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卷 初露锋芒]
第320节 第320章 才女知已
陶凤山见天健如此才情,自是给自己老脸贴金,拉着天健手道:“来来,来坐为师这边!”又命家人,“把这诗拿到后堂,给夫人小姐们看看,注意不许给我弄坏了!将来我要装裱装裱的!”
旁边陶凤山一个学生举杯道:“我师还有这么一位得意弟子,老师,可喜可贺,弟子敬恩师一杯!”陶凤山笑着举杯:“来来,大家同饮此杯!”
丫环把天健题诗也传至后堂,夫人细细一看,眼睛不觉一亮,微微一笑道:“这是哪个所写,倒是非同常人?”那丫环笑道:“是一个将军,也说是老爷的学生来拜寿的。开始大家还都笑话他瞧不起他呢!”便把前面之事说了一遍。
陶冶儿瞅着清秀的诗作,微微笑道:“英才岂肯同凡夫?嗯,此人之字似曾相识!”陶夫人道:“是吗?”陶冶儿又仔细看了看,回房取出一幅卷轴,展开来向母亲道:“阿娘请看,笔迹一模一样,连语气文采全似一人!”
陶醉儿在旁冷冷笑道:“我看这人倒是个大坏蛋,不是什么好人!”陶夫人瞅瞅她:“醉儿说什么哪!”又仔细看了点点头道:“确是一人所为,‘黑甜乡中锥刺骨,笑煞旁边蝎子精!’这坏小子,呵呵,上回不辞而别,这次又突然来拜寿,‘滂沱雨祝陶公寿,寿比滂沱雨更多!’文风笔迹,皆成一体!呵呵,这坏小子,总是出人意料!”连骂了两句坏小子,语气中却似多了几份爱怜之意,转看看女儿神色,见她正微微含笑,神色甜蜜,两眼闪着灿灿的火花,似已沉醉,悄悄问道:“冶儿,此人如何?”
陶冶儿脸蛋儿一红,低下头默默不语。陶夫人拿起她手边一本曲谱:“我听你爹爹说,这人不喜读书,却偏偏有些歪才情,这琴曲狂放无羁,女儿,我怕……”见女儿面色苍白,嘴唇紧咬,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去问问你爹爹,若这人家世清白,门当户对,那……那就这样吧。”
原来上次天健与陶冶儿分奏琴曲,她已默下,精心装帧过了,封皮上便题着《凤侣曲》三字,这曲谱她每日携带,从不离身。那陶醉儿冷冷一笑,转身又去和来贺的女眷们开怀畅饮,再未理会。
陶夫人命丫环请老爷回内堂,陶凤山转回,陶夫人便把女儿心思悄悄说了。
陶凤山拈着胡须道:“我这个弟子倒是真的,不过,我没教过他什么,他只在杏坛听过我讲古诗经,就那一次还就当众打盹睡觉。他的身世么,”连连摇头,想了一阵方道:“他好像说过,家住天京城,他母亲好像过逝了,家里只有个父亲。姓田的将军,嗯,我倒认识几个,不知他是哪一家的子弟。”
陶冶儿在旁不满地看看父亲:“爹,看你,都是好像好像,真是的,连自己的学生家世都弄不清楚!赶明儿我看爹爹连女儿也会忘了!”陶夫人呵呵笑道:“哪有父母忘了儿女的?只有儿女忘了父母的!俗话说只有藤恋瓜,哪有瓜恋藤的?”陶凤山道;“冶儿以后别把爹爹忘了就行了!”站起来道,“大不了我再去问问他。”
陶夫人叮嘱道:“问清楚点,最好留他住一宿!”
陶冶儿低着头把那首祝寿诗又细细看起:“阿娘,你看这落款中间两字怎么用草书呢?”女孩儿家到底心细,渐渐看出端倪。陶夫人仔细观看着,沉吟道:“冶儿,你是说……”
陶凤山走到后边厢房,命家人把天健悄悄请来,便问他:“田健,你上回不辞而别,真让为师生气,你这次能来,为师也不再追究了。不过,你要把你的家世,亲人都告诉为师,越详细越好。”
天健心里尽想着美事:这老师莫不是相中了我,想招我为婿?那可真是太好了!微笑着答道:“弟子如今身在军中,有些事不能说,请恩师见谅。”
陶凤山轻轻喝斥道:“胡说!有什么军机大事不能告诉我的?我还能去宣扬?别说你一个后生家,便是当今皇上,他宫里有多少人,有什么军机大事,也会告诉我的!”
天健道:“恩师,弟子现在真的不能说,这样吧,待弟子回天京后,禀明父亲,请家父来跟恩师说。”陶凤山看看他:“你父亲?他认识我吗?”天健支支吾吾地道:“应该……认识吧。”陶凤山道:“你父亲尊讳?”天健摇摇头:“请恩师恕弟子之罪,弟子不便自称家父名讳。”
陶凤山有些不高兴:“你左一个不能说,右一个不能说,你倒能说什么?”天健想了想,忽然跪下道:“弟子有一事请求,恩师若能答允,弟子便让家父来跟恩师解释。”
陶凤山感觉奇怪,看看他道:“你且说来听听。”
天健便道:“恩师之女,端庄贤淑,弟子久已仰慕,欲求连理,若恩师答允,弟子便禀告家父,请人来提亲,不知恩师意下如何?”
陶凤山瞅瞅他道:“你想来求亲,可你连你家世、父亲都不告诉老夫,世上岂有此种求亲之人?”天健笑道:“是让恩师为难了,不过,家父……家父以前跟恩师是很熟悉的老朋友,恩师若见过家父,便会明白弟子用意。”陶凤山道:“你这孩子,既然你父亲与老夫是相熟的朋友,那还有何不可告人之语?起来说话。”
天健正不知该怎么回答,门帘一挑,陶夫人与陶冶儿从里面走了出来。陶冶儿手里拿着那张祝寿诗,红着脸蛋,转过脸也不看天健,轻轻问道:“正要请教公子,这落款中间两字为什么题作草书?”
天健心里一动,莫非这丫头看出什么来了?盯着陶冶儿那绝美的玉靥,心儿呯呯狂跳起来:“哦,那时大家催得紧,我有些着急,才有些潦草。”她容色之美,或许只有慕天仙和连屏秋月可与之匹敌,但那二女皆自好武,性格泼辣,哪像她这么柔媚娴雅,端正大方。
陶冶儿微微一笑,妩媚动人,迅速地瞥他一眼道:“只怕不是大家催得紧,是有人想欲盖弥彰吧?”指着那落款问陶凤山:“爹爹来看,这几个是什么字?”
陶凤山瞅一眼道:“这几个字,弟子健敬贺。怎么了?”
陶冶儿道:“爹爹,你也被人蒙住了!通篇全是楷行,就此二字是草书,爹爹再看,若是这么看,”她用手指点着,“阿爹,这不就多了一个字吗?”
陶凤山顺着女儿手指,慢慢看着:“若是这么看,那就……嗯,当真就多了一个‘天’字,弟子天健敬贺!天健,田健,你不是田健吗?”
“天健?哎哟!”陶夫人惊叫一声道:“老糊涂!忘了你的第一件宝贝是什么?”
陶凤山心中吃惊,怔怔地看着天健,想起天健幼年之时跟他学习百家学问的点点滴滴。那次太子选妃,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天山的哪个皇子,见女儿不愿进宫,便让两个女儿做了手脚。后来天山催他进京再任太子太师,他心灰意冷之下,以病废婉辞。天山诸皇子中,他最喜爱天健,别的皇子他都瞧不上,曾自诩这个弟子是他一生中最爱的“四宝”之首,可是天健失踪,却让他伤心欲绝,终于大病一场,不得不告病还乡。不曾想,前些天京城中有朋友来告诉他,说皇上的太子原来并未失踪,是跟他这老夫子在书院读书来着,这倒把他给闹糊涂了,也不知是不是天健回来了。陶凤山不明真相,且天健幼年确曾拜自己为师,便也不加分辨。此时细看天健,越看越像天山和先皇后,越看越觉得是自己当年的那个小弟子,忽然上前,抓住天健双手,便看他手掌。
天健此时已无法隐瞒,只得笑着说道:“恩师,弟子未露实情,还请恩师见谅。”陶凤山看清他手掌纹,再仔细打量他面容,越看越觉得这面容似曾相识,不由得怔怔道:“确是太子殿下……”突然紧紧抱住他,失声痛哭起来。
此话一说,那陶夫人和陶冶儿全都惊呆,怔怔地看着天健。
天健见他真情流露,也觉凄然,不由得落泪。过了一会儿,方才劝道:“恩师,恩师,你年纪大了,不要伤心,弟子这不是回来了吗?恩师,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弟子是专程给恩师拜寿来了,恩师,你该高兴才是啊!”
陶凤山这才止住哭声,抹抹眼泪道:“五郎,你……回来了,回来了!可惜圣慈皇后她……看不到了啊!”说着又流下眼泪。天健听恩师提起母亲,也不禁悲从中来,又陪着他一块落泪。倒是陶夫人轻轻劝道:“我说夫子,殿下来给你拜寿,这是多大的面子啊,你怎么为老不尊,哭个没完没了啊?外面客人可都还没走呢!”
陶凤山蓦然清醒过来,放开天健,抹一把眼泪,缓缓坐在椅上,盯着天健,呆呆发愣。陶夫人一见:“老爷你怎么了?”连连给他捶背。陶凤山忽然把她推开,看着天健苦笑:“殿下,真没想到,你我君臣如此相见!”
陶凤山激动过后,却想到了自己两个女儿已被天健见过,先不说别的,这欺君之罪……急忙下拜:“老臣参见殿下!”那陶夫人和陶冶儿也急忙跪下参拜。
天健急忙扶起道:“今天是恩师的六十大寿,弟子是特来拜寿的!”看一眼陶冶儿,微微笑道:“师母,师妹,请勿如此。”
陶凤山回过神来,问道:“殿下此来,轻装简从,真是专为老朽而来?”随即又问道:“殿下,上次你手上的日月怎么不见了?”
天健笑道:“上次弟子是被贼人追杀,不得不隐形藏踪,所以才把手中形痣隐去;这次弟子是去边境劳军归来,听说恩师今日大寿,所以急着赶来了,无礼之处,还望老师恕罪。”
陶凤山指一指陶冶儿问道:“殿下如今都看到了,老臣……有欺君之罪啊!”陶冶儿急忙又跪下道:“那事不怪爹爹,爹爹并不知情,是婢子……不……不愿进宫,所以……所以才私自做敝,并教妹妹一法,所以才……才……”
天健看着陶冶儿那绝色仅有的姿容,倾国倾城的丽色,听她如此说,心里顿时失落至极,难受起来:“原来……原来……你不愿进宫……”
陶夫人看看他那丧魂落魄的脸色,悄悄道:“殿下,殿下,原先是女儿不懂事,可如今,”她把那琴谱递给天健,“如今冶儿一颗心全在此谱之上,殿下可明白冶儿心意?”