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在况风远这里已经很久了。♀
那天我刚敲开他家的门,他就丢给我一句:“这段时间你先不要回去。”
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我完全不想按他说的话做,却被一句“你想被带回赫连家吗”给击溃了全部的反抗心。
“是谁?”我拉了拉衣襟,注意到我的小动作,况风远递了一件外套给我,“你知道的吧?究竟是谁?”
“如果我说出是谁,你不是更要怀疑我是怎么知道的吗?”况风远苦笑,“我知道你们都在怀疑我。”
“我没有。我只是没办法为你争辩。”我泄气地摇头,“是谁?”
况风远在推脱。他知道我不想听到什么答案。
“赫连清歌。”从他嘴中吐出的果然是我最不想听到的那几个字。
赫连清歌。人很和善。好医生。对待病人很温柔。
在旁人看来的确是如此。
“你们什么意思?”电话接通之后我并没有叫他哥哥,现在的赫连清歌不是赫连暮山的哥哥,而是代表赫连家前来交涉的使者,“我并没有对家族不利!”
“有点自信吧妹妹,失去你对家族来说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赫连清歌笑得让我心里发毛,“不过小雨泽的事情……”
“直说。”
“直说的话就太伤感情了。总之我们都是和小雨泽一起长大的,我也不希望她受伤的。”
“为什么要针对她?”
“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我说的透彻一点吧。赫连家之所以针对池雨泽,是他们希望看见两种结局中的一个。第一种,是激发你拿起手术刀的**,如果你最好的朋友就躺在手术室里等人救命,生命垂危,而有能力进行某些复杂手术的医生都在赫连家的掌控之下,你也就只能亲自上阵了是吧?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后,你那令人称羡的手术技术退步了没有?”
“第二种。♀”我尽量不让赫连清歌听出我的慌乱。
“第二种?第二种就是你看着她死了也无动于衷,宁愿牺牲她的生命也要保住自己的自由,看见她受伤也坐视不理,不让自己暴露在赫连家面前。”
“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好处了。如果第二种结局发生,就说明,你还是个彻头彻尾的赫连家的人。”
他没有继续说话,也没有催促我。这是作为兄妹他给我的宽限,给我的时机。
“谈个交易吧。”
“哦?你准备牺牲自己的自由,来换取她的平安了?真是可惜啊,毕竟也是她拼命帮你争取到的东西。不过这么几年来只有你知道你们活在赫连家的监视之下,一定很不容易吧。”我讨厌赫连家掌控之下的赫连清歌。就如同我讨厌和赫连家掌控之下的赫连暮山。
“我不会回去,但也请你们不准再伤害池雨泽。”
“亲爱的妹妹,你在偷换概念。你这可不是交易,是条件。”
“这是交易。作为交换,我不会再靠近池雨泽,而你向家族汇报的内容里,她也将不再成为能够威胁我的东西。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交易,明白吗?”况风远看得出来我正处在崩溃的边缘,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
“明白。那么……”
“我知道那个女人的事情。如果不想我把她的事情直接汇报给爷爷,你最好也按我说的做。爷爷要是知道了那个女人的存在……她的下场肯定比我能想象到的惨。”
久久的沉默。这是一次危险的双向威胁。而赫连清歌的理智在感情前臣服了。
“我答应你。对于家族那里,我会劝说他们放弃用池雨泽来威胁你,而你,要为我守口如瓶。”
“永享无疆之庆。”
“长为天地之连。”
我主动掐断了电话,然后面向况风远:“你还是不能告诉我,关于你的这些来龙去脉吗?”
“你知道的能给你招来危险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这一件还是延后比较好。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我事先知道了查尔斯和苍家有关,想让你干脆远离他们家族内部的事务,没想到还是没能躲过。”他倒了一杯水递给我,“你只要相信,我绝对不会对你不利。”
“况风远。”我没有接过水杯,“我一直都相信你,不然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所以,即使你厌烦我了,也给我装出一副热情的样子,喜欢上别人了千万不要让我发现,如果你敢离开,我就算要动用赫连家的力量,也要杀了你再自杀。”
他放下杯子,轻轻抱住我。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是这副样子,看上去纯良无害,其实内在是只十足的野兽。”他的声音像一杯温吞吞的白开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我感到心安的声音,“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了,赫连家的赫连暮山。但你终究还是没能摆脱掉,你终究还是以前的你。”
“你什么意思?”我不再小心地斟酌,而是直接用最不友善的语气说出最真实的想法。在这个人面前没必要掩盖。
“我头一次这么正切的感觉到,你是赫连家的人。”
“喂。”我收紧双手,指尖紧紧扣在他的背上,“在发现我真正的性格之后,你居然一点都不害怕吗?”
“不,我只是偶尔会想到,你不会很累吗?”他感受到了我明显过重的力道,但是没有挣扎。
“不会。如果长期处于这种状态,会被心里积压下来的黑暗面给压垮的。我也很喜欢那个常人面前的赫连暮山,人生的意义不就在于吃好吃的东西,去好玩的地方吗?用那样的性格活着会很轻松很快乐,我也想一直保持那样的方式,想真正成为那样的人,但是有的时候,那样的状态是无法应付一切的。”
“说到底,如果你能彻底离开赫连家,没准儿就能完全变成你所希望的赫连暮山。”
“你的意思是,那也是你所希望的?”我把手指扣的更紧了。
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况风远赶紧解释:“不要多想……”
“不要多想?你让我不要多想?但是我就是这么多疑的人啊。我会怀疑,会猜忌,哪怕是最坦率的人在我面前说出心声,我也会去探究他话中的深意。这样的我……你不是很了解吗!”我笑了起来,是那种看上去很开怀的、我擅长摆出的笑,“不。你不了解。这世上没有人了解。我不明白我为什么是这样的人,明明暴躁、易怒、多疑,却在所有人面前装得乖顺又善解人意。而大家喜欢的,是赫连暮山的面具。是我为了获得认可而强迫自己伪装出的赫连暮山!你……也是如此。你爱的,是你想象中、你记忆中的赫连暮山,不是真正的我。”
好痛苦。
我不确定我的不信任对他来说是否无关紧要,也许此刻只有我能感受到痛苦吧。明明想要抱紧他,却害怕自己会被讨厌,害怕自己的感情对他来说是累赘。如果我不能让他感到幸福的话,那么我希望能看见他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因为我爱他所以希望他幸福。
但是如果真的看见他和别人在一起,心里的占有欲却又蠢蠢欲动。希望让他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
就在这样的矛盾中。就在这样的痛苦中。
明明不想的。不想让自己的感情去打扰别人的生活。心里的某个角落叫嚣着疼痛。快要无法承受。于是……
于是就让控制不住的情感奔涌。
“你凭什么……凭什么就这么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啊……凭什么就这么改变我的人生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在我想放弃的时候忽然又出现!”我呜咽着骂道,“你喜欢的到底是哪一个?哪一个赫连暮山?”
“现在在我怀里的这一个。”他的语调依旧温柔,没有被我的无理取闹给打扰,“虽然对于感情很笨拙,虽然有时候会很多疑,虽然有心狠手辣的一面……但这些,都是你的一部分。只要是你的一部分,我会无条件的接受。”
“完全理解不了!”我吼道。
“那是当然的。感情,比血管还要复杂,你的大脑是处理不来的。你只要乖乖的……被我爱着就好了。”
我松开手。
还真是复杂。我弄不懂喜欢一个人的原因,也弄不懂会被喜欢的原因,但是至少在此刻,我分明地感受到了幸福,也许这就足够了吧?也许,在这件事上,不多想就是最好的?
总之,面对着眼前的人,我不自觉地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晚上想吃什么?”
我和况风远,在“深深地爱着对方”这一点上都毫无节制。知道这句话就够了。
就这样,我开始了离开赫连家之后的新生活。这件事上也可以不要多想,就当作我根本不知道家族还在监视我们吧。关于身份的秘密,况风远始终没有透露,不过我选择信任他,他会为我考虑,觉得我有必要知道的话,当然会告诉我的。
每一天都是贪得无厌的、满是幸福的循环。
我还是会钻研医术,还是会利用各种机会锻炼使用手术刀的技术,我血管里留着医生的血,我渴望着能作为一个医生活下去。但比起这样,自由要重要的多。
今天的阳光也温暖和煦。今天的况风远和我依旧深爱彼此。
一切都尘埃落定,如同一个故事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