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闿打定主意,要是这杨修真开口说是满屋子就他自个一人是所谓的英雄,就招呼人手好好地给他松松筋骨,让他半年之内不用下床了,太嚣张了这人!
“孟玄,还没说这位俊才姓甚名谁?是谁家子弟?”刘备虽然被骂了,却对这直言相向的杨修有了好感,顺口问下来路。
张闿一指杨修,“你自己说。”
“当朝太尉杨彪之子,名修!”
“原来出自四世太尉之家,难怪如此见识。”刘备很是心喜,忍不住称赞一句。
出身就是好!张闿有些羡慕,要是自己一来就是袁绍就好了,“说说吧,此间之内,你个人觉得谁可以称之为英雄?”
还没被骂过的关羽张飞,陈宫张辽等人却是神色各异。
杨修整了整嗓子,吊足了胃口,却不紧不慢的反问道:“在冠军侯看来,何为英雄?”
怎么反而问起我来了?张闿坐直身子,端起一杯酒,微微酝酿一番,想起一段话来,随口道出:“所谓英雄,有血有肉,有情有义,能常人之不能,忍常人之不忍,或救黎民于水火,或为天理而不惧,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人,无愧于心!”
“好一个先天而忧后天而乐,好一个无愧于天地人心!”杨修击掌而笑,“那侯爷还认为此间之内还有谁能称为英雄?”
张闿突然笑起来,一口道出:“我刚才所说都是屁话!空话!若真如此比较,天下又有何人能称之为英雄?我眼中的英雄,怕死、怕累、怕吃亏,但爱国、爱家、爱父母妻儿,能用自己的双手撑起一片地方,无论地方大小,只要所爱之人乐在其中。也不求今时高高在上,但求来日含笑九泉,是为男子汉,所谓大丈夫!”
众人一时无言。
“所以在我眼中,温侯是英雄。”张闿直对吕布,“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匹马可纵横天下,或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大丈夫快意恩仇,该当如此!”
可怜温侯英勇无敌,却挡不住一番糖衣炮弹,脸色微红,端起酒杯掩饰尴尬。
“所以在我眼中,皇叔也是位英雄!”张闿又转头看着刘备,“不论身份,皇亲国戚也罢,平民百姓也好,玄德兄忧国忧民,云长翼德又忠义无双,兄弟齐心,相互之间不离不弃,可谓好男儿典范,无愧于天地人心!”
“惭愧!”刘备连连告罪,旁边关羽枣红色的脸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是微微摸着胡子,而张飞却是仰天大笑,一副还是孟玄你懂我的神情。
“那冠军侯自以为可是英雄?”杨修却毫不客气的质问道。
这话一问出口,吕布与刘备等人都是一起看过来。
“我?”张闿狡诈的一笑,“你杨德祖不是说过了么!我是一个奸雄!”
杨修自认为心思通透,辩才无双,哪知道遇到这么一个极品男,顿时无语。
“德祖,你可别想转移话题,你说在座的就一人尔,是什么意思?你可得给我说清楚了!”张闿不怀好意的摸着下巴,也有些好奇,到底能被他看上眼的这人是谁。
杨修一伸手,“再来一杯酒!”
张闿有些蛋疼,大概后世那李太白要作诗的时候就是这幅德行,一拍桌子,直呼道:“想喝酒也成,说的我心服口服就有得喝,否则你就准备躺着回去吧!”
“你先把酒斟满!”杨修祈酒不成,大袖一挥,“众位大人共聚一堂,却是各有心思。且不说冠军侯你自得其乐,这位温侯大人别有所想,连刘皇叔也是如鲠在喉,心有所思却迟疑不前。虽是三人,却如一人何异?”
杨修片刻不停,直接抢过张闿手中的酒,仰头倒进嘴里,“又最后合在谁人名下,这徐州姓甚名谁,还不得而知!”
这是在说三人之间各有心思,到最后还是得火并一场,决出雌雄,以决定这徐州的归属。哪怕张闿的脑袋不太灵光,可也能听出来,这是在**裸的挑拨离间啊!
吕布面色清冷,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温侯生气了,而旁边的陈宫连连对他摇头,这里可是有主人的,若是越俎代庖,把这个杨修怎么样了,不正应了他所说的。甚至陈宫心里隐隐有了怀疑,这大放厥词的杨德祖,很可能是此间主人有意请来,用来试探众人的棋子,当此时,温侯可更不能轻举妄动。
刘备却是面色惊异,他还从来没想过取而代之这种事,也不会想,他能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县令成为左将军,豫州牧,甚至大汉皇叔,都是此间主人的功劳,哪怕最后因为意见相左,不能共聚一堂,他也绝不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心无邪而无惧,刘备不动神色的坐在位子上。他的迟疑不前,不是因为想抢走什么,而是因为不见了天子,怕是张闿这地主变了心思,不再有意汉室。
“这酒我请你喝了,你还让我不舒坦!”张闿站起身,直直的看着杨修,突然明白为什么以曹操的为人,能容下杀死自己亲儿子的张绣,却容不下一个心灵嘴快的杨修。杀人的不只是铁器,还有言语。
杨修突然有些冷,他之所以敢肆无忌惮的畅所欲言,就是因为断定此间主人不喜杀人,说了图个畅快,而此时却能感觉到对面毫不掩饰的杀气,才突然觉悟,能身为人主的,哪个不是心狠手辣!刚刚还说起他见财起意,杀了曹家百余口,于今看来,只怕难逃一死啊!杨修想到这,索性脖子一梗,就算死了也要说个痛快!
“楚虽三户,灭秦必楚!更何况大汉四百年,仁人志士无数,张闿你这篡逆之徒,有王莽,董卓在前,你就算一时得意,早晚也不得好死!”
看着杨修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再看他快伸到自己鼻子上的手指头,张闿默然,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大概说的就是自己了,难道一定要用人头堆出一条血路来?或者一直以来,自己的表现就像宋襄公,是所谓的妇人之仁?
咔嚓一声,张闿正被骂得有点发愣,身后的陈到却毫不客气的把杨修伸过来的手给抓住,先扭了三百六十度,再往外一抖,直接把杨修整个人噗的一声丢在地上!
“主公,他心思不正!”陈到敏锐的感觉到,刚刚杨修甚至想动手拼命。
张闿苦笑,这杨修不愧是四世太尉之家出来的,哪怕年纪轻轻,可也铁骨铮铮,算得上真正的汉臣,只是咱惹谁了?只不过想要娶一个漂亮的老婆,然后逃避曹操的屠刀而已,大汉江山什么的,谁稀罕?
“你还有老父在堂,兄弟在侧。”张闿收拾心情,看着地上疼的打滚的杨修,别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杨修瞬间脸色苍白,挣扎着站起来,“张孟玄你什么意思!”
张闿一挥手,还没来得及说话。右下首的刘备却直接站了起来,拱手道:“念在此人年岁尚幼,又是忠烈之后,还望冠军侯网开一面。”
“该杀!”吕布却在一边,清冷的哼了一句。
太史慈更是冷峻的走两步上前,只等主公吩咐一声,就动手清理现场。
“子义,先把他的骨头接上。”张闿看着杨修变形的胳膊,扭曲的脸庞,发现一件很尴尬的事。记得小时候看电视的时候,每次看到好人被折磨的这么惨,心里就恨不得跳进去把那坏人给打死,可眼下自己似乎变成了那个需要被天打雷劈的坏蛋了。
刚刚一挥手,只是想让他自己滚蛋,下去找樊阿疗伤而已,提到他的父母兄弟,是怕没人知道他受伤了,因而没人来照顾。张闿恨不得拍着胸膛保证,咱绝对不是坏人!
太史慈确定自己听到的命令之后,无奈,双手握住杨修的胳膊,狠狠地往回一扭。
“啊!”杨修忍不住疼的狼嚎一声。
“你骂我也骂够了,我的酒你也喝了,自己回去处理下,等伤好了把你父亲接回来,你自去替他,那一亩三分地从此以后就是你的了,什么时候收获的比旁人多,什么时候你就解放了,另外,你嘴巴这么厉害,闲着的时候,去把你那跑掉的未婚妻给说回来。”张闿拍了拍他的肩膀,身临其境的体会了一把奸臣的感觉,竟然有一种沉重感。
“我不去,你有种就杀了我!”杨修眼见死不了,竟然又硬气起来:“当此时,大丈夫当如苏秦、张仪,凭三寸不烂之舌,立不世之功,岂能蹉跎于田地间,空虚度日!”
语气真大,张闿想抽人!又见他一副二郎的模样,顿时脾气上涌,一巴掌把他抡到地上,又狠狠的踩了两脚,抓住他的前襟,冷冷的说道:“我告诉你,从现在起,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那块土地上,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不等杨修说什么,张闿一喊太史慈,“子义,把他丢出去!”
“喏!”太史慈单手提住他,走到门口,直接扔了出去。
好奇心害死猫啊!好端端的把杨修喊进来做什么,直接赶走就是了!看着神色颇为尴尬的刘备和一脸冷冽的吕布,张闿有些无语,好好地一个会面就这样被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