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母亲守满二十一天的忌日,我向学校请了十天假。在这段日子里,我整日魂不守舍的待在家中,连门都没有迈出去过。
肇事的司机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我恨他,但我更恨自己。
爱情、大豆这些曾经占据了我大部分精力的情感和事物,如今却让我丝毫提不起兴致。我甚至有些憎恨这些。如果没有爱情,我可以在母亲最后的时间里多陪陪母亲;如果没有大豆事件,如果我在家,说不定可以避免惨剧的发生。但人生之所以宝贵就是因为它没有如果,一旦错过了就再也难以挽回。
刘楠和文敏都试图用她们特有的温柔安慰我,但面对我那已经失神而冷漠的目光,最终还是哭着上学去了。
“昕!振作些吧!阿姨若是在世也不希望你这样的,你难道忘记了她对你的期望了吗?”我的房门被推开,芷芸姐轻轻的走了进来。这些天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和玉姬一起照顾着我那一团糟的生活。
我脸冲墙躺着,装着已经睡着的样子。她话里的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过不了自己那关,我甚至有些厌烦这世上的一切,希望自己能够就此自生自灭的消亡。
芷芸姐姐沉默片刻,一只冰凉的玉手轻抚上我的脸颊,“别这样好吗?你难道不知道你这个样子会让我们多难受吗?”她的话音有些发颤,显是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哀伤。
又过了一会儿,芷芸姐平静了许多,继续道:“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别人考虑,万叔和我爸都在大豆上投了这么多钱,现在豆价一天数变,都等着你拿主意呢!你现在这个样子叫他们怎么办?还有玉姬,阿姨临终时让你照顾她,可你看看你又为她做了些什么?她因为你已经两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吗?”
见我仍旧沉默不语,她幽幽叹了口气,为我掖了掖被子退了出去。
芷芸姐的话正撮在我内心最薄弱的所在。万叔和郑叔因为我都在大豆上投了巨资,尤其是万叔,他可以算上倾其所有了,这时我若撒手不管,一旦有什么散失岂不是令我更内疚;还有玉姬,这个厉经苦难的女孩,刚刚寻找到家的温暖,却又要再次面对丧母的痛苦。他们都是无辜的,我身边所有的人都是无辜的,有愧的人是我,怎么能让他们来分担我的痛苦?
我终于坐了起来,用手抹抹脸上的泪水,是啊!生活还得继续下去呀!
我走进客厅,玉姬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呆,厨房里传来沙沙的炒菜声音,让我一刹那以为是母亲正在那里忙碌着,但这想法随即被我痛苦的否定了。
“姐!饭好了吗?”我倚在厨房门口,看着那笼罩在油烟里的美丽身影,一种温馨的感激之情悄然而生,“我饿了!”
“好了!好了!”芷芸姐听到我这些天来第一次主动要吃饭,欣喜的道:“你去拿碗筷吧,这就好了。”
“玉姬,过来吃饭。”放好碗筷,我把玉姬拽到饭桌前,这时我才发现她确实瘦了不少,心下更是怜惜,给她乘盛了满满一碗饭,不容推辞的道:“都吃了,都吃了哥才高兴”。
“哥!”玉姬看着我,眼圈一红,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就要落泪。
“好了,哥没事了,”我拍拍她的脑袋,笑着安慰她道:“还有哥呢!咱们还是一家人,哥会照顾你的。”可这话才说完,就感觉自己的鼻子也是酸酸的。
“吃饭,吃饭,”芷芸姐察觉到气氛不对,忙笑着打圆场,边说边给我夹菜。
“姐!我想把玉姬转学到沈阳去上学,”这是我刚刚想到的,“留她自己在这边我不放心。”
“好啊!可你住学校照顾她也不方便,要不让玉姬住我那吧?我也很喜欢玉姬这个小妹妹,还可以和我做伴。”芷芸姐为我考虑的很周全。
我看了眼玉姬,她并没有对芷芸姐的提议显示出多大的热情。
“不了,我想在沈阳买个房子,我向警院申请通勤,这样也有个家的样子,当然玉姬若是愿意住你那也可以,玉姬,你看呢?”我不想让玉姬感觉自己是个包袱,是个过客,虽然我对她的感情还不深,但既然母亲让我照顾她,那我就要全身心的为她考虑,让她有家的感觉,仿佛这样做会使我的愧疚感减轻不少。
“我愿意和哥哥一起住。”不等我的话银落地,玉姬就急切的道,从她眼里的惊喜可以看出,她为自己能和我生活在一起感到无比的高兴。
“那,那也好,”芷芸姐没有想到我们会做这样的决定,惊讶之余又别有意味的看了看玉姬,才道:“等回头我就找人给玉姬办入学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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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我又钻回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研究起来。
这十几天以来,阿根廷的锈菌病已经被证实,现在减产是注定了的;而巴西的降雨量仍旧少的可怜。受这两个最大因素的影响,国际上的大豆现价已经涨到了1584元/吨,而且涨势强劲,看不出有后继无力的现象。
随着春节过后,大量贸易商和油厂提前进入产区收购,国内的豆价也在跟着疯涨。绥化的豆价在昨天已经达到了1950元/吨,个别收购商甚至开出了1970元/吨的价格,这无疑会更加重的豆农惜售的心理,进一步抬高豆价。
和万明奎通过电话后得知,我们的大豆已有大半运了出去,现在都在关里囤积着,等待最好时机出手。为了让我高兴,他还在电话中向我形象的学了刘局长前天见他时闹着要他请客的时的表情,但我确实笑不出来,只能出于礼貌的干笑两声。
挂断电话,我又仔细盘算起来,现在各大油厂已经指望不上进口大豆了,国产大豆是他们目前的唯一选择。现在已经进入了三月份,收购商的收购使大豆涨价的高峰期已经来临,而豆价目前所达到的历史最高价无疑会渐渐令豆农们动心,这样看豆价的持续走高仍然会有几天,但几天以后呢?这我心里也没底。
六天以后,豆价涨到了2095元/吨。我打电话让万明奎赶紧出售。
“什么?”万明奎听到我让他出手,大吃一惊,在电话里喊道:“这时候出售?现在豆价天天都在涨,再等几天会赚的更多。”
“万叔,现在的豆价已经是历史最高价了,肯定有不少豆农会出售,咱们现在不知道国内油厂的加工能力和库存量,连这几个月的豆油销售量也不知道,这也就无法预计油厂的计划加工量,但可以肯定的是油厂有了一定库存后就会减缓收购,毕竟谁也不愿意在这时花高价买原料,而油厂一旦减缓收购必然会造成豆价回落,届时豆农肯定会跟风争先出售,也就会造成豆价进一步下跌,”我说的很通俗,相信他肯定会听懂,
“那国际上的豆价不是还在涨吗?这对咱们不也是很有利的吗?”万明奎还是有些不死心。
“国际上的豆价现在咱们根本看不懂,那是以美国芝加哥期货交易所的大豆价为基准加上基差得出来的,而谁都知道期货是被几大基金操纵的,这样疯涨令我很不安,”我说的是实话,正因为看不透期货市场的价格,使我无法判断国际大豆价格走势才令我更想尽快出售,
“而这样的疯涨一旦有变化就会是惊天动地的,对国内市场的影响也是很明显的,再说三月末就能预测出南美大豆的确切减产情况,这里存在的变数还很大,咱们还是见好就收的好。”
万明奎终于被我说服,答应出售,芷芸姐那里也很赞同我的看法,于是四天内,我们的大豆就顺利的全部出手。在我们出售完毕的第三天,国内豆价在涨到2110元/吨后,终于开始回落,而其下跌速度也和上涨一样迅速,十天内就跌到了1750元/吨。
至此,被迫加入的这场倒豆之战彻底落下帷幕,我们获利达到了成本投入的四分之一,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看着帐户里又增加了一千几百万,我的心情却没有丝毫的高兴,丧母的痛苦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影响着我。
(加完班就回来赶工,太困了,思维陷于停顿,就这样草草的把事情做个了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