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过十一点,车间里的人立即闪走。五分钟前还缠在身上赶不走的瞌睡霎时跑得无影无踪。厂门口的小吃摊也随之热闹起来,馄饨、麻辣烫成了大家首选的夜宵。年轻人的倦意来得快去得也快,虽然已是深更半夜,马路上依然充满嘻笑声。
“下班啦?”组长第五遍喊,王大美还在埋头干活,她无奈将手指按在开关上说:“大美,我关灯啦?”
“等一下嘛,我会关的啦。”
“明天早点来好啦?”
“我明天会早来的。”
“那好吧,呆会儿你把电全部关掉。”组长转身离开,“哦,还有窗户别忘了关,被查到没关好要扣我奖金的。”交待完毕,困在这里一天的组长放下拘束挥舞着一串钥匙踏着节拍下楼。
大美给针织外衣上拉链,这道工序已做了十几年。因为拉链上的比别人平整,她包揽了这个组里上拉链的任务,也就直接成为这个组里最吃香的人物。
时钟滴答滴答已到深夜十二点。在几盏日光灯的映照下,大美咬牙切齿的,极力与困倦作斗争,时不时拍拍脸抖抖腿,她一定要做完手上这捆衣服,这样自己估摸今天就能挣到150元,能让孩子过上好的生活是她拼命干活的动力。
做完最后一件,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她在清静的车间里伸臂弯腰活动筋骨。突然将视线落在烫工台上的一叠罗纹上,藏青色的罗纹是做衣服袖口和下摆的,常常都是一框框拉过来,没放流程号(批号单)。大美早就听老乡说做衣工很苦,方便时拿点东西也不为过,她也看到好多人在家里都穿厂里做的衣服。“别人衣服都拿了,拿点罗纹布没什么大不了吧?”她心里挣扎得很厉害,最后双手不听使唤的拿了两大段罗纹藏在袋子里。
到了大门口她心虚的拔下卡,伸长脖子瞅了一眼门卫室,门卫老头被她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用凌厉的眼神看着她。她直冒冷汗,颤颤巍巍打完卡,僵硬着身子朝寝室方向走。
“等一下!”门卫老头从里面走出来怀疑的看着她。“你今天怎么这么晚下班?”
“加班呀。”大美的手在抖,刚才装的太多,纸质袋子快要给罗纹撑破了。
“你一个人干嘛加到这么晚?”门卫不依不饶。
“我跟组长说好的。加班又不犯罪,瞧你这话说的。我太累了,先走了。”她现在一心只想离开,说走就走。
“回来,你那突出来的包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拿来给我看看。”门卫低头抬眼从镜框上方探出来。
“我的东西怎么能给你看?”大美的心好像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了,恨死老头了。
“快点拿来!厂里有规定,独自一人晚下班的都要检查。”门卫拉住她的纸质袋,大美连忙护住袋口,还没开拉袋子底部已出裂口,露出一截罗纹。门卫放手了,冲着大美吼:“我就知道你晚下班肯定有别的意图。看到了吗?”用手一拉,一大段罗纹滑出来,“这是什么东西?”老头的眼睛由圆瞪成方。大美紧张的嘴角抽搐,双腿吓得发软,含泪恳求:“师傅,我错了,”哭出声音,“求求你原谅我一次,再也不敢了。”眼泪像雨水一样沿着面颊滑落。
“放过你?我怎么向上级交待。万一给人知道是我放了你,别说你要遭老板开除,我的饭碗也不保。你明天还是主动去跟领导坦白吧。”门卫把罗纹全部没收,记下大美的个人信息。
大美回到寝室躲在被窝里抽泣,惊醒了其他人。
“大美,你在干嘛?”王娜探出头问。
没有回音,房间里依然只有啜泣声。
“深更半夜的,干嘛呢?”丝络打开灯走到大美身边。拉开蒙在她脸上的被子,“哇!眼睛都哭得红肿了,怎么回事啊?是不是东西给人家偷走啦?”
还是得不到答复,哭声一直没停下来。
“哎呀,你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王娜揉着惺忪的眼睛,哈欠连连。
“是啊,有委屈说出来,我们可以帮你想办法。我们没能力也可以请示领导帮忙。”真馨一下子想到她家里的情况。
听到室友的规劝,大美用被子擦了擦眼睛露出脸,“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我被门卫抓到了……”
“抓到什么啦?”王娜惊奇地问。
“罗纹。”
“哎呀!你也真是傻呐,这简直是自投罗网!”王娜急得直跺脚。“去年就曾发生过一个包装工自行加班到很晚,后来下班时不知怎么就被门卫发现了偷衣服,第二天厂里的工会就把她开除了,结果搞得很惨!”
“是呀,有先例在前,一个人又这么晚下班,闲着无聊的门卫岂能不注意你。再加上逮到这种事情肯定能拿一笔奖金,门卫当然是以自己的利益为主,求情也是白花力气。”丝络摇头皱眉的。
“去年我没在这里做,不知道有过这事。”大美慢慢地坐起来,神情憔悴。
“那我们再想想办法吧,最好能在今晚就把事情摆平,过了今晚就没什么指望了。”真馨说。
“现在都已经快一点了,找谁去呀?”王娜扒在枕头上刚迷迷糊糊有点睡意又被惊醒。
“去找大美她们组的组长。”丝络突发奇想。
“对!她们组长也睡在寝室里,组里这么重要的顶梁柱出事,她不可能不帮忙。大美,我们去找她试试?”真馨边说边拉起她。
“对对对,大美,在车间里拿点东西不算什么,但你被抓到就成大事了。快去求组长帮帮忙,或许还有得救。”王娜立马来了精神。
“这样,为了不吵到大家,大美,你用我的手机给你们组长打电话,电话接通后你只要叫她到我们这里来就好了,别的什么也不要说。记住要说也要到我们这里来说。”大美平常很节约手机话费,真馨怕她舍不得打递上自己的手机。
组长半醒半睡的走过来,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唉声叹气的,“这去了怎么说呢?贪这点东西干什么呢?多干些活不就得了。唉!真是自找麻烦!”
“组长,你难道不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三个女儿就靠她一双手养着,钱是怎么挣都不够。每晚我们都在做梦了她还没回来,早上她已经上班去了,我们还在梦里。唉!她真的很苦。我们一直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想来想去还不是为了三个孩子。组长,给点同情心吧,我们和她也非亲非故,但实在不忍心这么勤快的人给厂里当小偷处理。”真馨掏心挖肺地说。
组长沉思许久,长叹一口气,犹疑不定,“那你们和我一起去求门卫吧,如果不行就算了,强求的话……”组长的大拇指抵着下巴,“门卫会联想到我们身上,认为我们也干过这种事,到时就百口莫辩了。”
“对!组长想得很周到。千万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们抓紧时间去吧。”王娜扶起大美朝厂门口走去。
夜静人阑,路上的几片亮光是远处的路灯照过来的。组长内心里是不愿管这事的,万一给上头知道了自己肯定得吃不完兜着走。不管是不是心甘情愿,她们五个已来到大门口。
组长停住脚步,食指放在嘴边示意轻声。“呆会儿大家都要压低声音。大美有错在先,我们是去求他而不能要求他怎么怎么的,记住了没有?”
“知道了,到时就你一个人跟他说,我们全装哑巴吧。”丝络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
“都什么时候了,还笑的出来?搞不好我们都得陪葬……哦不不……都得杀头!”组长伸手在丝络的脖子上比划,除大美外全笑作一团。
“外面是谁呀?有事吗?”门卫的耳朵被岗位训练的很灵敏,听到声音他赶紧开灯。
“师傅,开一下门,我们有事找你。”组长站在窗口轻唤。
“什么事啊?等到明天再说吧。”
“师傅,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真的对不起。不过我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麻烦开一下门?”还是组长出面。
门卫不情愿的边套衣服边开门,没好气地问:“都几点啦?你们不睡还不让我睡吗?”
“师傅,是这样的,”组长将王大美推到前面,“伯伯,”组长改称谓套近乎,“伯伯,大美是我这组的得力干将,今天晚上……应该是昨天晚上她加班后临时起了个不好的念头,这种行为是不应该也是不道德的。伯伯,看在她每天为厂里没日没夜的干,她向你认错,您老人家能不能原谅她一次?我保证她再也不会犯这种错了。”
“哦!我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原来是为了这事儿,”门卫坐下来点了根烟,“这种事是纸包不住火的,你求情也没用。去年也曾发生过这种事,老板恨之入骨,要求我们一定要严格按规定办事,如果车间里少了东西,车间主任、组长、收发人员、包括我们都要处罚,用罚来的钱去填补损失。你总不能让我放了她而我自己去受罚吧?”
“伯伯,你现在只要把那几段罗纹给我或者你送回车间去不就没事啦?”组长听到自己也要受罚紧张起来。
“给你是绝对不可以,你现在拿到哪里去?叫我送回车间?”门卫“噗”的一声笑出来,“我一个管门的把查扣的罗纹送回车间?没有这回事,你们还是走吧,我要睡觉。”
“伯伯,你就直说吧,这些罗纹拿到主管部门那里奖励给你多少钱?我们凑起来给你。只是大美身心疲惫,再这么全厂通报处罚她肯定会崩溃的。她老公是不干活的,老家有三个女儿还等着她寄钱回去。你就做一回好人放过她吧,我们是真的觉得她命苦,过得很不幸才深更半夜来帮忙求情。你好心有好报!”王娜双手合十颤颤抖抖地拜了又拜。
“我是门卫,查到偷窃东西是本职工作,什么钱不钱的,你别瞎扯。活在这世上谁不累,谁家没老没小,你怎么不问问她为什么要偷东西,不偷不就没事吗?”
“伯伯,这个忙你真的不能帮吗?她现在又没拿到一点好处,只要你别向上面汇报就算救她了,这点面子也不给吗?”丝络插上来说。
“不行就是不行,你们别多管闲事,老板知道了会认为你们都是一类人,走吧走吧。”门卫开始赶人。
“那好吧,大美现在什么也没拿到。如果这件事明天全厂都传开了,她的精神压力会雪上加霜,如果她想不开自尽了,你也难逃这个罪责。”王娜气的脸红脖子粗的。
“小姑娘别自欺欺人。当门卫二十年,我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明天的事明天再说。都走吧。”门卫将她们推出去,关好门躺在床上,脑袋里闪现出刚才听到的话,“老公不挣钱……要养三个女儿……命苦……什么东西也没到手还要当小偷处理……自尽!”他越想越不安,当个屁大的门卫真的闹出人命是不值得的。他思想斗争地异常激烈。想睡睡不着,心里像做了亏心事一样难以平静。这种困顿煎熬的他缓不过气来,不得不做出让步。翻出大美刚才留下的信息,拨通她的手机。
“喂,大美吗?”门卫紧张的说话也发抖,就怕大美已想不开了。
“嗯,你是谁?”大美不是门卫想像的那样,她在想明天全厂人都知道她偷东西以后该怎么办。
“这样吧,你明天叫你们组长到我这里来把这些罗纹拿回车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啊!”大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掐了一下耳垂,会疼总没问题。“真的啊师傅,这次我太谢谢你了。”
“好了就这样吧,我也折腾累了。”
“你真是个大好人!”大美像孙悟空逃离被压了500年的五指山一样欢快,没过几分钟响起呼噜声。
第二天,一切如愿。一场风波在王娜由感而发的恐吓下平顺度过。
大美对组长的深夜救济感恩于心。组长说的对,偷偷摸摸搞东西还不如多干些活。她开始强迫自己硬干,蜡黄的脸色和干枯的头发透射出她身体的疲劳。那一天终于到来,她昏倒在机位上,大家七手八脚的将她抬上汽车送进医院。她睁双眼才知道自己躺在病床上输液,高挂着的营养液已剩最后几滴。害怕接到医院里吓人的结算账单,她慢慢下床要回宿舍,围在身旁的同事担心急了,“你真的不要命啦?不去详细检查一下当心哪天真的没命了,你的孩子怎么办?”
大美露出酸楚的笑容,“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就解脱了。”想起女儿,泪水擦不干。
由于身体虚弱,她这段时间干活好走神,思绪常停留在女儿身上。路途遥远,见不到女儿的痛苦不亚于长时间做工的劳累。
上班时间,厂里的扩音喇叭喊王大美,沉浸在梦游中的大美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没去理会。
“大美,门卫在喊你呢?”身边的工友提示。
“是叫我吗?”
“刚才叫的是22组王大美,我们这里是22组,不是叫你还叫谁啊?”
“谁会来找我?”
“你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看大美表情不想下去,“是不是担心浪费了时间完不成今天的任务?别笑死人了,我们巴不得天天有人找,可以下去放松放松,你不想去要不我替你去?”
“我没说不去。只是从来没有人找过我,有点惊讶。”大美关掉平车忐忑不安的下楼。
快到厂门口时,她的心跳异常激烈,很害怕找她的人给她添麻烦。人在脆弱时总是往坏处想。
转过一个弯,天哪!令她做梦都没想到的是眼前站着的是她们四个。
“妈妈……妈妈……”大女儿扑过来,老二老三太小不认得她了。
“宝贝!你们怎么来了?”大美被惊喜冲走了一切烦恼,从婆婆手上接过老三。“妈,你咋想起带她们出来?”
“还是回家再说吧?”婆婆今年55岁,身体硬朗,生活在农村使她看上比城市里的人要老几岁。坐了几天长途火车,现在累得说不出话了。
大美将她们带进宿舍。大女儿和二女儿对寝室里这么多床感到很新鲜,绕床奔跑玩耍。老三还不会走路一直呆在奶奶的怀里。孩子们除了喝点白开水,一点吃的东西都没有。
“妈,你怎么想到把她们都带出来。来之前也应该先同我打声招呼嘛?”
“以前一直跟你说,你都不答应我们来。我就只好豁出老命带她们出来。”
“孩子其实还是在老家过得舒服,到这里连睡都没地方睡,你说咋办呢?”
“你就要我们都呆在家里别出来。把三个女儿放在家里,说实话别人看咱们家时的眼神我都……都不知道怎么说好,总觉得不舒服。”婆婆叹了一口气。
“这又有啥子关系呦?是你自己多心。你只要带好三个娃儿就好了,干嘛没事跑出去看人家脸色。村里没男娃的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人家都过得好好的,你咋不去学学她们。你这是自找气受。”大美说得脸红耳赤的,不给婆婆留情面。
门开了,丝络等人下班进来,看见三个小女孩在地上玩,纷纷拿出零食给她们吃。
“美儿,我不是重男轻女,你们如果再生一个,或许就是一个男娃,这样我们在村子里就不用受别人的气,你看呢?”婆婆常这样苦口婆心地劝说。
“你儿子钱不挣、家不管的,这样的男人我给他生个啥呀?我现在带你们去吃饭,晚上送你们回出租房里。”
丝络在旁边竖着耳朵听,听懂了七八分。大美婆婆的想法和她妈妈一样,想靠生儿子给自己脸上添金。她鄙视这类妇女,活着就被这些老思想牵着鼻子走,一点个人理想都没有。
“你还是不回去?”婆婆纠结了好长时间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看见大壮就来气,不回去!”
“这都已经是大人了,怎么还搞得像小孩一样。夫妻没有隔夜仇,你不要一直记住他不好的地方。”
“别多说了啦!我对他已经彻底的失望了,我现在只想多挣些钱养大娃儿,我的眼里已经没有他了。”大美想起那晚心如刀绞。
“你不回去我们也不回去!”婆婆长着脸死磕。
双方等到吃完饭还僵持着,最后全部睡在宿舍里。
过了几天,得到消息的厂领导找到大美,严肃地说:“你怎么把老人和小孩也接到宿舍里睡,这是违反厂里规定的。小孩在走廊里吵闹严重影响到别人休息。万一寝室里丢东西了就不好说了。你赶紧将她们带出去。”
大美心知理亏,也不说什么只是点头答应。回去跟婆婆说明情况,婆婆还是要求她一起回去。这样就又拖延下去,领导忍耐了几天最后发狠话:“你如果再不带她们离开,那你也不用在这里上班了。如果大家都学你把家人带进寝室,你说行不行?”
大美被迫与婆婆一起回到租来的房子里。走到房前吓她一跳,门上画着各种咒人的符号,写满不堪入目的话。不知出什么状况的她走到租住在旁边的老乡那里打听情况。老乡看到她摇摇头:“你没回来住,你老公天天赌博,房东要房租找不到人,气得站在这门口骂人,骂完了在门上乱写乱画。我们想想都好笑,她为了这点房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还是天天赌?晚上回来吗?”大美问。
“他晚上回不回来?”老乡酸笑了一下,知道她老公很少回来,不愿意多说,“我不知道。你婆婆和女儿也来啦?快点开门进去,别站在外头。”
“妈,那天你们是怎么找到我厂里的?”大美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事。
“壮儿从车站接我们去你那儿的。”
“你们还没来过这里?”
“没来过。”
“哦!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那样的奇葩了。什么人都可以不管不顾。”
大美打开房门,里面蟑螂老鼠成堆,一股酸臭味直叫人恶心。她明白大壮为什么把老的小的送到她身边。儿子的品性连做母亲的都厌恶的不得了,嘴里骂个不停。女儿们看见老鼠哇哇大叫,大美才从惊怔中回到现实。她拿来扫帚清除掉地上的垃圾,婆婆也动手擦桌抹櫈。打扫了半个小时,房间里基本能住人了。大美给吵着要喝水的女儿倒水。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话音早于身影出现:“哎呀,你总算来了。这几天我前前后后跑了五六趟,你们已经欠我两个月的房租了。如果不想租的话就把前两个月的租金给我,多住的几天我也不跟你们要了。碰到你们这样的租客房东也倒霉。你们把两个月的房钱给我,到别的地方去租吧?”
大美对房东毫不留情的驱逐不觉意外,她老公有钱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赌,一直想把100块变为200块,200变1000,结果100是变成200,200也翻倍成1000,最后惨遭通吃,输得一分不剩。他就好这口,打死也改不掉。
房东咄咄逼人,孩子睁着圆圆的眼睛望着陌生人吓得不敢喝水。大美从包里取出钱时像被割去一块肉般疼,“这里是三个月的房租。”
房东迅速接走,语气也缓和下来,“在外面打工是不容易,上有老下有小的,我也能体恤到你的困难,但是房租到期了总得付,你说是吧?”见房客没回应,“我先走了。”转身出去。
大美躺在床上烦闷得什么也不想动。她困得很,只有睡着了才能摆脱眼前的苦恼。正当睡意朦胧,传来二女儿哇啊哇啊声嘶力竭的哭声,大女儿把一包薯片牢牢的抱在胸前,二女儿上来抢,又是一阵嚎哭声。大美拿出一包虾条递给老二安心地去睡了。没过几分钟,两个女儿又争夺起来,哭声,叫喊声直刺耳膜,恨透了的大美再也按奈不住性子,爬起来就将老大和老二痛打一顿,婆婆上来劝说,大美加大音量咆哮:“还不是你养子不教连害三代!不会教就别生,生出来竟是害人害己!我前世欠你家还是咋地?这世来你家要还这么大的债……”说完扒在床上嚎哭。
婆婆气得坐在床上发愣,儿子不争气遭媳妇呛,仿佛她是一切罪恶的根源。媳妇来到她家确实没享过福,她甘愿做媳妇的出气筒,为无能的儿子做垫背,理清楚自己的思路,拍拍媳妇的手,说:“美儿,不要哭了,你的苦我全看在眼里,你放心,我会帮你一起养大娃儿的,我去找点手工活做,不会让你一个人不顾命的挣钱养家。”
哭完了,身心轻松了许多,大美搂着女儿的肩苦思冥想着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