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乱生春色谁为主?(一)
兰芜宫据说是先皇当年一位宠妃的居处,闲置很久,稍稍修葺后,富丽典雅不逊于其他妃嫔的寝宫。
蓝止水入住后,杭皇后亲自添置了些物品,又配了十几名宫女太监,在薛平泽的默许下,用度都比靠着鸾凤宫的制度。
虽然蓝止水没有封妃,却无形中却坚定了她在宫里特殊而尊贵的位置。这些都让宫里的嫔妃们暗地里气恨不已,同时也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这宫里的天变幻不定,谁也说不准明天会怎样,也没有人是最后的赢家。
傍晚的阳光柔和地抚摸着蓝止水的脸颊,她一只手支起下颌,眼眸漫漫地看向窗外。
大宫女碧桃兴冲冲地走进来,手里抱着一堆东西,道:“夫人,今儿是端午,皇后发放了许多好东西,连连翘宫都比不上呢!”
蓝止水懒懒地转过眼眸,瞥了眼那些散开的东西,无非是些果品和饰物,不过比宫外的精致了许多。
淡淡一笑,也许那个女人并不如表面上那么柔弱简单,投皇上的所好,将自己置于风尖浪口,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可惜,自己不是斐语!
她眸色幽冷,历来这后宫是看不见刀剑的战场,处处布满了艰险和血腥。既然入宫,不如静观其变。她有太多的疑问,比如当年的宫变,比如杭太后的多年卧病……
碧桃停住了话,她一向伶俐稳重,只是她猜不透这位主子的心思,总是让她有种惶惶然的感觉。
蓝止水敛了敛神,淡淡地道:“让御膳房做些清淡的江南风味的糕点,等会也许大皇子会来。”
碧桃应了声,便往外走。却听到殿外传起呼喝声,“皇上驾到!”殿里的人都跪伏了下去。
薛平泽笑吟吟地大步走了进来,看样子心情很好。
蓝止水优雅地行礼,“民女参见皇上。”
薛平泽伸手来扶,却被她巧妙地躲了过去,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笑着道:“水儿可是嗔怪朕这几天没有来看你?”
蓝止水淡淡地微笑着,“皇上日理万机,民女岂敢劳烦皇上?”
“是吗?”薛平泽笑了声,转身在椅子上坐下,舒服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道:“这荷香味也只有水儿这儿才有!朕觉得舒服多了!”
蓝止水笑笑。
薛平泽睁开眼,向她伸出手,“水儿,你过来!”
蓝止水看着那手,皱起眉。
薛平泽霍然起身,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向怀里一带,蓝止水的脸撞到他的胸脯上,属于男人的气息扑鼻而来。
她惊慌失措,脸颊上泛起红色,尽力想挣脱他的怀抱。抬起眼,却看到那双眼眸冷冷的,没有温度,她呆了下,停止了挣扎。
薛平泽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丝兴味,“怎么?水儿不喜欢朕的怀抱?”
蓝止水低下头,“民女不敢……”
如钳般的手指攫住了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脸,热热的呼吸喷到她的脸上,那眸色暗沉,“听着,你要自称臣妾!你已经是朕的女人!”
蓝止水突然笑了声,亮晶晶的眸子凝着他,没有丝毫胆怯,“皇上,你爱我吗?”
“爱?”薛平泽脸色变了变,嘴角浮起嘲讽的笑意,反问道:“你要朕的爱吗?”
蓝止水断然道:“不要!皇上的爱水儿要不起,也不愿要!而皇上也不会给,对吗?”
薛平泽放松了手指,盯着她的眼眸。
蓝止水忽略下颌的痛,淡淡地道:“皇上的爱都给了斐语,而水儿今生不会再爱人!其实,”她笑,带着嘲讽,“我们都是孤独的人!”
薛平泽慢慢地坐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蓝止水继续道:“皇上的至爱是斐语,她是你今生最深的伤痛。而我,拥有你和斐语的过去,”她看着他的眼睛,“你只是孤独,你想找一个人倾听你的孤独!”
薛平泽呆了半晌,苦苦一笑,道:“是,朕很孤独,后宫三千她们要朕的人,朕的权势,还有朕的身体,没有人能够知朕道的孤独,朕的痛苦。”他掩住脸。
他从小被杭明烛管束很严,她总是告诉他该怎样做,她总是挑剔的眼神,甚至吝啬一个夸奖。渐渐大了,却陷入和薛平川之间的皇位之争,他觉得孤独,没有人真正的关心他,爱护他,不知道他到底需要什么。他的女人,他的臣仆仰视他,因为他是太子,未来的皇上。直到遇到了那个女人,她温婉贤淑,柔情似水。她爱他,抚慰他的孤独,不是因为他是太子,她只是爱薛平泽。
只是,他终究失去了她,是无奈也是无法!这,是他一生的伤痛!
蓝止水跪了下去,“皇上,水儿愿意倾听皇上的孤独和烦恼。水儿不要太多,只希望皇上给水儿一处清静。”
薛平泽放下手,凝着她,凝着她的绝然,她的清冷,她的淡泊,心底微微颤栗了下,慢慢地,“你不愿意做朕的妃?”
蓝止水笑,“皇上,你有后宫佳丽三千,不多水儿一人,更何况水儿已经是心如死水,再无波澜。如果皇上愿意,水儿愿意成为皇上的知己。”
房间里一阵沉默,良久,薛平泽声音平和,没有波澜地,“你知道你有机会入主东宫!”
蓝止水心儿一颤,沉声道:“多谢皇上的恩典,只是水儿只想安静地度过余生,请皇上成全。”
薛平泽沉默了,转而向殿外道:“传膳,今儿朕就歇在兰芜宫了!”
“皇上!”蓝止水吃了一惊,忍不住喊。
薛平泽睨了她一眼,“如果朕不宠你,你以为你没有任何名分能在这后宫生存吗?”
蓝止水心定了下来,微笑道:“还是皇上英明!”
薛平泽轻哼了声,看着她那淡如清风般的微笑,心儿一撞,突然觉得她的笑脸有些刺眼。
恨恨地道:“还不准备膳食?朕一下朝就往这儿来了,还没用饭呢!”
南宫浣花笑着吩咐碧桃准备去了。
不一会儿,薛言吾被宫人带来了,三个人围桌坐着。薛言吾毕竟是孩子,与蓝止水分别多日,只是缠着她说这说那。
蓝止水没有对待他人的冷淡,耐心而温柔。
薛平泽静静地看着,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意,眸光柔和而和煦。
他想,如果斐语还在,应该就是这样吧?
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一顿饭,就如同平常百姓人家,柔和的灯光摇曳着一室的温馨和祥和,他不知不觉地爱上了这样的感觉。
一连几天,薛平泽都歇在了兰芜宫,让宫里宫外的人都睁大了眼睛,惊讶,嫉妒,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