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动是不好的。
现在的慎二正在用身体体会这一点。
对面的servent盯着自己暴露出来的慎二,如果不是因为现在街上的行人,对方大概已经攻过来了吧。
——现在不召唤berserker的话,稍后或许就没有机会了。
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利弊。慎二又做出了一个让人大跌眼镜的举动。
“我可不是来挑起争端的哟,至少现在不是。”
举起了双手,甚至连慎二自己都不明白这自找死路的行为到底有何意义。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根本没有打心底里将对面的二人当做敌人的觉悟。油然而生的亲切感,就如同面对间桐姐妹时一样。
看来……真正还在状况之外的菜鸟,是自己才对呢。自嘲的笑了笑,慎二毫无防备地将自己暴露在了对面的servent面前。
“……爱丽丝菲尔?”金发的servent保持着警戒姿态,有些困惑地向身后的少女询问。
“啊拉?对方不是说了没有战斗的意思了么,而且这里也不是允许进行战斗的地点吧?”
“……”
面对银发少女天真的询问,金发servent——saber感觉充满了无力感。
“三家之一的玛奇里么?”
“是的,不过现在要叫做间桐更为恰当一些。”
“嗯?玛奇里才是本名吧?”
“虽说是这样也没错,不过,最后的玛奇里,在昨晚就消失了——现在被称为间桐更恰当一些。”
“……?”
爱丽丝菲尔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对于年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的男孩,即便是被告知了对方确实是参加圣杯战争的master,但爱丽丝菲尔还是难以对慎二产生敌意。
不过,爱丽丝菲尔也没有透露自己实际上并非master这件事。
俩人身后,则是有些不满,全神戒备的saber。虽然一直以来的缺乏表情让人难以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不过从她一直警惕地瞪着慎二这点就可以看出,她并不欢迎对方。
“骑士小姐,其实你不用那么戒备我啦。”
被瞪地有些脊背发凉,慎二露出讨好的笑容转过身去。向着saber摊开手耸耸肩,这个本来十分成熟的动作搭配起他的年龄,只会让人觉得不伦不类。
“我有多么弱小,你也应该感觉得到吧。”
换来的是saber更为敌视,甚至带上了些许杀气的目光。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们的?”
慎二的示好反而起了反作用,saber的语气毫不客气。
“直到刚才,你出现在我们眼前,不论是爱丽丝菲尔还是我,都没有察觉到你的存在,你现在体现出来的实力,根本不足为信。”
即便对方外表是小孩子,也没有放松的理由,不如说,容易被低估忽视的对象,反而更因该引起重视。就好像,现在不知蛰伏在何处的master——卫宫切嗣一样。
“……你,究竟为何而来。
带着下一刻就会挥剑而出的气势,少女骑士王问道。
慎二沉默了。
saber确确实实带着杀意的询问,让他从一开始的莫名亢奋中回过了神。
的确,她们应该是“敌人”,同为圣杯战争的参加者,从一开始双方的关系就没有任何转寰的余地。
这到底是怎么了?
莫名的焦躁让慎二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在这种诡异的情绪下,体内从召唤berserker开始就与自己完全融为了一体的魂虫又开始有了蠢蠢欲动的迹象。
“呃……”
额头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爱丽丝菲尔和saber也察觉到了慎二的不正常。
“……怎么了”
虽然还是保持着警戒,但语气已经有所缓和,对于没有表现出敌意的慎二,saber虽然有所怀疑,实际上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排斥。
男孩此刻的痛苦并非伪装……saber觉察到了这一点,对于将自己的软弱暴露在对手面前的年幼魔术师,骑士王实在无法作为对等的战士来看待。
“……算了,还是说正事吧。”
男孩周围的氛围,变化了。
那双象征着非人存在的红色眼睛,此刻正闪闪发亮着,如同saber曾经在切嗣身上感受到的那样,如同双重人格切换般的扭曲。
“……怎么……”
“真正的力量?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魔术师的身上传来的诡异压力让saber几乎要将宝具具现化了。
“……爱丽丝菲尔,退后!”
伸出一只手,将欲言又止的银发少女挡在了身后。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周围已经几乎看不到人了。
但男孩却转过身,将没有防备的背部冲着saber,毫不在意眼前的servent,如同要拥抱已经陷入黑暗的街道般的张开了双臂。
对于这近乎侮辱的行为,saber当然不会视而不见。
“不知名的master……如果这是你的挑衅的话,那么以骑士之名,我将奉陪到底!”
“忠告一句,这个街道里……混入了奇怪的东西”
用着好似神父布道的姿势说着警示,语气却是仿若品尝美酒般的陶醉。
“沉迷于鲜血之中的丑陋灵魂,在黑暗之中窥伺着……”
“既不渴求荣光,也不奢望救赎,所追求之物,仅仅是毁灭前的最后疯狂罢了。”
魔术师转过了身子,正面朝向主仆二人,散发着浑浊光芒的双瞳,蕴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邪恶气息,很难将他和方才那个有些奇怪但十分随和的男孩联系起来。
“你……”
突然袭来的气息打断了saber的询问。
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和爱丽丝菲尔……!做出判断的saber对于是否要救助面前的男孩,犹豫了,那意味着会使身后的爱丽丝菲尔在一瞬间处于完全失去保护的状态。
而在战场上,犹豫本身也是一个选项,放弃,或者失败。
在爱丽丝菲尔和saber面前,男孩,被贯穿了。
在转过身来的男孩心脏的位置,绽放出了一朵妖艳的血花,红色的枪尖如同花苞一般透了出来。
随后,横着挥舞起来的长枪,将男孩如同抹布一样甩了出去。
“慎二!”
喊着刚刚得知的男孩的名字,爱丽丝菲尔冲了上去。男孩沾满了鲜血的瘦弱身躯,在爱丽丝菲尔眼中有一瞬间与在遥远城堡里的女儿重叠了。现在的她,并非作为魔术师,仅仅是作为母亲罢了。
“虽然在交战时闯入并非骑士的礼仪,不过,对于master的命令也只有执行了呢。”
伴随着些微的僵硬语气出现的在saber以及爱丽丝菲尔眼前的,是身穿蓝色铠甲的男人,端正俊朗的容貌相当引人注目,左眼角的泪痣更是让他的眼神带上了一丝让人陶醉的魅惑的气息,那不仅仅是由于容貌的原因。
但正关注着男孩的爱丽丝菲尔并没有注意。
“魅惑魔术?还真是下三滥的手段”
对魔力为a级别的saber冷冷地讽刺道。
“不如说是诅咒更合适呢,这也是无可奈何的,要恨的话,就恨你们身为女人吧。”
带着魔性之貌的脸上浮现出了苦涩的笑容。
由魔力构成的银色盔甲瞬间就替代了原本的黑色西服,凛然的姿态散发着只属于驰骋在战场上战士的气息。
“偷鸡摸狗之辈,你不会以为凭那张小白脸就能够让我手下留情吧,lancer。”
“saber,慎二的伤……没有办法治疗……”
爱丽丝菲尔抬起头来,目光掠过lancer时立刻感觉了那容貌所附带的诅咒,身为人造人的她,虽然在魔法抵抗力方面有着天生的优越性,但还是急忙移开了目光。
带有诱惑诅咒的“魔眼”,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天生就是异性的天敌。
“怎么回事,爱丽丝菲尔?“
难道是对方手中的枪具有的诅咒?
lancer双手的长短两把枪,枪身上都缠绕着暗红色的符文布,这是为了防止被对手从宝具中看穿身份的小伎俩。
刚刚刺中男孩的是右手的长枪,这么说来,那把长枪应该就是lancer的宝具了。
“怎么了,saber,难道那家伙不是和开始一样的魔术么?”
lancer的脸上——属于战士的表情终于开始变化,看着拉出了一道血痕,躺在地上久久没有动弹的慎二,和面露焦急之色的爱丽丝菲尔,英俊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和开始一样的……?”
“切……还以为又是在对其他组合进行试探,没想到这一次是本尊么……也罢,反正这是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战斗的,saber”
“正合我意!”
lancer的master——凯奈斯·艾卢美罗伊·阿其波卢德,此时正站在远处观察着战场。但是,他现在却完全没有心思去注意战场上二位英灵的战斗。
作为一名战士,最重要的不仅仅是战斗,而是对情报的分析,那样才更有可能在诡异多变的战场上存活下来,当然,对于自幼就被誉为真正天才的凯奈斯而言,失败是一开始就不被考虑在内的。
昨晚有短暂接触的虽然只是一个本体的分身,但是凯奈斯确确实实地在切下分身的手臂时看到了被同样复刻下来的作为master证明的令咒。
“那么,那个男孩才是saber的master?”
不对,男孩现在可是心脏被戳穿了,虽然没有立刻死去这一点很奇怪,但是作为servent的saber不可能这么镇定才对。
看来,那个银发红眼的女人应该才是saber的master。
master之间的联手么……那个银发的master的确正试图治疗男孩,但是从一开始观察到的情形来看,又不太像。
不过,如果在这里把男孩确实杀掉的话,那么也就没有必要思考多余的问题了。
连servent都没有出场就死掉的master……想到这里,凯奈斯脸上露出了含着悲悯同情的笑容。
“lancer,我允许你使用宝具,赶快结束战斗!”
嘴角诡异的弧度,更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胜利而放声大笑。
映照在电子瞄准镜中的,除了男孩苍白的脸颊外,还有爱丽丝菲尔因为治疗魔术无法奏效而焦急的面庞。
射击吗?
一个过去绝对不会出现的选项出现在了切嗣的脑中。
如果是过去的自己,在确定不会伤害到爱丽丝菲尔后,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吧。
即便是会让爱丽丝菲尔伤心,会被怨恨也无所谓,因为,自己一直以来所追求的,原本就不是那么廉价的东西。
“切嗣……等等,在2点钟方向……”
通讯器传来舞弥的声音打断了切嗣的胡思乱想。
“……嗯,我也发现了。”
在原本计划被打乱后,切嗣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迟钝的,看来不只是身体啊……
与魂虫发作时,传来的灼热感不同。
与在虫巢之中是,全身上下布满虫子时那能让人疯掉的触感也不同。
力气迅速流失着,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体温在一点一点地降低,手足四肢都渐渐变得冰冷麻木。
这就是“死亡”么?
如同被冰封一般,永远的寒冷与黑暗。
双目之中,银发红瞳的美丽面孔也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那担忧的姿态,让慎二想起了无论是在已经几乎忘却的前世那已经永远无法触及的憧憬。
“姐姐……”
微弱至极的喃喃自语,没有任何人能够听见。
“樱……还有叔父……”
已经连思考都变得无比困难的大脑中,依稀浮现出二人担心的模样。
“对不起”
心脏,停止了跳动。
男孩,很孤独。
从刚开始见面时,爱丽丝菲尔就很难对对方产生敌意,那孤僻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和saber时,带着仿佛是注视家人般的欣喜。虽然很难以让人理解男孩抱有这种情感的原因,但爱丽丝菲尔相信自己作为母亲的直觉。
那是和伊莉雅注视着将要离开的切嗣时,同样的目光。带着憧憬,和对于失去的不安。
“不……不是诅咒!”
艾因兹贝伦家的治疗魔术,本质上是炼金术,用魔力炼成的物质替代受伤的部位,但是,男孩的身体里仿佛有个黑洞一般,将魔力统统吸了进去。
“……!”
男孩,死去了。
不如说,在心脏被戳穿后还挣扎了这么久,已经可以算是一个奇迹了。
依然睁着的腥红双瞳,残留着的,是对生命的依恋么?
爱丽丝菲尔反射性地用双手捂住了嘴巴,止住了涌上来的那股想要呕吐的窒息感。
与此同时涌上的,还有对男孩的死的愤怒。
“saber……!”
声音中蕴含的愤怒充分传达给了前方正在战斗的少女骑士。
而此时满溢胸中的情感,却使爱丽丝菲尔忽略了男孩身体中,那不属于心脏的异常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