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钻出了石缝之后,眼前的水流变得迅疾起来,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卷走,感觉到了这一点,我真是激动得想大哭一场——终于他妈的出来了,就置身于“u”区入口不远的地方。而那湍急的水流就来自于“u”区入口处的那个巨大的涡旋。
未做停留,我和陆航一路来到之前下水的地方,用对讲机联系荣海,准备向水面上浮。
可是叫了十几声,上边却毫无声息,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小家伙出了什么事?
我想到了来时在船上听到的那个求救的声音,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陆航,上面没有人接应,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我说着顶了顶头上的气阀,扔掉了一部分负重铅块,然后开始缓慢上潜,心里竟然比在石室内时还要紧张——中途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啊,大江大海的都过来了,可别在小河沟子弄翻了船。
当头部从水面露出的一刻,我真是激动得热泪盈眶,这真是九死一生啊。
上来之后,本来以为等在上面的荣海会跑过来帮忙,可是等了半天不见人来,向四周望去,黑漆漆的空无一人。无奈,我们只好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了上去,差一点重新掉回海里。
上了环礁之后,我和陆航又费了不少力气才互相帮忙摘下头盔,拿下头盔之后,陆航首先气愤地大吼一声:
“荣海!你他妈的死哪去了?!”
骂完之后,陆航气呼呼地从带来的旅行袋中抽出一条雪白的浴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水,才躺在湿湿的环礁上大口喘气。
陆航就是这点讲究,永远保持着一种世家大少爷花花贵公子的习性,纵然是在这杳无人烟的水鬼湾也他妈的不忘整条白浴巾擦身体。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我环顾了一圈,除了浓浓的雾气和黑暗之外什么都没有,耳边传来海水激烈翻滚的怒啸。
“荣海!荣海?荣海……”
毫无回音。
我的声音很快就被环礁周围海浪的声音掩盖吞噬了。
荣海那小家伙真的不见了。
可是现在已经顾不上找他了,穿着一百多斤的装备在水里待了近两个小时,其间又经历了种种生死考验,就是职业打捞队也不过如此。而且,虽然有这么一身装备,可是我和陆航之前可从来都没有潜下这么深过。
随便的将装备扒下来之后,我拿着陆航的浴巾擦了几下,然后甩到一边去,便也挨着陆航躺了下去。
疲劳感一阵阵袭来,完全没工夫顾及什么水鬼湾不水鬼湾的了,先休息一会再说。
此时陆航已经躺在湿冷的礁石上睡得人事不醒,很有可能是刚刚在下面有点缺氧,所以导致了大脑疲劳,轻易地就睡过去了。
虽然现在这个时候不应该睡觉,毕竟阿叨、荣海和那两个双胞胎兄弟都不见踪影,怎么也要想办法找找,而且根据前两次的经验,水鬼湾里邪气得很,不定睡着了会发生什么事。可是头脑中袭来的困倦真的已经不是依靠毅力可以撑下去的了,很有可能是在水下待得太久了,已经到了损伤身体的程度了。
浑身酸痛,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头刚一枕上陆航的大腿,眼皮就沉重得再也抬不起来了。
好在现在正是夏季,晚上也不会太冷,我们两个人又壮,即使是在这湿乎乎的礁石上躺上一会也没什么问题。
不知睡了多久,感觉身上一阵阵地发冷,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人的呼吸。
“莫非是阿叨回来了?”
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眼,可是眼皮沉重得像被胶水粘住了一般。
呼吸声越来越近,带起一股股的冷气吹在人脸上生疼,迷迷糊糊之间,心中却浮起了一种不好的感觉,于是拼命睁开眼睛。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在不远处,我和陆航刚刚脱下的那一堆装备旁边,竟然站着一个柔若无骨的白人影,而刚才感觉到的那如呼吸一般的冷气就是从那白人影身上喷出来的。
此时雾气已经消散了不少,一轮月亮挂在空中,那个人影在月色中也可以看得十分清楚,他似乎对那一堆装备尤其感兴趣,时而蹲下,时而站直,似乎在研究着什么。
可是仔细看来,总是觉得这白色的人影,或者说他的那身白衣,看起来十分熟悉。
“阿叨?”
我试探着轻声叫了一下。
那白色的人影似乎是被惊动了,身体猛地震颤了一下,然后回转过来朝着我的方向摸索着“走”来。
他这一回身,我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大气不敢出,手上却拼命摇着陆航。
这个白色的身影竟然没有头,似乎只是一块被什么力量撑出一个略有些人形轮廓的白布,下方接触到地面的部分也没有脚,悬浮着。
这东西似乎眼神不好,或者根本就什么都看不见,两支手臂轮廓的上肢在前方左右摸索着。
他往我们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之后,便呆呆地停在原处,“手臂”依然在盲目地来回摸索着。
此时我看清了,这哪是什么人,似乎只是一股风撑起了一块白布,形成了一个略具人形轮廓的形体而已,刚才那种粗重的呼吸声就是这东西发出的。
再仔细一看,那块白布不就是我和陆航刚上来时用来擦汗的白浴巾吗?记得我是随手甩在那一堆装备上面了,啥时让它给披上了?
“我靠!浴巾怎么站起来了?!”
这时,被我狠狠摇晃的陆航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半坐起来瞪大了眼睛问道。
我想示意陆航噤声,可是已经晚了,那披着浴巾的家伙再次捕捉到了声音的来源,这一次“呼”地一下就朝着我们坐着的方向冲过来。
“快闪开!”
我喝了一声,然后和陆航在地上猛地一滚,远远地躲了出去,藏在一块突起的礁石后面悄悄观察。
这家伙猛然冲到我和陆航原来躺着的地方,因为再次失去了目标,又站在原处发呆,伸出手臂摸索了一阵之后,开始发出一种愤怒的呼号,又像是大风吹来的声音。
呼号了一会,这家伙突然慢慢地蹲下身,似乎是在嗅着地上的水迹,两只前臂同时也在摸索着。
没想到它嗅了一会之后,竟然准确地定位了我和陆航的位置,又摸索着慢慢朝我们走过来。
此时,我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了,紧紧和陆航靠在一起,能清晰地听得见他“咚咚”的心跳。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和陆航慢慢站起来,准备悄悄换个位置蹲,可是刚迈了一步,走在前面的陆航竟然踢到了礁石上,一个重心不稳,“啪”地一声跌坐在地上。
这个笨蛋!
那白人影立即做出反应,“呼”地一下又扑了过来,我躲闪不及被它扑中,仰面倒在地上。
浴巾的一角蒙在我的脸上,竟然将我整张脸裹得个严严实实,丝毫无法呼吸,极力吸气时,一股海风的腥味灌入鼻孔。
随即,我又感觉到这浴巾的两角竟然如手臂一般的缠上了我的脖子,然后死死地勒住,我的两条手臂在此时竟然用不上半点力气。
我想喊陆航,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头脑一阵阵的发晕,嗓子里出现了一丝腥甜的味道,感觉就像是那天在海中被女鬼缠住了脖子一般。
不会就这么挂了吧,猪一样的陆航,还他妈的不快想办法救我。
正在心里着急之际,感觉身边一热,随即脖子上的浴巾一松,手臂上的力量回来了,我一把抓掉蒙在脸上的一角浴巾,接着就看到了身边一团火焰熊熊地燃着,一股酒味扑面而来。
原来是陆航找出了包中带着的白酒,浇在浴巾上点燃了。
随着浴巾烧起来,周围的风力猛地增大,伴着“呼呼呼呼”宛如女人尖叫的声音,在这水鬼湾的午夜,搞得人心里尤为心烦。
“滚你-妈的!”
我一腔火气无处发作,照着身边燃着的浴巾一脚踢出去。
浴巾带着火被踢出去,正好落在了绑着冲锋舟的那处礁石旁边,此时浴巾下面藏着的东西似乎已经逃跑了,只剩下一团被烧了一半的浴巾落在那里继续燃着。
因为火光照亮了那个区域,我无意中朝那边看了一眼,却发现冲锋舟另一侧的舷上,一双苍白的大手扒在上面,两手之间还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