拔为文宣队的副队长,并递交了入党申请书,很快就入了党,成为了一名光荣的预备党员。
后来,中医院贯彻上级的指示,召开了全院干部会议。在这次大会上,院党委张歪水同志传达了上级领导部门的指示,要求本单位全体干部本着对党无限忠诚的责任感与使命感,继续发扬批评与自我批评的优良作风,向党交心。张歪水书记在讲话中非常诚恳地向中医院全体党员干部及入党积极分子发出倡议,要求大家踊跃提出自己的建议,特别是大胆地提出批评意见,更好地帮助我们的党纠正自身在工作过程当中所存在的种种问题。
在张歪水书记语重深长的倡议之下,中医院干部的心很快就沸腾起来了。大家怀着无比忠诚的心,对照自己在工作之中的切身体会,反思医院党委在贯彻执行党的方针政策过程中存在的某些问题,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会议上气氛非常浓烈,党委秘书小孙同志也认真的做好如实的会议记录。作为医院医院新近提拔上来的文宣队队长、入党积极分子,郑直也充分认识到自己表忠心的机会终于来了。因此,他在会前也做了大量的调查工作,并细心准备了发言稿,罗列了五六条建议,准备在会议上一炮打响,获得张歪水书记的赏识。
可是,老天爷似乎不给他这次表白的机会,我们可爱的郑直同志在这次会议上竟然因为一泡尿憋得难受而错过了积极发言的机会,错过了向党提建议表忠心的大好机会。
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是这样的:由于急于表现自己,郑直同志这两天精神一直处于高度亢奋状态,所以在与会之前没有事先方便一下,憋着一泡尿参加了民主生活会,而且在轮到他发言之前,突然觉得尿意十足,实在难以容忍,于是他不得不急急忙忙提前离开会议室,找地方去解决这一内急问题。
郑直一离开会议室,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奔楼上卫生间,那速度之快,简直赛过了运动场上的短跑健将。由于一泡尿憋得太久了,他头脑有些晕晕的感觉,一不小心在楼梯拐角处崴了脚,一股痛彻心底的感觉让他脸色发青,上牙齿差点儿将下嘴唇咬破了。
但是,尿情十万火急,不容迟缓,郑直也只好忍着这一伤痛,用一只手倚着楼梯扶手,一瘸一拐地向楼上卫生间进发。
好不容易挨到了卫生间内,一阵尿水如同黄河决堤奔流直下,一泻千里,一阵快意油然涌上心头。郑直终于很深刻地体会到憋尿的苦痛以及方便问题得以解决之后的快意。
此刻,他终于体会到,为什么他父亲以前带着他外出打工时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厕所在之地。郑直还记得当时他对父亲的举动不了解,私底下还曾嘲笑过父亲的迂。
如今,郑直终于发现姜还是老的辣,父亲的决定与习惯是何等的英明,何等的伟大。若不是身处厕所,郑直简直就要顶礼膜拜了。
如今,郑直终于感悟到: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不能拥有很宽敞的房屋,不是不能拥有娇滴滴的美娇娘,不是不能拥有豪华的小轿车,甚至不是不能当上一个处室干部可以整天板着一副臭脸庞对着手下的一群小职员。人生最大的痛苦其实莫过于憋着一泡尿却无处解决。
就在感触良多之际,郑直猛地从万般思绪中清醒过来。他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无聊的幻想之中难以自拔,以至于忘了自己是中途从会议室里退出来方便的。更严重的是,他精心准备的一篇发言稿,挖空心思摸索出来的五六条自以为颇有见地的意见还来不及在会上交流。而他在拟写这些发言稿的时候,已经想象到张歪水书记听到自己的发言时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会如同菊花绽放一般可爱,甚至已经想象到张歪水书记当场对着单位的所有党员干部的面宣布了一条决定:鉴于郑直同志对党的一贯忠诚,建议独到,经医院党委研究决定,该同志是一位值得信任的好同志,应该给予好好的培养,因此……
想到这里,郑直同志才一下子从美梦中彻底清醒过来,对自己的目光短浅感到十分羞愧:撒尿的快乐怎样能够与当上处室干部、娶上美娇娘、乘上豪华轿车、住上宽敞别墅等相提并论呢?自己真是浆糊脑袋,鬼迷心窍!不行,自己应该当机立断,与过去的目光短浅彻底划清界限。
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后,郑直同志的转变还是非常神速的。此刻,他再也顾不上脚葳的痛苦,拔腿就往会议室方向跑去……
可是,当他走到会议室门口时,党员民主生活会已经结束了。张歪水书记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正在从会议室里走出来。郑直想开口解释什么,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而张书记好像只是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就离开了……
郑直一下子仿佛经历了一场严重的自然灾害,甚至比山崩地裂、地震海啸还要严重,他欲哭无泪,心里在暗暗滴血:一件小事可以成就一个人,也可以毁灭一个人,该死的一泡尿,你来得太不是时候了!你毁掉了我的青春,毁掉了我的前程,毁掉了我的梦想……
郑直跌跌撞撞地回到家里,躺在床上,他得了一场奇怪的疾病,一病就是两三个星期,茶饭不香,人也消瘦了四五斤……
家里很着急,延请了几个医生,可是谁也无法确诊他究竟患了什么病,只好开了一些清热解毒、补脾健胃的药,输了两三瓶脂肪乳、蛋白质之类的补药。
直到有一天晚上,医院的张歪水书记亲自带着一帮人来探望他,
我们的郑直同志的病情才神奇的好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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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